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离尘嚣。
他想远离红尘,怎奈红尘不远……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女人,他越是靠近,她越是远离。就如同水月镜花,他来不及伸手,便已消逝。
豪格想着,心中的不甘与怨愤越发狠了。
“你现如今可真是风光了,先是让他亲口说你‘红颜如玉’,传得八旗上下都知道科尔沁部新来的美人福晋都25岁了,竟还把大金国汗迷得一塌糊涂!还有什么‘关雎宫’,竟然费了那么多心思,就为着迎你!现在你把他弄得不像个汗王倒像个诗人,从没有一个福晋,是这般当着家宴宣布娶纳的,你还没嫁来就这般‘非同一般’,心中怕是乐疯了吧!”
海兰珠紧紧掐住他的肩,十指深陷,腹痛的下坠感越发强烈,痛得她连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可是豪格的话这般伤人,她怎么也忍不下。
“不许……你侮辱他!”
豪格终于察觉她的异样。
“你怎么了?”
“走开——”她想推开他,却失手抓伤了他的脸。一时间更加心急,本能地遮住脸,生怕他还手。“不要打我!”
豪格却只是看着她,眼际浮出哀伤。
他紧紧抱住她,喃喃道:“你不要怕,我不会打你,我要带你回府。我绝不会让你痛,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来救你。。。我会一辈子待你好,海兰珠,你做我的福晋好么?”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可表情却出奇的认真,让她一时无法辨清。
“皇太极——皇太极?”失去力气的海兰珠低喃着,唯有这个名字才是她心底最大的支撑。
“住口!跟我回府!”豪格冷冷的扛起了身下柔软的娇躯,阔步向前,海兰珠用力踹到豪格前胸,他却无动于衷。“豪格——”腹痛一阵阵突袭,海兰珠闷哼一声:“放。。。我下来。”
豪格听出不对,立刻改成横抱。
她脚一落地便不顾腹痛地转身拼命冲向殿门,豪格惊怒之际,用力抽出腰后的马鞭——
海兰珠只觉背后的肌肉如被人硬生生撕裂,布料破碎的声音以及一阵轰隆的耳鸣后,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如风中凋零的玫瑰,缓缓倒在大殿沁凉的地面。豪格惊吼一声便要冲上前,而就在此刻隆踏的脚步声蓦地响起。
一抹金黄马褂下摆闪过殿门,直直冲向地上的海兰珠。
“这是怎么回事?!”皇太极怒吼地瞪向所有人。
随后而至的人们,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海兰珠紧闭着苍白的唇,软软的身子仿佛没有灵魂般歪倒在皇太极的怀里。他蓦地想起去年征察哈尔时她病重的样子,不由心痛如绞。
“兰儿!兰儿,你不要吓我!”下摆突然湿濡冰凉,伸手一摸,他惊得险些背过气去。
殷红的血水,缓缓蜿蜒开来。
御医上前号过脉,一个得瑟跪了下来。
“大汗——福晋这可是‘滑胎’之召!”
“什么!”皇太极瞪大眼。“不可能!”
跪在地上的豪格怔愣地瞪大眼——惊怒,不甘和心疼一闪而过。
他突然一个踉跄用力地磕了下去,头深深埋在的双臂间,许久没有抬起。
海兰珠只觉此刻四肢五胲如同断线的木偶,想要抬起却怎么也用不上力,甚至连睁开眼给他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也办不到。下身越发的湿冷,她感觉得到有东西正不断的下坠,冷冷地流下泪来。她一直不知,幸福原来是这般脆弱……
皇太极的怒吼犹再继续,他震怒的样子像似吃人的老虎,帝王的怒火排山倒海。
“兰儿有什么闪失,你们都给我赔命!”
“大汗!大汗——福晋的胎保不住啊!”
“谁说保胎了!我只要大人!”皇太极瞪红了眼,愤怒地抓起手边的茶杯,用力掼在地上。他冲到她的身边,心如焚烧。“到底是怎么回事!豪格!”
豪格确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失了魂魄一般。
哲哲缓缓踏了进来,安抚道:“汗王,侍女告诉我,刚才关雎宫有刺客行刺,是大贝勒遇巧救了海兰珠,只可惜动了胎气——”
跪在不远处的乌兰支支吾吾地不敢吭声,畏惧地看了一眼哲哲后,只是泪流满面地一径瞧着自己的主子。
皇太极根本不信,换了往日他必然当场查个一清二楚,可此时此刻他的全部睿智都被海兰珠苍白的脸碾得粉碎!她明明在宴席上还是好好的,为何仅是一阵茶的功夫。电子书,便已这般不堪!
“大汗,请问兰福晋是曾否用过什么不洁的东西?”
皇太极骤然抬头:“你是说有人谋害兰儿!?”
哲哲缓缓挑起眉。“额得,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乱说。在大汗面前说话可得仔细——”
名叫额得的御医忙不迭磕头谢罪。
“乌兰,你来说。你家主子都吃用了些什么不干净的——”
“除了例份的,就只有……”
“说!”哲哲冷冷瞪视一眼。
乌兰一个颤抖大叫道:“主子抽了‘阿芙蓉’——”
“都给我住口!”皇太极暴喝一声。“你们这些个‘下作东西’,统统给我滚出‘关雎宫’!”
众人立刻各自鸟兽散,有些胆量气度的只是行了礼才离开。年轻的庄妃布木布泰搀扶着脸色铁青的哲哲,走到门槛的时候,不禁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哲哲踩着花盆底,雍容华贵地往清宁宫回走。身后跟着一大群嫔妃命妇,却除了衣料“窸窣”的细小摩擦声,无人敢发出杂音。
她眯细着眸子,侧首淡淡看了眼布木布泰。突然开口:“大汗这是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布木布泰微笑着不语,“姑姑,您应该留下安慰大汗。他是离不开您的。”
“你这张小嘴真是甜——只可惜我明白的很……”
“这宫里,是没有人可以替代您的。”
哲哲突然停下步子,仔细地抚摸凸出的肚子,细长的凤眼闪过一丝阴郁。
“是啊,绝对没有。”
“海兰珠——”
突然关雎宫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震得所有人心惊胆跳。
哲哲冷冷地道:“愣什么,咱们走!”
当关雎宫的大门再次打开,已经是第三天的晌午。
大金国汗对新福晋珍视之极,竟然连罢三朝,到了第四天,皇太极在炕上幽幽醒来时却没有看到昏睡多日的爱人。
“海兰珠!”他感觉怀中一片冰凉,没有了她柔软的感触,内心也是一片荒芜。
初秋的大殿还有着独特的萧瑟,仿佛光线也终黯淡成灰,细微的玉碎声蓦地想起,他眯细眼看去,只见海兰珠正温顺地坐在绣墩上,对朝北的一张古铜镜匣梳着头。
大殿突然出奇的静,他出神地注视她,仿佛怕打破什么。他看到她的脸色出奇的红润,炭盆子里的细烟袅袅升腾在他们之间,他想也许是火烤的罢。突然她水漾的眸子自镜中看来,他不由得一怔,视线紧紧的与她纠缠。
“我听说,女真人的媳妇都是自己梳头的,老汗王的福晋们也是一个比一个贤惠,我刚来什么都不会,所以都是乌兰帮我梳,我决定以后要更自立些,不让你操心。”
他只觉突然有种哽咽梗在嗓子眼,酸酸的不是滋味。她说话的声音这样好听,可是不知她有否从自己的眼中看到她此刻故作坚强的表情。
喉结缓缓滚动,皇太极别开首,看到一碗汤药还摆在一旁,不禁皱眉。“这么不趁热喝了?”
她不说话,只是笑道:“好苦的。”
他不知她为什么连说苦的时候都要笑,一股子抑郁纠结于心,怎样也散不去。
他突然烦躁地挥挥手:“让奴才们再熬一碗来。”
海兰珠比了个细声的肢势,慢慢道:“我让丫头们都去睡了,看她们的样子多可怜见——”
“那是她们的本份!”皇太极也不知道怎么了,暴吼一声后踹开被子,下地一把揪起她便往怀里拉。“你该死的不要再装坚强了!我宁愿你哭你闹也不要你这样让我心痛!”
她推开他,双手紧紧抵着他的胸,只是不住摇头。可是越摇越是停不住的心发慌。
“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宁愿你只说假话!”他瞪红着双眼。“孩子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她的嘴唇突然失去了血色般。他这句话、他这句话……
“那么是谁的错?”
他一时也无语,愣愣地坐回了炕上,随手执起一碗东西就灌下去了。
很快意识到,他喝得竟是她的药,心中一阵发紧便喷了出来。
她抽出汗巾,跪下来仔细地为他拭净。
“看你,就像个孩子——”
提到孩子,又看到一地的褐色苦药,皇太极净一脸的失魂落魄。
她不知道,自去年她在察哈尔病得差点没了,他就向天神发誓过——只要心爱的她没事,他爱新觉罗。皇太极一辈子都可以不求医用药,自愿折寿十年!
他胡思乱想之际,海兰珠已经不知何时坐回了绣墩。正往发髻两旁簪着粉红的旗花,那是朵娇艳的牡丹,发梢两边长长的流苏垂在耳际,更衬得她的出水芙蓉。
“皇太极,好看么?”她突然转过首问他,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样,她全身都在闪闪发光,美的那么窒息……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背靠着软塌,半阖双目。大脑一片空白,他暗自好笑——
皇太极啊皇太极,枉你英雄一世,也有这样儿女情长的一天。
再睁开眼,竟然不见了海兰珠的踪影,他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走遍了诺大的关雎宫竟硬是找到她的身影!
“兰儿!你不要吓我!”他几乎一个踉跄追出门槛,恰巧看到一个水蓝色的旗装一角隐没在配殿墙角。
皇太极紧紧追了上去,那人回过头他才发现不过是个奴才,反而吓得那奴才跪地磕头。
“看到兰福晋了么?”他气急败坏。
那奴才不住摇首,皇太极茫然抬起头,想起方才他的冷漠,心疼加上急切使得他一阵阵的发昏。
“海兰珠!”他大吼一声,突然想起她的话,下意识的转首朝降凤楼看去,越发的强烈的感觉到她就在那里,无论如何,他就是知道!
登上这座盛京最高的建筑,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挣扎,风声正紧,他几日未梳的辫子松散在脑后,感觉杂草一般生在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除之又长。
怎么样,也无法忘记她对他的话。
(“皇太极,我可以朝你许个愿么?”
他立刻失笑,“我又不是天神,又许愿?”
她红着脸,嘟囔道“你比天神让我喜欢——”然后大声道:“皇太极,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么!”)
“兰儿、兰儿——”他喃喃着,果不其然在一个角壁后的风铃下看到泪流满面的她。
她蹲在角落里像个孩子一般蜷缩紧抱着自己,光着只着白布袜的小脚,连鞋也没有就跑了出来,刚簪上的旗花也不知跑掉在了何处,只是狼狈的流着泪,不说话。
他要上前,她却直往后缩。
“不是你的错。”她抬头看到他突然这样说,“这是你刚来的时候对我说过的话,就在这里……还记得么?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她咬牙,“不要说得那么容易!”
他只觉血气直往上涌,忍着怒气喝道:“跟我回去!”
她却一动不动,甚至带着点愤恨看着他,他全身一震。
“很好,这才终于像是真正的你,你也终于发怒、发狂了么?”
“天神!”她大叫。“我甚至来不及知道他的存在——”
他死命地脱起她,这样的粗鲁,仿佛要吞噬她!
她突然喃喃道:“我们还有未来么?”
他目不转睛:“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她被他拉着步下了降凤楼,他的手是烫热的,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放开!
也许一切终将空,可是唯有这双手——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盛京篇:浮舟
——红尘似水,姻缘浮舟。几人摆渡,几人浮沉。从草原的一次浪漫相遇,到跨于战火硝烟的洗礼步入盛京关雎宫成为他生命中最明亮的那颗北极星,眷宠恩重的宸妃。他爱她,从关雎宫的牌匾挂上的那天,就不曾有人怀疑过。她应该是幸运的,但为何前途总是多舛?难道真的如那句话所说,如玉的红颜,终是易碎?当一切已经爱、恨过、嗔过、痴过……似否自古红颜终惘逝,今夕昨夜皆尽梦?
唯愿相思无尽,佳期终须还梦。
序
天聪八年十月十五日雄壮浑河滔滔滚过直直的河道,一个天然屏障环绕着天聪盛京的眷盛繁荣。
城外不远的四合院住满了近日从蒙古科尔沁部新来嫁的群伍,白日长长的送嫁队伍排至了数十里地,直让盛京的老百姓叹为观止。天聪大汗皇太极娶外部新福晋这也不是第一次,可这样的礼节这样的排场,那可是盛京几十年内的首次!
在人们猜测中,一个红色的马车滚滚而至,车旁策马笑意正浓的中年男子正是几年来人们早已熟悉的科尔沁部台吉吴克善。人们纷纷猜测中,新嫁娘微笑着走进下车。精致的风情,惊艳了所有人……
月色正浓,盛京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一字排开的红色烛泪滩滚在床头的案台上,有点风华正茂的干涸叹息。海兰珠独坐在榻上,想起明日即将举行的婚礼,不由得眉开眼笑。据天聪七天离开盛京,已经过了大半年的光景。流掉了孩子,她为此和他冷战了数日,后来因为前线的征战,他不得已将她送回科尔沁,约定了婚期便依依惜别。其实现在想来,还觉得这都是戏文中才有的百转千徊,可是她和他偏偏就碰上了。
天知道她此刻多么想要飞扑到他的身边,可按照女真人婚礼习俗,头一天称“柜箱日”,也叫“过柜箱”。清晨,需要女方送亲的喜车载着新妇和嫁妆前往夫家。途中遇到夫方迎亲喜车时,将嫁妆搬到夫方车上,并由夫方一人将妇方驾车马鞭接过,赶至夫家,俗称“接鞭”。车行到离夫家不远处,便有一处预先借好的房子,供新妇陪亲暂住一宿,俗称“打下墅”。这些和家乡蒙古相异的婚俗,她因为嫁他,早已经背的混瓜烂熟。她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在滚滚尘嚣中回首望去的最后一眼,远远的氤氲升腾的草原高野,时风正爽,细细传来那如泣如诉的马头琴声还有着一股子温馨的马奶子香味,她是草原的女儿,只是她心里是真的明白,这一次,真的是最后的别离了。何必伤逝,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海兰珠睡下的很晚,第二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