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青知易婉忧心,这会儿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便应道:“只说去给少夫人送家里开支的账本,不会有人追究的。大小姐放心,还是去后院盯着吧,我瞧青秋她们几个也吓的不轻啊。”
易婉闻此,也只得答应下来,直到顾怀青走远,才回身吩咐了洛水一句,两人便匆匆进了门往后院去了。
良辰领着映兰风风火火的回了静园,易楚的秋景图也画了个大概,见良辰回来了,赶忙放下了画笔,迎了出来,见良辰神情尚好,便知没出什么大事,也就放心了许多。
良辰知道易楚口上虽然不说,但对易岚的事情也是很上心的,所以刚脱了外边的罩衣,便牵着易楚进了里屋,没等坐下便说:“今儿个常夫人来了,说认了沈氏做义女。”
“常夫人。”易楚寻思着,也觉的合理,便问道:“这么说公主答应沈氏进门了?”
“照理说也该如此,可咱们公主是谁啊,愣是将沈氏与常夫人损的体无完肤,是一点情面也都没给留呢。”良辰说着,便端起小桌上的蜜枣茶要喝,易楚见是先前的凉茶,赶忙拦了下来说,“天冷了,这茶凉透了伤脾胃,我让小酌给你泡新的。”说着朗声吩咐了一句在外屋候着的小酌,才又握着良辰有些微凉的手说,“这么说沈氏与岚弟的事是作罢了。”
“我的傻相公啊,你想啊,公主不好惹,那常夫人又怎么会是一盏省油的灯啊,她们只说好,等沈氏诞下了孩子之后,滴血证明是易岚亲生,才准过门呢。”
“这也是合乎情理的,公主这么安排也是顾全大局,为了我陶家血脉的纯正。”
良辰闻此,也觉的在理,却还是忍不住抱怨说:“可公主给易岚下了死命令,说是沈氏诞下孩子之前再不许他去探望,如此想来,沈氏怀着孩子着实可怜,岚弟见不到心上人也可怜,算算最快也要五个月才能见呢。”
易楚听了这话,一脸的无奈,只应道:“这吩咐到真像是公主下的。”
两人正说着话,小酌便匆忙进了里屋回话说顾管家来了。
良辰一听是顾怀青来了,想着许是有家事要禀告,也不敢耽搁,立马请了他进屋来说话。
良辰见向来稳重的顾怀青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诧异,见他手中还拿着账本,想着家中账目的事情,也不至于跑着来,正要发问,那顾怀青却有意压低了声音说:“回少爷少夫人的话,小的是奉大小姐的吩咐,为翠竹讨些镇痛止血的药丸来的。”
“翠竹?”良辰寻思着,这才回味过来,赶忙问道“可是今日在公主院里受刑的丫头。”
“正是她,方才小的奉命已将她送去了景馨园,本想找郎中为她医治伤口,但公主却下令不准给她瞧病,大小姐没了法子,只怕一条性命就此断送,便要小的以看账本为由,过来问少爷和少夫人求些药来。”
易楚虽然不清楚原先在锦华园到底发生了,却也猜得出个大概,想着救人要紧,便亲自去了内间将小药箱找了出来,挑了几瓶最有效的药膏药碗给顾怀青装在身上,又仔细交代了用法,才送顾怀青离开。
良辰见易楚从方才开始便面色凝重,心里难免担忧,忍不住问道:“怎么,是那里不好受了?”
易楚闻此,轻叹了口气,应道:“我是在想,这些年来在我们陶府死去的丫环已经够多了,只盼着那翠竹能挺过来,往后也再不要有人死于非命了。”
☆、第一五九章往日旧恨
尚氏原忌讳着沈嘉萝是流萤坊出身,本不愿她只因有孕就草率入府,只是那日在沐府见了沈嘉萝,只觉的丫头乖巧温驯,也似是因为与她身世相似同病相怜的缘故,也就默许了沈嘉萝做媳妇。
今日得知公主请沈氏过府问话,本想一同过去瞧瞧,为沈氏说上几句好话,没成想这一大早,公主院里就来人封了络盼居的大门,硬是不许一个人出去。尚氏禁了足,这下也是焦灼,坐立不安的等着,只怕公主为难了沈氏。
玥茼随侍尚氏多年,也眼瞧着尚氏如何从没名没分的风尘女子,一步步熬到了陶家二夫人的位子,本以为有了这名分,下半生自然可以无忧的度过了,谁知自打公主进门之后,便未再过上一天安生日子,眼下二小姐易娴有了出息,晋封了才人,本以为公主会有所收敛,却没成想轻贱打压依旧如常,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有意无意让人捎了这么一句话过来,说“本宫此生都是启瑞国的公主,而陶易娴有幸便是我父皇的小妾,不幸连奴才尚且不如。容不得有人借题发挥,妄图以下犯上。”
那日得了这话,尚氏可是气的不轻,想着易娴无论如何也要争气些,若是成了贵妃,看那庶出的公主还敢轻视与他们。
“玥茼,你去外头瞧瞧,看公主院里的人走没走。”
玥茼闻此,赶忙应下。放下手中的活就出了屋,不一会儿便瞧见她领着易岚进了屋。
尚氏见儿子难得来瞧她,又是在这节骨眼上,有些紧张,赶忙起身迎了上去,脱口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易岚见母亲这神情,心生厌烦,也不愿看她,只应道:“公主吩咐,待嘉萝产下孩子。证明是我亲生,才能入府。”
尚氏闻此,这才松了口气,想着事情也不算太坏,正要再问,易岚却先一步问道:“你识得流萤坊的东家常夫人?”
尚氏一听这话,身子一震。抬眼瞧着易岚,有些讶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可是听谁说了什么闲话?”
易岚见尚氏如此紧张,满心的厌烦,也不愿多做解释,只应道:“常夫人只说曾与你颇有渊源,所以才格外怜惜嘉萝。眼下为保嘉萝与孩子周全。已经认她做了义女,住进了常府。”
尚氏闻此,已然傻了眼。
与我曾有渊源,那又何止是渊源呢。
尚氏寻思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倒是玥茼,深知当年常浅音与尚芷容之间的种种,见二夫人已经面无血色。再不能听进旁的话去,于是赶紧上前扶着尚氏的臂膀小声提醒道:“夫人该服药了。”
易岚一听说服药,并不知母亲有什么病痛,便问道:“是哪里不舒服,怎就不叫宋师傅过来瞧瞧。”
玥茼闻此,赶忙应道:“夫人向来身子弱,奴婢想着秋日正是进补的好时候,便日日给熬了补药,按时催着夫人服下,免得冬日日手脚冰凉,夜不能寐。”
易岚本就没话与尚氏多言,正好借此告辞,只说了一句:“那母亲喝药去吧,我得闲会过来的。”说完没等尚氏答应,便转身要走。
尚氏还有话要与易岚说,便赶忙探身拦着说:“你姐姐如今刚蒙圣宠,羽翼未丰,还是需要公主差人在宫里照拂着,你知公主与我交恶,可万万不能为了嘉萝之事与公主生分,眼下你姐姐的荣辱便是咱们母子的荣辱,所以只有你姐姐得势,咱们在这陶家才能有地位不是。公主那边你还是要时常去请安,好好哄着才是。”
易岚听了这话,只觉的母亲把他亲近公主的动机未免想的太过龌龊,可知他之所以与公主亲厚,大抵都是因为公主待他好的缘故。都说这世上之事都是将心比心,公主虽然对下人苛刻冷漠,但无论是对待自个还是娴姐姐都算是仁至义尽,想要的没有不给的,能照拂的没有放着不管的,平日里陪着公主说话,也是心甘情愿,并非有意谄媚逢迎,只是敬重作为大嫂的公主而已。如今听母亲此言,忽然觉的自己这些年来,与公主亲近,都只是别有用心的利用,满心的气愤与悲凉,抬眼瞧着尚氏,竟不敢相信这妇人是自己的生母。作为母亲,怎么可以如此不了解自个的儿子,对待家人又为何要这样处处算计,没有一点真心呢。
易岚寻思着,十分的无奈,也不愿再大吵大嚷着发火,只望着尚氏十分平淡的说:“母亲多年来一直遗憾没有打小将我留在身边教养,我却十分庆幸,庆幸有嫡母那样善良温和的女子教我如何做人,否则真变成母亲口中的那种人,我便再没脸活在这世上了。眼下四姐是个才人,将来即便是贵妃是皇后,自觉荣耀的也只有你一个,而我与嘉萝,将来无论多么微贱,也再拖累不了高高在上的您。四姐那份荣宠如何得来,母亲比我清楚,是从我婉姐姐手中强来的。”易岚说着冷笑一声,见尚氏面色苍白,虽然心存不忍,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下去,“如母亲一般心比天高可说是有进取之心,却不能享受这人世间最平淡温暖的亲情,在您看来既不可惜,我也不必再心里念着了,往后母亲只管与四姐飞黄腾达就好,我这不愿奉承谄媚他人,不与旁人一争长短的儿子,您也不必再记挂了。”说完,再没看尚氏一眼,便转身径自出了屋子。
玥茼见此,正要去追,却被尚氏一把揽住了,“别去,我这儿子算是白生了,许是在他心里我根本不配为他的母亲,否则这些年来也不会只念着嫡夫人对他的好了。”
玥茼闻此,心里也跟着难过,忍不住念叨着:“少爷还是年纪小,可知如嫡夫人那样出身高贵的女子万事不用筹谋,便有人奉承打点,自然不用费太多的心计,对人对事都宽厚也是常理。可夫人您,若是不仔细打算,费心筹谋,怎么还能有如今。在这世上,谁不想做与世无争的大善人,可形势所逼,少爷还是不能体会夫人您的苦处啊。”
“玥茼你别说了,易岚不了解,我不怪他,我知那孩子心软,方才说的只是气话,不用一月,还是会来的,只是易岚先前那话,你也听到了,你说这一切会不会是常浅音那贱妇的计,是有意要嘉萝勾引了易岚,想要对我陶家图谋不轨。”
玥茼早就由此猜想,先前只是碍于夫人喜欢沈氏的,不敢妄言,如今夫人既然提出,自个也忍不住应道,“虽然事情过了多年,但那常氏向来心思深,难保还记着当年的仇,夫人可要当心,想着公主这会儿不允沈姑娘过门,还是件挡煞的好事呢。”
尚氏闻此,长叹了口气说:“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将那孩子交给了八王妃,怎就知八王妃歹毒至此,竟将那孩子硬生生的摔死在常浅音跟前呢。想着那孩子虽然死的冤枉,可知我也是被抛进了镜湖,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当年她为了荣华富贵勾引八王爷,珠胎暗结,怎会引来这是非。出了那等惨事,怎能尽数赖在我的身上,只恨我一个呢。”尚氏说着,只觉的精神恍惚,本以为常氏这些年来得八王爷垂帘,两人相安无事多年,往日的仇恨也算是了了,没成想还有今日的烦扰,实在让人忧心,却也不敢认定嘉萝有孕真是个阴谋,这会儿也有些无所适从了。
玥茼见此,也不敢再多言,只站在一旁,陪着尚氏一同叹气。
常夫人今日在陶府碰了一鼻子灰,怎能咽下这口气,回府之后便吩咐将沈嘉萝幽禁起来,却也不敢轻易罚她。
景华瞧着常夫人怒气冲冲,一脸不悦的样子,也想着法子想帮她出了这口气,再三思量之下,才开解说:“主子也不必生这么大的气,想着咱们远杰少爷这么有出息,将来若是承袭了王爷的爵位,还害怕没有教训沁怡公主的时候?您就任由她轻狂着,等到陶家被咱们扳倒了,她还怎么去得意。”
“这些道理我又怎么不懂,可知我气的不是那娇蛮的公主,是气八王爷。想着当年我俩第一个孩子死于非命,他为了颜面和名声,任由着八王妃那恶妇逍遥法外,连一个指头都未动她。我的孩子无名无份,这么小的年纪就夭折,却连个牌位都没有。眼下时隔多年,那贱妇早就成尘成土,他还是不允我的孩子入宗庙,更是不愿我再提及这事,更不用说替我杀了尚氏,已慰藉我孩子在天之灵了。”尚氏说着,眼泪忍不住滑落,说不出的萎靡与难过。
景华听夫人又提及了往事,心里也不好受,却也强打起精神,安慰说:“好在王爷对咱们远杰少爷器重有佳,喜欢的不行,也是夫人的福气。”
常氏一听这话,不由的冷笑一声说:“若不是当年八王爷亲征西北,负伤之后害的子嗣无望,那么多新宠旧爱,怎就再未有孕,只我远杰这一棵独苗呢。我瞧着虽是远杰的福气,却也是八王爷的福气。否则我这人老珠黄的旧爱,怎能让八王爷再正眼瞧呢。”
景华闻此,再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站在一旁递了帕子为常氏抹泪了。
☆、第一六〇章景馨园风波
用过晚膳之后,良辰琢磨要往景馨园去趟,瞧瞧那个叫翠竹的丫环伤势如何,顺便将先前找出来的一瓶消肿止痛的药膏给送去。
映兰忌惮着公主,本不愿良辰在这节骨眼上过去,但良辰既打定了主意,便谁也拦不住,只说:“婉姐姐先前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公主因为我去景馨园走动而责罚,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想着连我这条命都是婉姐姐的,还有什么不能为她做的。”
易楚心里有数,知沁怡公主正是重用良辰的时候,短时之内不会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为难了她,否则也不会单找良辰随她入宫去,于是应了一句:“如今二姐与小嫂子不似往昔亲密,院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心里难免烦闷,你去陪她说说话也好,省的她自个心里不痛快,尽胡思乱想去了。”
有了易楚这话,良辰心里也踏实了不少,瞧着易楚淡淡的笑了笑说:“倒是相公明事理。”说完又瞧了映兰一眼吩咐说:“你今日站在锦华园的廊下也受凉了,瞧这鼻尖到现在还是红的,夜里风凉,你就不用跟我去了,就留在院里主事吧。”
映兰闻此,怎能答应,刚要开口,良辰便捂着她的嘴巴说:“成了,我又不是纸糊的,出去一阵子不会被风吹走的,倒是你,若是真的受凉病下了,这静园的大小事谁来操持。”
听了这话。映兰心里很是得意,赶忙拉开了良辰的手说:“那姑娘不领我,就领着小酌吧,那丫头机灵着呢。”
“机灵是机灵的很,只是嘴没个把门的,话可多着呢,可知言多必失,这样的丫环平日里陪着出游解闷还成,这仔细的事情可不能交给她办。要我说青鸾是个妥当稳重的,领着她去。我也放心些。”
映兰虽然口上不说,却还记着先前那事,与青鸢青鸾姐妹俩虽表面相安无事,但心里却顾忌三分,见良辰十分喜欢青鸾,多少有些不自在,想着也该想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