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无忧大叫,身子离了马背,眼看就要跌到乱蹄之下,风曜定睛!飞身出去,掉落触地之前,将她牢牢接住,滚往一边。
总算化险为夷……
争执
虚惊一场。
无忧还未反映过来发生了何事,那同是守到惊吓的人倒先嚷嚷起来,“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骑了匹疯马,想撞死本大爷不成?!”
这人可真是——
放肆!!
“公主,没事吧?”风曜坐起,先去打量无忧周身,心下也颇为不耐,三两日的闯祸不要紧,若有个擦坏扭伤,少不了是他的担待。
无忧哼哼着,脑袋有些晕,“我没……”
“公主?”她还没说完,那人又大吼大叫起来,“这是算哪门子的公主?马都骑不好,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罢!”
他说时,已经爬起身来,给自己拍着身上的灰尘,看上去只是被吓到,并未受伤。
风曜将无忧扶起来,再去打量突然冒出来的人。
那是个十七、八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身形高大,一头精练的短发,耳朵和颈项上带着各种耀眼的宝石装饰,身上穿着异国花样繁复的服饰,在阳光下,招摇又刺眼。
想起前几日来的路上,听随行的守卫军统所讲,这次夏猎,会有别国的使节前来。
可眼前这人,这性子,如何都不像。
他自顾沉吟时,无忧怒气冲冲的眼神便扫了过去,“哦……原来是高原来的游民,连路都不认,突然从草丛里贸贸然闯出来,怪不得如此不讲道理!”
蚩尤,夏国以北的高原,幅员辽阔,被游牧民族所统领,不似其他国家有森严的等级制度,数月前,才学人家建了国。
向来,高原上的游民就是不被其他国家的人看入眼。
那男子听出无忧话里的奚落,气冲冲的纠正道,“喂!疯丫头,我们蚩尤已经建国了!说话客气点,你既然是公主,那就该是夏国皇帝的女儿对吧?夏皇怎会有你这样刁蛮的女儿?”
说着,他捏起自己的下颚,眼神不屑的打量起这位小公主来。
无忧恼火,一把推开刚想阻拦的风曜,冲到那男子身前去,“我也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野蛮人!原来刚建国的蚩尤就派了如此不济的使节来示好,一点诚意都没有!”
“使节?”男子哈哈大笑,高抬起下巴,“我可是蚩尤第三王子,你们夏国要诚意,本王子亲自前来,够诚意吗?若是不够的话——”
坏心眼的光在他有神的黑眸中闪烁,他弯身靠近无忧,危险而恶意的说道,“不如待会儿我向你父皇将你讨了去,你性子那么野,我们蚩尤的高原最适合你撒欢了。”
“什……什什么!!?”无忧被他吓唬得噔噔倒退两步,退回风曜身边,找到了靠山,她底气又足几分,“你说讨就讨?”
他以为自己是谁?!
拍拍风曜的手臂,无忧对他挑衅道,“想娶本公主,先赢了本公主的侍卫再说吧!”
赌注
“好!这可是你说的!”蚩尤的三王子,未作思考便脱口应声。
赢个小公主的侍卫,对他来说又有何难?
无忧更是干脆,双手插腰,底气十足,“本公主的侍卫一定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哈哈哈哈!”他大笑,目中无人,“你的侍卫若是输了,你可别哭着找你父皇告状!”
一锤定音!
两个人再齐齐看向风曜——
他难得愕然,瞪大了黑眸,浅抿的薄唇里尽是无言,根本来不及制止。
所以现在……他要和这位从蚩尤来的王子比试一场,赌注,是夏国的公主——无忧。
※
狩猎入口处,沙土被顶头的烈日烤得焦灼。
一方空地上,两个挺拔的年轻男子,各自盘踞,相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却,都能感受到彼此警觉的气息。
风曜定定站立,长剑并未出鞘,只用一双淡眸看着对面的对手,静待,脸容毫无波澜。
蚩尤王子则以不离身的弯刀作武器,弯刀被拔出时,他屈腿,放低了身形,整个人周身顿时沉凝,那样的姿势,使他看上去如同伺机待发,准备扑食的猎豹,危险而诡静。
箭在弦上。
远处的树荫下,无忧蹦跶着为他的侍卫加油,“风曜!!将他打趴!!”一脸的无邪,恍如还未反映过来,自己已经闯下多大的祸!
闻声,蚩尤王子扯起嘴角,对风曜笑道,“你可知,本王子乃是高原上最年轻的第一勇士。”
风曜默然,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只知道,只要赢你就可以了。”
话音落,只见蚩尤王子微眯狭长的眼,脚下猛地一蹬,蓄力向他冲过去,型姿矫捷,迅如闪电——
‘砰’的一声,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尖啸的鸣叫,风曜长剑只出了一半。
一半,便挡住蚩尤王子来势汹汹的第一击!
两个人,竟是势均力敌!
“不错嘛……”蚩尤王子对风曜露出欣赏的眼色,“看不出你只是那疯丫头的侍卫。”
风曜不语,执剑的手抬起一挑,将他逼退两步。
“我叫洛迦,能挡住我第一击的人,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站定,他并未立刻再度攻上去,而是说着闲话,与他的对手保持着数步的距离,寻找破绽。
仅凭刚才的一击,洛迦心中自有判断。
这侍卫中看,还难得的中用,他不攻,只防,眼快手更快,让一向以速度为傲的高原第一勇士吃了个闷亏,不但迎住那第一击,连脚下都未移步半分!
看出他迟疑,风曜颇为配合,只淡声的问,“还打吗?”
云淡风轻的语气,听似有礼有节,却仿若是想放了谁一条生路,暗自猖狂得紧!
激战
哈!
原来他是这样的性格!
洛迦还以为,这侍卫不过是对疯丫头言听计从的木头人!
有趣!实在有趣!!
“当然打!”
爆喝之后,他再以同样的速度冲上前去——
几乎是同时,‘噌’的一声,风曜拔出长剑,横挡身前,迎住不遗余力的第二击!
这一次,终于往后退了半步。
没有迟疑——
抓住这半刻破绽,洛迦一身蛮力,弯刀在手,迅猛而灵活的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死角向他快速攻去,刚毅生猛,势不可挡!
一招一式,尽显狠辣!
与方才比起来,他脸上更渗出一种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的快意,且是愈发趋于癫狂。
风曜察觉气氛不对,眉眼一沉,手中格挡的剑招眼花缭乱。
两件冷兵激烈的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大片火花,天雷地火,炎炎烈日下,竟看得无比清晰!
树荫下观战的无忧,见他二人越战越烈,心下兴奋不在,开始焦虑起来……
山间回荡着激斗声,滚滚热浪之中,两道身影往来交错,剑光飞舞,震撼人心!
两方都未有停下的意思,两方都全身心的投入到只有彼此的交手中,风沙走石,迷乱人眼,杀气四溢——
浑不觉,二人周围已经形成一个强大的气场,旁人无法靠近,或许就是他们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化解此刻的僵局。
唯有分出胜负!
无忧早已看得心惊胆战,更不敢贸然出声制止,悔青了肠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却不知这打斗声,早就远远的传了出去,引来圣驾,和蚩尤的使节。
去到围场看台时,夏城壁就得知无忧和风曜骑马往猎场里面去了,还没来得及差人把他们唤回,依稀的,所有人都听到从那方向传来打斗的声音,空幽的回荡在整个山谷中。
赶来一看,才见这番场景。
伴驾左右的蚩尤使节,见到他们的三王子正与人打得难分难舍,‘哎呀’的颤呼起来,“三王子!!”
便是这一声,引得那两人同时往那处看去,抓住这仅有的间隙,洛迦挥臂横刀,生生向风曜拦腰斩去!!
无忧瞠目!!心上一窒——
只见风曜凌空跃起,在空中转身避开,掠燕一般回旋杀去!!
再次相交,洛迦避无可避,不禁露出一抹仓皇之色,是要输了?
抑或者……要死了?
眼看那剑刃即将穿心,千钧一发!!再见那执剑的男子,手腕轻辗,剑锋一偏,剑身便擦过洛迦左臂,割破了他华贵的紫衫。
落地,转身,风曜收剑于身后,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向夏城壁单膝跪下,请罪道,“惊动圣驾,臣下罪该万死!”
惩罚
夏猎还未开始,公主的随身侍卫却与蚩尤国三王子在猎场外围打斗起来,这该如何解释?
弄个不好,许就会爆发两国之间的战事!
望见已经主动请罪的风曜,无忧才从之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慌忙小跑过去,跪在夏城壁面前,“父皇,是我不好!祸是忧儿闯出来的,要罚就罚忧儿!!”
这会儿她护短心切,哪里还顾得上百官和别国的使节。
单是方才那最后一幕,已让所有人触目惊心,眼看着那位洛迦王子即将命丧于此,剑锋却在关键时刻偏离,只是割破了衣裳,比他在众人前被一剑穿心……如此结果,已让人欣慰。
不止群臣,就是夏城壁的心里也着实捏了把冷汗。
是该万幸风曜剑术了得,还是该责难无忧年少不更?
“夏皇!”收了弯刀,洛迦几步走上前来,肃颜以对,拱手道,“方才是本王子非要与您公主的侍卫比试,与他无关。”
说时,斜眸瞥向风曜,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之色,再道,“夏皇,您的侍卫好生厉害!本王子输得心服口服!”至于冒失公主,他和她一半一半,不再计较了。
夏城壁望了望无忧,再看看洛迦王子,最后目光落在一直不语的风曜身上,末了缓缓沉声,“既然你主动请罪,又得公主与洛迦王子求情……”
他思索着,似在权衡该如何惩罚他才不失大体。
“父皇……”
无忧低唤了声,被他一个眼风骇了回去。
是了,她的父皇怎会不知祸是她闯的?
夏城壁不舍得爱女受苦,风曜反映又太快,在所有人都不及的时候,就主动将一切拦下来,所以只好罚他了。
“夏猎这七日,你便去行宫庙堂里抄经吧。”
总该有个交代。
风曜颔首,这次只是抄经而已,没有输给洛迦王子,他已暗自松口气。
若是让夏城壁知道这场比试的荒唐缘由,怕就是一句抄经就能作罢的事。
群臣跟着万岁远走,洛迦王子拍拍风曜的肩膀,弯身对他兴致勃勃道,“有机会再切磋,我们蚩尤重视人才,在这里只做个小公主的侍卫太委屈你了,斟酌好了随时来找我!”
说罢不管无忧一个劲的对他怒目,迈开步子跟上夏皇的队伍去。
“蚩尤国高原贫瘠,每天都要放牧,否则就没有饭吃,夜晚还有狼群出来猎食,你可千万别去!”
无忧扯着风曜的衣袖,对他言之凿凿。
这个洛迦王子太讨厌了!输了就输了罢,竟动了抢人的心思!
风曜失笑,摇着头说,“我不会去。”
方才那些还不是他告诉她的?
这丫头,真不晓得何谓怕……
两人还跪着,又见刘喜公公折返回来,膝盖打弯,勾首对无忧细声,“公主,万岁让您也去庙堂里抄经。”
到底还是要罚她吖!
听话
入夜。
无忧活动着酸疼的手臂,往自己寝殿里去,身后,是风曜沉默的跟着。
“唉——”她长叹一声,叫苦不迭,“骑一天的马都不如抄两个时辰的经书累啊!”
哼唧完,再驻足,侧头往夏御苑的方向望去,乐曲声,还有人的欢笑声,依稀从那面传来,无忧憧憬的说,“听说三皇兄今日猎了一只老虎,我好想去瞧一瞧……”
他们盛载而归,晚上在苑里摆烧烤酒宴,却没有她的份,来时,她还跃跃欲试,就算给她打到一只小猫小狗,也能跟父皇讨赏了。
哪里会想到来行宫的第一日,就抄经抄到手软……
站在行宫之中,望着被夜色构筑的座座沉寂的宫殿,视线再放远一些,便能看见那些巍巍的大山,那里对无忧来说,有着深深的吸引。
毕竟人生十二载,这是她第一次出宫。
“不如明天我们悄悄的去看吧?”忽的,她小心思一转,回头对风曜道,“反正父皇也没有规定每日要抄多少,就去看一眼便回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男子一听,脸上并未有任何表示,心里已不情愿。
不用顶着骄阳烈日,只消在凉风幽幽的庙堂里抄经,是他最愿意做的事,况且夏猎危险,这傻子出了事,又是他的担待。
眼瞅她望自己的眼神里越发祈求,他勾起唇浅笑,“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今日的比试,我输给洛迦王子,结果会如何?”
“如何?”她果然把那回事忘记了。
风曜不答,反而眼底笑意更浓。
无忧很快想起他们比试的初衷,继而心上一跳,“可是你赢了!”她强辩!
“若是输了呢?”他再追问,极少与她较真。
“那……那……”她语塞,嘟囔着道,“明明已经赢了嘛……”既然赢了,还提那些有的没的作甚?
风曜望着她为难,平平静静的道,“若是我输了,公主就要嫁到蚩尤,做他们三王子的妃子,虽然这位洛迦王子成为未来蚩尤国君的机会最大,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生性野蛮,待女人如牛羊牲口,国君无论娶多少妻子,都没有地位高低之分,若我输了,君无戏言,就是皇上也无法阻止,只能将公主送去,那到时候……”
“你别说了!!”无忧快要跳起来,忙不迭的打住,再听他说下去,没嫁成都要吓死了。
“好了好了,我哪儿也不会去,明天继续抄经!”他说这番话的用意,她清楚得很!
月色下,深谙的眸底映出一张白悔莫及的脸容,都五年了,这傻子越大,越是天不怕地不怕。
“也不是不可以去。”转而,风曜又意料外的松了口,“只要公主这几日安分些,夏猎结束之前,我必定带你去一探究竟。”
只要,她听他的话。
夜话
丑时过半,夜色浸染下的离桑行宫,安宁而诡寂。
没有了白昼的喧嚣,此刻,一切都被沉淀,仿若谁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无忧居住的寝殿外室,风曜如同往常一样,一身素衣,倚靠在内殿转折的屏风后面,尽职尽责的守候在此。
五载岁月,日日如是。
在暖玉阁里,已是不成文的规定,公主睡在哪里,风曜必定在外面守夜。
只消里面的小人儿一声轻唤,单是从音色里,他都能分辨,是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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