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对吧?”落魇问尘汐。
尘汐猛点头:“世上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真是不可思议。”
枫亟苦笑,他也委实不希望与那男人有相同的脸,奈何天意弄人,他也无可奈何。
看着枫亟被尘汐看得越来越不自然,落魇插话道:“他们不过是脸相似而已,别的全然不同。尘汐,你还不认识他吧。他叫枫亟,是我的救命恩人。”然后转向枫亟,正欲开口,却从那深邃的眼中明白了全部。无须介绍了,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尘汐是谁呢?
“见过枫殿下。”尘汐敛衽一屈,礼数全然尽显。
枫亟回揖道:“九皇子多礼了。”然后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尘汐这时才真正了解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虽然二人皆是英武不凡,风度翩翩,但皇兄身上多的是一种被束缚的尊贵,而枫亟却体现出一派洒脱、空灵、自由之感。或许,皇兄不能做到的事情,他就可以吧。
“不是来送礼的吗?礼物呢?”
尘汐慌忙从自己的思想里回到现实,理好思绪后,便对着帐外说:“抬进来。”
四个壮汉抬着那个雕花的箱子走了进来,轻轻放下后便转身离开。
“是什么呢?这么重?”落魇饶有兴致地问向尘汐。
“宫主自己看看便知。”
“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神秘。”落魇一时来了兴趣,从软榻上起身,朝箱子走去。打开箱盖,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惊讶,然而这份惊讶瞬间又转化为黠笑,最后竟是阵阵爽朗的笑声。
枫亟顺着看过去,箱子里装的竟是一个玉体横陈的女子。女子不动不语,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仔细瞧去,倒也个罕见的美女。好在她长发垂下,刚好遮住了女子最为隐私的部位,否则枫亟还真要把那个非礼勿视的戒条搬出来了。然而,这秋夜凉风萧瑟,即使女子不能动,那凉风引起的寒颤还是一个接着一个。不由得,心中升起了些许同情。
落魇轻笑着拉起女子的下颌:“真是个美人啊。难怪我们的太子殿下对你神魂颠倒呢!”
太子?难道说……
一瞬间,枫亟明白了,这女人是尘穆的妻子——太子妃段琳。
段琳望着落魇,满眼的仇恨。如果问她一生最想杀的人是谁?她定会说:是水落魇。
然而,落魇没有理会她眼中的愤怒,慢慢地拉起她覆于胸前的发。段琳的目光由愤怒变成羞愧,最后变为哀求,就在她将要赤裸于人前的时候,落魇忽然放下了她的发。既而阴冷的说:“一个男人折磨一个女人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你想要当个烈女的话,我会成全你的。只是,你要在这许多的折磨中活过来才行。”
段琳第一次从心底开始害怕一个人。这个男人——水落魇,或许真正是她命中最大的克星。这是她再度昏迷前的最后的意识。
“是谁想的这个主意?”落魇转过身,脸上阴冷不再,一派欣喜地说。
众人沉默,皆是各又所思地望着他。
“不说?那我来猜。恩……银辰,是你吧?”
“不是我。”
“墨残?”
“也不是。”
“那是……”落魇苦想道。
“是我。”尘汐坦白地说道。
“是你?”落魇委实吃了一惊,他不明白为何尘汐要如此对待她的嫂子。“为什么?她可是你皇兄的妃子,也就是你嫂子啊。”
尘汐冷笑道:“嫂子?哼,我可不认为这个横刀夺爱的贱人是我嫂子。”
落魇不禁地蹙起了眉,但转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他挥挥手,如常地笑道:“不说她了。尘汐,你送了我这么大一个礼物,我也要送你点东西作为回报。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实现。”
“我……我想……”话还没有说出来,尘汐的脸已经变成一个红彤彤的柿子了。
“你想什么啊?不说出来我可帮不了你哦?”看着尘汐窘迫的样子,落魇有意调笑道。
尘汐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开口。平常舌粲莲花的功夫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希望宫主能允许我们成婚。”一直沉默的青衣人站了过来,搂着满脸羞赧的尘汐说。
这话一出,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吓了一跳。枫亟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人,两人都是男子,如何成婚?紫衣的紫烨更十分没有风度的将刚进口地琼汁美酒喷了出来:“你……青沭,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成亲。”青沭白了紫烨一眼。
“青沭,你成亲?我没听错吧?”落魇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可嘴角却浮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没错,是我——青沭想和九皇子——尘汐成婚,望宫主成全。”青沭郑重地说道。
“哦,是吗,尘汐?”落魇问向羞得说不出话的尘汐。尘汐说不出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首肯。
“那……”墨残站了起来,浅笑着抬起满脸通红的尘汐的脸,“你们是谁嫁?谁娶呢?”
青沭不满地看着这个平时最好说话的三师弟:“当然是我娶他嫁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吗?”
“这可不一定哦。你看紫烨和晅云,谁都认为是紫烨嫁他娶的,可事实呢?我们的武林盟主大人还不是次次被那小子弄得哀求连连的。所以,墨残问得没有错,免得成亲的时候我们再被打击一次。”银辰时刻不忘帮着自己的爱人。
枫亟看着紫烨,本想话已至此,他肯定要跳起来反驳一番。哪知他竟怡然地坐着,看眼前的几人提供给他的免费娱乐。
落魇走到两人面前,注视了两人一会儿,知道把他们看到不自在才开口道:“青沭,你说尘汐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打破你的万年冰霜?我记得你以前可是说过终生不娶的哦!”
青沭没有注意到落魇眼中慧黠的光芒,认真地说:“从前年少轻狂,不懂得真爱。如今遇上了,便不想再放开了。”
“哎~~我是想答应你们,可是……”落魇故意拉长了声音。
“可是什么?”青沭和尘汐异口同声道。
“如果连青沭也成亲了的话,不就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单身了吗?”紫烨“好心”地提醒这两个迷糊的当局者。
“这个简单啊,让枫殿下娶你不就行了。”尘汐的脸上褪去羞赧之色,回复伶俐地说。
枫亟微微一怔,竟不知道如何开口。落魇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对面前的两人说:“别乱点鸳鸯谱了,我同意你们还不成吗?银辰,你帮着青沭准备一下,选个良辰吉日让他们完婚吧。”
身后没有答应的声音,落魇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转过身。只见银辰望着纱帐外舞剑的伶人,双眼一眨不眨地。枫亟一脸的不明就里,虽然可以看出他们几人并无尊卑之分,可在那样进的距离下,银辰竟然不顾落魇的两次唤声。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忽然,那些伶人大叫,不由分说地拿起剑便向彼此砍去。一时间,大殿上立刻传来了呼天抢地的哀号。枫亟看得惊心,下意识地冲出去救人。而落魇竟先一步拦下了他:“你看看再说。”
虽然救人心切,但是枫亟还是又看了那些人一眼。只见被剑伤到的人全都倒在地上抽搐,血从伤口流出,呈出幽幽的翠绿。而伤口则从红到绿,最后变成黑色,开始腐烂,并发出阵阵恶臭。
尘汐害怕地闭上了眼睛,靠在青沭胸口一直发抖。殿下的众人中定力稍差的早已面色苍白,呕吐不止了。而落魇等六人皆是静静地看着,各有所思。
“青沭,这是什么毒?”落魇沉沉地问道,声音有些压抑。
“是噬骨,苗疆蛊毒的一种。中者顷刻间化为血水,几乎无药可解。不过,这种毒在数年前就应该随前代苗疆族长长眠地下了。”青沭答道。
落魇沉默了一会说:“青沭,你负责安排处理这些尸体,不要再造成无谓的伤亡。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议。”
“是!”
向内殿走了几步,落魇又回过头来说:“尘汐,别忘了把你送的礼物拿过来。”
“不会。”尘汐惊魂未定,草草答道。
“那我先走了。”说完禀着上乘轻功,消失在内殿门口。
然而,在他走之前,大家都听到了他的一丝叹息。他说:“一切,似乎来得太快了。”
枫亟无言,也转身离去。倏地,他似乎明白了落魇白天的话的意思。
白色的床褥,白色的纱帐,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桌椅,白色的用具……,举目所见全是晶莹的白色。一切是那样的纯洁无暇,又是那样的毫无生机。段琳忽然觉得这像一个布置精致的灵堂;而她就像这场祭奠的祭品。阵阵恐惧袭来,她不禁蜷起了身子。
能动了?段琳又试着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真的能动了。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刚拉开床边的纱缦,一个阴冷的声音便随之传来。“醒了?”
段琳寻声望去,落魇正坐在桌旁喝酒。他已经褪去了先前的繁芜装扮,只留下一件单衣。纯白的长发披在肩上,有如山间月下的一湾清泉,说不出的冷艳动人。段琳承认落魇是个罕见的美人,她自叹不如。可此时,她对于他更有一种无形的恐惧。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想做什么?”段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的惊恐。
“做什么?”落魇冷笑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想干什么?恩?”
“你……无耻……”虽然段琳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但当真真实实听到的时候,仍然惊慌失措。
“我无耻?”落魇放下酒杯向床边走去,“我无耻又怎么样?今天晚上就让我这个无耻的人和你一起做无耻的事情吧。”
段琳惊叫,随手拾起东西就向落魇咂:“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可她哪是落魇的对手,三两下便扔完了手旁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却连落魇的一丝头发都没有碰到。
“继续扔啊?我看你还有多少东西?”
“不要过来,不要……救命啊!!!”
“哈哈哈哈~~~你叫吧,这里可不是你的东宫太子府,即使你叫破嗓子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落魇阴森的笑在夜里显得突兀,仿若暗渊深处积怨多年的鬼魅之声。
“水落魇,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你水性扬花,不知廉……啊!”
清脆的声音响起,段琳的脸上多了一道鲜红的五指印。“我是贱人?那你是什么?哦……我忘了。你是太子妃,是冰清玉洁的下任皇后。可是……”落魇拉起段琳胸前本就不多的衣物,“如果你被别的男人玩过了,你说,这皇后之位还轮得到你吗?恩?”
血色从脸上褪去,段琳的脸立刻变得苍白吓人:“穆哥哥不会放过你的……啊!”
又是一耳光,苍白的另一颊瞬间变得嫣红。一阵腥甜涌上,段琳张口,血变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啧啧,真是弱不禁风呢。要是被我们的太子殿下看到了,不知道有多心痛呢?”
段琳没有开口,只是用一种愤怒的眼神望着他。
落魇眯起了眼,一阵寒光从眸中射出:“穆哥哥,叫得可真亲热。不过你的穆哥哥现在是救不了你了,我也要试试当今太子妃的味道,看是不是真的让人欲仙欲死。”说完便撕开了段琳胸前的衣服。
“不!!穆哥哥……不要~~~~~啊~~~~~!!!!”
窗外,一个红影转身离去。寂寞的身影在冷月下显得凄楚……
第六章
冷月无声
漆黑的天幕上几颗星子稀疏地缀着,清冷的月冰着脸,将那令人心悸的银辉洒向大地。夜里的水溟宫安静异常,仿如一位清心寡欲的处子,丝毫不见浮躁之气。
从落魇那里出来,枫亟心情就一直骄躁不安,与这宁静的气氛大相径庭。他不知道他在烦恼什么。是为了落魇心中的恨?还是为了方才殿上见到的那幕惊心动魄?他不知道。此时他最需要的是冷静,必须得找个地方心无旁骛地思考一番才行。
抬起头,远方火红的花树在夜里仍然如焰。枫亟不由得高兴,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应该是……提起身形,念着咒语向那树林行去。
须臾间,枫亟到达了目的地。果然如他所想,眼前的树正是木槿。他们炎狐一族奉木槿为圣树,每当有庄重仪式的时候,他们都会在木槿林中举行。而木槿不仅可以带给他们平安,还是他们能源的主要来源。狐仙不能杀生,所做的便只有吸取树木之气,化成仙源,供修炼所需。
同落魇在一起的这一年,枫亟似乎都忘记了这一切。如今尘埃落定,落魇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他也应该回到正常的道路上来了。然而,破戒的惩罚却不会就此了断的。不过,又有什么呢,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为了落魇,什么都值得。
思罢,枫亟轻轻地跃上树,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下。然后扣起双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平放膝间,低低地念了几句咒语便不再开口。顷刻间,那木槿的火红贯穿了全树,仿佛一树燃烧的焰灵。红光向枫亟身旁聚集,从他的鼻口中缓缓进入体内,化为生气。
约莫一个时辰,这一树的火红才渐渐褪去,还回了木槿原有的姿态。枫亟收起手印,闭上眼,轻轻度气调和外气内丹,不至于使自己因血气相冲丧命。又是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脸上再看不出丝毫浮躁,枫亟才睁开双眼。眼波流转间红光流溢,那幻化的黑瞳褪去伪装,还了主人一双摄人心魂的眸子。肩上的红发也祛除黑泽,在银辉下粲若金乌。
“看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够没吗?”枫亟朝着树林说道。
“虽然灵力有所下降,不过你的警觉性到有些提高嘛。”一个蓝影从远处跳来,笑着说道。
开玩笑,和落魇在一起的这半年中,落魇一直卧病在床,半昏半醒。要是他的警觉性再不高点,他们两个还能活到今天吗?枫亟白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的鸣不平。但是由于夜色太弄,枫亟的白眼并未落到那人眼中。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枫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