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尚氏对沈嘉萝有孕之事是全然不知的,否则这会儿也不会如此的淡然,毫无破绽。
良辰见这情形,只怕话一出口,尚氏会挺不住,于是望着易婉,想要将事情缓和。
而这会儿易婉依旧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根本没有理会良辰,只望着尚氏回道:“庶母,虽然这家里是大哥主事公主当家,可今日之事于情于理都该是您做主的,因为事关易岚,您可要想想清楚,断然不能断了他的前程啊。”
尚氏一听这事跟易岚有关,立刻警醒起来,赶忙问道:“与易岚有关?这孩子该不会是又在外头闯了祸,惹了什么麻烦回来吧?”
良辰一瞧尚氏急了,赶忙在一旁安抚,易婉却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应道:“庶母该是知道前些日子易岚流连画舫,与那流萤坊的花魁沈嘉萝有染的事情吧?”
“这事自然是知道,后来我也狠狠训斥过了,以为他会改好,难不成那孩子又与沈嘉萝厮混在一起了吗?”尚氏说着难掩心中悲戚,只恨铁不成钢。
易婉闻此,毫不客气,冷笑一声说:“若只是与那沈嘉萝厮混也罢,怎奈何那沈嘉萝挺着个大肚子找上门来,硬说那孩子是易岚亲生。庶母也该仔细掂量一下,这沈嘉萝和那孩子是去是留了。”
尚氏一听孩子,一阵的心惊。
岚儿啊岚儿你为何这么不小心,可知此事一出,你的大好前程可是要葬送的。
尚氏寻思着,十分急切的问道:“婉儿怎会得知此事,这事情有几分可信,公主和易卿那边可曾知晓了?”
易婉将话道出,心里也舒服了不少,神情也比方才淡然了些,便回话说:“先前沈嘉萝恬不知耻的去了沐府找良辰妹子说了这事,良辰也是亲眼所见,所以这事有十分的可信。我知道这事,也是昨晚有人见了沈嘉萝挺着大肚子,在咱们陶府门口被流萤坊的常夫人为难才过来告知我的。至于公主和大哥那边自然不敢轻易去说,否则这府里上下,不早就乱成一团了。”
尚氏一听公主还不知此事,这才松了口气,侧身望着良辰问道:“我的好良辰,你快告诉庶母,那沈嘉萝去沐府找你都说了些什么,可是想要入主陶府不成?”
良辰见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的,于是尽量温和的将先前的事情讲给尚氏听,尚氏听后,神情凝重,也不言语了,只是靠在软垫上叹气,心里十分的纠结。
易婉见尚氏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心里急,便提点说:“庶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想着那沈嘉萝一个风尘女子阅人无数,虽与三弟有些过往,却难保腹中的孩子不是旁人留下的孽种。退一步说,即便那孩子真是三弟亲生,难不成庶母还要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门来,奉作少夫人不成?若真是如此,不光是三弟,就连我陶家几代积攒下来的名望也毁于一旦了。”
尚氏听着易婉的话虽然刺耳,却也不无道理。想着先前自个以死相逼,反对易岚对良辰动心,可到了这会儿易岚却如此不争气的搭上了个画舫舞姬,可是上天惩罚,一定要她心碎不成。
良辰见尚氏眉头紧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深有感触。想着易楚分析的的确透彻。尚氏虽然与沈嘉萝素未谋面,可身世与境遇却是出奇的相似。况且尚氏身为人母,如今又要做奶奶,那份护犊深情和不忍之心旁人许是没法体会的。易岚虽然顽劣,却不是个庸碌之人,飞黄腾达也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沈嘉萝的出现,就好似断了易岚的一臂,将原本光辉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
“良辰,可否引荐我与那沈嘉萝见上一面,有些话我需当面问她才是。”尚氏说着,握着良辰的手,眼中尽是乞求。
良辰知易楚不喜欢她多管闲事,况且这事本就与她没什么牵扯,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也越来越复杂,若是东窗事发之后,自个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心里多少有些挣扎,只是事关易岚的前途和陶家的荣辱,若是自己不从旁协助,心里怎么过的去,于是答应说:“良辰没什么本事,到头来也只能帮些小忙,想着后天便是我新婚回门的日子,虽然我家已经没有高堂在了,可是规矩还是要守的,若是庶母方便,那日便去我府上坐坐,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尚氏一听良辰答应了,实在不知怎么谢她才好,易婉坐在一旁,却有些沉不住了,便说:“庶母到底是个拿不出主意的人,见了那狐媚子难免被迷惑,我原想着那沈嘉萝能知难而退也好,谁知却是自不量力,自寻死路来了。我瞧着良辰妹子也不用安排庶母与那狐媚子见面了,我索性去公主面前将这事说了,到时候可不必这么拖拖拉拉,让那沈嘉萝占了先机。”易婉说着,心里不痛快,起身就要走。
良辰知易婉这会儿是气昏了头,怎能让她去公主那边回话,于是赶紧起身上前拦着说:“姐姐,咱们如今这般并非为了沈嘉萝,是为了易岚,可想着事情败露之后,伤的最深的是易岚啊,抛去家族和个人的荣辱不说,姐姐就怎么知道易岚不爱她呢?有情之人若是失了另一半,可怎么活啊?”
易婉听了这话,这才停下了步子,心情却比方才更加沉重。
若是无情倒好,若是有情那总有人会为此肝肠寸断的。
☆、第一二三章结怨已深
尚氏望着良辰,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的性情,到底是个体贴的姑娘,大难当前,还是以易岚为先,可惜已嫁作易楚为妻,否则与易岚也是一双璧人。
尚氏寻思着,也坐不住,赶忙起身上前,与良辰一起劝说易婉。易婉倒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便答应说:“这事是可以缓缓再去跟公主和大哥交代,只是良辰妹妹说的对,易岚到底是这事的始作俑者,若是咱们就此打算好,不去与他商量也是十分不妥,眼瞧着事情也拖不得,庶母想见那沈嘉萝去见就是,我就当今儿个没来过,什么就不知晓就是。”易婉说完,也不想再耽搁,只轻叹了口气,就径自出了屋子。
良辰见易婉姐就这样走了,心里也为难,知也不方便在此久留,于是安慰说:“庶母身子不好,该按时服药好好歇息,见沈嘉萝的事我回头会为您张罗,等到事情准备妥当,就会遣映兰来回个话的。”
尚氏心里对良辰感激,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来,只能紧紧的握着良辰的手说:“好孩子,我知你是一心向着易岚的,回头也去劝劝易婉那孩子,那孩子虽然瞧着温婉,性子却烈,若是一气之下将这事告知公主,沈氏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良辰知道事态严重,即便尚氏不交代,自个也不能坐视不管,于是赶忙应下,便追着易婉出去了。
映兰在门口见着良辰出了屋,赶忙迎了上来说:“姑娘这是怎么了,我瞧着大小姐阴着脸从屋里出来,也未停留就匆匆的出了院子。”映兰说着有意放低了声音靠在良辰耳边问道:“是不是为了沈嘉萝的事与二夫人置气了?”
良辰闻此,刚想答应,就见玥茼领着小酌从后院过来,见着良辰。十分客气的说:“咱们夫人整日都念着少夫人的好,盼着您能来坐坐,少夫人不再坐会儿,这就要走了?”
良辰想着玥茼虽出身也不好,倒也是随侍尚氏的老人了,自然也要给几分脸面,也客客气气的说:“瞧着庶母身子不适,便不好长留在此叨扰。玥茼婶子最疼庶母。往后还请多费心了。”
玥茼听了这话,说不出的舒心,想着自个入陶府多年,侍候过这么多的主子,就数良辰最谦和知礼,对谁说话都是眼中含笑。轻声细语,十分温和的模样,于是颇为殷勤的回道:“只要少夫人能时常来坐坐。那便是对咱们夫人最大的好了。小酌这丫头手脚粗笨,又不长记性,少夫人若是嫌弃。就当粗使丫头使唤即可,可不用惯着她。”
良辰闻此,点头答应说:“庶母院子里的人自然都是好的,放才也与庶母交代过,这就领着小酌回静园去了。玥茼婶子操劳,也要好生注意身子。”良辰说完,受了玥茼一礼,便领着映兰和背着包袱的小酌出门去了。
良辰刚出门去,就见易婉从树旁出来,上前将良辰拉去了一边,随即交代映兰说:“映兰你先领着小酌回去静园安顿下来吧,我与你们少夫人说说话,慢几步回去。”
映兰闻此,正犹豫,良辰便给她递了个眼色说:“听大小姐的,先领小酌回去,与青鸢青鸾安排在一同住着,粗使倒是可惜了这个标致的人了。”
映兰得了令,赶忙答应下来,领着小酌先行回去了。
只等映兰走远,良辰这才回身握着易婉的手说:“姐姐方才可是真生气了,可是吓坏我了。”
易岚瞧良辰这摸样,淡淡一笑,抬起手指轻点了良辰额头一下说:“傻丫头,我性子虽急些,却也不会这么傻,方才有意耍性子只是想试探庶母一下,瞧瞧她对沈嘉萝有孕之事是个什么看法。”
良辰闻此,这才松了口气,四下张望,见周围确实没人,才低声问道:“姐姐可曾看出了什么端倪。”
“自然是看出了些什么的。”易婉说着,也觉站在这里说话太过突兀,有些不妥,于是领着良辰往前走了走,到了侧院的小亭里坐下,才吐口说:“方才我瞧着庶母那急切的摸样,分明是不舍得沈嘉萝腹中的孩子。寻思着到底是三弟看的通透,若是这事真让庶母做主,那沈嘉萝早晚是会被领进陶府的。”
良辰听了这话,倒也不觉的稀奇,可心里确实有些不好受,想着自个虽不是名门望族家的小姐,却也不耻与那青楼出身的女子成为妯娌,况且沈嘉萝配的不是什么外戚表亲,而是易岚,这让自个怎么都没办法衷心祝愿的。
只是事已至此,自个即便有这心也使不上力气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那沈嘉萝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到底是一条性命,咱们即便再不喜欢她,也不能伤了她。公主那边即使要说,也要庶母去说才是,咱们便像是姐姐方才说的那样,只当做不知道,顺其自然便是了。”
易婉寻思着,也没有主意,所以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应道:“府里人事繁杂,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想着我虽是嫡女,但是人微言轻,怎么也轮不上我做主,大哥和公主若是应允,我又有什么好说。随他们去吧,我也管不上了。”
良辰听易婉的口气不好,但既然能放下,也是松了口气。心里深知,沈嘉萝的去留似乎也不在于庶母的决定,最终还是公主的话最有分量。
玥茼端了刚煎好的药进了屋,见尚氏坐在镜前,拿着桌上的步摇珠钗往发髻上插了又摘,摘了又戴上,如此反复几次,瞧模样甚是心烦。
玥茼打小跟着尚氏,自然了解她的心性,便知方才大小姐和少夫人来者不善,不知什么话惹得夫人不高兴,于是将药碗放在了桌上,来到尚氏身后说:“夫人今日发髻梳的简单,不好配钗,不如奴婢伺候您梳个少夫人那样的如意髻,既漂亮又高贵。”
尚氏闻此,将发间的珠钗尽数摘了下来,望着镜中黯淡的脸说:“良辰十八的年纪正是女子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人又生的标致可人,我这半老的容颜,怎能跟那样的美人比呢,即便是梳了那如意髻,再穿了那样鲜亮的衣裳,也只是东施效颦罢了。可别自个作贱自个了。”
玥茼听了这话,忍不住应道:“要说少夫人,那一身鹅黄的衣裳,配着那张年轻标致的脸孔,确实美的像朵花似的,但夫人您今年也才三十六岁,也正是好时候呢,可别说些自暴自弃的话,该打扮还是要打扮的。”玥茼说着从桌上拿起了一只雕着海棠的玉簪,别在了尚氏发间说:“想当年夫人也是艳冠圣都的花魁,不知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公子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呢。”
尚氏闻此,瞧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轻声说:“那也是常浅音未出现以前罢了。”
玥茼一听常浅音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拿簪子的手一抖,险些把那价值不菲的翡翠簪子给砸了。
“夫人怎么忽然提起她了,她如今是这流萤坊的老鸨,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牵扯,再不必跟那下贱坯子置气了。”
尚氏见玥茼如此,眼中蓦地闪过一道寒光,随即咬牙切齿的说:“二十年前她险些害了我性命,若不是遇见了老爷,我怕是早就葬身镜湖,如今她虽还是个老鸨,可却巴上了八王那个靠山,还有了个冒充世子的野种傍身,过的可是得意极了。却还是嫌日子太平,硬是要来害我的儿子,我真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玥茼一听这话,便知事态严重,赶忙问道:“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可别瞒着奴婢,也让奴婢为您分忧。”
尚氏闻此,想着这话憋在心里也难受,于是便将先前易婉与良辰所说转述了一遍。
玥茼听完,顿时大惊失色,忙问道:“夫人的意思是,那常浅音是有意为难咱们岚少爷,特安排了她手底下的姑娘出面勾引,妄图拿了咱们少爷的把柄,蓄意加害?”
尚氏闻此,只觉的头晕乏力,便轻点了下头,抬手揉着额角,闭着眼睛,轻声说:“那常浅音真是好狠的心,非要闹的我活不成她才痛快。岚儿糊涂,怎么就被那样的女子迷惑了呢?”
玥茼深知这事棘手,于是试探性的问道:“夫人打算怎么办,可是要与那常浅音见上一见?”
“这倒不急。”尚氏说着,放下了额前的手,睁眼瞧着玥茼说:“原先我也未将沈氏有孕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想着一个野孩子,可不能为了他坏了我家岚儿的前程。可回头想想,若沈氏腹中的孩子真是我岚儿亲生,可万万不能落在了常浅音那贱妇的手上。何且我先前听良辰提过,听着那沈氏也不像是个穷凶极恶的丫头,若是见上一面,能动之以情,将她收为己用,既保全了我的孙儿,又化解了常浅音的诡计,一箭双雕,也未尝不可呢。”
玥茼闻此,只觉的尚氏说的在理,于是赶忙奉承说:“还是夫人有远见,眼下既是打定了主意,就要好好准备,想着后日就是少夫人回门的日子,事情也是急了些。”
尚氏听了这话,倒是不在意,沉默了半晌,才说:“只是我这边打算的好好的,公主那边得知此事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我方才也只是说说,心里到底是没底啊。”
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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