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道;“居功的话不必谈了,这件事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办得了的,人人都有份,何况我们并不是为居功而干的。”
“那你为甚么不肯恢复身份呢?”
燕青叹了一声道:“因为我做燕青已经习惯了。”
于飞道:“一定还有另外的原因!”
燕青道:“假如您一定要问,我可以告诉你,是的,另外的原因是另外有人不同意。”
“谁?这事跟别人没关系!”
“有关系,很直接的关系,天音仙子郭心律”。
“这关她甚么事?”。
“因为是我们两个人逼她成为郭心律的!”
于飞不禁一怔,燕青苦笑道。“澟雪鸿坠崖未死,被郭心律救活了,改头换面,‘成了现在地郭苏心律。”
子飞叫道:“那有这种事?”
燕青苦笑道:“当时我也不相信,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于飞道:“那太好了,我一直对她感到歉咎……”
燕青道:“不好,她不再是凌雪鸿了。”
于飞不禁一怔,燕主道:“她表现得很决绝,幸而未失理智,经过我再三恳求,她才同意把过去都加以埋葬,如果华云亭再次复现,凛雪红也要复活了。”
于飞道:“那又又能怎么样呢?”
蔡育道。“谁逼她跳崖的,她也要逼谁跳崖。”
于飞过;“老花子舍了这条命来报答好了。”
燕青苦笑道:“华山之颠,跳下去不仅是一个凌霄鸿,也毁了整个黄山世家。您是否也要把整个丐帮赔进去呢?”
“她会这么不讲理?”
燕青道:“于老,道理不是一面的,您也许认为黄山世家就是他们父女两人,他却认为黄山世家是一个宗派,和丐帮一样,于飞不做声了,燕青又道:“黄山世家的一笔帐,用我们华山世家作抵了,所以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这两家了。”
于飞道:“那叫我怎么对得起你在泉下的父亲!”
燕青正色道:“于老,不怪她对您有成见,死者已矣,生何以堪,”您怎么没有想到如何对得起活着的两个人。”
于飞道:“我准备等大事定后,向武林公开宣布真相,然后一死以谢!”
“能够使每一个人都相信吗?”
于飞道:“没理由不相信,这是为了大家。”
假如凌雪鸿也死了,能够使她复活吗?”
于飞不禁默然,良久才叹道:“反正我问心无愧,我要求你俩那么做,并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是为了丐帮!”
燕青道:“是的,凌雪鸿假如不是为着这个原因,早就对丐开刀了,她的天音门曾经有一度掌握最优的势力,假如不是我的要求,她不会放弃那股实力,铁骑盟也不会投到天欲下去了。”
于飞征了一怔,才道:“难道我做错了吗?”
“没有,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至侠至圣,问题是您太过武断了,认为每一个人都该像你一样地做到大公无私!”
“这难道不对吗?”
燕青一叹道:“以大义而言,当然是对方的,只是人性之不同,各如其面,有些人并不愿意做个圣人。”
于飞默然良久才道:“我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燕青道;“是的,于老,圣人之所以为圣,乃在潜移默化,真理之所以不移,乃在王道之精神,不是强迫人接受的,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狗以粪为美的,如果有一天狗的灵智超越了人,强迫人也去吃粪时,它的用心非为不佳,对人却是一种痛苦。”
于飞点头道:“她是有恨我的理由,我向她认罪去!”
燕青摇头道:“那倒不必了,当时我跟您一样,都以为她一定会接受的,没有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因此她最恨的是我。”
于飞道:“可是她并没有对你采取报复呀!”
燕青苦笑道:“因为我是燕青,不再是华云亭了,她恨的是华云亭而不是我燕青。”
于飞也苦笑道:“好吧,我实在也不敢去见她,只是你可以转告她,不管甚么时候,她要我这条命,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燕青道:“她不会找您了,在怜怜与惜措口中,她对您的认识也进了一层,知道您是怎么样一个人了,只是华山世家这个名词,将永远不能再见于武林,她说凌雪鸿是为了华山世家而牺牲的,她的牺牲必须要有代价。
于飞长叹一声,半晌才道:“她被郭心律救活了,郭心律呢?”“死了,真正地死了,把一切都传给她之后就死了,不过死的是凌雪鸿,郭心律仍然浴着!”
“令弟云封呢?”
“不知道,她跳下悬崖之后,奄奄一息,醒来后就在另一个地方,而且郭心律用了一种特殊的手法,封闭了她的神智,使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才能接受天音门的全部技艺精华,一直等她功成后,才恢复神智,但郭心律已物故两年,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她既然能获救不死、令弟可能也依然在人间。”
燕青苦笑道:“希望如此,但多年没有消息,这个可能很渺茫了!”
于飞想想又问道:以后你作何打算?”
“看情形,在铁骑盟没有进一步行动前,我不能对他们作任用的。”
于飞忙道:“丐帮仍然尽全力支持你!”
燕青摇摇头道:“暂时不需要,而且手老这些年忙着对付天魔教,可能对内部的注意力松弛了一点。”
于飞道:“丐帮的弟子不会有问题的,那个于小乙是受了他们的禁制而被他们冒充…”
燕青轻轻一叹:“于小乙当然没问题,否则他们不必乔装冒充了,不过毛乐山冒充于小乙,居然能瞒过丐帮金陵分坛的人,更懂得使用丐帮的暗记与秘密连络的信号,可见丐帮的人,已经有被他们收买的了。”
于飞不禁一怔道:“是啊,我倒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燕青道:“还有在朱雀桥畔的王立夫,既然曾任丐帮八结长老,应该是核心重要人员,然却也为人所占用了…”
于飞道:“王立夫就是因为素行不佳而被勒令退休的!”
燕青叹了一声道:“于老,您就是这一点太过刚愎,跟一般门户的掌门人一样,永远不肯承认自己门下的弟子有靠不住的,丐帮虽以忠贞可靠而闻,但有一个王立夫,就可能有第二个,天音仙子告诉我说,她旧日所属,在每一个门派里都有,自然也包括丐帮在内。”
于飞的脸色一变,连忙道:“老弟台,她有没有告诉你是哪些人?”
燕青摇摇头道:“没有。这一点绝对不会说的,因为现在铁骑盟中的人并没有完全背叛她,她也不知道哪些人仍忠于她,自然不能把名单全部揭露,因此您最好自己注意。”
于飞道:“好!我立刻就着手整饬。”
燕青轻叹道:“花月两堂由于惜惜跟怜怜久未视事,于老又没有另派接事的人,可能问题发生最多,而天欲教吸收门人,也多半从这两门的人着手,您多留心这两门。”
于飞道:“是这样的吗?”
“不,是我的猜测,因为天欲门最初设坛在钓鱼巷,跟丐帮花字门的工作性质相同,他们活动多年,甚至于把于小己捞了去,着人改扮,丐帮竟一无所知,纵然不是故为隐瞒,也有失职之罪!”
于飞道:“对!我立刻从此着手,老弟,伶怜与惜惜昨天见到我,说她们想辞去丐帮的职务,这是你的意思?”二燕青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她们自己的意思。是天音仙子郭心律的意思,天音门还有一部份人手乏人管理,她不敢再信任别人了,只好请她们俩去照料一下。”
子飞想了一下才笑道:“看来我还非答应不可!”
燕青点头道:“是的,那批人为数不多,约莫四十左右,但是都具有很高的武功底子,而且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是对付铁骑盟最后的一批伏兵,因此绝不能再出漏子了!”
于飞过:“好吧!我立刻除名,本来我也打算不让她们干下去了,在过去的几年中,她们的牺牲最大,在丐帮的帮规中,凡是完成一件重要的任务者,本来也有权要求退出的。”
说着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燕青也没有挽留,把他送到门口才道:“于老把内部整顿妥善后,就将可资一战的人手,秘密调集到杭州城内…”。
于飞道:“我晓得,我会对铁骑盟严密监视的!。
燕青道:“不,丐帮不须要作任何行动,连监视都不必。只要集中待命就够了,时机成熟时,再作全力一击。平时监视侦察的工作,由马百平去干好了,在这方面他由相当的经验,而且他的人手也是隐而不现,最不受注意的。”
于飞想想也就答应了,自从知道夫音仙子郭心律就是凌雪鸿的化身后,这位叱咤风云的老人就显得很沉重,似乎失去了往日的豪迈与果断。
他们是在鸡鸣寺的八角亭中,作那一番秘密谈话,那时正公台上,在那位高僧的佛保前烧了一柱香,然后取了签简,跪在拜团上,口中喃喃祷告有词,摇出了一枝签条,他持着那枝竹签,去向那位老僧道:“请上人指承迷津!”
老僧看了一下他的签条,木然毫无表情地道:“鹦鹉洲上鹦鹉居,居中有女字青虚。”
燕青不禁一怔,忙又道:“请教人由何处来,大士因何下莲台?”
老增依然平静地道:“此人来自软红十丈处,杨枝遍将甘露施,叩问阮家青娘子,即知人间纷坛事。”
燕青连连称谢,掏了一锭银子为布施,老僧看也不看,就收了下来。
燕青踱步出寺,鹦鹉洲是玄武湖上的一块陆地,翻下鸡鸣寺的城墙就是玄武湖。
燕青沉思了片刻,信步朝鹦鹉洲踱去,到了那儿,也找到了鹦鹉居,却是一家颇为雅致幽静的酒楼。
由寺上搭起灯架的水阔,跨入湖中,原为游人赏荷之用,只不过现在已是深秋,满湖都是断荷残梗,酒楼中也没有了营业。
燕青一直踱进水阁,但见十几副座头都擦得干干净净,却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女在守着。
看见燕青进来,她显得很奇怪地道:“客人.小号已经不营业了!”
燕青笑笑道:“那就该关上大门,卸下招牌,你们既然开着门,又高挑着酒旗,怎么能不做生意呢?”
少女道:“小店吃的是天饭,春夏时,湖上游客多,我们生意很忙,由城里专门请了厨师来,现在是深秋,游客稀小.白天勉强由一个下手厨娘胡乱将就,到了晚上,从没有客人登门,连炉火都熄了。”
燕青笑道:“好在我就是一个人,也不必生大灶,姑娘随便。
少女道:“客人还是改日再来光顾吧,现在湖上又没有甚么可看的。”
燕青手指道:“怎么没有,这满湖残荷,别增诗情,古人说:‘留得残荷听雨声’,雨点打在干枯的荷叶上,声声人耳涤俗…”
“可是今天没下雨。”
“何必一定要下雨呢,对着残荷,听秋风瑟瑟,摇动桔梗,一样也有雨意!”
少女无可奈何地道:“可是连厨娘也歇下了,我只管端菜,可不会炒菜!”
燕青道:“那也没关系,把白天卖剩的酱菜切一盆来,打上两斤陈年花雕就行!”
少女道:“连酱菜也卖完了。”
燕青用鼻子嗅了一下,笑笑道:“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不老实,我明明闻得肉香扑鼻,还是热的呢,不是这股香昧,还勾不起我的游兴……”
少女道:“那是我们自己炖的狗肉。”
燕青笑道:“妙!妙!我就是喜欢吃狗肉!”
“很对不起,这是我们掌柜娘子自己炖了自己吃的。”
燕青大笑道:“娘子能解狗肉味,必然不俗,请出来共饮一杯!”
少女睑色一沉道:“客人请权尊重点,我们这儿可不是秦淮河上的船家。”
燕青笑道:“有酒有肉,何必秦淮!”
少女走前两步道:“看你一表斯文,我才跟你客客气气说话,你如果再油腔猪调,我就把你扔下河去。”
燕青笑道:“女儿家应该温柔可人,这么凶霸霸的样子,将来找不到婆家怎么办!”。
女孩子的手法极快,跟着就变招抓了过来,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跟着把燕青举了起来,奋力往窗外掷去道:“让你下去喝个饱!”
燕青的身子像石块般跌出窗子,那少女以为一定会摔落潮中,脸上泛起一个微笑。
可是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预期中的扑通一声,不由大感惊奇,探头出去一看。
湖上静荡荡的,除却残荷摇曳,不见半个人影,正在诧然,忽然肩头被人轻拍一下。
她大惊失色,连忙回头一看,可不是刚才被自己摔出去的那个书生吗?怎么又回来了呢!
燕青忽地站了起来,以冷冰冰的声音道:“吾本湖中幽魂,为尔掷落湖心,十载含冤难忍,今来索命解恨!”
说着举抽在脸上一抹,以极快的手法,戴上了一张面具,袖子落下时,一张脸已变得雪白怖人,而且眼界口中还在流血。
那少女吓得惊叫一声,躲在楼角瑟瑟直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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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燕青慢慢地踱过去,口中呵呵发声,形状度为可怖,这时天色已暗,楼上还没开始点灯,但半残秋月,倒是颇为光亮,照得楼中的气氛更为恐怖。
那少女将手连摇,倾声道:“你……你别找我,我没有害死你,十年前我还是个孩子,一定是青娘子把你丢下去的!”
燕青心中暗笑,目中却寒声道:“青娘子何在?”
少女道:“她刚有事离开,很快就会回来的。…”
燕青冷冷地道:“你也不是甚么好东西,无缘无故,就要取人性命,我饶不得你!”
少女驻极惊叫道:“我不是要你的命,因为你胡说人道,我只想给你一点惩戒,湖水很浅,是淹不死人的。”
燕青冷冷地又道:“湖水员浅,淤泥却很深,十年前我就是倒头栽入泥中而死的,你还敢说不想要我的命。”
少女急急道:“是真的,我丢的时候,是把你的脚提在前,只想叫你湿一身水而已。如果真有性命危险时,我会救你出来的!”“
“你会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