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他没那么蠢!
“你想说服我?”事到如今,紫幻当真要对眼前的小公主刮目相看了。
不过时隔两个月,她不但武功精进,连心智也成熟了不少,那心思更是缜密,连他都不得不佩服。
“你是朝炎人,我是夏国人,我怎可能说服你呢?”
无忧冷静的说,“我只想与你合作。”
“哈!”紫幻提声大笑,干涩的笑声里带着不难洞悉的茫然,“怎样合作?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你有想要的便好。”就怕他无欲无求,那么她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打动他了。
风簌簌的吹来,西北的夜晚,风沙狠厉得能够轻易在一夜掩埋一座城池。
“倘若幻先生只是挂心那位琰公子的腿伤……”
程鲛儿从破败的房檐上轻盈落下,淡然说道,“我们四神堂教徒遍布中土,就是传说中碧渊海的海皇拥有的那颗能够让人不药而愈的长生果,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取到,只要你肯与我们合作。”
“海皇的长生果?”紫幻抬唇嗤笑,斜眸瞥向无忧,“若真有此物,不知朝炎的皇后,可为烈皇寻了来?”
“你在说什么?”神色一凝,无忧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抓住她刹那疑惑,紫幻轻视道,“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想利用我为北堂烈扳回一城?”
“利用你是因为你还有价值,少不知好歹!”了尘素来不喜欢与人轻声细语的谈,早想用拳头说话了。
“不管你为北堂幽还是北堂振卖命,最后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你也不想到那一日,还未医好北堂琰的腿吧?”
若不是看出他还有良知未泯灭,他的命早已在秋沙镇被了结。
留下他,只因他还有活着的价值。
他们这些自小便为北堂皇族为生的暗人,究其一生,活着的意义便是为主效命。
可是而今天下动荡,到底他该听从夜军统领北堂幽之命,还是效忠假死的先皇北堂振,抑或者当今烈皇?
还是……那个多年前因他错手伤了的北堂琰?
“夏无忧。”默然片刻,紫幻走进那笃定等待的人儿,“你心思确实了得,我是很想治好十二公子的腿,不过,你极力想拉拢我,为我布下如此一个局,那么看来,你期望的事情,只得我一人能够做到,我说得对吗?”
无忧并不否认,“反正我不会要你做有违北堂皇族的事,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也很好奇——”
紫幻往华都的方向看去,眼眸中闪烁着某种期待,“今时今日,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北堂烈,还是你们新夏呢?”
“若这是那个男人爱你的代价……”
他浅浅一笑,垂下眼眸,妖媚得灼人眼球的俊容泛出诡谪的色彩,“我可当真小看你了。”
初时在皇宫里见她,还以为这女子只是个连传闻中都不如的娇弱人儿。
虽被朝炎的皇帝暗自呵护着,可心爱之人却是让她国破家亡的男人,这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与无数人一样,紫幻从来都认为,夏无忧活着,永远只会有无尽的苦楚,唯有一死,方能得到解脱。
“早晚有一天,你还是会面临在国家和北堂烈之间的选择,不如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她对他有所要求,他自然也理所应当的考验她。
“小公主,你可有想过,夜军的暗人能够找到你们藏匿的所在,你在设计我的同时,一旦离开了秋沙镇,那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便伺机而发,如你一样去西逻的军营见北堂烈呢?”
因为他们离开了,所以才给了伪装她的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见到夏无忧脸色因自己的话而改变,泛出层层波澜的讶色。
紫幻呵声浅笑,朦胧的月下,徒添几分诡异,“若北堂烈未死,我愿助他。”
就是今夜动手了,沈太后漏算了一次,不会再允许自己失败第二次!
“夏无忧,自他爱了你,便是件比修炼无暇决更加致命的事。”
这句话还未说完,站在他跟前的人儿已经蓦地回身,往华都方向狂奔而去。
她是他致命的肋骨,人人都知道,欲取北堂烈的性命,以夏无忧为引是最上策。
若这个男人死了,谁来为你守住新夏?
那么你到底是爱他多一些,还是袒护你的子民多一些呢?
爱了她,便是折磨他的伊始。
西逻的夜,愈深,飞沙走石,愈发放肆。
谁的心,在不安的狂跌?
※
朝炎大军营帐内。
营火照亮了这片绵延起伏荒漠,远处的华都,在黑夜的构筑下,只有一道轮廓依稀可见。
风沙迷乱着人的肉眼,围在火堆边,士兵们饮着烈酒驱寒,不时,小声窃窃交换私语。
已经过了半个月,那华都中连只鸟都不曾飞出来,实在是稀奇得很!
大军围城前,派出的探子回报,城中屯兵与百姓各有六万,这些天过去了,他们在城中靠什么为生?
白日便算了,为何入夜来,连灯火都不点明?
还有今夜……
不知谁又会被冻死。
主帅营帐中的灯火,被流窜的风吹得摇曳不止,北堂烈身上沉重的铠甲,已经有三日未褪下。
只差一步了,攻下华都,整个西逻败局已定!
就在他深思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让他为之熟悉的叫喊声。
是谁在急切的直呼他的名字?
他起身,费解的走出营帐,便见到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被拦在军营之外。
北堂琰坐在轮椅上冷冷的驱赶她,“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碍了我们的大事。”
那人儿才顾不上那么多,站在风里不住向内张望,带着她一贯的嚣张大声凶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就这么回去,叫北堂烈出来见我!”
多想不顾一切,带你逃
——叫北堂烈出来见我——
天下间能用此语气说话的,只得一人。
北堂烈是最彪悍无匹的君王,是百官臣服的的天子,是后宫妃嫔竭尽所能讨好的皇帝。
可是,对于夏无忧来说,他只是她心爱的人。
飞沙迷眼的夜,走出先锋军营主帅营帐,北堂烈一眼便望见那小人儿被远远的拦在大营之外辶。
她身后只有一匹马,形单影只,风尘仆仆,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
且不管沐君白人在哪里,他那几位四神堂的堂主呢?
不禁,北堂烈蹙起剑眉,往那面行去奋。
“这儿是军营,岂容你一个女子乱闯?”
北堂琰连看都不屑多看那人儿一眼,只管让士兵用武器将她拦在外面,嫌恶的挥手驱赶,“回吧,让女人进军营可是要打败仗的,若攻不下华都,你负责?”
“你——”无忧被他气得小脸都扭在一起,“我有急事要同他说!”
“皇上日理万机,已经歇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
此行伐西,北堂琰虽然只以谋士的身份随军,可是这数月来,将军们和士兵已经将他当作不可或缺的军师。
他说不让进的人,即便知道那是烈皇最为宠爱的女子,那便是如山的军令,半步都不允许她跨入!
憋红了脸,无忧怒视他,“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琰公子!”
“没有?”北堂琰露出抹畅快,轮椅一转,吩咐身旁的小将军,“带一队人,送无忧公主先回边城去。”
才刚转身,就见那身着铠甲的男子从主帅营帐的方向走来。
立刻,北堂琰额头抽搐了下,知道麻烦无边无尽了。
“烈!!烈!!!”
看到男子走来,小人儿高兴得又蹦又跳,隔着那层层士兵同他挥手再挥手,生怕他没有看到自己。
见她兴高采烈的喊自己的名字,北堂烈沉宁多日的脸容,难得展露出舒阔柔顺的色彩,再用眼神,示意拦住她的士兵撤防。
北堂琰败兴的小声念了句什么,正欲回自己营帐休息。
余光中,望那女子一阵欢脱的奔到北堂烈怀里去,就从她身上,泛出了一道冷光,忽的晃过琰的眼。
他蓦然一惊——
“七哥!!”
‘夏无忧’已经去到北堂烈跟前,伸出手将他抱住。
“你怎么回来?”男子温柔的问她。
“我来……”沉浸在他怀中,她小脸笑得诡异,“杀你啊。”
藏在袖中的匕首,猛地刺向他的颈项——
※
夜晚的沙漠,风沙肆虐着骑在马上的人儿。
——你可有想过,夜军的暗人能够找到你们藏匿的所在,你在设计我的同时,一旦离开了秋沙镇,那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便伺机而发,如你一样去西逻的军营见北堂烈呢——
——夏无忧,自他爱了你,便是件比修炼无暇决更加致命的事——
从来她都知道,和北堂烈之间的牵绊,天地难容!
可是难道因为如此,她和他都该去死吗?!
马匹在蹄后扬起的沙尘,轻易就被狂风淹没。
难以忽略的,是她狂肆不安的心。
怎么办,怎么办……
让她想到遇到素莹那刻开始便是个阴谋,却未让她反映一切都只因为那些险恶的心,由始至终想将其置于死地的那个人,是北堂烈!
心如鼓噪,慌张得不能自己。
抬眸间,依稀看到起伏的沙丘尽头有朝炎军营的火光。
※
不过半个时辰,守在军营外的士兵便又见到了另一个夏无忧。
人刚落马,直直便要往营内冲去,那铁血的士兵齐刷刷的拔出武器,横刺向前——
“擅闯我军营者,杀无赦!!”
随着启声的大喝,弓兵阵仗拉开,利箭对准那人儿,只消她微有颤动,立刻就会变成蜂窝。
身后赶来的红月和了尘见了这架势,骑在马上,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均是望向那僵立在最前面的女子,生怕来个万箭齐发,他们躲得过去,她躲不过怎办?
这便也是无忧生平初次擅闯军营,以前哪里来过这些个地方?
命悬一线,倒是将她神思洗清几分。
星眸往军营内望去,再扫过她看得到的各处。
营外一片蓄势待发,训练有素的精兵将目标直指向她,显然将她当作最具威胁的闯入者。
而里面,巡逻的侍卫军井然有序,往来交错。
一张张肃然威武的脸上,除了出征的士兵应有的严律,再也找不到其他突然变数之后的颜色。
若北堂烈真的出了事,这营中不会如此安静寻常。
如此一想,无忧就平静了许多。
“什么事?”
北堂琰坐着轮椅从层层士兵中出来,看到无忧,再看看她身后跟着的人,心下了然,这是正主错不了了。
开口,他却死不承认,“呵,今夜可真是稀奇了,夏无忧来了一个又一个,除了风沙之外,这算是西逻之一特色么?”
身旁的小将军闻言,以为又是刺客,便询问道,“琰公子,是否将人拿下处置?”
“放肆!”红月瞪着北堂琰,轻声呵斥,“她是真是假你还分不清楚?”
就算来十个夏无忧,但绝不可能连红月和了尘也同时伪装了去,他分明就是有意刁难。
“琰公子!”此刻女子无心与他呛声,只想得知北堂烈的消息。
压制了情绪,她恳求道,“我只想见皇上一面,今夜之前可是已有冒充我的人出现?皇上可有受伤?”
“你倒是看得起自己。”北堂琰冷飕飕的讽刺,这就算是承认她是真的夏无忧了。
回首,他往军营里面看了一眼,漠然的回答,“还没死,只是背上被削去一块皮,啧啧……”
他摇摇头,好似不忍回想那惨不忍睹的景象。
无忧脸色已经煞白!
“你说什么……”
※
冲入军营医帐的一瞬,烛火大亮的帐中,无忧一眼便望见被绑在正中邢台上那血淋淋的身躯——
那人背身爬着,双手双脚被铁镣束缚,上身衣裳已经被撕碎,露出白皙光滑的皮肤,可是那后背,活活被削去了半边皮!
血肉的纹理赤丨裸裸的被人望进眼中,那半截皮还与身体旁侧连在一起,垂落在邢台边缘,鲜血不断从其中渗出,滴落……
震撼着来人的眼和心!!
因为那巨大的痛楚,受刑的人不停剧烈的颤动挣扎着,被堵住的嘴发出痛苦的呜咽,还剩下半口气,求死不得。
最可怖的是,纵然那略显扭曲的脸被乱发遮挡,可是无忧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她被骇得全身僵硬,之前心底的担心和害怕全都在此刻烟消云散,眼前看到的那人分明就不是北堂烈!
自然了,无论从身形还是相貌来看,那都是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施刑的老者,手中还握着带血的刀片,突然有人闯入,本想呵斥,却在抬眸间见到那张脸,他亦是吓得怔忡。
“你、你……她……”
老者被吓得语无伦次,茫然的看向帐内的另一人。
北堂烈已然站起,见到那人儿,他同样反映不及。
无关那正在受刑的假冒之人,他一眼就望定了她是真的,可眼前一幕太过血腥,让他心底腾升起难以抑制的焦虑。
与邢台上的人只对视了半瞬,无忧转而再猛地醒神,看向北堂烈。
相隔数月未曾见面,此刻,他完好无损的站在她的面前,身上厚重威武的黑金铠甲衬得他阴郁森冷,难以靠近。
默然……
她紧紧拧着纤纤细眉,皓齿咬住下唇,“你为何要……”
如此残忍?!
话脱口说了一半就被她嘎然止住,回身,逃似的迈了出去——
“无忧!”
才是踱出医帐,北堂烈已将她抓在手心!
方才那凄惨又可怖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更有一股憋闷的气息挤压在胸腔中!
这感觉,这滋味,曾几何时,他清晰的给与她过……
深刻得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忧儿。”
洞悉她心中最深处的惧怕和胆怯,北堂烈紧抓着她不放,“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来……”
他唤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
可是之前他冷静漠然如神邸的冰冷表情,与那鲜血淋漓的惨景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她无法面对!
“我来与不来,能改变什么吗?”她轻声说着,气馁的话音中尽是脱力。
北堂烈不知要如何答她,只觉她小手越发冰凉,心底到底是怕的,怕再将她的梦魇勾了出来,怕她再度远离抗拒他。
“她假扮我行刺你,确实罪该万死,可只要杀了她便好,为何要这样折磨她?”
倘若知道她会来,今日这残酷的刑罚,他就不会亲自从旁督导了吗?
大漠的夜风,呼啸如鬼哭狼嚎。
夹杂着微小却尖锐的沙子,摧打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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