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他付了多少心血,多少金钱。
不,不怪她。
这都是他欠她的。
可欠她多少,他都愿意还!只要她在他跟前,好端端的,就好!
他到处找她,向看见的每一个人询问,有没有见到这么大这么高这么白花里斑斓的一只猴子?人人都对他摇头。问的多了,就都逃走,避之不及,当他是个神经病。像她一样!
他还去差馆找差人,可这班香港差佬,一个个只晓得吃拿卡要,谁关心一只猴子的去向。他心想这可是你们总头头的干妹妹,你们竟敢这样怠慢?
可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相信,还有谁?
她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她只有他,而他也只有她。
白建国过来看过他,听说白毛猴子跑了,嘴巴里安慰他,眼神却出卖内心。姓白的只关心工地还是否开工,医院是否重建,冰毒大业是否还能继续。而他内心真正的需要,没人当回事,人人都道他是疯魔了。
好,现在他连这个疯魔的资本都没有了。
没有了她,他还要工地做什么?他还在香港做什么?他还活着做什么?
想到这里,耳边有个声音在说。
“那你怎么不去死?”
他放下酒瓶,抬起头,两眼发直。
是啊,既然都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为什么还不去死?
对,去死,现在就去死!
这么想着,他就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的扑到窗前。
呼得推开两扇大窗,半个身子扑出去。
头朝下,看到地面,愣了一下。
才两楼,跌下去骨头都不会断一根,有什么用?!
不跳楼,他上吊去!
上吊好,往脖子上一套,挂起来,荡秋千一样好玩!
他想着,脸上露出一个神经兮兮的微笑。用力一挺身,直起腰,从窗外缩回,转身,摇摇晃晃下楼去。
晃到楼下,跟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在洗衣间里找到了一根晾衣服的尼龙绳子。伸手拽了拽,感觉蛮结实,够用。
拿着绳子他又在屋子里乱转,一边转一边抬头看天花板。如今的房子都是钢筋水泥,找不到以前那种木头大梁。最后还是找到屋后晾衣服的铁架子,把绳子甩上去,绕了三四圈,露出一个套圈。
把头伸进去试了试,够用。就又伸出来,把绳子的尾巴打了一个死扣,用力拽了拽。
很好,很结实。
打好了圈,他把脑袋伸进去,然后直挺挺站着不动。
后院里阴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身上一阵冷,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个喷嚏打出脑子一丝清明,唐唯宗揉了揉眼睛,稀里糊涂的看着周围。
这是哪里?屋后?他怎么在这儿?咦?脖子上套着什么?绳子?他要上吊?做什么?自杀?为什么?
胡闹!不去找平安,他找死做什么!
死能解决什么问题?糊涂!
越想越觉得荒唐,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恼羞成怒,他伸手拉脖子上的套圈。正拉着,突然一阵风吹过,那么冷,跟冰块贴在身上似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正要打一个寒颤,身体突然不受控制。耳朵里响起一个声音,又凄又惨。
“去死吧!去死吧!还活着做什么?活着就是受罪,就是受苦!死了好,死了才是解脱!”
这声音在他耳朵里响,钻进脑子里,顿时心又糊涂起来。
想起平安跑了,他就一阵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是啊,活着就是受苦。死了好,死了就解脱了。
可怎么死?上吊?这铁架子这么矮,挂不起来啊。
对了,他可以坐下。坐下了,不就挂起来了!
平安!平安!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平安!平安!你不要我了,我不活了!你等着,你看着,我这就去死,死给你看!
等我死了,看你哭不哭!
越想越悲伤,越想越难过。他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摇摇晃晃的要坐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问道。
“喂,你一个大男人,哭哭滴滴做什么?好难看啊!”
这声音来的突然,然而清脆悦耳,十分动听,仿佛是个妙龄少女。这个声音一起,他脑子里那些凄言惨语就一下都消失不见了。
让一个女孩子见了笑话,唐唯宗心里一阵害臊,急忙抹了抹眼泪,扭头寻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墙头上飘着一个美女头!
啊!人头!他吓了一跳,蹭一下蹿起,一头砸在铁架子上,顿时痛得眼冒金星。不过这一痛,把他的神智都痛回来。
他摸着脑袋,一把扯掉脖子上的绳圈,瞪眼看向墙头。
“你是什么妖怪?”
被说是妖怪,墙头上的美女头皱了皱眉,然后呼一下飞下来。
他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美女头逼近,从暗处现身。原来那不是人头,而是一个长着身体有手有脚的囫囵人。只是这位美女身材娇小,穿着一身黑绸褂子,头上包着一条花里胡哨的丝巾。站在暗处,就好像只有一个人头。她头脸包的仔细,只露出一个巴掌大雪白雪白的面孔。这粉白的底子上,黑的眼,乌的眉,红的唇。眉目颜色太浓重,以至于看起来人气不足。
若不是她开口说话,迈步走路,言谈之间眉目会动,不然他真以为她只是一个假人。
她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等一下!这张脸!这个人!她是……
“平安?!你是平安!”唐唯宗惊叫起来,伸着手,整个人颤抖起来。身上的血液一个劲的往脸上涌,心怦怦直跳,震耳欲聋。
是她?真的是她?
平安!
而对面苏平安皱了皱眉,把“平安”两个字嚼了又嚼,最终确定,这是她的名字。
对,她是苏平安,是小邪神,大仙姑,苏平安!
那他呢?他是谁?
脑子里一声霹雳,她脱口而出。
“你是……唐唯宗!”
唐唯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
是她!她回来了!好端端的!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似妖非妖,似鬼非鬼!不是人也不是神!摸不清看不透!
苏平安!
第376章一个美少年
苏平安的归来就 好似在唐唯宗要死的心口扎了一支强心针,他深受刺激,又痛又快乐。人知道痛和快乐了,就不想死了,要活了。
他深吸一 口气,一屁股从地上爬起,跌跌冲冲向她扑过去。冲到半路,忽而地动山摇,屋子里闷雷似的轰隆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爆炸了。
煤气泄漏?理科生的他第一时间想到。
不会啊!这几天他都没开火烧过东西。难道是香港的煤气罐质量太差,自己就爆炸了?
回头看,没有一丝火光,反倒是一股黑漆漆的浓烟从屋子里滚滚涌出。
这算什么?
如今他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自然科学解释不了的,还有神魔鬼怪。这没来由的轰鸣,无缘无故的黑烟,怎么看,都是鬼怪的范畴。
那么……是因为苏平安回来了么?
他又扭头看向她,心里有一点慌乱,只有一点。
苏平安轻咳一声,淡淡伸手一撩。
“不要怕!一切有我!”
她说的淡定,说的轻描淡写,脸上表情自得而又倨傲。这正是她苏仙姑小邪神的派头。然而她才刚长好,就又要装神弄鬼,身体吃得消?别又把好好的身子弄坏了!
他看她,严重关切之情浓郁,亦有深深的信赖。苏平安心中窃喜。看吧看吧,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她。看吧看吧,这一回叫你看一个好。看吧看吧,她现在可不怕被人看。
因为心中得意,脸上情不自禁要笑,却偏偏又要端起架子装高深,一时笑不笑,哭不哭,脸上一闪而过的猴子表情。
唐唯宗眼尖,心想她看来还是有一点点没长好。但这猴子一样的表情,让他觉得亲切。
黑烟来势汹汹,但速度不快。像一只活物似的,从二楼大开的窗户里涌出,在外墙上蜿蜒爬下,滚滚逼来。落地之时,空气振动,砰然作响,这烟很有分量。
眼看这莫名其妙的烟一路涌过来,唐唯宗心里不由一阵紧张。然而看苏平安,一动不动,面色淡定。他便也撑住不动,在哪里站定。
苏平安不慌不乱,不是因为轻敌,而是早已经把对手看穿。
早在唐唯宗跃跃欲试要跳楼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高处冷眼旁观。他身边一抹淡淡的阴影,鬼气森森,阴气飘飘。不消说,是被一只鬼缠住了,要拿他当替身。
捉鬼,小事一桩。
然而后来这鬼停住,把他又拉回来,重新下楼的时候。她看出一些蹊跷。
鬼都是缺心眼的,十只里头能有一只有心眼,就算稀罕。跟着唐唯宗的这一只,就是有心眼的,知道二楼跌下去死不了人,就要换一个办法。
这个有心眼的鬼还拖着一条尾巴!游丝飞线,几不可见。若不是她眼尖心细,几乎就错过了。这细丝一路蜿蜒,绵延不断,不知伸向哪里。细丝还不时抖动一下,仿佛是在给这个鬼传递信息。
难道跟着唐唯宗的鬼只是一个傀儡,背后另有其人?
斗鬼,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就是切菜砍瓜一样的生活,手起刀落,手到擒来。
但与人斗,那就不同了,要耗费心力和法力。
想到法力,她手指轻轻抖动,心中莫名一热,脑子还没反应,这手就自己动了。
才扒光了灰败毛发的手,细伶伶三分像人手,七分像鸡爪。然而这五根鸡爪分外灵活,尤其是食指,直指如剑,飞剑出鞘,在半空中悬空龙舞凤飞,画出一张符。
符一成,她便开口轻叱。
“装神弄鬼,在我面前招摇。送你一张镇魂符,给我现行!天地道法,天师镇鬼,去!”
一声去,那半空中无形的符咒陡然一闪,硕大无比。天罗地网一般,罩向黑烟。
黑烟似乎晓得这符咒的厉害,一改慢吞吞的作风,猛然一缩,退了。它尾巴还留在房间里,一撅一撅的往回缩。
苏平安冷哼一声。
“往哪里逃!”
说罢,伸手按着五行方位,手指轻轻一弹,五个小火苗飞箭似的,嗖嗖钉在二楼的窗口。
这五个火苗好似五个钢钉,把这浓烟的尾巴钉在窗口,让它进退不得。它逃不出,就被符咒压住。一触身,就好似烧红的铁条扔进了奶油里,兹兹的冒烟,一路往下钻。
浓烟大蛇恶蛆一般扭动,翻滚。越是挣扎,符咒压得就越紧,烙得就越深。烧焦了皮,压出了肉,阴气一股一股的冒出,不多时这浓烟就只剩下一张瘪塌塌的薄皮。
这薄皮却还不死,贴着墙壁挨着地,跐溜跐溜的蠕动着。
想不到这浓烟里裹了这么多阴气,也不知装了多少只鬼。
一般法师炼鬼,很少会以鬼饲鬼。这是野路子,上部的台面。炮制小鬼顶要紧的是增加小鬼的煞气,鬼吃多了,只长阴气。
看来这个对手路子不正,不值一提。
因为知道这浓烟背后还有东西,故而苏平安这张天师符没有全力以赴,留了一手。果然似薄皮一般的浓烟蠕动几下,忽而尾部像是注入了什么,一团隆起滚动而来。
眼看苏平安旗开得胜,不料又生变故,唐唯宗皱了皱眉头,怀疑是不是因为她还没长好,功力不足。
然而看她敛眉垂目,神色自若,又是胸有成足,自有主张。
在装神弄鬼这一块,她是权威,他只有闭嘴的份。
那东西滚到跟前,薄雾分开,从青烟之中,钻出一个人来。
先是头,然后是肩膀,手臂,身躯,还有大腿和两只脚。
轻飘飘薄泛泛的烟里钻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这真叫唐唯宗开了眼,跟变魔术一样。但他现在知道,这世界上就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苏平安的神鬼世界里,这算不上什么。
苏平安老神在在,看着那个人。
那人低着头,两手两脚都垂下,好似一个木偶一般。
她眼皮一番,瞄向楼上。那细如游丝的线牵动几下,这眼跟前的木偶就活过来,伸手,抬头。
抬起头来,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清目秀,双目含情。少年含情脉脉的看着苏平安,双手合十,对她做了一个揖,开口道。
“大仙饶命!”
原来打不过,就求饶。苏平安哼哼冷笑,把她那用眉笔画出的眉毛轻轻一挑。
“饶你?凭什么?”
少年眼珠子一转。
“大仙,我愿跟随座下,听候差遣。往后,你叫握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这么漂亮,又是有大本事的,我对你心悦诚服!能在你手下听差,是我的福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少年的奉承,苏平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但她是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脸上笑并不代表心慈手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就从没有动过收一两只鬼在身边听差的念头。原因只有一个,麻烦!
对她来说,鬼不过就是赚钱的工具。工具,好用就行,不需要有什么心眼和心机。与人斗,已经够叫她头痛伤神。再在身边摆几只有鬼心眼的东西,还有清闲日子可过?
心如磐石,但她脸上不露,反倒跟这少年撩闲。
“说得倒是很好听,可你有什么本事,给我差遣?”
少年眼睛一亮,年轻的脸庞露出笑意。但因为面白毫无血色,故而笑得没有人气。
“我的本事自然不如大仙那样高明神通,但跑腿勾魂,谋害人命,也是手到擒来。何况,大仙你不觉得我很面善。”
面善?苏平安眯起眼,端详了一下对方,摇摇头。
“我没见过你!”
听到这句话,少年眼睛陡然一暗,面上浮起一抹伤心之色。他深深望着她,目光如痴,眷恋至深,开口幽幽道。
“你没见过我,可我见过你。平安!你忘了,在那工地里,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工地里?苏平安定了定神,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但都不是好记忆,不由皱起眉头。
还叫她平安!这东西,也知道她的名字?还是说,是刚才听唐唯宗叫她,学了个舌,要卖一个巧?
她神色凝重,对方知她记起来什么,就打铁趁热,趁胜追击。
“平安!你再看看我!看看,我到底是谁!”少年深情道,迈步向前。
唐唯宗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站到苏平安前面,挡在中间,瞪向那少年。
到底是谁?还能是谁,你就是一只害人的妖怪!难怪他今天糊里糊涂,做出许多匪夷所思之事,全是这东西在捣鬼!
若不是平安出现,他就真要被害死了。
这东西最会迷惑人,刚才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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