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啦!”
441
俞清瑶听了,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偏偏灵犀伸过头,一脸好奇而认真的模样,小姑娘生得玲珑可爱,大大的杏眼清澈明亮,眼睫毛如小扇子一眨一眨的。便是有十分的怒气,对上她又怎么发得出来?
“你真想知道?”
“嗯嗯!”灵犀忙不迭的点头,却听她的亲娘脸色一变,声音清冷,“就是不告诉你!”
眼睁睁看着俞清瑶“傲慢冷淡”的瞥了一眼,再也不看她了,气得她哇哇大叫,“不带这样的!你为什么不告诉,凭什么不告诉?本公主可是……”
从小到大,灵犀可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哪有人板着脸拒绝她的好意?她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尤其是满心期待、渴望得到秘诀的时候。
“你怎么了?”
俞清瑶冷笑一声,伸出一根指头,在灵犀额头用力一点,戳得灵犀脑袋都歪了,“记住了,以后不准在我面前说‘本公主’这三个字!第一,你娘不是后、宫的妃嫔,第二,你亲爹也不是皇帝,第三,你没有皇帝册封公主的诏书!公主,亏你也敢大言不惭的自夸!人家正经的金枝玉叶也不似你张狂吧!”
灵犀被骂了,咬着唇,怒恨恨的瞪着俞清瑶。
而俞清瑶却不在乎,目光正对着她,“怎么,讨厌我了,恨我了?恨我就大声说出来,反正你有皇帝撑腰,卖弄你的口舌去你你皇帝叔叔搬弄是非吧,叫他杀掉我?你不是很得意自己无所不能?因为景昕的亲生儿女都不如你受宠,凡是妨碍你的。都要倒霉;凡是哄得你高兴的,就能顺顺利利。灵犀,你真当自己很了不起吗?你今日所拥有的身份地位和荣华富贵,包含多少人的血泪。你知道吗?不,你什么都不懂,你就跟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自以为华衣美食,享受无边富贵,其实你只是仗着别人宠爱只知道啼叫的蠢丫头。”
“不,我才不是蠢丫头!我也不是笼子里的鸟雀!”
“那你是什么,凤凰吗?”俞清瑶冷冷的,自嘲的笑,“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生了一直凤凰蛋!”
被讥讽成凤凰蛋的灵犀哭了。除了婴幼儿期哭泣。她三岁以后懂得喜恶后,还不曾掉过眼泪。她的哭泣也跟旁的女孩不同,委委屈屈的掉眼泪?不,那太普通了,不符合她的身份。灵犀的哭泣是沉默无声的。表情倔强,双眼湿漉漉的明亮无比,若不是有眼泪水划脸庞,都不会让人察觉到异样。
俞清瑶看着亲生女儿是真的伤心,略有动容,但她硬着心肠,板着脸走开了。
心理有些伤感。不过她觉得,一时的伤痛比一辈子懵懵无知好。灵犀跟她不一样,她活了一辈子。到死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不少人的好,被她愚昧的错过了,更多的坏,被她当成真心善待了。她是一个糊涂人。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看清楚了自己。有自知之明。
也许留在京城跟女儿团聚,和和美美过下去,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可是女儿啊,谁让你的母亲从来不够“聪明”?她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对利用过自己、伤害过自己的人媚颜屈膝!让她憋屈的活着,她情愿一死了之!
所以灵犀的恨意,俞清瑶觉得自己必须接受。因为,她的确不够疼爱女儿,没有为女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伟大母爱”。
俞清瑶现在觉得能理解她的母亲沐天华了。比起天底下那么多相夫教子的女人而言,她们母女都不是为了丈夫孩子付出一切的人。沐天华爱上端宸,从来没有因为其他人和事,放弃争取爱情的权力。对沐天华而言,她是为爱而生,所以最后也为爱而死。不管端宸后来的背叛,值不值得用生命来证明她的爱,可她毕竟爱了一场,算是求仁得仁?
而自己,曾经以为是安分守己,遵守三从四德的妇人,可遇到景暄这样的夫君,是劫难吧!就算景暄有再多的悔意——正如那个世界中“齐秀才”提及被兄弟迫害的往事,“良心发现有什么用呢?”“他后悔,我就得接受吗?”
在心口砍了一刀,再给你治疗伤口到痊愈。这样就能抹平了?
就算不恨了,也不能欢欢喜喜留在景暄的身边。把他的施舍的爱,当成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俞清瑶既然已经决定彻底离开,就不会拖泥带水。
只有女儿灵犀,八年前抛下她是无可奈何。八年后再次抛弃——还是彻底决绝,永不再见,的确是有愧。不过好在小丫头有景暄和景昕的双重疼爱,加上愿意对她好的“继母”估计数不胜数。
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愿今日的提醒,能让冰雪聪明的灵犀有一点警觉。一味持宠卖娇是无用的,早晚会让人厌烦!足够的聪明加上懂事,加上不过是个公主,永远不会影响朝政大事,相信景昕能包容宠溺到底吧!
俞清瑶这一番心思,外人自然不能理解。
灵犀长这么大,还没有受了欺负,不能报复回去的。默儿很是担忧的看着她,“公主,夫人的话你不要放心里去。其实夫人是疼爱你的,你知道不知道,当初她被人绑架,被人拳打脚踢,差点没命!要不是她护着肚子,现在……就没公主你了!”
“哦?”灵犀转过眼睛,“还有这种事?”
绑架、拳打脚踢,对灵犀而言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但她知道了,也就越发相信俞清瑶生下她,是为了自保了。
既然如此,那就两不相欠!她给了自己生命,自己也还她一条命了!
灵犀恨恨的想着,可到底记着俞清瑶说过的偏激话。她怎么会是笼中的鸟儿?就算做不了百鸟之王的凤凰,她也是大齐最尊贵、最受宠的公主!
……
俞清瑶去了西山,没有见到出家修行的阮星盈。阮星盈没有出来见她,只是写了张纸条给她,“相见争如不见”。
西山最美的时候是秋天,记得那两年的秋天她每天都跟阮星盈在枫树下漫步,看着鱼儿跳跃出水面,看着瀑布倒挂,扬起了碎玉水雾。可往事如流水,都回不来了。
她能放下阮星盈袖手旁观,坐视旁人害死她的母亲沐天华的旧怨,可大概阮星盈放不下她害死了端宸的深仇吧?因为端宸的死,不仅仅代表失去了丈夫,更是孩子失去了父亲,阮星盈的母家跟端宸所有的姻亲一样,也遭到了灭顶之灾。
虽然景昕善待了两个孩子,可为了不让阴谋复辟的人找到机会,防范的十分严密,只怕终身难以出西山了。
一座山,锁住了她曾经的知心闺蜜,也锁住了她们的旧日的友情。
回来的路上,俞清瑶的脚步十分沉重。
她想,到了必须离别的时候了。
442
“为什么不肯见她?”散发宁心安神的檀香禅房内,柳沾衣迷惑不解的问。
她的对面,是已经落发出家的青衣尼姑——阮星盈。谁能想到,当年也曾是侯府千金,也曾贵为淑妃娘娘的她,选择斩断三千烦恼丝,吃斋念佛,真的遁入空门?
手里不急不缓的转着念珠,如今的慧空师太素颜的面孔上,不见一丝悲喜之色,“见了如何?不见又如何?”
“可是你不告诉她,她怎么知道你其实一点也不恨她?你对她的感情,其实远远超过那个短命皇帝!”柳沾衣皱着眉,“所有人都觉得你恨她入骨。我原也以为。可……唉,真是理不清的一笔乱账。你就甘心让她带着遗憾走么?依我对她的理解,怕她不会留在京城了。”
慧空点点头,“这就对了。清瑶虽然善良,却不是柔弱愚昧没有主见之人。齐家兄弟坐拥天下,玩弄旁人与股掌之中。唯独不能控制人的真心。清瑶是不会再相信他们了。她会走,一定会走……那我又何必见她,徒惹伤感?不如让她因为我还怨着,至此不再相见的好!”
柳沾衣无奈的摇头,“你,都到这份上了。还为别人着想!”
“她念着我,我自然念着她。”慧空理所当然的说。其实娘家败落,对她的触动并不大,因为亲生父母早就过世了,阮家……也就跟她同一个姓氏罢了,要说什么感情,谈不上。至于端宸之死。更怨不得俞清瑶。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端宸就是真实的例子。他要是不做愚蠢的事情,齐家兄弟就是等到老死,也未必有机会篡位!
一句话。根本不适合做皇帝的人,坐上那把椅子,害了所有人。
柳沾衣知道阮星盈不愿意多谈。便不再提起俞清瑶,而是说起了两个月前俞子皓的来访。
“你怎么能放心呢?把观止送到狼口里!俞子皓虽然是清瑶的亲弟弟,但他们姐弟俩个根本不是一路人!观止可是你的亲生儿子,要是有个万一,可该如何是好!”
慧空淡淡的扫了一眼柳沾衣,“是他让你过来问的吗?”
柳沾衣立即站起身,赌咒发誓。“他储凤栖是什么东西!当年他风华正茂、状元之身,备受瞩目,我都没把他当回事,说析产分居就析产分居了。现在他一无所有,连衣食住行都得靠我嫁妆养着。更不可能了!盈姐姐,这事跟别人没关系,是做妹妹的我担心你啊!这十几年来,都是你一直照顾我,在我危难的时候,只有你肯伸一把手帮助我!连我亲姐姐、亲生父亲都袖手不管,我若不真心诚意待你,就是良心被狗吃了!叫我来生做个遭人唾骂的乌龟,永世做不了人罢!”
慧空听了。放下念珠,淡淡的拍了下柳沾衣的手背,“何苦发什么誓!难道我说不信你了?不过叫你多生几个心眼。男人啊,都是眼大心空的,盯着高高的权势便把身边所有都忘记了。虽然他肯回来求你,不过你也多为自己考量。别为他家里的累赘都没了。便以为可以顺心遂意,自己主张。”
柳沾衣笑得有些勉强,“姐姐的话,妹妹记住了!不过那俞子皓……真真不是什么好人。姐姐你也不怪我话说得直。他跟清瑶同母,凭什么清瑶受尽苦楚,他坐上逍遥公之位?只看他得势后,对亲姐姐如何,便知道他天性凉薄,对什么人都不上心的!把观止送到他哪儿,妹妹做梦都不放心!”
“你有心了。”慧空轻轻一叹,放开了手,语气有些颓丧,“不过他不是蠢人。既然特意寻了过来,又提出带走观止的要求,难道我能阻止?”
“怎么不能?姓齐的虽说把姐姐和外甥外甥女送到这西山来,也没打算对姐姐一家动手啊!若是让姓齐的知道俞子皓背地里动的小心思,再也不会相信俞子皓了!哪还有后顾之忧!”
慧空,也就是阮星盈看着柳沾衣一脸精明又掏心挖肺的模样,心理有一阵恍惚。她的心中暗暗的道,沾衣啊沾衣,你知道我为什么待你好,却又不像对清瑶那样推心置腹吗?因为,清瑶的心干净单纯,是是非非在她那里是不会转弯打折的,我看得清楚,所以放心;可你,我就看不透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俞子皓他发达也好,落魄也罢,与我这个出家人有什么关系?观止是我亲生的儿子,可他的身份太尴尬,我总担心他会被有心人利用,落得没有善终的结果!唉,再说了,留在西山里当小和尚么,不如让他出去。换了身份,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柳沾衣本想脱口而出,那何不把观止送到我这里,我一定视为亲子。话到嘴边,好不容易忍下了。没办法,抚养前朝皇帝的遗孤,风险太大。稍不留神,全家的小命玩完!她柳沾衣的三十几年的生命中,有过一次豪赌,但那回她把握很大,有成了端王侧妃的阮星盈相助,所以几乎没有风险。这一次么……她必须想清楚。
心思转了又转,她换上担忧的表情,“姐姐说的很是。我只担心观止在俞家会不会受到欺辱。”
“那到不至于。”
“可是,若姓齐的突然发现观止不在了,该怎么办?”
慧空笑了一下,“说到这,就要麻烦妹妹了。你走的时候在四周农家看看,若发现有跟观止年岁相近的,便送到山下。小孩子面容身材变化大,再说我的观止既不像他,也不像我,除了你我亲近人,旁人不会一眼认出。三五年过后,就不妨事了。”
柳沾衣点点头。
虽然她心理,不觉得用农家少年替换前朝皇帝遗孤,有这么简单。
……
阮星盈并没有告诉柳沾衣,俞子皓其实是观止的亲哥哥,更加不会告诉,也许俞子皓的行为就是做在龙椅上的齐景昕默许的。
名不正言不顺的谋夺帝位,总会有这种尴尬——时不时有小股的,讨厌的,打着复辟的旗帜造反的蚂蚁,组织了一群蠢蛋,试图撼树。
齐景昕虽然一点不畏惧,可次数多了,怎么会不烦呢?
他把阮星盈母子三人软禁,除了留下一个善待的美名,更是不想其他人有机会以她们的名义起义造反。后来转念一想,不如放在明处,吸引有心人的眼光。
不知是不是凑巧,俞清瑶从西山失望而回,刚到王府中脱下钗环换上普通布衫,准备离开京城,就遇到了全城戒严。
有刺客!
听说是通过秘密通道入宫,在皇帝和皇后、诸位妃嫔夜宴的时候行刺,皇帝胸口中了一剑,生死不明!杜皇贵妃当机立断,让虎贲卫的人控制禁宫,而五城兵马指挥的人全城戒严,务必不让刺客逃走!
俞清瑶的计划被打断。同时,她准备离开的事情也瞒不过女儿灵犀了。
“你想走?”灵犀也亲自经历了刀光剑影的刺杀,只是她毫无怯弱之态,眉宇间的倔犟越发酷似生母俞清瑶了,“我皇帝叔叔快要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了。”
“你就不担心?”灵犀激动的问。
俞清瑶摇头,“该担心的,也不会是我。”
为什么不会是你?所有后、宫的妃嫔都紧张着祈祷着!生怕皇帝叔叔有个不测。
话几乎涌到灵犀的嘴边,可看着母亲漠然的模样,她的心冷了,只觉得世上再无任何一人比她亲娘更冷血!
被宠得不知天高的小孩子,懵懵懂懂,却也有了世界观。对她好的,那就是善;对她不好的,就是恶!她不会分辨,也不知道反思——为什么俞清瑶要对一个想要杀她的心生同情怜悯?难道她不祈祷上苍保佑景昕,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愤怒、伤心以及担忧,让灵犀生平第一次感觉无助。本能的,她用所有可能的方法刺激俞清瑶。
“那我父王呢?你也一点也不在乎?要是他也被刺客刺中了,你也无所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