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道:“不要了,通报消息的来源有了问题,消息自然也是假的,不值得追索了。”
秦放鹤道:“可是庙墙上的记号的确是二位花堂主的。”
燕青道:“假如真是他们留下的,就不止只有这些,因为怜怜跟我另有约定的暗号,用不着麻烦贵帮来辨认了。”
秦放鹤道:“花堂主吩咐过,假如发现有她们留下的标记,就要立即通知燕大快的。”
燕青道:“不错,那是她们要利用贵帮的广大人员,使留下的记号能迅速发现让我知道,所以才用贵帮连络的方式,但一定会另加跟我特定的记号,现在上面并没有,可见这记号也是伪造的了。”
秦放鹤一惊道:“如此说来,敝帮的连络暗号也已泄漏了!”
燕青轻叹道:“连于小乙的身世渊源都被人探知而加以冒充,贵帮的连络暗号自然也不再成为秘密了。”
秦放鹤更为惊惶了道:“这事关连太大了,在下要立刻禀告总坛。”
说着行礼率众告辞而去,马百平苦笑道:“燕兄,你既知道这消息来源不可靠,就该早些行动才是,为什么还要等丐帮的人来浪费时间呢?”
燕青道:“先前我只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必须要等丐帮的人来证实了,才能决定追索的方向。”
马百平道:“我带了四条狗来,凭它们灵敏的嗅觉,绝无问题,一定能追出下落来的。”
燕青道:“狗要凭嗅觉才能追踪,此地根本没有气味。”
马百平一惊道:“什么?此地没有气味,那她们是如何失踪的?”
燕青摇摇头道:“不晓得,这儿只是一个疑阵,故意把我们引向错误的路子上去。”
金雪娘道:“但连洁心的尸体在此发现,她们母子俩是暗中追随保护郭仙子的,连洁心既然死在此地,证明郭仙子一定也从此地经过。”
燕青苦笑道:“大娘,我们所见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什么?她不是连洁心吗?”
“我见到尸体时,脸已经为毒药所蚀,根本看不出是谁了,仅凭身材穿着来评断。”
金雪娘道;“对方的用意何在呢?”
燕青想想道:“加强疑阵的效果,他们留下连活心的尸体,自然是希望我们对墙上的记号更加相信其真实性,那样就不必把连洁心的险也烂掉。”
马百甲道:“有道理,毁容在于灭迹,他们既然有意灭迹,大可以把尸体也化掉,现在只留下尸体,显然死的不是连洁心,必须毁容后才能造成布局的效果。”
白金凤道:“他们能伪造一个于小乙,自然也能伪造一个连洁心。”
燕青笑道:“我没见过于小乙,不会去注意他是否经过易容,但连洁心就不同了,我要查验尸体一定仔细审验是否她本人,易容术就骗不过我了。”
白金风道:“但是丐帮的人是认得于小乙的,他们难道看不见于小乙是经过易容吗?”
燕青道:“不容易。第一:于小乙的身份很特殊,他们不会去猜疑他,第二,丐帮精于易容术的是净衣门,污衣门中弟子都是乞儿打扮,根本无须易容,在外形上看来差不多,刚才来了有二三十个丐帮门人,你们谁注意他们的高矮胖瘦了,污衣门下有了这重掩护,已经不需要易容了。”
白金风不禁默然,她发现燕青的阅厉见解实在不是她能企及的,金喜娘却道:“连洁心的尸体现在已烂成一滩白骨了。”
燕青道:“大娘又有什么见解?”
金雪娘道:“我是说对方并不是存心留她来作为疑局,只是你看到的时候,才烂掉脸部而已!”
燕青笑道:“这当然有可能,不过连洁心死于穿心镖,要烂也不该从脸部烂起,像这类蚀肤的毒药,一定是从内脏先开始,我见到的尸体却是从脸部先烂,因此我知道那绝不是连洁心的尸体。”
金雪娘不死心地道:“如果是故布疑阵,只要毁去面容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把身体也烂掉呢?”
燕青道:“如果尸体不腐烂,对脸部的腐蚀就显得是故意造作了,对方的布局是细心的,只留了一个破绽。”
白金凤道:“我知道了,穿心镖已经足以致命,不必再淬毒,破绽就落在这个地方对不对?”
燕青笑道:“对,你开始进步了,江湖就是这么闯出来的,任何事情都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有许多意料不到的收获。”
马百平道;“既然人不是从这儿去的,我们就该另外找线索,最好是从秦淮河畔开始,找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踪迹,就可以一直追下去了。”
燕青道:“用狗的嗅觉是很好的方法,只是一个缺点,过了河之后,气味就中断了,她们是在秦河出发的,假如上了船,根本就无从追起。”
马百平一怔道:“是啊,那燕兄叫人牵狗来有什么用处呢?”
燕青道:“有的,我们可以追索那个冒充的于小乙,看他落脚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接头,这样就不怕没线索了。”
马百平点头道;“对,燕兄,你可真沉得住气,憋到这个时候才说。”
燕青道:“说早了没有用,我得把每一个细节都连起来。”
于是他牵过一条狗,由身边摸出一块破布,让狗闻了一闻,又让马百平牵了一条狗,也闻了那块破布。
两条狗就闻开始一路嗅着,带着大家向前行去,居然又回到了城里。
这一路行来,两条狗的路线都是一致的,直到了一条街口时,竟然一头往东,一头往西。
马百平愕然道:“怎么了,这畜生也有了问题?”
“不!它们都很尽责,也都没错!”
马百平道:“那什么会背道而驰呢,难道那家伙会分身法不成?”
燕青笑道:“一条是他到丐帮去通知的路,另一条才是他以后的地方,东边的不必去了,那是丐帮的分坛,我们还是往西边儿去吧。”
折行向西,马百平一皱眉道:“怎么往这个地方来了?”
燕青道:“马兄知道这地方吗?”
马百平道:“知道,这是钓鱼巷,是土娼半开门的汇集地。”
燕青哦了一声道:“兄弟只知道金陵六朝金粉在秦淮河畔,没想到还有一处暗藏春色的佳地!”
马百平笑道:“这儿等级可差多了,都是些贩夫走卒寻欢之处。”
燕青想想道:“百平兄这儿有私人吗?”
马百平道:“有的,兄弟为了对抗天魔教,安插不少私人,以各种不同的行业混杂在金陵城中,这个地段负责的是个外号叫秃头龙的混混儿,家就在巷子头上。”
燕青道:“现在这些人无须再隐藏身份了,我们找他去吧。”
马百平来到一处较大的院落一拍门,开门出来,是六七个短打的汉子,由一个秃头的大汉带着。
看见是马百平,那秃头大汉连忙恭身道:“总镖头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吩咐?”
马百平道:“叫你的人让一让,到里面说去。”
秃头大汉连忙把手下的那批汉子支使开了,把一行人引到屋子里,马百平道:“燕兄,你尽管吩咐吧!”
燕青想了一下,才叫秃龙找两个人,把狗牵着出去转了一圈,又作了一番吩咐。
过了一会儿,牵狗的人回来了,禀告道:“狗在周寡妇家门前停住了。”
燕青挥退了那两个汉子,然后问道:“那家怎是这个状况?”
秃头龙忙道;“周寡妇是个老鸨儿,手下养了七八个娘儿们,她自己也跟着一起卖。”
“她多大年纪?”
“靠四十,长得倒挺俏的,就是天生下贱,守寡后姘上了一个暗了一只眼的老头儿,住在南城,手头上颇有几文,大概是那老头儿无法满足得了她,没两年她又出来混了。”
燕青道:“那个老头儿叫什么名字?”
秃头龙想想道:“可能是姓孙吧,叫什么可不清楚了。”
燕青忽然道:“金凤,我听说天残门中有个叫独目神翁的长老。”
白金凤道;“是的;独自神贫孙不老,跟柳不青等人都是天残门的长老,也是他们俩拥戴银凤另成一系的,孙不老死后,才由跛仙翁袁斌接了他的缺。”
燕青道:“孙不老是怎么死的?”
白金风道:“我不清楚,我很早就离开天绝谷,到天残谷去自立门户了……”
马百平道:“是酒后失火被烧死的,可能是柳不青与袁斌合谋算计,因为袁斌后来势力日涨,早就有排挤他的意思。”
燕青道:“确证他是死了吗?”
马百平想想道:“那时兄弟已不在天绝谷,仅听人说起而已,事后在火场中捡到了烧成焦炭的残骸,怎么?燕兄是否怀疑孙不老还没有死,那似乎不可能,柳不青与袁斌也不会放过他的,他们绝不会放一个敌对者的。”
燕青道:“嫂夫人一直没离开过天绝谷,而天绝谷已是恨夭翁与天魔教的势力控制下,她怎么能与天欲仙子搭上关系的?”
马百平不禁一怔道:“这倒没有注意,因为银风以前一直是糊里糊涂,不太有主见,谁都没有把她放在眼中,也不注意她的行动了。”
白金风冷哼一声道:“天残门中,连我这个门主都没人看得起,更何况是银凤呢,那时候你们搭上了天翁的线,自然更目中无人了。”
马百平苦笑道:“大姐,你怪我没有用,我同样的受人控制,只是我心眼多一点,慢慢地懂得利用时势,才爬得比别人高一点,一开始我不否认是银风的关系使我脱颖而去,可是到了后来,连袁斌与柳不青都在我之下了,那完全是靠我自己的本事,何况我对大姐一直十分尊敬……”
白金凤道:“派胡翠花突袭天残谷也是你的尊敬表现吗?”
马百平道:“那是银凤自作主张,我并不知情,等我知道了,我立刻赶去阻止,那天的情形你也明白,如果不是我夹在中间,纵然有燕兄在场,你们也很难通过那一条山口。”
燕青道;“二位再为往事而争实在太没意思了,要紧的是目前,金凤、你一直说令妹糊涂,可能是错了,据我看她大智若愚,早就在培植自己的势力了,而且多半是孙不老为她拉上了天欲教主的门路。”
白金风与马百平都不作声,燕青又道;“孙不老假火焚身伪死脱身,就来到金陵为天欲教另作部署,否则银凤凭什么敢向百平兄提出要求接管景秦镖局?”
马百平道:“当时我全力要对付恨天翁,没精神跟她纠缠,而且我也没把她当回事,直到她对我提出四大霸主的秘密,而且自承是天欲门下时。我才意识到她的不简单!”
白金风冷笑道:“那你可是走眼了,银凤的厉害并不在你之下,从她由我手中逼去天残静决的事,你就可以知道了。”
马百平忙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燕青道:“在我们离开马兄之后。”
他约略地把那天的情形说了一下,马百平道:“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好略作防备,至少可以作适当的监视,不会让她趁火打劫了!”
燕青叹道:“那时我们对马兄还不够了解,有许多话自然不便交浅言深,直到恨天翁被歼灭,马兄竭诚相交,把人员全部归还天残门时,我们才了解到马兄的胸襟……”
马百平苦笑道;“事情过去了,也没什么可谈的了,平心而论,也怪不得二位,过去我的确是存有私心,想接受夭魔教的势力,自成一番事业的,不过我作风与天魔教不同,我要公开正大光明地干,严明纪律,实实在在地成为一个武林宗派,也因为这一点,才能得到天魔教旧部的支持!”
燕青笑道:“马兄这个计划并不狂妄,也应该可以得到大家支持的。”
马百平苦笑道;“不错,我深深了解到人心,每一个人都不愿意偷偷摸摸地过日子的,可是那样一来,充其量也只能成为一方的霸主,我还是要终日提心吊胆,在别人的仇视嫉恨中生活,尤其是我与燕兄交往以后,对燕兄的为人异常钦佩,所以我连最后的一点雄心也放弃了,因而引起家父的不谅解……”
燕青万分同情地道:“兄弟万分歉咎。”
马百平却洒脱地一笑道:“没有什么,兄弟毫不后悔,因为兄弟问过一些人,尤其是那些最忠心的部属,他们都不求荣利,只想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兄弟提出将实力交还天残门,而与燕青兄合力开办镖局时,那些人都衷心地拥戴,由此可见这才是我真正应该走的路、大丈夫生而何惧。最难得的仰而无愧,俯而无怍,家父为名利所围一生委屈事人,才有那些错误的想法,我们都还年青,应该为自已活着,为自己的良心良知活着。”
这番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使得每一个人都很感动,连白金风都对他消除了敌意,看了他一眼道:“你算是想通了,可是银凤呢?”
马百平苦笑道;“希望她也能想通,见到她后,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劝说她,尤其他得了天残青诀,可以摆脱那些邪恶的影响了,我要她回过头来,参加我们的镖局。”
白金凤道:“你还要她?”
马百平道;“从始至终,我都把她当成我的妻子,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的,怎么会不要她呢?”
“你不介意她那些放荡的行为吗?”
马百平道:“我从来也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她并非出于本心,如果不这样,她就活不下去了,假如我介意的话,我早就杀了她了。”
白金凤一笑道:“只怕你未必杀得了她。”
马百平笑笑道:“以前我可不知道她已投入天欲门中,我是绝对有此能力的,可是我从没有存此心,这一点大姐应该相信的。”
白金凤笑道:“就是我相信有什么用,要银凤相信的。”
马百平道:“她也应该相信,我们毕竟是夫妇,虽然相聚时日不多,但我到了金陵后,没有另外沾过第二个女人。”
白金凤一笑道:“浪子,你虽然自诩为情圣,但是用情之专,百平可比你坚贞多了。”
马百平道:“这一点我可不敢跟燕兄比,他是一位有名的浪子,天生有一种令女人倾心的本事,所以,我才要跟他肝胆论交,否则连我这仅有的老婆都保不住了。”
白金凤笑道:“这一点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