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麟道:“大师父对这此事倒是打听得很详细。”
性风道:“贫衲主掌达摩下院,兼理一切对外事务,自然要诸事留心,这是贫衲的份内之责。”
傅玉麟一笑道:“可是连来方的宾客名帖在哪处订制的,大师父都不肯漏过,似乎关心得太过份了。”
性风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玉麟道:“另一份名帖可能是有人预先订制以备陷害傅某,大师父既然知道我们的交往情形,倒是不能避嫌。”
明镜大师一怔道:“盟主可是怀疑小徒?”
傅玉麟道:“傅某不敢怀疑是谁,但前夜有人前来投帖杀人,只有令徒一人知道而不禀告掌门人得知,似乎也太难以令人相信了,傅某不能无疑。””
明镜大师沉吟片刻才道:“小徒为什么要诬陷盟主呢?”
傅玉麟道:“傅某担任天道盟主前,已经与豪杰盟的人数度冲突,才知道豪杰盟对天道盟早存野心,连敝盟中都有不少人为其贯通,安知不会在其他门户中着手?”
明镜大师道:“若说小徒会与豪杰盟的人串通起来,老衲实难以相信,小徒自掌理下院后,根本就很少外出。”
傅玉麟道:“那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是向永泰号订制名帖之事,掌门人,豪杰盟野心勃勃,志在称霸武林,天道会盟之日,他们的人已扬言能控制天下大局,而且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傅某此来,正是向掌门人提醒此事。”
明镜大师道:“可是老衲相信少林不会有人跟他们勾结,小徒更不可能跟他们串通一气。”
一言未毕,忽而殿瓦上有人接口道:“不见得,你们太信任他了,很可能会把多年基业毁在他手上。”
少林群僧都为之一震,明果上人喝道:“什么人?”
扬身就待往殿上扑去,殿上却同时冲下一条人影,明果举掌欲击,却发现那人是个身披袈裟的僧侣,连忙伸手托住,落地后脸现惊色道:“这不是慧性吗?性风!你说他已经被杀死了,怎么还活着呢?”
性风脸色大变道:“弟子不知道,屋上一定是天道盟的说着飞身一纵,就跳上了大殿,屋上的人大喝一声道:“下去,你想溜也来不及了。”
一股凛烈的拳风,将性风硬逼了下来,跟着跳下一人,却正是天道盟的护盟四老之——
—伏虎拳罗铁汉。
傅玉麟微怔道:“罗老,你怎么来了?”
罗铁汉向傅玉麟恭身行礼后道:“属下不放心盟主孤身远行,特地赶在盟主前面,早到了三天,一直隐身在暗中观察,恰恰探悉了一项阴谋。”
傅玉麟忙问道:“什么阴谋?”
罗铁汉转身道:“掌门人,请你仔细地看一下,这可是贵门下的三代弟子慧性?”
明镜大师看一下:“不错。”
罗铁汉冷笑道:“少林什么时候收了女徒了?”
明镜大师骇然变色道:“施主此言怎么说?”
罗铁汉用手一指明果手中托着的慧性道:“掌门人称查一下就知道了,何须在下多言。”
慧性被点住了穴道,明果大师在他身上摸了一下,厉声道:“性风,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性风已不会说话了,他的身子往下一倒,口角鲜血直流,已经嚼舌自尽了,少林群僧失色。
罗铁汉道:“这是豪杰盟中的细作,两年前已经打入贵寺了,此后就一直在令徒的禅房中侍候作息,在下于三天前,见他在外面与一陌生女子私谈后回到寺中,也是一时好奇,因为贵派法规清严,年青弟子不会与女子秘谈的,才跟踪而来,那知道他回寺后,竟与令徒相拥登床,在下才发现他是个女的,这是贵寺的门风所关,在下本不便多管,可是见到他取出一张名帖,竟然是敝盟主副盟主联衔具名,在下觉得不能不管了。”
明镜脸色铁青,顿了一顿才道:“施主还听到什么?”
罗铁汉道:“他们说的话声音很低,在下听不见,乃在山下等候,天将明时,见此女悄然外出,在下将她擒住,逼问之后,才知道敝盟主的行踪已经在豪杰盟的监视之中,他们商定要利用这个机会挑动敝盟与贵寺交恶。”
傅玉麟急急道:“罗长老,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罗铁汉道:“早说了有什用,这种事如非属下恰好碰上,听人告诉了也不会相信,再说属下还不知少林的态度如何,这种事有关门户声誉至大。”
明果大师恻然道:“施主不必说了,这是少林管束不周,才出了这种贻羞门户的劣徒。”
明镜大师的脸色更为难看,合什作礼道:“傅盟主,老衲择徒不慎,致有今日之失,除深自咎责外,谨致歉忱。”
傅玉麟忙道:“这是豪杰盟的阴谋。”
明镜大师道:“事情发生在敝寺,破坏清规的是老衲门下首徒,老衲无以责人,自此刻起,老衲即自辞掌门之职,面壁自忏,对不起,寺中遭此变故,老衲也不能再款待各位了,异日当另行遣人赴贵盟谢罪。”
傅玉麟道:“在下是请求掌门人共同商讨对付豪杰盟的方法,豪杰盟对贵派已经展开了行动。”
明镜道:“老衲已非掌门人,此事留待下一任掌门人与盟主商量吧!明果师弟,即时鸣钟召集全寺弟子,赴本院大殿集合,我先去等着。”
语毕前众人合什一礼后,转身就走了,傅玉麟见事已如此,自是不便再留,只得也告辞了。
四人结伴离开了少林下院,但听得钟声大鸣,许多少林弟子纷纷向山上赶去,回到登封县林子辉的家中,他正想去找永泰银楼的人去理论私铸名帖之事,傅玉麟阻止道:“不必去了,一定是豪杰盟的人预先在那儿打通了关节,他们是生意人,怎敢与江湖帮派作对呢?’”
罗铁汉道:“而且事情闹开了,就要把少林门人私藏女子的事公开出去,还是不宜张扬的好,盟主,属下想经此一来,少林必然会跟我们站在一条阵线上了。”
傅玉麟摇摇头道:“不,罗长老如果早告诉我,私下把这件事告知少林,或许还能邀得他们的合作,现在却不可能了,豪杰盟如果将此事公开出来,少林还有什么颜面在江湖上立足,我想少林今后最多只有退出纠纷,两边都不管,否则豪杰盟一定会向他们提出要胁。”
莫秀秀道:“这是豪杰盟故意陷害他们的。”
傅玉麟道:“不错,那个叫慧性的女子,一定是豪杰盟有计划的安排,首先引诱性风失德,然后再乔装入寺,进一步控制他,起初性风也许并不跟他们同流合污,但豪杰盟以此作为要胁,而性风在少林的地位已很高,失德之事闻之师门,必然不蒙见谅,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接受威胁,再加上慧性终日相随,他就只好接受控制了,这虽是豪杰盟的故意安排,但性风自己修为不够,自律不谨,也怪不得别人,少林只好忍气吞声,接受对方的威胁了。”
罗铁汉道:“这简直岂有此理,如果不是我们的揭发,少林说不定会整个被豪杰盟所控制,他们是真正的受害者,理应同仇敌忾,与我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才是。”
傅玉麟轻叹道:“他们心里是有这个想法,但性风以下院住持的身分,居然在寺院中私藏女子,传闻出去,少林数百年的清誉就将毁于一旦,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林于辉道:“难道他们不怕我们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吗?”
傅玉麟道:“我们不能做这种事,因为我们不是豪杰盟,何况这么做了也没多大用处,少林为顾全名誉,一定矢口否认,只要豪杰盟也加以支持,反倒变成我们造谣了,说不定还会使少林逼得站在对方那一边去,因为我们缺少证据。而豪杰盟却拥有绝对的证据。”
众人不禁为之默然,在登封等了一天,果然少林派了一个首座长老明了夤夜造访,说明了少林的态度,明镜大师引咎逊退,由他的师弟藏经楼住持明果继位,那个被制的女子慧性则由豪杰盟的人私下出面领回了,唯一的条件是要少林不得与豪杰盟作对,否则必将此事公诸天下,豪杰盟的条件起初并不限于此,还要少林协同与天道盟作对,但为明果大师断然拒绝了,说如若豪杰盟据此要挟的话,少林宁可见弃于天下,也要倾全力与豪杰盟周旋到底,最后总算达成协议,仅维持少林保持中立。
明了大师转述新任掌门人的歉意,希望能获得傅玉麟的谅解而且提出一项保证,如果天道盟需要助力,少林的俗家弟子可以暗中支援,因为少林传统中分僧俗两系,俗家弟子虽属少林统辖,却另有体制,目前尚不知此事,但明果大师可以转告俗家长老,也是俗系的最高负责人霍元甲全力支持,以此对天道盟作道义上的声援。
那个叫慧性的女子是性风的俗家远亲,双亲俱在,如果少林不遵所从,则豪杰盟将发动所有慧性的家属,入官鸣告少林弟子诱拐,所以少林只好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傅玉麟对这一件事慨然允诺守秘,而且感谢了少林的支持,把千恩万谢的明了送走了,才回头对罗铁汉道:“罗老,我判断得如何,豪杰盟是不会放松的。”
罗铁汉吁了一口气道:“盟主见解深远,处事精练,尤在昔日凌盟主之上,属下十分倾佩,好在能得少林俗家弟子支援,也算是一场收获,霍元甲号称千手如来,一身技业内外兼修,俱臻化境,得此老为助也算不虚此行了。”
傅玉麟道:“能够不要他们帮助,还是尽量避免的好,少林俗家门人中,我也有几个朋友,知道僧俗两系并不十分投契,因为少林对俗家收徒,规定十分严格,必须要在少林本院持城三年,最后通过罗汉堂的测试,才算正式入籍,目的在避免俗家长老滥收门人,而俗家弟子在山上时,常受寺中同门歧视,颇引起俗家长老之不快,如果把性风失德之事传告出去,很可能会引起少林门户之变。”
莫秀秀道:“这是他们自己允许的。”
傅玉麟道:“千手如来性情刚决,并不一定肯接受少林本寺的调配,除非告诉他原因,少林自己不肯说的,明果上人虽然答应转告,也不会说明真相。他把这个权利交给了我,假如我们需要少林的助力,就必须对霍元甲说明真相,这虽然是他们的家丑,不怕告诉自己人,但总以避免为佳,明镜上人引退,只是一个谢罪的借口,但霍元甲得知此事后,所持的态度如何不得而知,我们又何必增加别人的困难呢,只要少林能保持中立就很好了。”
罗铁汉一叹道:“盟主太为别人设想了。”
傅玉麟庄容道:“罗老,我参加天道盟,就不是为了替自己设想,虽然天道盟主是一个很光荣的职位,但这个职位必须要以性命去保持的,成天在凶险中打转,又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为了成名,我与秀秀在江湖上闯了几年也创下了洛中双英的名号,双剑之下,未落败绩,也聊可自慰了,为了自己打算,我们就不该担任这个盟主,洛中双英总比天道盟主安全得多,树敌既少,被击败的机会也少。”
罗铁汉脸上一热道:“是,属下愚昧。”
傅玉麟却一叹道:“罗老,照理说,我不够资格对你说这些的,因为你是江湖前辈,声望资格阅历都比我强得多,以今天的事情为例,如果不是你擒住那个女子为证,我与少林怕恐就难免一场冲突了。”
罗铁汉忙道:“盟主此言属下实不敢当,因为对方的注意力全放在盟主身上,属下才可以侥幸成事,何况属下不出头,盟主亦已识透了性风的狡计。”
傅玉麟道:“我只是觉得性风可疑,却没有证据,而且也没想到性风是受女色之惑,今天罗老如不是提出了确证,我对少林就很难解释得清楚,这些话不说了,还是回刚才的话题上吧,我替少林着想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些武林门户,有着利害关系,不能完全按照江湖的道义来行事,如果不替别人多设想一下,很可能就会引来无穷的麻烦,不仅陷天道盟于孤立无援之境,还会树下许多强敌。”
罗铁汉道:“盟主说得是,凌盟主在职时,对各大门派多方容忍,属下等一直埋怨他的态度过于软弱,现在才知道其中原委,有时不能完全以个人的心性草率行事。”
傅玉麟一叹道:“当我以洛中双英的身分行侠江湖时,是不会想到这些的,身任盟主之后,才意识到责任的重大,以心比心,我对少林就不作苛求了,何况天道盟只是道义的组合,还可以有点个人的自由,那些武林门派,却跟我们不同,他们更有许多难以想像的顾虑。”
莫秀秀这时才道:“玉麟,少林之行,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可见豪杰盟手段之厉害,到武当去我们可得慎重一点了,因为我们还不知道豪杰盟设下什么圈套呢?”
傅玉麟沉思片刻道:“对,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今天幸亏是罗老适逢其会,预悉了阴谋,以后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万一陷入了圈套,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罗铁汉道:“无论如何,这一次盟主是不能再单身行事了,请容属下追随左右。”
傅玉麟笑道:“那当然了,今天对付少林四残的剑阵,我们的人手就太孤弱了,假如不是秀秀配合得好,要胜过他们很不容易,秀秀你今天很出色。”
莫秀秀嘟着嘴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叫我施展龙翔凤舞那一式,却又不跟我配合,害我丢个大人,你自己却偷偷地发招沾光,大逞威风。”
傅玉麟笑道:“龙翔凤舞一式威力至巨,施展之后,势必伤人不可,我们却不是去逞能的,万一伤了人,事后就更难解释了,你是我的妻子,受点委屈总没关系吧!”
莫秀秀这才一笑道:“我是你妻子却不一定要受委屈,但我是副盟主,就必须受委屈来捧你盟主的场。”
罗铁汉也笑道:“副盟主剑艺高超,力战两百招都不会有问题,今日未满百招就失手,属下一直想不透,原来副盟主是故意造成那个局面的。”
傅玉麟道:“四残并不是少林的高手,少林也不是以剑术见长,这一套才行得通,武当却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剑派,可不能再冒险了,而且这一次可不能再让人冒名投刺来造成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