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千岁,吉祥万安。”
才将过了十三岁生辰的小人儿,仰着下巴,不屑的扫了地上的人一眼,学着平日里诸位娘娘们明争暗斗时耍狠的模样,轻哼了声。
就是这细微的举动,足够让跪地的奴才胆战心惊。
刚才她都听到了,而且听得一清二楚!
敢打她的风曜的主意,才不给她们好脸色看!
“你手里的,是什么?”问时,她已经伸出小手去。
女子僵了僵,神色间尽是迟疑,可无论怎样权衡,最终,还是将那个做工精美的香包送到她手心里去。
放到眼前,无忧用挑剔的眼色看了一番,末了挑起话音,质疑道,“鸳鸯?你可想同本公主的曜,双宿双飞?”
可是要听清楚了,风曜是她的,她们好大的胆子,竟然私下送他这些勾人的玩意!
宫婢战战兢兢的抬首与之对视了眼,虽无忧才不过十三的年纪,那自来的贵气和公主的跋扈,此时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
说到底,她们再奢想,都是奴才啊……
“公、公主,奴婢……”
“哼!”
不容她解释,无忧狠狠将手中的香包砸在地上,提起裙角,抬脚便踩上去!
一边踩,一边还要忿忿然道,“让你没规矩,让你痴心妄想,他是我的,我的!”
宫中众人皆知,十三公主母妃早逝,由皇后亲自抚养,又最得皇上宠爱。
但,也从不会轻易对奴才们发难,平日里,性子活泼,待人自是极好的。
今日这一遭,来得突然,简直气急败坏,让两个侍君左右的女官始料未及。
再加上此时在无忧脚下被她糟践的是人真心实意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东西,女子心上又怕又委屈,便低声啜泣起来。
“哭什么?!”
小公主对她不曾有半分怜惜,只停下来,小脚还死死踩在沾满灰尘的香包上,恶狠狠的凶她,“本公主给你长个记性,以后别再消想他会拿你的东西,你也不准送!你听好了——”
涨红着一张小脸,她探身压下去,字正腔圆的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他、是、我、的!”
“公主,你在说谁是你的?”
小人儿正乱发着脾气呢,身后蓦地冒出个她熟悉万分的声音。
那话语声温和平缓,仿似自有一种让人留恋铭记的力量。
却,吓得无忧愣是一惊,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脸容,此时焦灼起来,多怕他看到自己不温柔的模样吖!
转回身去,风曜便在她跟前,弯起的眉眼中,含着比暖阳更加柔和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眼无忧脚下被踩烂了的香包,再看看跪在她身后神色艰难的宫婢。
“公主,你……”
“你怎么在这里!”无忧抢着说道,因为心虚而特别的大声,同时小脚往后一滑,便将那已经不成形的小玩意儿踢得远远的。
见她掩饰,男子并不拆穿她,只是无奈的露出一笑,“方才皇上召见,现在已经没事了。”
“喔……”
无忧点点头,正想问父皇召见他做什么,若是又要去打仗,她肯定要跟父皇闹到底,说什么也不让风曜再去了。
刚张了小口,又想起身后的人,她回首过去,不耐的对她们挥挥手。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走吧走吧……”别在这里碍她的眼了。
得她嫌恶,女官红着眼退离此地,待到只剩下她和风曜二人,男子不再拘谨,对她直言道,“为何要欺负宫女?”
这一问,无忧便泛出愧色,像个做坏事被抓了正着的孩童,无邪的大眼,眨巴着一个劲的望他。
殊不知,风曜对她这眼神,最无抵抗力。
“那个香包,我没有收。”
他记得的,离桑行宫遇袭的那个夜晚,她说过,不准他再接受她之外的任何人送他的东西。
所以,方才他拒绝了。
“我知道。”无忧闷声闷气的说,低下了头,“可是我就是生气。”
她恶人先告状的小模样,悔改之心半点都没有,反而,不经意间的理直气壮。
这会儿状似低头悔悟,都是装给他看的。
算了……
男子失笑,对她实在无可奈何,于是再问道,“你还没回答我最先的问题。”
她说,谁是她的?
“就说……你……是我的……”这话她不止说过一次了,可还是会让她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有什么不对吗?”
比起之前那宫女,她声音更加细若蚊蝇。
“有什么不对吗?”风曜反问。
她蓦地抬头,眸光中绽出迫切的占有,“难道不是?”
他就是她的,是父皇赐给她的,他的名字都是她取的,他的全部都是他的!
“是。”
风曜站在她的面前,回答只有肯定的一个单音,轻而淡,却是不可否定的认可。
“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那含着扑鼻花香的清风,自他身后吹拂而来,花瓣洋洋洒洒,那一刹就此定格,永恒的美好。
含着分量的记忆,从遥远的从前回转而来,如此深刻,如此清晰。
这是梦吗?
若是梦,可不可以,不要醒来……
即便它不断的提醒着我,原来最开始,是我先招惹了你。
※
一场美梦,她从中辗转不舍的醒来。
睁开含泪的清眸,瘫软和无力之感顿袭全身。
鼻息里仍旧有欢丨爱之后,那魅惑诡异的气息,视线里完全黯然了,绝望的黑夜早已降临,女子千万般的怅然。
下意识的,她感觉身后有个强悍的身躯与她紧紧贴靠,彼此的温度,互相熨贴,密不可分,让她悚然……
立刻,她想以最迅捷的速度远离他,可才是费力的将自己撑起,男子已然醒来,长臂一展,猛烈的将她重新卷入怀中,随之翻身牢牢压住。
“醒了?”
才醒来,就想跑吗?
北堂烈埋首下去,在她粉颈烙下一抹艳红的印记。
她以为体内的药效已经散了,却在他再度触碰到自己时,不可抑制的低吟了一声,那酥媚到骨子里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竟是如此的……放丨荡。
那些欢丨爱,纵然是他强迫,却也是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渴望。
她恨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嫌恶痛恨!
“又想要了么?”
见她震惊不语,只露出对自身的深恶痛绝,北堂烈不以为然,俊颜上掠过一丝邪魅的笑,撩起她一缕柔软的发丝,放到鼻尖细嗅。
“你的身体,已经离不开朕了。”
他妖冶的黑瞳,充满了未曾挥散的情丨欲,继而在女子还未做出绵力抵抗时,肿胀的欲丨望再度冲入她娇软湿润的身体。
“啊……”
无忧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无度的索取早已将她全然透支,变成一具丢了灵魂的空壳,此刻男子停留在她体内,只有宛如刀割的酸涩和痛楚。
再没有力气反抗,也再承受不了他过多的爱丨欲。
“不……不要了……”空洞的摇晃着脑袋,清泪顺着面颊滚落。
她在他忘情驰骋的侵占中,苦苦哀求……
“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我——
——你是我的——
过去与而今交错在她脑海,形成鲜明的对比,疼痛揪心,致命的折磨。
不管是过去也好,现在也罢,更甚将来,她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
“忧儿……”男子根本停不下来,他啃噬着她的香肩,疯狂的重复着单一的动作,以此慰藉早已不完整的心,不断喃喃着的,是她的名字。
“无法到你的心,朕只好……强占你的身。”
且不论那人间桃源,还是嗜血炼狱,能与我一起坠落的——只有你。
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
一夜将尽,天边隐隐泛出薄希的微光。
赤城东门外,城门已开。
苏璟晨难得着素雅的便服,披了件御寒的裘皮袍子,折扇不离手。
此刻看上去,百官之首的官威丝毫没有,倒有些像从别的地方来此游玩的年轻公子。
他站在当中,身后只有几个会功夫的家丁跟着,简单得一眼望尽的架势,那其中的气氛,又不禁有些沉肃濮。
参杂着冷意的风不时吹来,扬起诸人的衣袍,吹不散的,是他凝重的心绪。
淡眸始终注视着那条来路上,随着马蹄声和车轮声缓缓靠近。
依稀,一队衣着不凡的人马姗姗而至—馁—
当先的男子,骑在彪悍的黑色骏马上,一身异国打扮,华贵的褐色裘皮斜披在他健硕的肩上,衬托出他不凡的气质,腰间十年如一日的佩带着那把镶嵌了宝石的弯刀匕首。
那是他视如生命的珍贵之物,刀在人在,刀毁人亡。
如今的蚩尤,与朝炎一样,早已不同于往日。
同是临近西逻,曜景帝与西逻女王交好,这使得蚩尤高原上的游民们,暗自恐慌。
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太平。
所以新年方过,蚩尤第三王子洛迦,带着他最衷心的侍从,以草原大神之名,带着和平,从千里之外来到赤城。
信使早在十天前将书信带到,可临近城门,却见外面只有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年轻的男子做迎接,身后的也不像皇宫中的侍卫。
且他们都穿着便服,简单得过于轻视,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就连第一次跟随殿下出行的文官毕力格也忍不住咕哝,琢磨着道,“这曜景帝是看不起咱们?还是太看得起咱们?”
如今北方以朝炎、西逻,和他们蚩尤三足鼎立,势均力敌。
但深究下来,朝炎才将打完一场打仗,表面上赢了夏国,疆土得以扩展,可内里国气已伤,实则是不敌另外两国的。
他们蚩尤上的游民生性向往自由,不喜战火连天,但真要打起来,也从不惧怕谁。
这次主动交好,都到了赤城大门外,就派了个弱不禁风的娘娘腔出来迎接,什么意思?!
他说完,旁边的武官应和道,“难不成朝炎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男子气概都被风给吹跑得没影了罢……”
罢了,他们几个放肆大笑起来,笑声在寂宁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
骑在高头大马上,洛迦深褐色的眼眸始终注视着城门正下方那淡袍清风的俊俏男人。
听出左膀右臂话语里的消遣,嘴角扯出一笑,对他的武官道,“蒙亚,那是朝炎最年轻的宰相苏璟晨,巧舌能辩群臣,被沈氏太后视为第一眼中钉,那武功据说也是出神入化,你信不信,你,不是他的对手。”
蒙亚闻言,立刻面露不悦,粗声粗气的说,“我都未同他打过,殿下是不是太瞧不起自己人了!”
在蚩尤,他乃铁骑营彪勇先锋,此生只败在三王子洛迦的手下,说他打不过那娘娘腔?
“不行的话,你且去试试就知道了。”洛迦一脸兴味了然,语气里风凉着。
毕力格在旁点火,“蒙亚,上!给他们朝炎宰相来个下马威!”
蒙亚得了主子的口谕,双目燃起斗志,心绪沉吟,已然蓄势待发。
两方隔着二三十丈距离,均是无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暗自揣度。
直到那天边绽出第一缕耀眼的金芒,蒙亚忽的大喝了一声,从那马上跃起,杀气腾腾的凌空迈向站在城门下的清俊男子。
他身形魁梧,力大无穷,连那步子迈在空中,都发出沉沉响声。
见人汹汹而来,苏璟晨身后的家丁欲齐齐往前护住,他眼中晃过笑意,抬手制止,淡淡道,“我去。”
罢了脚下登起,迎了上去——
双方在空中交汇,蒙亚的铁拳从正面挥来,划破冰冷的空气,势不可挡!
苏璟晨俊容含笑,面色轻松,手中折扇一展,那拳便打在了铁骨做的扇子上,他再借力打力,反手将他的重拳推了回去。
待来人反映不敌,已经败阵,被自己的力道反噬。
高空中,交手只有一瞬!
蒙亚受到重击,垂直坠地,眼看就要跌下,同时退回的苏璟晨将扇子飞甩出去,送到他脚下,来人一蹬,以作缓冲,空中回转了几圈,总算平稳着地,毫发无损。
除了,他刚才自己震着自己的那一拳。
“没事吧?”
洛迦一行人已然来到城门外,他探了身,询问脸上布满细汗的武官。
“哈哈哈哈!”蒙亚大笑,快意得很,“殿下,属下好得很!”
他站起来,身上的灰都懒得拍,抱拳便对行上来的儒雅男子道,“多谢苏大人搭救!在下心服口服!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他那大得吓人的双眼里,已充满敬佩。
刚才若不是有那扇子替他缓了一缓,此行还没踏进赤城,只怕已经跌断几根骨头,这要是传回蚩尤去,非被属下们笑掉大牙!
接过家丁拾回来的折扇,苏璟晨先是向马上的洛迦行了一礼,再对蒙亚有礼有节的回道,“本相早已听闻蒙亚将军的威名,能够得以交手实乃荣幸之至,况且今日是我们朝炎失礼在先,怎会有‘得罪’之说,反倒是本相,要烦请洛迦王子与诸位多多包涵才是。”
他心里清楚得很!
洛迦乃蚩尤王最看中的儿子,手下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定为将来高原上的霸主,今日就凭他独自相迎,也实在太寒酸了。
这得罪人的事情,尽丢给他去做,宰相大人的心里,苦楚无限。
听他所言在情在理,洛迦神思忽闪,笑着问道,“莫非近来曜景皇帝被琐事烦身?”
朝炎的长公主昨日才风光出嫁,除了风曜心情不好不出来亲自相接,洛迦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其实他此次前来,还有个私心,想见见那疯丫头在赤宫过得如何了。
上次一别,如今夏宫不复存在。
他想,无忧身为前夏公主,可不难看出,风曜不会真正伤害她。
否则也不会找个什么‘玩物’那么别扭的借口,保全她性命了。
虽然自相识起,每次和无忧见面,他二人都会吵得面红脖子粗。
可听到朝炎亡夏的消息传来,不知怎的,脑海里挥散不去的,就是疯丫头嚣张的模样。
这些日子他总在想,夏国亡了,她是否还能像从前那样,一如既往的猖狂,且是叫人讨厌不起来吗?
就算已经不是高贵的公主,那个男人,也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她最坚固的后盾吧?
否则,谁还能让她继续无邪嚣张跋扈下去?
那个男人……
现在应该叫他的真名……北堂烈。
他到底对夏无忧……
见洛迦陷入深思,苏璟晨也顿下片刻。
先前他与洛迦就有过数面之缘,不过那时他还是储君的替身。
倒是知道,这人最喜挑战夏国的‘曜公子’,对那可怜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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