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怎么来了。是我母妃有何吩咐。”沁怡公主边问着,边往前探了探身子,心里有些紧张,想着母妃那边除非有晋封之类的大事才会叫李公公来传话,今日李公公神情慌张,一看便不是来报喜的,难不成——
良辰见公主变了脸色,心里也慌张,忙问道,“公公可别吓人,有话赶紧回了就是。”
李公公闻此,忙定了定神,“回公主的话,昭媛娘娘叫奴才来回您的话,说——说小皇子因为昨夜惊风午时已经夭折在晏华宫了。”
“你说什么。”沁怡公主闻此,蓦地从软榻上站起了身,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良辰闻此,也是一阵的心惊,小皇子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夭折,陶昭仪她该伤心成什么样子。
良辰寻思着,也顾不得旁的,忙问道:“公公可知我家昭仪娘娘如何,可还安好。”
李公公知道良辰和二皇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对良辰自然是客气,立刻应道:“小皇子就在娘娘的怀里咽的气,娘娘悲伤难抑,已经哭昏了过去,奴才离宫时,还没醒呢。所以我们昭媛主子心急,就派奴才来府上捎个信,叫府上去个娘家人,安慰安慰也是好的。”
良辰对上次小产的锥心之痛到如今还记忆犹新,对陶昭仪的伤痛可以说是感同身受,本要开口应下李公公的话,可沁怡公主却立刻拦到:“宫里没了个皇子不是小事,虽说是惊风,可事情没差清楚前,咱们不必去趟那浑水。”沁怡公主说着望向良辰,“这会儿入宫并不是上上之策,恐被牵连,所以你安心在这儿看着那两个孩子,我跟李公公走一趟就是。”
良辰知道沁怡公主是担心安昭媛的安危,自然不敢多言,忙点头应下了。
时近傍晚,沁怡公主还未回来,良辰怀里抱着慕荣,有些心不在焉,只盼着不要出事才好。
又了个约么一炷香的工夫,易卿和易楚也回了府,得了消息便急着往锦华园来了。
三人坐在屋里,都是满怀疑虑,眼见过了晚膳的时辰,宫里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慕凡和慕荣都哄睡了过去,一并交给奶娘送进屋里睡了。易卿刚要开口叫易楚和良辰回去休息,外头终于有了些声响。
三人听了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只见沁怡公主身披斗篷,风尘仆仆的进了院,虽然光线暗淡,却已经能看清沁怡公主的神情十分凝重。
易卿他们也没急着开口问,只等沁怡公主脱下了斗篷,易卿才问了句,“易娴她——”
沁怡公主虽然知道易卿和易楚素来与这小妹不亲,但到底是一脉相连的亲生兄妹,有些话说出来难免伤心,只是这事早晚要知道,瞒是瞒不住的,于是应道:“勋儿夭折并非原先说的惊风,似是另有隐情。只是如今易娴她难抑失子之痛,行为有些癫狂,意识也模糊,根本使不上力气,父皇既失子又见易娴那个样子,如今也病下了,宫里一时没个主事的人,到让祥贵妃那老刁妇占了先机。二哥原是要赶进宫去侍疾,可眼见宫禁的时辰到了,也被堵在门口不得见,等明儿一早,一定要入宫见了父皇,万万不能叫祥贵妃趁父皇病中之便,以权谋私。”
良辰到底弄不明白宫里这些利害关系,眼下最担心的还是陶昭仪的安危,只是公主奔波了一日,身子早就疲累不堪,不好在此打扰,便与易楚告辞回了静园。
陶府原还是沉浸在新年的喜庆气氛中,到如今却蒙上了阴影。
第二日一早,青鸾就过来传话,说是二夫人昨日得知小皇子夭折的事,夜里突然发了病,昏厥了过去。宋师傅虽然给施了针,却不见醒。原是要过来回禀的,却怕扰了少爷少夫人休息,便退了回去。
良辰对尚氏的事本就不痛不痒,只是挂心着易岚那边,不去瞧瞧也不好,便叫青鸢去备了补品,与她一同送去络盼居。
映兰过了十五便被良辰送回了昱灵山庄,因为良辰看的出映兰那颗恨嫁的女儿心,在府中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留在身边也没心思好好侍候,倒不如早日送她去杜公子的身边。所以这些日子,良辰身边一直都是青鸾和青鸢照顾的。
络盼居亦如往昔冷清,院里的牡丹芍药在这大冬日里早就化为枯槁的干枝,随着冷风摇晃着,更添了一丝凄清。
络盼居丫环本就不多,良辰都走到了尚氏卧房门口,才见着一个蹲在廊下熬药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见了良辰赶紧行礼请安,说是少爷也在屋里。
良辰想着易岚便是那个最嘴硬心软的人,平日里对尚氏总是冷言冷语,甚至出言顶撞,如今尚氏真的病了,不还是巴巴的守在床边照顾。
青鸾见这丫头年岁还小,一定是刚买进府来的,便俯身查看那药罐子,见药已经熬好,便赶紧动手要将药盛出来。
“姐姐不必动手,这粗活叫奴婢来吧。”
青鸾见这丫头手冻的通红,又裂了口子,小小年纪也是不容易,便推了她的手说,“这些活你干不利索,便看着我怎么做,往后办起事来才事半功倍。”青鸾说着,便将药罐子端起,麻利的滤去了药渣,将药一滴不漏的倒进了碗里。
那小丫环仔细瞧着,点了点头,“奴婢会了,谢姐姐赐教。”
青鸾闻此,也没说什么,只望了良辰一眼。
良辰见这药也熬好了,得赶紧给庶母喂下,便叫青鸢推门进了屋去。
这会儿易岚正靠在床头打盹,听见门响,猛然惊醒了过来,见是良辰进了屋来,便起身迎了上去,“天这样冷,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庶母病了,便过来瞧瞧。”良辰说着,往前探了探身,小声问道,“庶母可还好?”
易岚闻此,抿了抿嘴巴,“你知道她心里最得意的两人便是四姐和勋儿,勋儿夭折,她便是天塌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了。”
良辰听了这话,也跟着叹了口气,回身将青鸾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这药刚熬好,无论如何也叫庶母喝了,身子要紧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灭门
易岚没想到良辰会一早赶过来,甚是感动,忙接过良辰手中的药碗。
“你一个大男人,不懂得这些,我来喂就好。”良辰说着,往前挪了几步,在床边坐下,四下看看,却不见玥茼,便问了句:“玥茼呢,她向来对庶母最为殷勤。”
“玥茼在老家原有个妹妹,年前过世了,前几日便回家奔丧去了。”
良辰闻此,轻点了下头,示意青鸾将尚氏扶起来。
良辰见尚氏脸色苍白,眉眼紧闭,想着该是不好,又问道:“可是打昨儿就没醒?”文人
易岚听了这话,也甚为忧虑,“宋师傅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过来瞧一次,针也施过了,药也喂了三副,还是没有起色,娘亲这次是真的急火攻心,伤了元气了。”
良辰闻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小心的将整碗药给尚氏喂了进去。
“只要能喝药便还是好的,瞧你也是守了一夜没睡,赶紧回景岚居睡会儿,这有我守着呢。”良辰说着,探身给尚氏掖了掖被子,神情十分温和。
易岚本不想麻烦良辰,亦没想到良辰有这气度,只望着良辰有些失神。
良辰见易岚盯着她不懂,淡淡的笑了笑说,“邻里之间都还要守望相助,何况是至亲的家人。你只管回去睡睡,等用了午膳再过来吧。”
良辰这话一出,倒叫易岚无言以对了,若是往日里娘亲但凡念着一丝的亲情,也不会叫家人都凉心。良辰有这包容的气度。他却没脸接受这好意。
良辰见易岚还要推辞,便嘟起了嘴,没好气的说,“一个大男人何时变的如此婆妈。咱们之间的情谊,不必计较这些,你赶紧回去歇着。”良辰说着。起身将易岚拉了起来,往门口推。
易岚无奈,只抬手抚了抚良辰的刘海,便转身离开了。
良辰守在床边,瞧着尚氏,心里十分的平静,对庶母只有照看的义务。却没有真正的挂心。良辰自知并非圣人,无法将庶母先前对她的所为完全不去计较。今日来此,也全为了易岚心里能踏实。
午膳过后,易岚便急着回来了。
良辰见易岚睡眼惺忪的模样,显然没有睡好。便问了句,“午膳可用过了?”
易岚闻此,有些不置可否,良辰一瞧便知他是没用,又说,“可不许在我跟前说谎,侍疾本就伤神,你若再吃不好,身子怎么受的了。府上丫环成群,到不光指着咱们看护,只要竭尽所能就好。庶母疼你,怎舍得你为她伤了自个呢。”
“娘亲儿时是最疼我,可自打四姐入宫,她心里便只她一个了。否则勋儿夭折。她也不至如此。”
良辰见易岚眼中闪过一抹悲伤,心也跟着沉了一下,没有多解释,便走到桌前,打开了桌上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了几碟子小菜,“知道你院里的丫环不精厨艺,你也没心思吃,便叫青鸾去准备了些。这丫头的手艺虽不及映兰,但也是咱府上数一数二的。你多少用些,别浪费了这一片心意。”良辰说着,取了碗来,给易岚盛汤。
易岚远远的瞧着良辰,神情恬淡而温和,眼前的一切不正是他曾经渴望的生活,与良辰举案齐眉,不求诗情画意只愿沉醉在柴米油盐的温馨里。只是眼前的一切是那么虚无,转瞬即逝。就如命运般,出其不意,原以为会厮守终生的人,虽朝夕相对,却咫尺天涯。
良辰见易岚有些失神,便放下了手中的汤碗,“我看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一会儿宋师傅过来,可叫他一并给你瞧瞧。”
易岚闻此,才回过神来,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汤碗喝起来。
良辰望着易岚,心揪的生疼,这些年来,对易岚总是比旁人多上份心,许是曾经两小无猜的缘故,或许是过去的某个瞬间,也动了心——
良辰想着,安静的坐在易岚身边,静静的望着易岚吃饭,两人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坐在一起了,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却叫人心里十分的踏实。
易岚饭刚用了一半,沁怡公主就叫含贞来请良辰过去,良辰见含贞十分着急的模样,头发都跑的有些凌乱,就知事情紧急,也顾不得与易岚交代旁的,便随含贞一同过去了。
良辰刚进屋,沁怡公主就将良辰拉进了里屋说话,良辰见沁怡公主眉宇间透着些喜色,顿时有些糊涂,没等她问,沁怡公主便扬着眉说,“偷鸡不成蚀把米,穆家的气数也到头了。”
良辰一听穆家,便想到了祥贵妃,想着后宫争斗激烈,该不会是祥贵妃坏了心思,出手害了勋儿的性命。
沁怡公主见良辰这神情,知道这丫头通透,该也联想起来了,便直接说,“父皇病中,二哥以亲王身份入宫彻查勋儿夭折之事,查明得知,勋儿并非惊风,是有人在他的膳食里掺了药,才会突然夭折。宫里人向来藏不住秘密,得知内情的人,也都一并招供。人证物证具在,祥贵妃那刁妇这次可开脱不了了。”
良辰知道祥贵妃入宫多年,一直圣宠不衰,虽然未封后,地位却与皇后无二,如此高高在上,何苦要拿自个的荣华富贵和穆氏一族的存亡来赌,可知谋害皇子,是要诛九族的大罪,祥贵妃在宫里沉浮二十多年,怎会看不清这一点。竟为对付一个出身民间的小小昭仪,就乱了方寸。
可宫里的是非到底不该自个的事,如今唯一惦记的就是陶昭仪的安慰,忙问道:“嫂子可知昭仪娘娘如何,身子可好些了。”
沁怡公主闻此,才掩去了放才的得意,叹了口气说,“瞧着是不中用了,说话含糊不清,也不认人,太医虽未明说,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是得了失心疯了。”
良辰听了这话,心又往下沉了一下。原是那样高贵随和的一个人,怎会忽然得了失心疯,这实在——
沁怡公主见良辰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也不好受,便与良辰说:“父皇病重,我明日要入宫侍疾,二哥原就说叫府上指个娘家人过去照看易娴,尚氏如今这个样子,也不方便叫她去。我知道你心善也仔细,明儿就跟我一同入宫吧。”
良辰闻此,赶忙应下,又稍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宫里的人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刚过晌午,禁卫军就将穆府看守起来,傍晚那会儿,瑾王爷便亲自带人将穆家抄家处置,穆氏一族凡年满十四岁男子一律下狱,其余人等暂留府看管,而祥贵妃东窗事发之后,便被禁足俪坤宫,大皇子一府也受牵连,一并禁了足。
第二日一早,宫里又传来了消息,祥贵妃已被削了封号,打入冷宫,终身幽禁,大皇子也被株连在内,除其宗籍,贬为庶人,驱逐出圣都,永生不得返还。其余宗亲诛杀的诛杀,流放的流放,入奴籍者也不在少数。
盘踞启瑞国第一望族位置数十年的穆家不过几日之内就分崩离析,叫人唏嘘不已。凡是沾染了皇族,到头来得善终的少之又少,足以说明皇室的残酷。
沁怡公主一得了这消息,可是春风得意了,在马车上便与良辰说,“咱们的苦日子可是要到头来,大哥这一走,这储君之位便是二哥的囊中之物,来日二哥登基,咱们可就扬眉吐气了。”
瑾王爷如今是良辰的义兄,瑾王爷得势她自然是高兴,可所谓的荣华富贵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穆家如此得势,也逃不过树倒猢狲散的命运,陶家再不能成为第二个穆家。登高跌重,冥冥之中是有定数的。
良辰先去毓秀宫给安昭媛请了安,便急着往晏华宫去了。
出来迎良辰的是陶昭仪的贴身侍婢月嫦。这丫头原也算个稳重的,见了良辰还是忍不住有些哽咽,“少夫人快进去瞧瞧吧,奴婢们劝不住娘娘。”
良辰曾见过苏缇犯过失心疯,知道这病的厉害,心里多少有些惶恐,只是这病,并非不治之症,心结若是解开,也是可不药而愈的。
良辰随月嫦进了屋,见月蓉正端着药碗跪在榻前求陶昭仪服药。
陶昭仪大冷的天气,裸着玉足,披散着头发,抱膝坐在榻上,神情恍惚的模样,似乎并未将月蓉的话听进耳里。
月嫦见此,忙低声唤了句,“娘娘,您看谁来看您了。”
陶昭仪闻此,微微动了动,抬眼望了望良辰,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喜色,蓦地起身,从榻上蹦了下来,奔到近前,抱了良辰个满怀。
“婉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婉姐姐,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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