三言两语,说得简单,但深知齐景暄真正身份的俞清瑶,哪里不懂得背后的惊心动魄?景暄从小到大经历过很多刺杀……他是被人毒瞎的……下毒之人,很可能是他最亲近信赖的乳娘……这些她早就知道的事实变成活生生的影像,在她眼前飘过,可怕的场景顿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我想过死。在决定去死之前,忽然想到你。瑶儿,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对你一见钟情。第一眼就很喜欢很喜欢,心砰砰跳,想靠近又不敢。真的,我对其他人没有过。只是你跟我是不同的人,我不敢奢望。后来走投无路了,我想着自己反正也是废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死前一定得看你一面。哪怕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再被拒绝呢,也算没有遗憾。结果我就来了。你猜怎么着?”
“呃,怎么了?”
“嘿嘿!”景暄说得眉飞色舞,这样生动的表情竟然在他面上出现,看得俞清瑶一阵恍惚。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雨打在我脸上,我无知无觉,想着这是你平时必经之路,远远看你一眼罢!突然街上一阵骚乱,不知是那家的富家公子骑马撞倒了很多商贩,眼看着就要撞到路中央的我……这时你出现了!丢了两块石头砸到马眼睛上——话说你怎么打得那么准?等下告诉我啊。那马受了惊吓,定住了,富家公子则跌下马,骂骂咧咧想找你麻烦,来了两个青皮劝着他走了。你走过来,问我伤得如何。”
有这么一回事吗?俞清瑶完全不记得了。不过依她的性格,完全做得出来。
“雨越下越大,我一看见你就晕眩了,倒在地上,你误会我受了伤,把蓑衣给我盖上,给我十个铜钱让我去隔壁的跌打医馆看看有无大碍。雨水打湿了你的衣裳,我看见你肩膀还有胸部的曲线,嘿嘿,你猜怎样,当时就起来了!瑶儿你说你魅力有多大?我当时真想狠狠抱住你,按住你,就像现在这样!”
景暄气喘吁吁的压在上面,俞清瑶无语,心说好心助人不是好事吗?要知道你转着这种念头,谁要帮你啊?
完事后,景暄不肯出来,逼着俞清瑶保证,“你得对它负责。它只喜欢你,看见你才精神,对别人都没感觉的。你得对它好,负责一辈子。”
负责你个头!
四二九章 订婚(为see_an的和氏璧加更)
去你个“负责到底”!
俞清瑶的胸口发胀,越来越受不了“贱”性外露的景暄。怎么说呢,剥掉那层纯金丝罗钩织的外衣,里面竟然是个品格低贱的胚子。他怎么就那么厚面皮呢,就算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该保持本色不变啊!
没想到温文尔雅没了,文质彬彬没了,温柔淡定没了,靠在她身边的男人,就是一个整天研究床上三十六式的色胚!偶尔说起往事,刚刚引得她动容了,结果马上色相毕露!
就如他自己说的,“还有比这更正经的事情吗?”
厚颜无耻,色色色……没完没了色!
俞清瑶重视感情交流,远远胜过身体交合、即便后者给她带来的欢愉,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她无法理解景暄说起被亲信谋害成“不举”时的痛苦——因她了解的景暄,就是个非常克制那方面需求的。迎娶她之后,有一二年时间她拒绝同房,那时候景暄不也过来了么?也没说找什么姬妾泻火之类。
所以她总觉得此景暄简直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品格,行为方式,还有各种细节方面……说不出的古怪。若不是通过体味再三确定了,她真的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至于景暄提到“它只喜欢你”,俞清瑶觉得是个哄她的玩笑话。哪有这回事,对着别的女人不行,唯独对她可?看景暄夜夜经精力旺盛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他“不能”的样子。
她把他的话,打了个折扣。连三成都不信。
也怪现在的景暄表现得……太过油嘴滑舌,除了做那事时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外,其他时间总是嬉皮笑脸。随便怎么打他骂他,他也不恼不怒。只要床上听他的。
只要床上得到满足,他一整天都是乐呵呵的,脾气极好。仿佛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泳,沉浸在幸福之中。
别说俞清瑶是受过严重心伤的,换了正常女人大约也不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种轻浮男子身上。
……
且说钱氏回来后,先是上门见了俞清瑶一面。俞清瑶早知道钱氏压根不是自己的亲祖母,加上她好不容易把钱氏甩掉了,怎么可能主动热情?
钱氏希望中“哭着喊着跪着求着”一幕没有出现,失落后对算计俞清瑶更没心理障碍——横竖也不过是个不知感恩的臭丫头!跟她爹。她爹的娘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之后,就如那位贵人所言,长公主来到豫州避暑。召见当地的宿老时,钱氏想方设法进去了。没办法。她曾经救过圣驾啊,这个名头还是很好用。
钱氏见长公主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跟俞清瑶共甘共苦的经历说了。天下第还有这样孝顺的孙女吗?宁可吃糟糠也要奉养祖母。而且经历也太波折,从侯府的千金到落难的市井民妇,最难得俞清瑶她保持本性,贞静自守,拒绝了多少许她荣华的侧室之位。
长公主听闻叹息,当场就有心做媒,叮嘱身边的侍卫和女官。一定要精挑细选好人家,不能让这样的“孝女”孤单终老!
钱氏参加完宴会后,立即过来见俞清瑶,自夸保了一门好亲事,“算是对得起你这些年辛苦”。俞清瑶也不回话,她心理猜到了——罗家是低等武官之家。对女眷曾经抛头露面要求不那么严格。有长公主陪送嫁妆,罗家巴不得有娶个这样的媳妇,得了好名又得了实惠!这门婚事不究内里的话,怎么看都是再好不过了。
可笑啊,她以前一直以为罗家的婚事是她“幸运”得来,是长公主发了善心,原来都是算计!
就是不知,她的第一世有什么值得算计的?想她死,什么办法不成啊,非得让她死在喜堂上?
思来想去,她的目光转移到景暄身上!
景暄曾经托人求婚……被她拒绝……难道是因爱生恨?因为没有得到她,所以她跟别的男人进了喜堂,他就要在她拜堂之前杀掉她?
这个想法让人不寒而栗!
不愿意相信,可除了这种可能,再也猜不到其他了。
于是,钱氏跟祝媒婆一起过来,把罗家的好事一说,她……点头了。
不出两天时间,所有人都知道豫州老女要嫁人了。当朝长公主亲自保媒,嫁得官宦之家!夫婿是官身,说不定能求得**品的诰命呢!
以前鄙视嘲讽的声音都没了,到处都是夸赞和感叹“好人好报”的话。不过景暄听到这些,仿佛晴天一个霹雳!五内俱焚!他急匆匆的去了小阁楼,想上门质问,可内内外外都站满了恭喜的左邻右舍,没有他落脚的空隙。
等到天黑——天黑就没人了么?热情的邻居知道俞清瑶没有嫁衣,以前准备嫁到张家的嫁衣虽然赎了出来,可嫁给商人跟官家是一回事么?肯定要重新准备啊!
长公主的侍卫和女官浩浩荡荡送来一整套的金银头面,加绫罗绸缎,和一百两的添妆,更让邻居们兴奋极了。那些针线活好的,巴不得凑到俞清瑶身边,帮她绣嫁衣——此刻帮个忙,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就用到这个人情了?
连续十五个晚上,没有怨言的帮她绣了八套大红被面,八个枕套,二十多个荷包,加手帕鞋面之类。忙得热火朝天。
而景暄呢,眼巴巴望着,熬得嘴唇都起了水泡!他不是没有机会跟俞清瑶说话,而是每次说话时都有很多双眼睛望着。若可能,他真想大吼一声,“你怎么可以另嫁他人?”然后痛斥她移情别恋,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可对着俞清瑶淡淡的面容,“齐秀才有何事?”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越来越焦躁,同时也越来越绝望。
如果俞清瑶离开他,投入别人的怀抱,这种打击……他承受不了!所以他牢牢的把握住了最后的机会。
……
狭长的胡同口挑出长长一串鞭炮,点了信子,噼里啪啦的响声顿时炸的周围听不到其他声音。小孩子拍着手,快活的欢笑着。因女方没有家长,钱氏出于某种原因自行去了罗家,左右邻居便充作她的亲戚,在自家的家门口摆开了流水宴席。
肥得流油的红烧肉,还有一碗碗大块的鱼肉,谁不过去吃?那些辛苦的十多天的大婶小姑子们,更是受到上等款待。所有人都出去了,景暄便在这个时候偷偷上了喜楼。
他一进门,就把门给闩了。然后转过身,那眼神就跟发现红杏出墙的妻子,充满了悲愤和背叛后的愤怒。
“为什么!”
俞清瑶的表情十分淡然,“你不知吗?为了名正言顺的嫁人啊。”
“我也可以娶你,我也可以给你名分!”
“可你没有钱。给不了我安定富贵的生活。”
“胡说,你如果想嫁给有钱有势的,以前怎么不去给人做小。”
“他们不是官身。”
“说谎!你最讨厌当官的!”
景暄脱口而出的理由,却正中俞清瑶的内心。她想了想,发现自己词穷了!找遍了,竟然找不到可以说服的理由。没有办法,她只好冷淡的说,“对你腻歪了。难道你以为我会跟你长久下去?抱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景暄的眸子光彩一瞬间黯淡了。那副可怜兮兮如被抛弃的小狗模样,差点引得俞清瑶心志动摇。可一想到她马上要死了呢,还有闲心同情别人?而且她就是要死在这个男人手上吧!
就让她睁大双眼,看清自己的死因吧!也算全了第一世的死不瞑目的遗憾。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景暄的心口在流血,他痛苦的冲过来,用力的抱紧,“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情话随便说,反正也不要钱。
俞清瑶完全不为所动。
景暄见状,彻底死心,再也不试图用言语打动了。他颤抖着嘴唇,四处看,果然见到针线筐里的一把小剪刀,左手颤巍巍的高高举起……
终于等来了么,俞清瑶也不阻止,闭上眼睛等待剪刀刺到自己的心脏。
可等了一会儿,诶?怎么不痛啊!再睁开眼睛,只见景暄正一下一下用剪刀刺自己的肩窝!
血,染红了洗的发白的衣衫。
景暄状似疯狂,还要再刺!
“你疯了?”
俞清瑶赶紧冲上去,想要夺下剪刀,“你干嘛,想死吗!”
“你不要我了,我还活着干嘛?”
“那你不能寻死啊!”
“我就死,就死!你要嫁给别人了,关心我的死活作甚!就算我把自己刺成全身窟窿,也不管你的事!”
“你这个疯子!”
俞清瑶用尽全力力气才夺下了剪刀,远远的丢开了。才松口气,转过头,发现景暄的眼睛亮过任何时刻,对正在流血的伤口看也不看一下,只是充满喜悦的说,“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
才不是!她只是被吓到了!
景暄却自动补足了答案,快活的拉着俞清瑶的手,前门有宾客经过,他把后窗推开,又找了梯子放下去。
“跟我走!”
硬逼着等待上花轿的新娘子逃婚。
四三零 拒婚
逃婚——俞清瑶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自己身上。她迷迷糊糊的顺着梯子下了小阁楼,被冷风一吹,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只是这会子反悔也来不及了,景暄紧紧抓着她,不容逃跑,催促着上了驴车。
似乎早有准备啊?
俞清瑶没有带凤冠,如瀑的青丝垂下,一身大红的嫁衣,坐在驴车上。景暄怕她被人发现,逼着她躺下,用干燥的稻草盖住。自己驾着车,飞快的离开小阁楼的范围。
外面的人还在宴席上,丝毫不知新娘子逃之夭夭了。毕竟,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罗家可是官宦之家,能嫁过去是八辈子烧了高香呢!
去哪里?
俞清瑶也没问,由着景暄忙前忙后。等人声渐渐少了,她才从稻草里爬出来,出言问了句,“你不看看伤口?”
“没事!”景暄激动的不得了,哪里顾得上什么伤!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要是我不跟你出来呢?”
“哼!你敢!要是你真不出来,我就、就死在你面前!让你一辈子心神不安,一辈子记得我!”
“……”真够狠的啊!
俞清瑶本想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一辈子不安呢?可随后一想,要是景暄真的做出来,她……她会痛苦吧!
因为她的眼,她的心,接受不了。就算最恨最恨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他死!
吉时早就过了。大约邻居们都知道她不见了。这下,她什么名声都没了,比“长公主保媒”更轰动的是什么?那就是“保媒成功,新娘居然在新婚当日跟人私奔!”
私奔啊!
呵呵,比之当初的“私相授受”更厉害一层。她是怎么浑浑噩噩走到这一步的呢?景暄……景暄……景暄。这个名字仿佛是一个咒语,一旦中了,就别想逃脱。
出了城,下车所见是一片人烟稀少的荒地。午后的暖风吹着,背后是稀稀落落的芦苇,偶尔见淋漓的水面反射阳光,俞清瑶也不管新嫁衣会不会脏了,直接坐在地上。双臂抱膝,迷茫的看着天空。
景暄讨好的凑过来,从后面抱着俞清瑶,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那么激烈的心跳,那么依偎的姿势。一点一滴,都在说明“我不能没有你,我很需要你。”
可俞清瑶早就不信了。
两世的经历深入骨髓的告诉她。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了谁的。以青梅竹马之情深,端宸还是为了皇位放弃沐天华,就算日后后悔了,但当日他做选择时可是没留一点后路;以血脉至亲,俞锦熙为了别的目的也能彻底放弃她,放弃唯一的女儿。
她的一生中。并不曾有人会为她付出所有。
更何况,这个人是齐景暄!她爱过……又恨过的!
俞清瑶的茫然想,为什么理智明明知道,做法却背离了心愿。难道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应得?怪她把持不住?景暄看她这样,却误会她为刚刚是冲动后悔了,连忙补救,
“我会对你好的。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俞清瑶的表情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有多感动。好的时候当然很好很好——就如她跟他的十年婚姻生活。从不觉得温柔体贴的景暄有哪一点不好!
景暄有点紧张。语气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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