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咬牙不语,却听莽布泰朝着齐兰道:“齐兰,立刻披上福晋的外衫朝锦州城跑。我会让哈达护着你!”。
齐兰没有言语,看了眼厚被中的海兰珠。又听莽布泰道:“好姑娘,这都是为了主子!”海兰珠立刻挣扎着:“不行!这绝对不行!”
齐兰咬牙:“格格,您保重!”便转身上了哈达的马。
莽布泰扯来一匹马,将海兰珠甩上马背时深邃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
马儿奔得极快,转眼间已窜了几里地,但身后的马贼却仍不放弃,莽布泰双腿用力一夹,马上颠簸的更加厉害。莽布泰回头拉弓连射三箭,竟都被避过!
这绝对不会是简单马贼的猎杀!莽布泰心里猛的抽动。
“福晋,前面是片林子。叶赫在西面,奴才必须将您藏起来。如果奴才万一回不来,您一定要朝西跑!”事到如今,莽布泰唯有破釜沉舟!
月儿忽暗忽明,树林里枝影婆娑,鸦儿也仿佛心惊这非同寻常的猎杀,“吱”的一声群起而散。
海兰珠紧紧纂着莽布泰递来的匕首,仿佛那就是她的生命。
莽布泰策马引开马贼,也不知道如何了。
海兰珠咬着牙,在密林中奔跑着,她不敢回头,也无法回首。沁凉到异常彻骨的夜风吹入她的骨,她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不知所措。
汗水顺着面颊滚落,她跑的匆忙,直到绊到在冷硬的地面才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吸一会。大脑突然变得清晰,她开始冷静下来。
月儿忽然破云而出,将大地照耀到几如白昼。海兰珠看见枝影恰好倒映在侧伏在地的自己身上,像只利刃的那只正抵在自己纤细的颈际。
一惊之下匆忙后退,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如此的不安,不仅仅来自那不同寻常的猎杀,她跑得这样远,却一直感觉到一种灼热的注视如锋芒在背。
是什么?是什么?
为什么如此的静?
倏地,海兰珠看到映在自己身上的枝影缓缓膨胀,一个熟悉又令人恐惧的影子取而代之。
她抬起头,一双妖异的金黄瞳孔映入自己哑然的眸子。
是野狼!
海兰珠不敢妄动,她听草原上的老人说过,饿极的狼在这种情况下随时会跃过来咬断她的脖子!
海兰珠只有缓缓地向后爬,那双狼眼先是危险地眯细,复伸出爪也向前移近。
狼生性多疑,看到猎物没有惊叫也没有逃跑,反而没有贸然攻击,但海兰珠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就像砧板上的鱼肉,随时没命。
突然,她看到身侧有个碗口大小的洞,暗惊之下茫然四顾。看到不远处有着粼粼水光。
野狼早已不耐烦地嘶牙垂涎,海兰珠在电光火石间将刀捅下洞,一翻搅和后抽出的刃上已经见血。不等血腥味随风吹到狼前,野狼已经饿红着眼飞扑过来,海兰珠不由得低呼一声,滚到了一旁。
只见野狼没命地刨着那血渍淋淋的洞口,原是碗口的大小转眼间被刨大。兔窝中的兔子已经现出头。
海兰珠不敢多想,爬起身便冲向水光处。
刚才她看到兔子窝,也没有想着狡兔三窟,全是幸运地才捅到兔子转开野狼的吸引力。那野狼想是也是饿极,才会独身一只出来觅食,当然会受不了血腥味的诱惑,但狼是贪婪狡猾的,顶不准他咬完兔子又会追来。海兰珠知道狼的鼻子堪比猎狗。是草原人最怕之一。心想可以趟过水,也许可以掩去自身味道,便于逃亡。
过于匆忙,海兰珠几乎是跌入水中,冷冷的水壁将自己紧紧困围住,她挣扎地伸出腿,却发现根本够不着底!不会游泳的她在水面即将淹没头顶时,看见自己长长的发,如水草般铺张成一张大网,荡漾着命运的绝望……
也许……这次她真的要死了。
当海兰珠呼吸越来越困难时,脑海不禁浮出这句话。
十三岁嫁给葛尔泰之前,她是何等尊贵的科尔沁格格,阿爸总是对她说,他们的姓可是博尔济吉特,那是他们草原的大英雄成吉思汗的后代!大家都说她长的美丽,是当世第一的美女。
但是葛尔泰,我的丈夫,为什么偏偏你不爱我?
海兰珠已经不知道自己湿濡的面颊是否有泪水,她的心跳动的如此悲伤,巨大的哀痛几欲要淹没她。
汩汩气泡自鼻间窜出,海兰珠瞠大眼,感觉自己正慢慢沉下……
月光静射入水,如一束束美丽不可思议的幻影。
海兰珠顺之俯首看去,想着可以在死前看见如此的美景,也未尝不是件乐事,但在探到水底时,不由得怔然,她竟然看到一个水洞正在自己脚下方敞开着幽暗的怀抱。
她没有多想,便憋着最后一口气探进去。
那是个并不曲回的暗洞,潜进后只要顺着墙壁向上蹬便可见光亮。
当浮出水面的刹那,海兰珠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她几经波折,算来自己十七年的人生也没有这一夜精彩。
湿淋淋的爬上岸,她才发现这是个人造的穴洞,由于水气常年蒸腾,岩臂已经长满青苔,听老人们说有种特殊的台藓可以吸收光亮,遇到黑暗则散发不灭的光芒。
不过这也只是说说,海兰珠看着团聚成一团团的光亮,不禁好奇地探身靠近,却不想它突然动了起来。
海兰珠一个刺棱,险些惊叫出声。
待再仔细看,才发现不过是一团团萤火虫在作祟。
她不由得失笑,想着仍旧湿着身子,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可久待之地。
她用匕首从袖口扯下布来将长发简单的挽个髻,注意到鞋子早不知丢在哪里了,如今只剩下单鞋实在不雅,虽说他们草原女子不讲究汉人那套,可她想到自己终究是个格格,又已为人妇……
想到着,海兰珠不由得叹息。
都是这番田地了,她又再下意识束缚自己,真真是可悲。她苦笑一声,拽下单鞋,光着脚向洞穴深处走去。
走了约一盏茶的光景,却仍不见头,海兰珠不由得沁出冷汗。她咬牙鼓起勇气继续走,却蓦地摸到一个缝隙。一惊之下双手摸去。正是一个门缝,扑去上面的灰尘,篆刻精致的满文映入眼。
海兰珠是蒙古人,不懂太多满文,只隐约猜到那其中的一个有名的姓氏正是叶赫,其他的满文则实在无能为力。她想起这是叶赫城外的郊区,今夜如此的奔波,莫不是慌乱中奔到了叶赫城了?。电子书而且叶赫是古城,有些奇怪的密道什么的也不奇怪。
海兰珠去推门,却没有推动。她此时又困又饿,实在没有力气了,想起自己还未这般的落魄过,不由得苦笑。
眼前的萤火虫晃晃飞过,钻入门缝。
海兰珠灵机一动,抓起匕首顺着门缝捅去,削断了门闩。这时,已经有微风自缝隙中透出。
她心下一喜,更加卖力。多亏得匕首锋利,削岩如泥。否则真的是要九死一生。
当岩门削断,眼前豁然开朗的那一刻,海兰珠这辈子怕也是忘不了的。
她站在草地上,张开双臂唱起喜欢的歌。对着月亮旋转自己的长裙。萤火虫点点聚成一团,围绕着她一起欢腾。海兰珠觉得自己幸运的不可思议。
月儿照射在她身上,一切如同梦境。她的脸莹莹罩着迷离的光圈,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跃动着……
仿佛天神也眷恋着此刻的她。
“你叫什么名字?”
蓦地,一声暗哑的低喝响起。
海兰珠不知道,这把声音,将在日后无数个日夜缠绕着她,生生世世,魂牵梦萦!
海兰珠秉住呼吸,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壮年男子正身着紧身窄袖玄色马褂,踩着以黑缎为质料,尚方头并饰黑色边饰的朝靴,拇指戴着老坑冰种象牙黄色翡翠扳指,腰际斜挂短匕。
她不敢仔细去瞧男人的容貌,单是他的声音及身态已经让她不能呼吸。
这个男人有着令人不敢觑视的霸气,她的父亲丈夫也非俗人,与之相比却是万万不及的。
男人走近,抬起海兰珠的头,轻哂:“真是天上的敖登(满语:星星)掉落到我的面前了。”海兰珠嗅到男人混杂的汗味,将头垂得更低,哪知他却将脸贴过来。“你是哪家的姑娘,恩?”除父兄丈夫,还从未有男人离自己如此近过,海兰珠心里直打鼓。
海兰珠惊叫一声,突然被男人打横抱起。
她全身湿淋淋的,甚至鬓角上也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珠滴落到他的颈际,男子垂首看着怀中颤抖不已的仿佛受惊小鹿的她,心中不禁颤动。
海兰珠紧紧抓着男子的衣襟,偏首躲避他灼热的呼吸。却被他拥得更紧,她心下越发不安,几乎又要哭出来。
“你可知道这里是叶赫的大妃墓?恩?”男子带着轻微的怒斥,好似故意要吓掉她摇摇欲坠的泪珠。
叶赫的大妃墓!?
海兰珠万万想不到这里与自己所想竟是十万八千里,眼角瞥到四周荒芜的草原上果然有座疑似墓地的凸起,她不敢再细看。
“请你…请你不要伤害我。”她攥着衣襟的手指已经微微泛白。“山、山贼大爷。”
当她颤巍巍说完后一句,男子已经失笑出声。
他的声音洪亮非常,带着草原男儿也比不及的豪爽。
“你叫我什么?”他在她耳际轻吐,有明显的温柔。
“爷……”
“上一句。”
海兰珠不经意扫了眼,眼睛仿佛着了魔无法转移。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英挺的鼻梁上一双深邃的黑眸仿佛海东青般锐利,又如同大海深不可探。他并不年轻,却有着成熟男子的强壮及岁月磨砺出的韧拔。
似有些光芒闪烁在他的眸中,那样耀眼,那么闪亮,海兰珠怔忪的模样就这样出现在瞳仁中。
在他的眼中所闪耀的,原来竟是她自己!
“你可真是天神给我的熬登!”男子激动将她拥得更紧。
海兰珠这才想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要垂下首,却一阵凉风吹来,接着一个喷嚏。
“冷了?”男子抱着海兰珠走到一处避风处,升起火堆。他小心的将她放坐在柔软的草地,并脱下自己的外袍盖住。海兰珠偷偷将他打量的更仔细,想到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实在可疑,顺着他最初站立的地方看去,却是自己走出的密道。难不成这个男人是跟着自己走出来的?
他是谁?种种证据指明他应该是个盗墓贼,可海兰珠清楚,他绝对不是。
男人仿佛看出她所想,直接回答:“我不是什么山贼盗墓贼,小熬登别怕啊。”
海兰珠红着脸,絮絮叨叨到低喃:“我可不是什么小熬登。”她都嫁人了,也不小了。
男子耳力甚好,又是豪爽一笑。
“你是哪个部落的姑娘?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迷路了?恩?”
“我……”想到自己的身份与陌路人的彼此,她咬牙。“我家在叶赫的北面,来叶赫城探亲,与家人走失了。”应该不算撒谎吧,她确实来自北面的大草原。
“小熬登,你叫什么名字?”
“……”海兰珠不说话,只是侧着首将容颜的大半掩在长发中,她半垂的水眸看在他眼中,又是心中一番颤动。“爷,我知道您是好人,可否让我回家?”
想起乌兰齐兰和不知是否脱险的莽布泰,海兰珠来不及伤心,又是一个喷嚏。
男子蹙起眉头,不悦道。“你必须脱下这身湿衣服。”海兰珠自然不肯。男子却由不得她任性,伸出大掌要剥。海兰珠惊叫出声,流下泪来。
“求您,我自己脱。”
他似乎头一遭遇到这样爱哭的,心下不知所措。惯性地怒斥道:“真是麻烦!”
见她被自己的大嗓门骇了一跳,又是一阵心烦。遂自动转过身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海兰珠这才肯动手脱去衣服,不时偷瞄火堆对面的那张挺拔壮实的背。幸好男子的外衫很长,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后,她看着袖口黑底金线缝饰的图腾,散发一股不可阻挡的贵气。那应该是大金国(太祖尚存,大清未立国。)的八旗之一。
这里是大金的叶赫城外,眼前的男子又是一身女真打扮,应该是个八旗贵族子弟。海兰珠如是想。
“过来。”在她发呆之际,男子已经转过身。
他的语气是无庸质疑的命令,带着独有的霸气。
海兰珠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坐在了他的怀中!
男子满意她的顺从,盯着她颈际白嫩的肌肤,缓缓贴过去。“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
“海兰……”
“海兰,你的名字在蒙语里是指美丽的玉,知道吗?你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玉人。”
“不。”她下意识地要逃,却被他紧紧困在怀。从未有男人对她说过这样动听的话,想到这,她的脸上又泛起可疑的红晕。
“你可真是容易害羞。”他轻拍她的背,“睡吧。”
海兰珠念着叶赫城,可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吐出。
她看着火焰跳动的节律,一夜的惊魂早令她身心疲惫不已。人体的温暖是个巨大的诱惑,她像个孩子般揉着眼,缓缓进入梦乡。
梦里,她仿佛回到了科尔沁美丽的草原。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蒙古包中,葛尔泰正坐上位,身着紫色长袍,同色腰带,桌前摆满丰盛的奶食与肉食。但他却心烦得一点胃口也没有。
一旁擅长察言观色的富察福晋恭敬地递上鼻烟壶,却被一把推倒在塌上。
她咬牙看向丈夫,眼中闪烁着妒恨。
但当葛尔泰朝自己扫过来之前立刻转为阿谀谄媚,她本是美艳非常的丰满女子,这一笑更是艳丽四射。
“爷,您这是怎么了?自从音格图这奴才走出去后您都不对我笑了。”
葛尔泰转眸定定看着她,心思难以猜透。
富察福晋又是一笑,自己斟了杯奶酒。“不过是应该在叶赫城的海兰珠不见了,您那么担心做什么?音格图这奴才不是说了是在城外遭了马贼吗?要我看,八成早被贼子给捉去……”
“住口!”葛尔泰冷笑,“你懂些什么?”
“是,我是不懂。你们爷们的事你们爷们解决。”她负气地又斟了一大杯。
她本是富察部甚受宠爱的公主,说来配他这个察哈尔贝勒作侧福晋还真是委屈到不用怀疑。但她是对他一件钟情的,又有何办法?
她嫁他快有两年,也有了三阿哥。嫡福晋是他青梅竹马,这点她没有办法。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两个阿哥一个格格,她妒恨自然,但动摇不了嫡福晋的位置也是事实!
可这个早她进门的博尔济吉特氏海兰珠一无所出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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