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 作者:颜如画(jj2012.9.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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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仪 作者:颜如画(jj2012.9.3完结)-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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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粟晓知道这是给爸爸妈妈的,所以十分高兴,看得格外仔细认真,煞有介事地答:“玫瑰花有许多颜色,红玫瑰,白玫瑰,黄玫瑰,蓝玫瑰都好看。爸爸说在中国红色代表喜庆吉祥,可是婆婆说红玫瑰太俗气,那么要粉红玫瑰和白玫瑰吧。”
  这样两天下来,顾朗和董瑜都没有话说。终于都定了下来,也到了这一天。
  “馨仪,馨仪,你在哪儿?”董瑜拿着婚宴礼服要做最后确认时,却一扭头不见了馨仪,满房间大声呼喊了起来。
  负责这场婚礼新娘所有礼服设计的总设计师指指露台的方向给她看,她一边拿着礼服一边朝露台走来,“馨仪,馨仪——”
  馨仪终于听见了她的呼喊,回头答应:“我马上就来。” 
  她知道阿姨这样紧张,事事挑剔最终也还是为了她。反倒是她自己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即便是终于到了这一天,也只在刚刚遥遥望着花园的礼台时才忽然有了一点感触。
  董瑜说:“你快把这件衣服穿给我们看看。”
  馨仪笑着接过了衣服,去了衣帽间。那是一件白色的丝绒长裙,也是老旧的式样,腰后有大大的蝴蝶结,还有着圆圆的小翻领,只在领子上密密匝匝缀上了一粒一粒温润的白色珍珠。所以不需要再费心搭配任何珠宝,戴上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便可以。
  馨仪穿着出去后,那位设计师自头到脚,又前后左右都看了,点点头非常满意。董瑜看了一圈后,忽然说:“红宝石戒指不配。”
  馨仪手指上并没有佩戴戒指,但是董瑜见过那只红宝石戒指,当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把粟父留下来的那只透明钻戒给了馨仪。馨仪一直不知道那只戒指的来历,从前猜是父母亲的婚戒,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家里也没有她的任何相片,所以也不知道是否有过那样的一场婚礼,自然不敢确定了。
  设计师是见过那只红宝石戒指的,而且永生也不会忘。他在脑子里想了想新娘子再戴上那只红宝石戒指的画面,却忍不住点头说:“很配很配,红宝石和这件礼服很搭配,当然也配珍珠。”
  董瑜冷哼了一声:“这件裙子很素净,戒指还是素净点好。”
  设计师一头雾水,那只红宝石戒指是粉红钻石,又因为年月深远,温润玉华,并不艳丽。馨仪立即明白了,笑着说:“我对他说穿这件裙子的时候就戴爸爸那只戒指吧。”
  刚刚走到门口的人听见这句话顿了一下,倒是董瑜一转头看见了门口的人,又冷哼了一声。这一下,设计师也看见了,笑着招呼:“唐先生。”
  馨仪穿着那件白裙子,一时犹豫是否要现在去衣帽间换衣服。可是,唐淙沛已经走了进来,在她面前停住。她低着头,抬头也不是不抬头也不是,一转身便要立即去衣帽间。
  “馨仪——”他却拉住了她的手,“有人想见你。”
  当着屋子里的这许多人,馨仪有点不好意思,挣了一下想抽出手来。他却下意识握得更紧,她的手指头都被捏疼了,只觉得他抓住她的那只手指尖冰凉,像在微微发抖。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
  她的眼眸纯净,如同身上简单的白裙子,可是溢彩流光。唐淙沛在对上她的眼睛的那一刻,忽然平静了下来:“有一位玉小姐想见你。”
  董瑜一怔,忽然说:“今天馨仪没有时间见客,她如果有请柬,可以参加婚礼。”
  馨仪并不认得什么玉小姐,阿姨既然这样说了,她便说:“那请她去参加婚礼,婚礼后有时间我再见她。”
  唐淙沛顿了一下,说:“好。”
  可是,房门口忽然传来几下“咚咚”手指扣在门板上的声音:“我可以现在进来吗?”董瑜脸色大变。
  唐淙沛显然也没有意料到她会跟着他走到这里来,沉着脸转过头去:“玉小姐,我并没有请你上楼。”
  “我只想见见我的女儿。”她的视线越过他,看着馨仪,缓缓说,“粟顺韬大概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叫玉兰风,是你的母亲。”
  馨仪看着她,一瞬间无数的画面纷杳至来,思潮飞出去很远很远,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追着爸爸要妈妈,爸爸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只得自己幻想妈妈的样子,后来长大了一点点,晓得自己没有妈妈,于是说不要妈妈了,有了阿姨后说再也不想妈妈了,可还是偷偷地想。 要过了很久很久,思潮才飞回来,飞到面前这个说是她母亲的人身上。她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却依然觉得陌生得不可思议,怎么也不能把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与幻想里的那个妈妈联想在一起,像是这个人跟她并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她说她是妈妈。
  屋子里的其他人早已在那句话之后便避开了,四下里极静,董瑜终于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玉兰风,你不配。”
  玉兰风也笑:“可你更不配,她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身上流着我的血,是我和粟顺韬的女儿。董小姐,你应该知道。”
  “我只知道,她出生后就没有妈妈,只有爸爸。玉小姐在台湾大婚,做了宋太太。宋太太,我说的对吗?”
  “粟顺韬身前并没有娶任何女人,所以董小姐终身始终是董小姐,是吗?”
  董瑜想到了往事,她这一生最好的那些日子,隔了一会儿,才说:“不,他向我求过婚,我们已经订婚,如果……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会举行婚礼。”
  “可是粟顺韬死了,所以永远没有婚礼。”
  直到这时候,唐淙沛才出声:“宋太太,请您去会客室休息。”
  馨仪忽然也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地接着说:“我该换衣服了,今天没有时间见客人。”
  玉兰风并非不晓得她不受欢迎,可是在听见这样的逐客令后,脸上还是有了一丝惨然。她顿了一下,终于说:“你不能嫁给他,因为他害死了你父亲。”
  这句话像平地里的一颗惊雷,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抛了出来,屋子里再也没有人说话。馨仪怔怔地看着她。唐淙沛却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一时仿佛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来。董瑜心下惨然,却是最先镇定下来的人,缓缓说:“不,他是自杀的。”
  玉兰风冷笑了一声:“董小姐何必自欺欺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为什么自杀,是谁逼得他破产自杀,又是谁在他死后接收了粟氏,成了唐氏的一家分公司。从前你或许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可是蔡志伟知道,我相信他早已对你知无不言,你现在也不会不知。”
  董瑜忽然急了,颤声说:“馨仪,你要相信我,你爸爸真的是自杀的,他是自杀的……”顿时只晓得重复这一句话。那么久远的故事,她从不肯承认她都知道,也不想去讲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
  馨仪忽然不顾一切地要挣脱开那只手:“阿姨,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唐淙沛并没有用力再去抓住她的手,而是缓缓地松开手指,看着自己空洞洞的手心。这一刻心里的一个地方又再次空洞洞地痛了起来。
  可是馨仪又问了一遍:“阿姨,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董瑜终于缓缓追寻记忆的脚步,回到那个故事里头去,故事的最初并没有她,可是关于他的。她终于说出了他与另一个人的故事。
  她说:“你爸爸这一辈子只爱了一个女人,她叫唐兰仪。他在伦敦读书的时候认得的她,那时候她还是中学生。他在伦敦守了八年,一直等她长大,后来她长大了嫁给了他的同学。 你爸爸在伦敦又呆了三年,终于回到了香港。他自己设计建筑了那栋房子,花园里的玻璃花房里养兰花。再后来玉兰风缠上了他——”
  “是他找的我,”玉兰风打断她,“我没有缠上他。”
  董瑜笑一笑:“是你找上的他,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一个‘兰’,兰花的兰,你长得像唐兰仪,他才跟你生下了馨仪。可是假的永远也真不了,后来你知道了唐兰仪这个人,见过照片后,自己走了,做了宋太太,是不是?”
  玉兰风不做声,董瑜跳过当中十年,只是说:“十年后,他终于知道唐兰仪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我告诉他,顾周南已经去陪她了,她不会孤单。可是他还是自杀了。”
  “不,你掉了一段没有说。”玉兰风看着唐淙沛,“唐先生,你十六岁的时候有没有去过香港?”
  “玉兰风,就因为他的母亲是唐兰仪,就因为你不是唐兰仪,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 董瑜的声音忍不住尖锐了起来,“你不配做一个母亲,你八年前就应该和宋思明一起车祸掉下悬崖摔死。”
  玉兰风冷冷地说:“可是,宋思明把我从车子里推出来了,我没有死掉。”
  馨仪忽然静静地问:“晓晓在哪儿?我有半天没有看见他了。”她怔怔地走了出去。
  
  粟晓在图画室里。因为今天馨仪要梳妆打扮,他在旁边免不了要分散注意力,家里又都是忙碌的人群,顾朗吃过早餐后就哄他去了图画室,说是画一幅画送给爸爸妈妈。他在图画室呆了一上午,原本是小姑姑陪他。后来小姑姑有事情走开了,罗小姐也一直在那里守着他。馨仪找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画好了那一幅画,看见她了,倒是想先藏起来。因为他记得叔叔说过,这幅画要等会儿在下面花园里才能送给妈妈。可是画板一时藏不起来,馨仪已经看见了。
  是一幅水彩画,是下面的花园,有玻璃花房,有鲜花与长台,还有香槟塔和白色的椅子。在鲜花编织环绕的礼台上,站着一对新人,当中有一个小小的孩子。
  粟晓把画板遮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妈妈,现在不能看,等一会儿才能看。”
  馨仪看着他,他的脸渐渐地丰润了起来,刚刚出院时的苍白瘦弱已经不见了,而是多了一抹红润。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益发亮晶晶,宝光灿烂,像一天一地的灯光,那双眼皮的折痕仍旧深得像一碗新月。 她忽然怔怔地落下泪来。
  粟晓低着头收拾自己的画笔,一边说:“妈妈,你快去换衣服。爸爸说你今天要穿婚纱在花园里嫁给他,我要给你牵婚纱,我还要穿和爸爸一模一样的衣服,他的衣服大我的衣服小,我要去找爸爸一起穿衣服。”
  馨仪抹了一把眼睛,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对他笑一笑:“晓晓,妈妈不嫁给爸爸,好不好?”
  “可是爸爸说要娶妈妈,妈妈也要嫁给爸爸,爸爸和妈妈本来就是一起的。”粟晓忽然一脸担忧,“妈妈,你不想和爸爸一起吗?”
  馨仪看着他的脸,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唐淙沛在图书室门口站了半晌,直至这时候才静静地转身离开。在他知道她的父亲叫粟顺韬的时候,他曾经以为要是不能瞒她一辈子,那么就放她走,那样或许她也还是永不会知道。那回在机场看着她离开的时候,他想那样或许她会快乐。因为她同他在一起并不快乐。可是,这时候站在门口,他却终于知道,他永远也做不到,做不到看着她离开。
  
  馨仪重又上楼去换衣服的时候,玉兰风已经离开了。董瑜没有再提起她,刚刚那些事仿佛全都成了过去,仿佛那个人并没有来过。馨仪坐下来,化妆师给她上妆。董瑜仍旧在一旁检视,也仍旧挑剔疙瘩,一会儿嫌眉毛粗了,一会儿又说腮红淡了。直至一切准备就绪,馨仪站在花园红毯上,要走过去时,她才说:“馨仪,我希望你不仅仅是为了晓晓。”
  馨仪只是顿了一下,没有回答,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了。
  婚礼最终还是静静地在花园举行了,粟晓的那幅画已经表框好了,他听叔叔的话,在爸爸给妈妈戴上戒指后,把那幅画送给了爸爸妈妈。
  馨仪只是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脸。
  唐淙沛从他手里接过那幅画的时候,却忍不住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
  台下的董瑜忽然落下泪来,起身静静地离开。在花园门口,有人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她一甩手就要挣开:“蔡志伟,不要碰我!”
  蔡志伟一早就意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所以紧紧捏住她的手腕不放:“我碰了,又怎么了?”
  董瑜厌恶地皱起眉来,冷冷说:“是你带玉兰风来这里的?果然是表哥,兄妹情深。“
  “不是我带她来的。”
  “蔡志伟,八年前在香港,你同我说,她只是想见见馨仪也只见那一回,永不叫馨仪知道,以后永远消失。我可怜她死了丈夫做了寡妇,才答应你们那一回,没想到你们故意等到今天。”
  蔡志伟仍旧重复那一句话:“不是我带她来的。”
  董瑜忽然一字一顿地说:“蔡志伟,你这一辈子永远也不要痴心妄想。”
  蔡志伟怔了一下,要隔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疼痛,像是一把冰冷的尖刀直戳进心脏,看不见血,可是一颗心支离破碎,再也不会完整。
  他曾经以为这一生她都不会知道,他也曾经冷冷地想,如果那样也没有什么要紧。却原来——原来她早已知道。
  花园里传来一阵掌声和欢笑声,音乐声又响了起来,是一首圆舞曲。可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岁月匆匆百转千回,她依然不会走到他的那一头去。在情爱的路上,他只是一个孤独的旅人,从头至尾一个人在走路一个人在独舞。
  唐淙沛牵起馨仪的手的时候,身边的喧嚣浮华渐渐远去。他知道,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一天,这样的音乐和舞蹈。可是,今天还没有完,就还是属于他们的。此时此刻,这一支圆舞她终于要同他跳下去。
  可是,一天始终是一天。伴着婚宴的结束,属于他的一天也到头了。他没有回卧室,只是在书房看那副粟晓画的画。那么蓝的天空,开得那么好的花,此后将永远陪伴他。
  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欢乐的那一段时光。那天晚上,在卧室的露台上,她忽然问他:“唐淙沛,你为什么要叫唐淙沛?”
  他说:“唐是我妈妈的姓,我的名字是她取的。她说淙沛属水,她遇见我爸爸那天下着很大的雪,可是她听见了有河水流水淙淙的声音,于是走过去,然后看见我爸爸。”
  然后,他问:“那么,粟馨仪,你为什么要叫粟馨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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