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道:“是的,从她的形貌看来,约摸二十五六,风华绝代,艳丽无双!确是人间仙姝。”
马百平却道:“天音仙子郭心律是天音门主,也是横行江湖的四霸天之一,为天魔教中四大势力之一部分,怎会如此年青呢?”
燕青笑道:“有些人的年青与否,从外貌上是看不出来的。”
马百平道:“可是据银凤告诉我说,天音仙子郭心律,至少也在七八十岁之间了,不可能如此年青。”
燕青哦了一声道:“马兄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马百平道:“我们离开毕清池之后,银风就把我邀到景泰镖局去,直接告诉我她是四霸天中另一霸天-天欲门主秦湘骑的代表人,要求接景泰的产权,作为基地……”
燕青道:“马兄答应了没有?”
马百平道:“不答应也不行,景泰的人事根本已在她的控制之下,何况我也乐得如此,给恨天老怪增加些麻烦,四霸天的内情是她刚告诉我的,我急着想通知燕兄,一问之下,才知道恨天门下到这儿来裁杀燕兑了,我赶紧前来阻止,却先碰上了天音门中的人。”
燕青长叹一声道:“天魔教这秘密总算被揭开了,天下原没有永远的秘密的,只是四大魔头还有两个尚在人间,把他们找了出来,加以残除,天下或可太平了一阵了。”
马百平道:“是哪两个。”
“恨天翁与天欲门主。”
“天音仙子不算吗?”
“我见到郭心律绝不可能有七八十岁,我想此女必然是天音的传人,真正的郭心律已然物化,由此女接替了天音的名号而已。”
“她不会企图独霸武林吗?”
燕青道:“应该不会,年青一代没这么大的野心,正如马兄与白门主一样,我们赤子之心未失,不会狂到这个程度。”
马百乎感慨地道:“是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一上了年纪,就会变得这么可怕了,恨天老怪我还没见着,单以家父而言,他只是恨天翁培植的傀儡而已。都已为权势所投,执迷不悟,干得非常起劲。”
燕青叹道:“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对生命一些美好的事物已没有追求的能力,因此才热衷于名利权势,世间的守财奴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连一个庸人都不免如此,武林中人又何能例外呢!”
马百平道:“也不尽然,九老会中许多侠义领袖,为了抵制天魔教,滋滋不遗余力,弃身家性命于不顾,又是为了什么呢?”
燕青道:“那是另一种追求的满足,雁过留声,人死留名,他们希望着在身后留下不朽声名!”
马百平一叹道:“虽然是一样的追求,却有正邪之分。”
燕青别有深意地道:“人活在世上,总要做点什么的,如果以个人的立场而言,恨天翁与令尊所为并无不当之处。因为他们也是为自己的理想而在努力。”
马百平道:“只是人不是只靠一个人就能活下去的,因此一个人追求的理想应该是每个人共同的理想,这也就是世俗所公认的道德与武林间的道义。”
燕青肃然道:“马兄此等认识,那是无上的侠义胸怀。”
马百平苦笑道:“我是在那些人的野心之下被造就成的,正因为我身受之苦,才知道这种思想对别人所造成的伤害与尊严的打击,我恨透了他们,也想到如果我循此而行,同样地也会被人所憎恨,我才决心反对他们。”
燕青钦敬地道:“人活在世间谁都免不了有痛苦,对痛苦的承受,有两种人,一种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一种是已之所受,倍施于人,前者为圣贤,后者为邪魔。马兄本悲天悯人的圣贤心胸,小弟深以结识为荣幸。”
马百平苦笑道:“燕兄太过奖了,我并不是你所说这么好的人,以前我也不是这样的人,最近才改变的,而且是受你的影响。”
燕青道:“马兄别开玩笑了!”
马百平道:“是真的,自从燕兄出现之后,天魔教中起了很多变化,都是由燕兄引起的,从舍妹到金风大姐还有这两位姑娘,她们都愿意不顾一切地来救护你,银风对男人是得不到手的就杀,我知道她在燕兄那儿碰过钉子,她居然告诉我说,谁杀了你就找谁拼命。”
燕青不禁尴尬地道:“马兄可别误会,兄弟跟嫂夫人会面时,白门主也在一边,可没有什么不轨行动。”
马百平笑道:“燕兄可别以为我在吃醋捻酸,我绝没有这种心,我只是说明我改变的原因,以前我还想在天魔教中建立自己的地位,后来见到燕兄处处都受人欢迎,不仅是女子,连男人也是一样,我才有感触,受人喜爱比为人憎恨的滋味是何等不同,我才决心做个不受人憎恨的人。”
燕青道:“为人总不能处处讨好的,刚才不就是有人杀我吗?”
马百平道:“他们要杀你的原因只是利害的冲突,并不是恨你,所以这决心不会太激烈,受人憎恨就不同了,你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处心积虑地对付你,连一个人都无法信任,像已死的天魔令主及现在的恨天翁,他们一生中躲躲藏藏,不敢公开见人,即使在自己的势力圈子里,也有着数不清的敌人,像这种生活,即使能享天下生杀之权,又有什么意思呢。”
燕青倒是被他这番理论听得怔住了。
马百平道:“目前跛仙袁斌是唯一与恨天翁接触的人,连洁心母子跟我约好了,他们去踩袁斌后脚,希望能找到恨天翁,我自己也作了布署,所以来邀燕兄,燕兄如果能行动,我们就去试试看。”
马百平装成了刘琳,燕青装成了秦九,两人踏进了仇四烂眼的赌访,仇四烂眼忙迎上了来道:“二位怎么又回来了?”
燕青笑道:“刚才输脱了底,想想实在不甘心,所以弄了点本事来,想再翻翻本,里面还没散局吧?”
仇四烂眼道:“还没有,不过也快散了,那位张老爷子的手气很不好,已经向百丰调庄饱帐房子先生借了几次借条,秦头儿要翻本就快去吧。”
燕青与马百平来到里面,果然袁斌与一个矮胖的老者坐在一张桌子上对赌,旁边跟着下注的却是百丰绸庄的伙计们,赌局虽在进行,情况却不热烈,显然是借此机会在商量着事情。
燕青低低声道:“那老儿就是恨天翁吗?”
马百平看了一下也低声道:“有点像,但是不敢确定,因为兄弟见到的恨天翁都是蒙面的,根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如何?”
燕青道:“只有试他一下了.”
于是走了过去,那一局人对他前来显然很不愿意,袁斌无可奈何地道:“秦头儿,你还输得不死心。”
燕有笑道:“可不是吗?刚好出去发了一笔小财,再来试试看。”
他押下了一张银票在出门,姓张的老者抓起骰子,冷冷地道:“秦头儿,老夫虽然手气坏一点,却是吃定了你。”
燕青道:“这一笔您老可能吃不了,因为借我银子的人是本城第一号财主,我想借借他的福气.”
姓张的老者已经掷出了骰子,闻言朝银票上一看,发现竟是隆武镖局马百平私人帐户上开出的票子,不禁一怔,骰子还在打转,他轻轻一碰桌子走了下来。
是个十点,他推出了牌道:“十上,十面威风杀四方!”
燕青笑道:“老爷子,您这个口采就不利,牌九一共才四方,您这一杀,岂不连自己都杀进去了。”
姓张的老者一翻牌,果然是个撇十,恨恨地一摔牌,燕青抓的是个一点,赢进了一注。
袁斌笑道:“秦老头,这好像是敝东的票子。”
燕青道。“可不是,今儿运气不错,在街上碰上马总镖头,平常见面,他多少总赏了十两二十两的,今天好像有急事,还没有等我开口,就给了我这一百两的票子。”
几个人又是一惊,袁斌尤其着急地问道:“秦头儿,敝上怎么会来到这儿的?”
燕青却漫不经心地道:“您是问马总镖头,他是找人的。”
袁斌更急了道:“找谁?”
“找一个中年妇人跟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
“找到了没有。”
燕青笑着道:“那可不知道,马总镖头问我有没有看见这样两个人,我跟老刘巡街的时候,恰好看见有这两个人,手里还执着兵器,也在街上经过。”
袁斌更急了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燕青却像不耐烦似的道:“老爷子,还有一条庄,您怎么不推出来呢?”
袁斌无可奈何地道:“张老,时间不早了,推完这条庄也该散了。”
姓张的老儿只得打出了骰子,随便地给了牌,燕青却装作吃惊地道:“糟了,我下了注赢了一注忘记收回来了,这一注整整押了二百两,马总镖头好容易给了我这一百两,又说不让我告诉人家他上那儿去了,今天是再也捞不到赌本儿了,输了可怎么办?老爷子,我还没看牌,收回一百行吗?”
姓张的老者沉声道:“秦老头,牌桌上有规矩,骰子落地,金浇银铸,那有再更换赌注的道理。”
燕青撅着嘴,直叹着气说道:“完了完了,久别重逢,庄家拿几付蹩十,这付一定是豹子,这一付是完了。”
他把牌一翻,又是个两点,更为懊丧地道:“凉了,凉了,两点还能赢吗,唯一的财神又断一路,今天算是输定了。”
袁斌看了姓张的老儿一眼道:“那可不一定,也许庄家又是付蹩十呢”
张老儿恨恨地把牌一摔道:“于先生,你可真是金口,就给你猜定了,统赔。”
他气呼呼地把面前的银票一推,站起身子来,出门而去,袁斌也把银子整理了一下。
燕青道:“于先生也要走了?”
袁斌笑道:“是啊,敞上既是在附近,叫他知道了可不太好,他最讨厌人赌钱了。”
燕青笑道:“您放心好了,马总镖头追着那两个人往鼓楼的方向去了,不会再回来的。”
袁斌一惊道:“鼓楼不就在附近吗?”
燕青笑道:“鼓楼离此虽是不远,但那儿什么都没有,我看那母子俩两个一定是路过的,马总镖头也退了下去……”
袁斌匆匆地道:“万一给他撞回来可不太好,秦头儿,你发财吧,我们可不奉陪了,大家也回去吧。别再赌了。”
燕青忙叫道:“于先先,你们这一走,不是散了局吗?你放心,我绝不会嚷了出去的。”
他的声音很大,似乎让每个人都听得见。
袁斌皱皱眉,只得又抽了两张银票塞了过来道:“秦头儿,你多包涵,千万别告诉敝上说我们在这儿要钱,这给二位吃点红,今天我手气不惜……”
燕青装出一付贪相,攫了银票道:“您放心,我不会说的,对了,那位张老爷子是那儿的,下次可以再找他赌赌,这种瘟生可不太好找。”
袁斌淡然的道:“他是敝号的一个主顾,不太来赌钱……”
说完招呼了那些伙计,一哄而散了。
燕青笑了一笑,翻开张老儿面前,赫然是一对地牌,朝马百平眨眨眼道:“百平兄,看来你的威风不小,把你给抖了出来,那老家伙有钱都不敢赢了。”
马百平也低声道:“我虽然不懂赌术,可也看得出有诈,上一把他就想赢的,可是听燕死一说,又故意震动桌子,使骰子改变点子,让你赢了,这一付他本来想捞本的,但被你一逗弄,连牌都不看就认了输,可见他们一定有鬼。”
燕青道:“不错,今天因为情况特殊,袁斌把张老儿约了出来,当面商量的,他们赌钱是个幌子,只是借此地说话,所以不欢迎旁人参加,那个秦九偏不识相挤了上去,怎么不被他们榨光了滚蛋呢。”
马百平道:“由此可见那姓张的老儿即使不是恨天翁,也必定是恨天翁的亲信,咱们得盯牢地,刘琳不知道是否行……”
燕青笑道:“没关系,他们借此地会面,必然不是第一次了,我们问问主人就知道了。”
说着袖起了银票,抽了一张五十两的,把仇四烂眼召过来笑道:“仇老四,你也分点采。”
仇四烂眼连忙道:“秦头儿,那怎么敢当呢,头钱已经由于先生赏过了,这儿全仗您包涵……”
燕青沉声道:“给你就拿着,不过有话要问你,那个姓张的老头儿是什么来路?”
仇四烂眼道:“您说的是张老爷子,那没问题,他是萧监公萧丈人的亲戚,常上这儿来。”
燕青道:“哪个萧监公?”
仇四烂眼笑道:“瞧您问的,萧监公还有几个,就是住在唱诗楼周必巷大宅的萧瑀萧大人。”
燕青哦了一声:“你说那老家伙常来,我怎么没见过。”
仇四烂眼笑道:“往常他都是跟绸庄的伙计们在里屋赌,今天刚好里屋没空,才挪在外面的,所以您不常见。”
燕青又问道:“于先生也常来吗?”
仇四烂眼道:“不常来,来了也多半是跟张老爷子在里面赌,他们的输赢大,别人也凑不上,您今儿算是遇上了。”
燕青道:“那张老儿叫什么名字?”
“张震宇,他是萧大人的亲戚,也是萧府的内宅总管,人挺和气,就是爱玩儿,而且手气太糟,十赌九输,一年下来,总管输个十来万,好在萧大人有的是钱,往来公私帐目都是他经手,也还输得起。”
燕青笑道:“知道他来历就行了,我干了这一行,总得问问清楚。”。。
仇四烂眼笑道:“您放心,要有来历不明的人,小的早就向您禀报了。”
燕青敲了他一下道:“仇老四,虽然人家的出身没有问题,可是这么一个活财神,你竟一直喝着我。”
仇四烂眼忙道:“秦头儿,是张老爷子跟于先生一再关照不让说的。”
燕青哼一声道:“你一定受了不少好处?”
仇四烂眼陪笑道:“您神明,小的就是靠这个混的。”
燕青站了起来道:“我知道了也不会少了你的,而且又不是刮你的,仇老四,如果你还想混,以后他们凑上了局就打个招呼。”
仇四烂眼连连称是,燕青招呼马百平出了门,刘琳在暗处出来迎着,马百平道:“怎么样?”
刘琳道:“袁斌跟那老头都上萧公馆去了。”
马百平道。“继续望着,有时上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