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见此,也来到映兰身边坐下,柔声问道:“瞧你穿的不厚实,可要找条毯子盖一盖。”
映兰闻此,赶忙拦着说:“托姐姐的福能在此处偷闲已是不易,姐姐可别忙了,只陪我说说话吧。”
洛水听了这话,安静的点了点头,却不知与映兰说什么,毕竟在少夫人入府之前,她与映兰虽同在府里当差,互知姓名却无交集,眼下也只赖着她家小姐与少夫人亲厚,才渐渐的与映兰熟稔起来,但也很少有机会凑在一处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映兰的心里一直不大安乐,原来与良辰也算是无话不谈,可自打青鸾得势,她与良辰也不似往昔那样推心置腹了,映兰寻思着,心中烦闷不已,便抬头瞧了洛水一眼说:“自打太后仙逝,不光外头乱,府里也乱的很。想着若是太后再晚走几日,姐姐说不准就指给顾管家去了。”
洛水闻此,瞬间红了脸,赶忙解释说:“都是府里丫环小子闲来无事误传的瞎话,妹妹伶俐,竟也信了。”
映兰见洛水这神情,淡淡的笑了笑说:“这是不是瞎话妹妹不敢说,只是大小姐心疼姐姐是真的,不比我,原已经有了青氏姐妹分宠,再过一月怕是又要来个管家婆了。”
映兰话锋一转,洛水才松了口气,问道:“妹妹这话从何说起,这府里上下谁不知你是少夫人心尖上的人,静园除了二位主子便都是妹妹做主了。青鸢年岁还小,冲撞了妹妹你可要多担待,至于青鸾是个懂事的丫头,怎么也能帮衬着些,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至于新来的管家婆,我倒是糊涂了,也没听说要调什么人去静园侍候啊。”
映兰这会儿也不愿再提青鸾,毕竟洛水是个仔细人,从不偏向,自个再埋怨再委屈,洛水也只会教给她一个忍字,不说也就罢了,但一寻思起陆掌事,就心烦,便应道:“我们少夫人要的人是如今沐府的掌事陆雁荷,就是打咱们陶府里出去的那位。”
洛水是家生丫环,对府里的隐事也略知一二,深知这陆掌事不是一般的家奴,眼下要回府,确不是个小事,得了这消息,也是吓了一跳,却也未作太多表露,只低着头没有应声。
映兰原也听了些闲话去,见洛水这神情,只觉的可疑,便小声问道:“姐姐可知这陆掌事的来历,我听府里的老人说,这陆掌事原是咱们大夫人的亲妹,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被陆家撵了出来,才投奔了咱家来——”
“可不能乱说。”洛水说着,有些慌张,“妹妹可知祸从口出这道理,不该咱们管的事,咱们一个字也不能听,半个字也不可吐露,否则将来出了什么岔子,背后生事的人,可都没一个好下场。”
映兰原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事到洛水口中竟这般的严重,自然不敢再说,只安静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城外的田庄刚换了租客,以至年租还未交起,良辰原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这片田庄正是澄儿下放的地方,良辰便想借收田租这由头亲自去看看澄儿,毕竟这样的机会本就不多,公主回府之后便更不可能,也只能趁这次机会再给澄儿添置些东西,省的冬日里辛苦。
易楚知道良辰是个热心肠,也未阻拦,只交代映兰和青鸾一同跟着,一个机灵一个仔细,怕是也生不了旁的事。
良辰前一日便找出了几身还未来得及穿的新制棉衣,又连夜要青鸾赶制了一双绵护手,亲自挑了被面,缝制了两床厚厚的被子。想着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实在的东西比冰冷的银子更能温暖人心。
☆、第二一八章最凉不过人心
这日一早,易楚见天色不好,又分外的寒冷,想着也该到降下初雪的时候了,便劝良辰暂且别去田庄,免得大雪封路,路上辛苦。
良辰本就是个执拗的性子,即便易楚开口劝了,也没打消这念头,依旧仔细准备着行装,其间也不忘为易楚炖上一盅八宝羊肉羹。
良辰伺候易楚穿了外衣,而后将里三层外三层包好了羹汤递到了祈昌手中交代说:“这羹汤要热着喝才好,记得午膳的时候热透了再奉给少爷。”
祈昌虽然平日里喜欢玩笑,办起事来却十分的仔细,将良辰的交代都记在了心上,全都应了下来。
不多时,易岚领着茂喜进了院子,刚进屋就搓着手喊冷。良辰瞧易楚穿的单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小叔只把自个的身子当是铁打的,这样冷的天气也不知多穿些,知道的是小叔不愿多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嫂子的刻薄你呢。”
易岚闻此,笑了笑说:“新做的衣裳颜色艳了些,正直国丧,咱们不也要避忌些,否则被旁人说了闲话去,可是要出乱子的。”
良辰一听易岚是个仔细人,自个先前确未想到这里,抬眼瞧了易楚一眼,见易楚给她递了个眼色,立刻会意,吩咐映兰说:“你进屋去将刚给少爷新制的那件藏蓝色的斗篷拿出来给岚少爷披上,这大冷的天气,可别冻坏了。”
映兰闻此,笑了笑。便进屋去取衣裳,易岚随即应道:“三哥和嫂子疼我我自然知道,只是衣裳是给三哥做的,我未必能穿啊。”
“谁说少爷不能穿。”映兰说着捧着斗篷到了易岚身边。踮脚帮易岚披在了身上。打量了一番才说:“岚少爷与我们少爷身形相似,只是稍稍壮实了一些,想这冬日里的衣裳大都做的宽大些,您穿这不是正好。”
易岚闻此,抬眼向易岚和良辰笑了笑。谢过之后。正要系颈前的系带,映兰却十分殷勤的给系上了。
易岚和易楚不拘小节也未觉的有什么不妥,倒是良辰却觉的映兰今日有些古怪,却说不上来哪里古怪。正犹豫,易楚和易岚便要走。
良辰这边记挂着澄儿,那厢还有一个沈嘉萝,于是叫住易岚说:“沈氏年前怕是就会生产了。眼下婚事虽然办不成,但是孩子是咱们陶家血脉,不能不顾,公主这几日不在府里,虽然预留了眼线在,却都是识时务的人,该传的话会传,不该传的自然没这胆量。苏缇那边我已经去瞧过了,常府还是要你过去一趟才妥当些。礼物我已经准备了些,咱们怎么也要尽一份心力才是啊。”
易岚这几日就为这事纠结不已,既良辰说出口,自个心里也舒了口气,轻声应道:“小嫂子有心了。”
良辰见时候不早,也未再留他俩,只交代祈昌和茂喜仔细伺候,便回屋张罗起去田庄的事情。
良好瞧映兰一早上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担忧,只是当着青鸾等人的面也不好过问,想着一会儿若是在田庄得闲,一定要仔细问问,毕竟映兰确实是不同于旁人的存在。
府里诸事安排妥当,良辰便领了一众人等上了路。
此去田庄不远,位于城外雁惠山下,十分的僻静清幽。良辰一路抱着手炉,倒也不冷,只是山路颠簸,坐久了腰身也有些不舒服。
映兰一路无言,良辰也未说话,偶尔与青鸾说几句,映兰也未插嘴,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约么一个时辰,马车在田庄前停稳,良辰在众人的拥簇下下了马车,新的田庄庄主是岭南人姓乔,四十出头的年纪,精神矍铄,看上去精明能干,很会说话。
良辰与乔庄主寒暄了一会儿,便探听起澄儿的事。
乔庄主打接手这田庄,头一次见了澄儿,就知这姑娘不是凡物,今日少夫人特地为她跑了一趟过来,自然不敢怠慢,只说澄姑娘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去后山喂食梅花鹿,傍晚才会回来。
良辰闻此,应了下来,便要过去瞧瞧。乔庄主本想亲自领良辰过去,可良辰知乔庄主事忙,不敢打扰,便说找个小厮带路就好。
乔庄主正犹豫,顾尧便来到了身前,主动请缨。
好些日子没见顾尧,确实清瘦了不少,但气色尚好,倒比在府里的时候欢喜了好多。良辰见了,也放了心,寒暄说:“好些日子没见,不问也知你过的舒心,可知你乐的逍遥,你们岚少爷可是惦记你呢。”
顾尧闻此,抿嘴笑了笑,低声应道:“少夫人笑话小的了。小的自知有负少爷的期望,没脸再见少爷,只每日早晚上香祷告,祈求少爷福泰安康,咱们陶家家运隆昌。”
良辰本就没有责怪顾尧的意思,也随之笑了笑说:“客套话我可不与你说了,你知澄儿在哪,便领我过去吧。”
乔庄主见良辰与顾尧相熟,赶忙应道:“少夫人便交给你照看,可仔细着些。”
顾尧得令,便迎良辰往后山去。
见了顾尧,映兰话便多了起来,良辰听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抵也晓得顾尧这些日子的情形,想那乔庄主也是个仁慈的人,待田庄中的下人都十分的宽厚,眼下正值农闲,庄里也没有什么差事可办,下人们大都懒散的做些手工活打发时间,顾尧手笨在府里时也未做过苦活,乔庄主体恤,平日里也就让他做些喂吗洒扫的轻快活。
比起旁人,澄儿的活就更加轻快了,平日里要么绣花,要么裁制衣裳,至多去后山喂喂鹿也是得闲自请过去。
圣都之中的名门望族有冬猎的习俗,雁惠山下这农庄正毗邻着猎场,等初雪过后,冬猎开始,农庄便会忙碌起来。所以农庄闲暇的时候也会围捕些飞禽走兽豢养,等到冬猎之时再放归山野,供达官贵人们猎捕。
良辰远远的就瞧见澄儿一身碧色的衣裳,站在围栏外边发呆,那神情说不出的温柔,良辰知澄儿喜静,不愿打破这份宁静,驻足犹豫了半晌,才打发了顾尧领着映兰和青鸾先回去。
映兰和青鸾原不放心,只是这田庄虽然外租,却也是陶家的地界,倒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于是只能听吩咐先退回去了。
良辰见他三人走远,这才往澄儿身边去。
澄儿许是看的太入神,直到良辰站在身边这才发觉,自知失态,便要给良辰叩拜行礼。
良辰见此,赶紧扶了澄儿一把说:“地上湿凉,当心沾湿了衣裳,你别忙,只当是姐姐来瞧妹妹安好的。”良辰说着,将澄儿额前的乱发替她往耳后别了别说:“气色尚好,只是愁眉不展,心里还不安乐吗?”
澄儿闻此,惨淡的笑了笑,低声应道:“白日里倒是不想那么多,一到了夜里,就会想起在府里的事。少夫人,我有罪,落到这步田地,是我的报应,我心中不愿,只恨自己没有本事。”
良辰瞧澄儿眼底泛着青紫,轻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澄儿心里难过,只想找人倾诉,也未多想,便与良辰说:“先前在府里时,段夫人屋里的筠巧陷害了含贞姑娘,公主气急,便要杀了筠巧出气。那会儿我正利欲熏心,公主答应我只要我帮她除了筠巧,便举荐我入宫。我一时贪念,便真的拿了麻绳要去勒死筠巧,若不是含贞姑娘及时拦下,我便成了杀人凶手——”澄儿说着,瘫倒在一旁的围栏边上,眼中含泪,声音也有些哽咽。
良辰知澄儿心地不坏,能对筠巧下狠手,也是走投无路,想着既迷途知返,也未将此事耿耿于怀,但事过境迁,澄儿依旧无法原谅自己,到让人更多了一份疼惜,便安慰说:“谁人无过,你既知错,与其自责,倒不如善待他人,多积德行善以抵消往日的罪孽。”良辰说着,将澄儿扶了起来,“你性子沉静,这田庄幽僻,正适合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与平静,你可不要自寻烦恼。”
澄儿向来喜欢听良辰说话,听了这一席话,心里也舒服了不少。便俯身舀了一勺子食料洒进了鹿圈中。
良辰头一次这么近的看梅花鹿,十分的欢喜,也跟澄儿一起喂食。澄儿脸上原还泛着一丝笑容,不多时竟哭了起来。
良辰方才刚将澄儿哄好,这会儿竟又哭了,一头的雾水,便问道:“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倒是我不该来,尽惹你难过了。”良辰说着,赶紧从怀中掏了帕子,给澄儿拭泪,“多标致的一容貌,若是沾了泪被风皴了脸,可要难受了。”
澄儿闻此,长叹了口气,才瞧着那几只梅花鹿说:“等到初雪之后,这山庄之中的飞禽走兽便要放归山林,供那些达官贵人猎杀了。我虽然它们相处不久,却知它们一个个都十分乖巧懂事。寻常日子还好,从前日开始一到夜里就开始哀鸣。我听庄里的老人说,它们这么一叫便是要降下初雪了,而这些梅花鹿和狐狸的命亦不长了,想着这世上最狠毒的不是豺狼虎豹,便是我们这些人罢了。最凉不过人心,都是有数的。”
☆、第二一九章拨云见月
良辰瞧着这圈中的梅花鹿扑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安静的吃着食料,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也有些心疼。想着如此温顺灵秀的生灵即将丧命于刀箭之下,实在残忍,忍不住握了澄儿的腕子说:“世上生灵大多无辜,但是投入这世道轮回之中,便要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我们虽然心痛,却不能改变这规则,只在能守护它们的时候,尽力尽力的好好照拂,也不枉这世间相逢一次的缘分。”良辰说完俯身拿起食料桶中的瓢,又往圈中抛洒了一份食料,神情出奇的安宁。
澄儿听了这话,琢磨了好久,才点了点头说:“少夫人这话中透着股禅意,倒显得我庸俗鄙陋了。想想我如今的处境也与这梅花鹿一般无二,虽然暂时衣食无忧,生活的安逸,却不知哪日就遭了灭顶之灾,少夫人您虽然有意护我,怕到时候也是力不从心了。”
良辰闻此,回身瞧着澄儿,想着澄儿虽然身处这样僻静的世外桃源,可那颗焦躁的心却依旧没有平静。或许是因为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也或许是心底那些小小的欲望火苗依旧没有被浇灭,蠢蠢欲动了。
澄儿见良辰微皱着眉头不说话,便解释说:“少夫人不要多心,澄儿只是为自己的处境自怨自艾而已,并未有埋怨您的意思。澄儿如今只求能在此处安身立命,再不愿与陶家与公主有任何牵扯。只是公主的心性不定,说不准哪日惦记起我,又要害了我性命。澄儿每每想起,都夜不安眠,这种不知自个何时就遭了难的心情,少夫人可懂?”
良辰听澄儿这么说。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就如澄儿说的一样,公主对人对事都是喜怒无常,虽然这会儿不愿理会澄儿的事,难保哪日想起了,便找人暗害了她。澄儿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自个比起公主,只是蝼蚁之辈,怎可相较,实在是有心无力。澄儿若想自保便只有一条出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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