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若俞姑娘为去年的事情介怀,大可不必。十八寻我的时候,我便有所预料。”
景暄淡淡的说道,眼中一片平静——他一出生就是齐国公世子,自幼见的权谋争斗多了去了,哪会记挂区区小事?话音一转,“还没谢过俞姑娘,答允我刊印令尊的诗集。”
“这个……应该是我感谢世子。刊印父亲诗集,本该是我这个不孝女该做得事情。世子出钱出力帮我做了,怎敢厚颜接受世子的感激”
齐景暄听了,淡淡的笑了下,清淡的笑容仿佛四月里的春风,吹面不寒,使人心旷神怡。
“当初令尊将诗集交与我的时候,指明送与姑娘的。我不曾告诉一声,就自作主张刊印了。姑娘不怪我就好。”
“不怪不怪。”
俞清瑶轻松了些,忽然想到眼前这位,在双眼尚好的时候,亲眼见过父亲的啊一想到远在北疆的父亲,她无法保持镇定,声音涩涩的问,“世子远赴北疆,见到我父亲。那我爹爹……”
“令尊的身体很好”仿佛知道俞清瑶要问什么,景暄三言两语的说了几句,“北疆苦寒,令尊每日必饮二两烧刀子,酒量很是不错。北疆军的将领,自上而下都十分敬重他。我见到他的时间不长,曾经听到他酒醉时叫你的名字……他非常思念你。”
“父亲……”
俞清瑶眼眶泛红了,忍着泪意,“父亲对我们姐弟两个有什么嘱咐没有?”
“呃……令尊只托我转交诗集给你,还说让你千万珍重,务以他人为念。”
“没别的?”
“嗯。”
虽然奇怪父亲为何独独只传话她一个人,但俞清瑶想想,可能她是女儿家,是弱者,容易受伤害的缘故?而母亲有侯府人照顾,弟弟又是男孩子,胡打海摔的没关系,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多谢世子告诉我家父的近况。”
俞家从来没人知会她俞锦熙的消息,到了侯府,俞清瑶也不好求舅父派人万里迢迢去北疆,只为她送一封信……送了又怎样呢,俞锦熙又回不来送一次信,光往返就需要半年时间,耗费银钱无数,仅仅满足她心底的一个愿望?
可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的愿望,也不是非得满足不可。
谁会真正在意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呢?
没有父母,从记事起就会看人眼色,忍受不公平待遇的俞清瑶,非常清醒的守着自己的位置。不能淘气,不能顽皮,别人聪慧有人夸赞,她却要努力不被人骂“你这么差,不配做你父母的女儿”。重生了,她比过去多了几分远见,但……还是改变不了现实的冰冷与残酷。
到今日,才第一次从外人的口中,真真切切的知道,父亲是在意她的。简单的在心理勾勒出父亲的形象。也许与父亲真实容貌相去甚远,但,可能是她心底最后的父亲的印记了广平二十九年,十一月。
还有半年了。
……
强忍着心中剧烈的情绪,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俞清瑶竭尽全力维持表面的平静。骨子里她是个好胜不服输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侯府败落后,拼着性命去告御状了。换了别人,兴许早就认命,接受“为妾为奴”的命运,至少三餐可饱。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着,不知过了多久,俞清瑶收拾好心情,低头问,“世子的眼睛……天下名医这么多,不要放弃啊九年年我母亲也曾命悬一线,还不是被戚神医妙手回春,救了性命。”
“我的眼睛是毒素所致,若能解毒,或许有重见光明的一天。若不能……唉戚神医是杏林高手,但他不并精于解毒。”
“哦。”
俞清瑶觉得自己说了一个笨话题——人家的外祖母可是长公主,天天让太医院的太医来瞧病都成。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可见眼睛恢复的机会不多了“不过还是要多谢姑娘关心。”
“我……”
忽然,马好像受了惊。外面传来景昕蛮狠的声音,“好个背主的奴才,我兄长的马车坏了,你不早早来报,居然大摇大摆的坐在别人家的车上?我兄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看我不活活剥了你的皮”
【文】说着话,就要过来掀开车帘。
【人】真被掀了,那俞清瑶肯定要无地自容了。
【书】因为马车惯性一颠,俞清瑶没防备,猛的往前一扑,刚好扑到齐景暄的怀里了。好在她反应不慢,急急用双手顶着,没真的整个身子拥抱人家。
【屋】景昕在外说话的时候,俞清瑶定住了,双手正对景暄的胸部,一边一个。那一刻,所有杂七杂八的思绪都没了,只有手心传来的感觉。咦,好结实的胸肌啊看起来像个文文弱弱,原来根本不是干瘪瘦弱的酸腐书生……
事后,俞清瑶不得不承认,不管她装得多么得体端庄,毕竟是在市井之中熏陶过来的,什么妇德妇言,记在心理,其实早不当一回事了享受过自由的人,怎么还觉得那层枷锁是好的?只是受前世因“闺誉”问题影响太大,今生不得已牢牢约束自己。
一有契机,各种不甘、反抗就冒出头了。
比如此刻,她第一反应不是“害羞”的收回手,而是猛的抬起头,深深的看了齐景暄一眼。
一二四章 意外
一二四章 意外
与下湾隔着帷帽惊鸿一瞥完全不同。俞清瑶用手撑着景暄,带着面纱的素净小脸仰着,呼吸可触的近距离内,霎那就将眼前人的五官面容瞧得清清楚楚。角度关系,首先映入眼帘的,一管异常中通挺直的鼻梁,精致完美的将无可挑剔的面容分割成对称的两部分。脸颊的颧骨非常端正,若高了,难免破坏天生的贵气,给人以气势凌人的感觉,若低了,则显得人畏畏缩缩。下巴的弧度光洁而流畅,嘴唇上薄下厚,微微外翘的唇形,配上淡若粉色的唇,有些娇气,很像是某种吸引人的水果……
俞清瑶盯着与视线齐平的嘴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推开,往后退了几步。害羞,唔,这种情绪她还没来得及具体思考,外面就传来元少卿的回话,“齐景昕你兄长好端端坐在车里,莫要东拉西扯、混淆是非张口闭口就是‘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要告诉天下人,你有多么希望你兄长出事”
“哼”
纠缠了一会儿,景昕才越过定国公府里的小厮,靠近马车。夹着怒气一把掀开车帘,俞清瑶跟齐景暄已经斯文稳妥的分坐两边,看着好像水波平静的样子,但景昕是什么人?他的心机、手段,早就显露峥嵘。
尽管车厢里的女孩带着面纱,一丝一毫的面上红晕也没泄漏,可他光是嗅着车厢里短暂停留给的“暧昧”气息,就发觉了一二分。再加上景暄曾经把书局刊印《半山诗集》赚来的钱送到安庆侯府,人家不收,便特意打着俞清瑶的名义送到惠人局,两厢一对,没什么也被他认定有什么了“呵呵呵……”
别有意义的笑声,笑得俞清瑶心中发毛,直觉——要坏了每当她有什么预感的时候,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然,仿佛晴天霹雳,她听见景昕用调笑的语气说道,“原来兄长与诗仙之女谈诗论道?呵呵,是弟弟不长眼睛,打搅兄长了”
一面说,一面作揖道歉,脸上的坏笑就跟普通孩子恶作剧一般。
俞清瑶的心……倏忽沉入冰凉海底。
他知道她是谁?怎么可能她来京城不到一年,出门的机会极少,也一直努力避开“熟人”。对了,是上次陪舅舅舅母去赛马场只有哪儿,才见过景昕……
是不是老天故意跟她做对啊,一天接连让她见到两个“煞星”,还让不让人活啊林昶是坏,但他坏在明处,只要躲着他,避着他,料想也做不出什么来;而景昕就不一样了前世她“单纯”的觉得景昕是个武功高强、顶天立地的英雄。就算失约,那也因为他不曾对自己许诺过什么今生,她提前两年来到京城,方知晓景昕“不堪”的过去,也知道他为了达成目标,即将对身边气息悠长、长着好看唇形的男子做什么,再也不能将他视为良善之辈了。
暗恼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人的同时,也对身边的景暄抱以同情——可怜,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是什么狠决的人吧?有这种弟弟,还真是悲催。
可惜,齐景暄一丁点也没察觉俞清瑶对他怜悯,有些无奈的,“莫要乱说俞姑娘只是打听下我与诗仙的交往,不涉及其他。”
“哦,不涉及哦”
景昕故意坏坏的拉长声音。
对这种“赖皮”弟弟,景暄显得无可奈何,也不好当着外人训弟,只能提前道别了。
临走前,景昕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看得俞清瑶心中警钟长鸣,浑身寒毛都竖起来。
一个林昶就受够了,千万千万不要再来找她麻烦了。
……
齐家兄弟离开后,俞清瑶购买礼物一行,非常顺利。唯独元少卿比较郁闷,他原本计划着带表妹去福宝楼买些古董字画,不想被反问——谁家没收藏几样珍品?市面上卖得比家里的好?普通的古董,似安庆侯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看不上;而看得上的珍稀之物,怕是也买不起。
元少卿大方的表示自己掏腰包,但俞清瑶表情坚决的拒绝了。
礼物是一番心意,哪有让别人出钱的?今年是第一年,难道日后舅父年年庆生,还能年年让元少卿出钱吗?
问得元少卿无语。他原本以为要漫无目的,沿着坊市转上一天,没想到半个时辰就买到了。从在街边发现那截烂木头到购买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痛快至极。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怎么送得出手?
烂木头……还是在江里泡了几十年的烂木头,臭烘烘的就算表叔在疼爱,也容忍不了外甥女这么贬低自己吧?
五日后,他代表定国公前往安庆侯府祝寿,变着法子打探,不想俞清瑶在侯府的地位不仅没有尴尬,反而提高了沐天恩话里话外,竟似将俞清瑶当成了亲生女儿当然,他不是糊涂人,回到府邸暗自着人打听后,方才知晓,沐天恩喜好奇石,同时精通金石雕刻,自然也对木雕十分喜爱。那在江水里泡了几十年的烂木头,有个好听的名字——阴沉木。曾有人云“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说的就是这阴沉木。
普通木头泡在水里,早烂了,唯有阴沉木竟水流的冲刷,表面黑褐,木质坚硬,珍贵而难得。在一般人眼里,阴沉木拿去烧火还嫌冒烟,但在行家眼中,价值难以估量啊可想而知,沐天恩得到这块高达一丈的阴沉木,有多高兴想明白的元少卿深深一叹,心中油然而生——要是俞清瑶生在元家,凭她与祖父酷似的容貌,再加上这份玲珑体贴的心机,怕是身为嫡长的自己都要倒退一射之地啊————————————————————
沐天恩生辰过后,俞清瑶美滋滋的跟弟弟准备临州之行,高兴的两个晚上没睡好觉。沐天恩与杜夫人善意的取笑两句,同时,也感叹多年母子未见,可怜了两姐弟,比过年还要兴奋。
大约是老天看不得俞清瑶太过幸福?意外来得那么突然,使人措手不及。
这一日的午后,杜氏没了打趣姐弟两个的心思,匆忙为沐天恩整理朝服——定国公府快马加鞭,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废太子薨了不说废太子当了二十年皇子,曾经是朝野上下共同期待的储君,但凭着他是先孝仁王皇后的儿子,而王皇后可没被废他的死,就不可能平平静静的过去。
老年丧子……换做谁都是人生一大悲哀。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他与先孝仁王皇后是结发夫妻,王皇后一死,所生育的三皇子被废太子之位,接着六皇子酒醉失足落入荷花池,英年早逝而九皇子却是天生跛足,彻底跟皇位绝缘——若不是如此,怕他也难平安活到现在。
沐天恩当了多年臣子,对当今的性情有几分了解。说刻薄,十分刻薄。但偶尔也有情长时候。三皇子之位,是皇帝亲手废黜的,但三十多年的父子感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恐怕朝堂上又是一番震动了这一夜,安庆侯府沉浸在紧张之中。所有吉庆的红色灯笼、帷幔,全部摘下收起,并将素色的准备好——废太子这一死,倒把他平生的罪过减掉了十之八九。皇帝未必肯让人把污水泼到已经死去的儿子身上。
果然,不到傍晚,进去圣旨下,封废太子为“密王”,葬孝仁王皇后陵寝侧;萌一子,嫡出周守成为密安郡王,指婚给安国公长房的嫡女——赵心如。
而要命的是,赵心如今年九岁了,而周守成是被囚禁后所出,年方三岁。这对小夫妻岁数差的……
安国公府的人哭灵的时候特别伤心,女儿嫁了别家还有指望,嫁给废太子的儿子,就算是嫡子,有什么指望?未来不管谁继位,第一个要防的就是密王一脉啊而跟密王扯上关系的安国公府,能讨到什么好?未来二三十年都得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
而且赵心如嫁给小了六岁的丈夫,未来的幸福,可以预料了赵心如的母亲,安国公的当家太太,倒是有心替女儿说情,就算是嫁,不能嫁给年龄相仿的吗?密王都死了,嫡子、庶子差别不大。她递了牌子求见郭皇后,想请郭皇后出面求情。
不曾想,情没求到,总是在皇帝面前晃悠的郭皇后也遭到厌弃。
又一道圣旨下,皇帝又要广选美女进宫。
这一回,不仅仅局限民间。凡事官宦人家,外放官员三品以上,在京五品以上,都要送适龄女子入选。
消息传出,朝廷内外的人都晕了。
皇子死了儿子,大家都悲伤。可没必要把自己的女儿全赔上,做为皇帝的安慰品吧?
但凡有些骨气的,谁也舍不得把女儿送到宫廷受苦啊为了图一个万分之一的机会,谁也不愿意啊。
一二五章 入宫?
一二五章 入宫?
闪电唰的撕裂阴沉沉的天空,轰一声电闪之后,暴雨倾盆而至。阴郁的老天好像裂了口子,将浑黄的雨水倾泻个不停。据府里老一辈的下人私下交谈,往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水,不要钱似地,是不是老天为天子之子——前太子,如今的密王而哭泣?
瓢泼的大雨,一直持续了足足四日。也怪,密王的头七过了,那雨就变得细细密密、缠缠绵绵起来,好像江南的“梅雨季节”。这雨,十分讨厌,带着防雨的斗笠也无用,只要出门,那无孔不入的雨水必定四面八方进入,将全身润透。
想要趁雨季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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