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不成,来啊!”落魇肆无忌惮地调笑。说罢运起真气,让漫天的花雨成了自己的屏障。
枫亟没有正面攻击,只是乘其不备,暗用法术瞬间转移到了他的身后,结结实实地将他抱了个满怀。“现在呢?怕不怕?如果求饶我会考虑留你个全尸。”
落魇有恃无恐,可嘴里还是佯装求饶道:“怕怕怕,我好怕。我怕你也会想水溟宫的第一位宫主那样杀了我,然后用我的血在门墙上写扶桑文。”
枫亟立刻征住了,戏谑的表情弹指间褪去。
微笑从脸上消失,落魇望着远方,眼中有着些许的风尘:“那男人爱宫主,可宫主不爱他,为了能永远地留在这里,他做了这棵樱树的第一个祭品。知道吗?樱树之所以变成红色,是因为它吸食了人类的鲜血。师傅死的时候并为葬在这里,所以这一树樱花才会惨白如次。等我死后埋下去,他又会回到以前的鲜艳了……”
“不准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使黑白无常带走你,我也会到冥府把你抢回来了。”枫亟紧紧地搂着他,立誓般地说着。
“我骗你的。”
“呃……?”
“我说刚才的故事是编来骗你的。”挣开他的怀抱,落魇如一羽白蝶般翩然而去。
“落魇~~~~~~”枫亟的怒气如狂澜,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而来。
“呵呵,谁叫你那么好骗。”落魇转身逃去。
“有本事你就别跑。”
“有本事你不用法术抓到我,抓到我就任你处置。”
“好,你等着。”
“来啊,呵呵……”
二人如一白一红两只蝶,穿梭在这漫天的樱花雨中。
白衣戏谑不羁,红袍怒而不愤。幸福与欢愉在空中洋溢,覆盖了所有难见的伤痛。
然而,天遂人愿,这场快乐的嬉戏尚还未央,便被几名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宫主,属下奉命为您送东西来。”白衣的下人站在门外,丝毫不敢僭越地说。
落魇从檐上跳下来,举手示意枫亟暂停这场“战争”:“哦。是什么东西?”
“有枫亟殿下的生活所需,以及……您的食物。”
“哈哈,是吗?是谁替本宫想得这么周到啊?”整理了一下刚才弄乱的衣物,再次系上白纱。
“是大护法。”
“好你个银辰,连这个也能想到。”落魇大笑出声,“进来吧。枫亟殿下的东西就送到水竹轩去。”
“是。”下人应道。
这时枫亟也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服与发,端庄地站在树下。
落魇从树梢轻点而过,明显是害怕与他正面交锋。“他们会带你去水竹轩的,你先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去找你。”然后巧笑着向主屋走去。
枫亟摇摇头,无奈却又甘之如饴地笑笑,变随着面前卑恭的下人向南走去。转身之际,他看见下人门抬进落魇房里的竟是两个用白布裹着的女子。
一瞬间,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激起,百味杂陈。
推开水竹轩的门,一阵竹叶的清香迎面扑来。室内陈列的全是竹制的物品。从床到椅,到杯,到碟,无一例外。更让人惊讶的是,房间的左角竟然栽着几株身矮的小竹。微紫的叶片泛着清香,一看便知这决非平凡之物。
然而,最吸引枫亟的还不是这些。
他轻轻地走进门,越过下人们放下物品的桌子,径直走到一幅字前,驻足,观赏。那字浑厚有劲,力透纸背,若无数十载修为,绝不可能达到如此境界。
而那字上书:“清潋无梦,沉水落魇。”
枫亟反复地念着这两句话,喃喃不止。好一会儿,他才若有所悟地勾起嘴角,浅浅地笑开来。
枫亟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百无聊赖,便踱回床边,合衣躺下。许是连日来过度疲劳,他的头才刚一沾枕,便已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日落,早早点亮的宫灯透过竹间的罅隙,在室内映出一片光影班驳。
枫亟起身向桌边走去,虽然黑暗并不影响身为狐族的他们的视力,但天生驱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他觉得光明安全一些。
指间掠过灯芯,火红的焰立刻窜生而出,将室内照的明亮非常。几乎是听一时间,房外响起了下人的声音:“枫殿下,您醒了吗?”
虽然十分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枫亟还是应了声:“恩,有什么事吗?”
“宫主有命,让我们在您醒后,服侍您更衣。”
“更什么衣?”
“是一会参加筵席的衣服。宫主让您先换上,他一会过来邀您一起去。”下人答道。
轻轻地叹了口气,枫亟说:“拿进来吧。”
下人们推门进来,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为这个一脸冰霜的枫殿下更衣。
“放在那里就可以了,我一会自己换,你们下去吧。”枫亟面无表情地侧坐着说。
“可是……宫主……”下人们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我知道同他说,你们只管先下去,他不会怪罪你们的。”挥了挥衣袖,言语中带着明显的逐客之意。
下人们不敢再有异议,应声退下。
枫亟拿起桌上的衣服,丝织针袖,冰纱玉帛,好不珍贵。而那细腻的质感让他不禁想起了落魇那柔嫩且白皙到透明的完美肌肤。
自嘲地笑笑,不禁责备自己道:“枫亟啊枫亟,身为狐仙,这些都是你能想的吗?”然而,落魇的身影却在心中挥之不去。
放下那袭红衣,枫亟再次踱到了窗前。虽说那衣服做工精美,珍贵非常,也十分符合他的气质。可那满身的繁芜装饰却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他们炎狐一族,衣着素来简洁,万事只为舒服。对于这等繁杂缚身的衣服,他从来就是敬谢不敏,更不论穿上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枫亟的脸颊浮上了丝丝无奈。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穿。”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枫亟抬起头,本想开口抱怨一番。可在看到落魇的瞬间,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被怔住了。
雪衣无尘,白发流泉。复杂却不失美感的雪衣上绾着各样的花坠,晶莹的玉石缀于其上,仿若静水上的潋滟波光。衣服量身而成,不多一丝不料的尺度将落魇绝美的身型展露无疑,宽肩窄腰,腹平腿修。净若藕段的白臂在仅有的一层冰纱掩映下,更是美如瑾瑜。最中的白发被同色的发带微微束起,余下的发便如水般泻在肩上。发带穿生,纠缠间禁锢了所有的发,而同时,他又不乏仁慈地让他们自由披散,只坠下条条白冕流苏,衬出这如锦似缎的雪发。
体态清瘦如兰,气质孤傲似菊,纵使满身繁华,玓砾煌煌,仍掩不去那冷、丽、清、艳的绝世风华。
“怎么了?被我迷住了?”落魇调笑着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枫亟一记。
“是有点。不过也只能算是较好一类,谈不上倾国之姿。”枫亟不忘还击地说,即便这话有些违心。
勾起不点而朱的唇,落魇轻轻地说:“别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我也可以啊。只是不用眼‘顾’,而是用手‘顾’罢了。难道不能算‘倾国倾城’吗?”
枫亟无奈地苦笑:“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不行!”落魇带着胜利着的奸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言语中没有丝毫可商量的余地,“换上衣服和我去参加宴席才行。”
瞥了一眼桌上的衣服,枫亟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想去那种人多口杂的地方,你自己去吧,我就不作陪了。况且这是你家,我是客人,你没必要事事迁就我的。”
“真的只是为了人多不想去?还是说……”落魇走到枫亟身后,将双手支在到肩上,“我们的枫殿下是因为不会穿那参加宴席的衣服?”
“你别乱说,谁说我不会穿了?我不想去就不去,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枫亟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还说不是,这分明就是不打自招地承认了嘛。落魇在心里深深地笑开了。枫亟就是拿他没辙,每次在他面前就会变的笨笨的。
“不去就算了,我不逼你。”于是,他“失望”地放下手,无奈地笑笑。然后他走到桌旁拿起那锦帛的衣服说,“不过……这衣服可是我亲自命人帮你做的,不穿给我看看吗?”因为背光,枫亟看不到落魇脸上邪恶的笑容。
“这……我刚才试过了,挺合身的,我很喜欢。”枫亟胡乱编了个理由,因为形势紧迫,他也没有考虑这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如果我非要你现在穿呢?”落魇拿着衣服朝他走来。
枫亟感到背脊升起了一阵莫名的凉意,急忙婉拒道:“不用了,很好看的。”开玩笑,怎么能让他过来,他可不想丢这个脸。
“如果我坚持呢?”落魇越走越近,强烈的压迫感随着他的影子扩大逐渐增加。
“那……”枫亟打算起身退去,不料却被落魇抢先了一步,“衣服在我手里,你怎么不进反退啊?”
枫亟无言,从落魇那满是戏谑的脸上他知道自己又掉进他的陷阱里了。深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枫亟认命地接受他的摆布。
看着枫亟那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落魇不禁要大笑出声:“哈哈,不和你闹了,快来吧,我帮你换。换好我们去参加宴席。别再耽搁了,否则要迟到了。”说罢动手解起枫亟的衣杉来。
“我自己来。”枫亟连忙接下落魇手上的动作。虽然他们早已有肌肤之亲,也行过周公之礼,但是枫亟素来不习惯被人服侍。时至今日也未让落魇帮他宽衣解带过。落魇一时的主动反而让他不自在了。
好意被拒绝的落魇并不生气,他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枫亟,直到他褪下了所有的外衫,才拿起衣服迎向他……
随着一声“好了”,落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退后两步,认真地看着枫亟:“我的选择果真没有错,这衣服真的很适合你。”
枫亟抬起手晃了两下,又走了几步,然后苦着一张脸说:“好重,好紧,真不习惯。”
“你以前的衣服就是太宽大、太随意,都体现不出你自身的美了。”落魇目不转睛地盯着枫亟道。
“又不是女子,那么美做什么?”枫亟不高兴地白了落魇一眼。
落魇走到窗前,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过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青沭可是最讨厌等人的。”说罢,拉起枫亟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走去。
“不是吧,真要去?不去可以吗?”枫亟试着做最后的挣扎。
“不行……”落魇答得甚是坚决。
第五章
风雨欲来
莹白的大殿内,筝音清越而出,绕梁不绝,沉香袅袅四起,让殿内的众人迷醉不已。
殿上的汉白玉座已换成软榻,落魇卧于其上,头枕着坐在榻上的枫亟。向下是四位衣色各异的青年——灰、青、黑、紫,如岩、如松、似夜、似霞。各有气质,迥异千秋。
殿下便是丝竹乐工,舞伶倡优。身影翩跹间,衣展袂舞,造出一番五彩的云霞。然而透过着挂在六人前的纱帐望去,一切却显得不那么真切。
落魇端着晶莹的羊脂玉杯,杯中装着散着诡异光华的嫣红液体,他慢慢地品着,眼中却露出百无聊赖的神情:“怎么是这些低俗的玩意啊?虐待我的耳朵。难道你们就想不出点高雅的来吗?”
灰衣人转过身,没有丝毫谦卑地说:“请宫主大人明示好吗?”
“好啊。”落魇答得干脆,转而对着黑衣人说:“墨残,就由你来弹一曲吧。再听他们弹下去,我怕我要五律不分了。”
墨残没有拒绝,低声对灰衣人说了几句,便间那人起身离去。
落魇呷了一口酒,轻笑着说:“银辰性子桀骜如豹,谁都左右不了他。可在墨残面前,他却变得像一只小羊,言听计从的。呵呵,你说有意思没有?”
当然有意思了,我和他分明就是一个遭遇。只是不知道那个墨残是不是和你一样是个恶魔转世了。枫亟在心中连连叫苦,但始终没有开口抱怨,因为聪明人不上两次相同的当。
须臾后,银辰抱着一张古琴回来了。那琴乌木冰弦,黑晕银辉,好不精致。即便是枫亟这种不懂乐理的外行也能看出这是一张绝世好琴。
银辰走过去,将琴放到墨残面前的矮几上。墨残向他盈盈一笑,算是谢过了。刚准备拾指而弹,殿下却传来了拜谒之声。
落魇很不高兴地抬起眼,望着纱帐外蒙胧的身影说:“起来吧。”
“谢宫主。”四位长老应声而起,分退到两旁。
其中一位呈上一个锦盒道:“今日乃宫主寿辰,属下南宫离献上荒山石髓丸一盒,愿宫主青春永驻。”
“多谢南宫长老。”落魇语带感激地说。然而他的脸上却平静如水,毫不动容。
接着,北林越、东方竺、西门傲各自呈上了自己的礼物,不外乎是些珍奇古玩,希世补品。落魇面带厌倦,却仍是彬彬有礼地一一谢过。
打发完一大堆例行公事的贺礼,落魇一改先前疲惫地问:“我今天过生日,你们难道就没有点表示吗?”
四人相视而笑。
银辰拍了两下掌,殿外便有一人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口四人抬起的大箱子。走到殿前,来人恭敬一跪:“尘汐参见宫主,愿宫主风华永驻,万事顺意。”
“尘汐?”落魇一惊,手中的酒杯微颤,差点将那嫣红的液体洒了出来。
“正是。”尘汐抬起头,微微一笑。
“进来说话。”落魇将酒杯交给枫亟,立刻坐了起来。
“是。”尘汐站起来,向纱帐走去。
“啊……”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呼。殿下众人立刻跃起,操戈上前。“宫主,怎么了?”
“没事,大家别紧张。”落魇平静地说。
众人见帐内平静且去刀光血影,便也安心地退下了。
倒是帐里,尘汐惊甫未定地看着枫亟,丝毫不顾从小尊崇的宗教礼仪——非礼勿视。
“很像对吧?”落魇问尘汐。
尘汐猛点头:“世上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