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英回到倚上坐下,随口道:“你去把三盒绿豆糕卞出来。”
春娇取个茶盅,答应一声,转身走出,接着卞了三盒绿豆糕进来,放在几上,然后又沏
了一盅茶送上。
石中英抬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我要清静一会,你出去吧。”
春娇应了声:“是”,躬身退出。
石中英又道:“你把房门给我带上了。”
春娇走到门口,依言带上了房门。
石中英迅徒拆开纸盒,用骨管逐一试验,这三盒绿豆糕,果然全然无毒。
“看来妹子果然知道全情!”
他插好骨替,随手取了一块,放人口中,心中只是思索着妹子如何会知道有人在绿豆糕
下毒,又如何看出那一盒有毒?这当然不是偶然之事。
这下毒的人,又会是谁?
看来自从阿荣伯受害之后,对方深怕自己破坏了他们阴谋,目标已经转向自己。
这当然又是杀人灭口,也由此可见贼党图谋之亟!
对了,昨晚“那人”曾经说过:“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一个李帮主,只不过是一发而
已。”
龙门帮纵然在长江流域,是唯一的大帮;但充其量,也只不过是长江流域的一个帮派而
已,贼党尚且处心积虑,以假乱真,企图加以掠夺。爹是各大门派公举出来的武林盟主,这
十年之中,掌握了天下武林大权,贼党自然图谋更急了。
想到这里,从小喜欢吃的绿豆糕,再也吃不下去,站起身,往外就走。一脚赶到书房,
掀帘而入,书房中依然静悄悄的,不闻入声,但当他跨进书房门,小翠听到脚步声,就迎了
出来,躬身叫了声:“公子。”
石中英问道:“爹呢?”
小翠道:“庄主陪同李帮主出去了。”
石中英暗暗冷哼:“什么李帮主”
只听右首房中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是中英么?”
石中英喜道:“祝伯伯,你老没有出去?”
举步朝右厢房走入。
祝景云敢情正在床上静坐,这时缓缓跨下榻来,含笑道:“李帮主在这里不克久耽,他
难得到这里来,盟主自然得陪他到处走走,祝伯伯中午多喝了几杯,就懒得走动,跟盟主讨
了个差使,美其名是替帮主留守。“
接着一阵呵呵大笑。
石中英等他笑声一落,才恭敬的叫了声:“祝泊伯。”
祝景云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石中英心里有事!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到石中英的
身上,注意的问道:“贤侄有什么事吗?”
石中英道:“小侄确实有半,才来找祝伯伯的。”
祝景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笑了笑道:“贤侄,在祝伯伯的面前,不用如此拘谨,来,
咱们坐下来,慢慢的说。”他引着石中英,走到窗外两张椅子上坐下,然后问道:”贤侄找
祝伯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在石中英的心目中,除了爹,祝伯伯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当下把昨天下午,阿荣泊遇害,以及今天上午自己去找假冒阿荣的人,他又假装死尸,
向自己射出一蓬喂毒暗器,等自己站起,那人已经死去,而且一个人连骨化尽,不留一点痕
迹。
接着又把早晨屈总管着人给自己送去四盒绿豆糕,后来妹子要去了一盒,午餐之后,自
己去找妹子,看见霓儿如何在竹林内把绿豆糕埋在土中。
自己等她走后,如何试出糕中被人下了剧毒,如何回转房中,试过其他三盒,均无毒
药,说了一遍。
只是并未提及昨晚给囚在石室中的独角龙王送伤药之半。
祝景云听的脸色微变,凝重的道:“你说的都是真有其事?”
石中英道:“小侄亲身经历之事,自然是真的了。”
祝景云神光暴射,怒哼道:“真是如此,那就非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石中英道,“小侄也是这样想,他们处心积虑,敢向龙门帮主下手,自然也会向爹下
手。”
祝景云翟然道:“贤侄顾虑极是。”
石中英道:“可惜阿荣伯没有说出来,就遇害了,小侄相信他一定发现了许多可疑之
处,这和咱们庄上许多新进的人有关。”
祝景云“哦”了一声,道:“他和贤侄说了些什么?”
石中英思索了下,道:“阿荣伯没有说什么,他好像很不满屈总管,说他这几年引进了
不少人来,那天他只说几句,就遇害了。”
祝景云一手持着修髯,偏头道:“这些话,你没有跟盟主说过?”
“没有。”
石中英道,“爹认为小侄中午是喝醉了酒,心里胡思乱想,小侄就不敢多说。”
“晤!”祝景云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会和盟主说的。”
石中英站起身道:“那么小侄告退了。”
祝景云含笑道:“贤侄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好了。”
石中英应了声“是”。
祝景云又道:“啊,你和淇芬还合得来么?”
石中英俊脸微微一热,点了点头。
祝景云呵呵笑道:“合得来就好。”
接着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石中英红着脸,在他笑声中,跨出书房。
二更,夜色渐深!
“涵春阁”已经熄了灯火。
石中英当然睡了,他不是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而是盘膝跌坐,正在坐着做调息运气的
功夫。
突地,在他窗前,出现了一个鬼魅似的人影。
这人全身上下,一团漆黑,只有两个眼孔,在黑夜之中,闪着炯炯巡人的寒光。他一个
身手,贴着墙壁,以“传音入密”朝房中石中英说道:“公子睡了么?”
他一开口,石中英就听出正是咋晚“那人”,这就问道:“阁下又有什么见教?”
那人道:“在下必须当前奉告,公子可否容在下进来?”
石中英道:“在下欢迎得很。”
随着话声,跨下卧榻。
“且慢!”
那人接着道:“有两件书,公子必须注意。”
石中英道:“那两件事?”
那人道:“第一,公子房中不可点灯,第二,公子须防隔墙有耳,不可有丝毫声音。”
石中英道:“好吧!”
轻轻掠到南首,打开了一扇落地长门,说道:“阁下请进。”
他虽然扫开门户,但右手已然暗暗凝聚功力,只要发现对方,有汪何举动,立可发掌迎
击。
只见暗影之中,缓缓走进一个黑影!这人身穿一袭宽大黑衣,头上也敛着一个黑色布
袋,只露出两个眼孔,看去诡异无比。
石中英把他让入房中,冷冷说道:“阁下倒是神秘的很。”
那黑衣人道:“在下这般装束,事非得已,公子莫怪。”
石中英谊:“阁下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那黑衣人道:“昨晚公子已经见过李帮主。”
石中英道:“不错。”
那黑衣人道:“是真是伪,公子应该已经分清楚了?”
石中英道:“如此说,咋晚要在下送去‘大乙至尊丹’的,就是阁下了?”
那黑衣人点点道:“正是。”
石中英道:“那么今晚又有什么事了?”
黑衣中人道:“李帮主身中散功之毒,在下已经弄到解药。”
石中英道:“又要在下送药去么?”
黑衣人道:“不,在下希望公子把他从地室中救了出来。”
石中英犹豫了一下道:“阁下错了,在下昨晚答应替阁下送去解药,因为‘太乙至尊
丹’不是普遍药物,而且李帮主确也伤势沉重,非此药不可,至于把他救出石室,在下恕难
从命。”
黑衣人道:“为什么?”
石中英道:“第一,李帮主是真是伪,家父自会查得出来,第二,在下对阁下素不相
识,你要从石家庄救人,在下没有理由协助外人。”
黑衣人道:“咱们不必相识,李帮主在今晚必须救出,公子也非救他不可。”
石中英看了看黑衣人一眼,问道:“为什么必须在今晚把李帮主救出?”
黑衣人道:“公子不用多问,而且时间不允在下详细奉告。”
石中英道:“那么阁下请取下蒙面黑布来,让在下瞧瞧。”
黑衣人道:“在下目前还不到露面的时候,公子既然知道‘太乙至尊丹’来历,就不该
怀疑在下的身份了。”
石中英道:“在下一定要看呢?”
黑衣人倏地后退一步,道:“公子那是逼我动手了。”
石中英道:“不错,在下确有此意。”
黑衣人道:“公子一定不肯见信,那就赐招吧。”
说话之时,右掌当胸直竖,左手捏了剑诀,斜指眉梢。他头上稷着布讹,当然看不到眉
梢;但他剑诀指的部位,正在眉梢之上。
石中英看的凛然一惊!这一刹那,他暮地想起临行师父交待的那句话,好像重又在耳边
响起,“孩子,记着,行走江湖,只有左手捏剑诀指着眉梢的人都是自己的人!”
他——黑衣人,就是自己人!
难怪他身边会有师父的“太乙至尊丹”!
其实石中英也弄不清,这“自己”人,究竟是怎样一个“自己”法字?但他敛手了!后
退一步,目注黑衣人,惊讶的道:“阁下……”
黑衣入没待他说下去,截断他的话,低笑道:“公子明白了吧?”
应该说,石中英更糊涂了,他怔怔的望着他,(黑衣人)点点头道:“你说吧,你要在
下如何协助?”
黑衣人忽然从身上取出一件黑衣长衫,一个布袋似的头罩,放在几上,然后说道:“时
间不早,公子穿好这套衣衫,去把李帮主从地室中救出,送到听涛楼,就没你的事了。”
石中英奇道:“送到听涛楼?”
“听涛楼”住的不是假的独角龙王?
这话,他没有问出来。
黑衣人道:“没错,公子把他送到听涛楼就好。”
石中英点头道:“好吧!”
黑衣人叮嘱道:“公子务必小心,咱们人手不多,在下另有其事,这救人之事,就全仗
公子了。”
石中英道:“在下省得。”
黑衣入不再说话,轻轻一闪,便自掠出门去。
石中英已经证实他是“自己人”了,就不再犹豫。他从几上取过一袭黑衣,披在身上,
觉得这件黑衣,虽然宽大,但却并不有碍行动,再取过黑色布袋,往头上一套,除了两个眼
孔,全身都被包在黑布之中。
当然,再也没有人会认得出他就是石家庄石盟主的公子来。
石中英装束停当,就闪身出房,轻轻掩上雕花长门,双肩一划,一道人影,宛如灰鹤一
般,从楼头飞起,掠过一片林梢,沿着山麓,向庄院射去。
他这式“天龙驭风”身法,当真使的矢矫如龙,美妙无比。
这一带的地形,石中英十分熟悉,自然没有多少耽搁,便已奔近后院。身形丝毫不停,
脚尖轻轻一点,一条人影,在三数丈外斜飞而起,一下越过墙头,飘落假山亭上,再一点
足,就悄无声息的落到山洞人口处。
这回他不再躲躲闪闪,举步朝假山腹进入山内的一条狭厌的曲廊走去。
山腹暖阁中,当然还是存两个人守在那里,他们当然也是面对面的坐着,并未点灯,一
切和昨晚完全一样!
这两人武功不弱,敢情听到了石中英的脚步声!
左边一个站起身来,探首问道:“什么人?”
石中英已经走到暖阁门首,一言不发,举手一指,点了过去。
那汉子连吭也没吭一声,两足一软,朝地上躺了下去。
右首汉子听出声音不对,一手摸出火招子,正待晃亮!
但他这一举动,如何瞒得过目能夜视的石中英?口中笑一声。道:“你也给我躺下。”
随着话声,点出一指。
右首汉子火捐子还没晃亮,一个人已经应指而倒。
石中英点出一指,再也没去理会他,伸手从左首汉子身上,取一钥匙,打开铁锁,往地
下石级走去。到得地底,一手打起火招子,口中叫道:“李伯伯。”
独角龙王盘膝坐着的人,双目乍睁,问道:“是石世兄?”
石中英道:“正是晚辈。”
独角龙王问道:“可是盟主有什么时,要世兄来的么?”
石中英道:“不,晚辈是人救老伯出去的”
独角龙王讶然道:“救老夫出去?这是盟主的意思?”
石中英道:“不是家父的意思。”
独角龙王愈听愈奇,问道:“不是盟主的意思,那是什么人的意思?”
石中英道:“在下也不知道,那是一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
“蒙着头脸的黑衣人?”
独角龙王目注石中英,问道:“世兄既不认识此人,如何会听他的话,前来石室救
人?”
石中英:“那是晚辈看了黑衣人打的手势,才答应的。”
独角龙王疑信参半,依然追问道:“他和你打的什么手势?”
石中英道:“这个晚辈恕难奉告,但晚辈在离开巡谷这时,家师曾嘱咐过晚辈,遇上打
这个手势的人,就是自己人。”
独角龙王道:“你们这手势,表示同门?还是某一个帮派的记号?”
石中英道:“晚辈也不知道。”
独角龙王浓眉微拢,说道:“那么石世兄的令师是谁?”
石中英道:“家师一向不在江湖走动,是一个药师,自号狄谷老人。”
独角龙王道:“这就奇了!”
石中英道:“那黑衣人也许是李伯伯的熟人,时间稍纵即逝,晚辈就背你老出去吧!”
独角龙王道:“他也许是老夫故人,但老夫身中散功奇毒,一身功夫尽失,纵然出去,
也无济于事。”
石中英道:“李老伯伯请放心,晚辈听那黑衣人口气,他已经弄到解药了。”
独角龙王「!中“啊”了一声。
石中英催道:“老伯,晚辈已经进来了一会,快些出去才好。”
说着,蹲下身去,背起独角龙王。往上走去。出了石室,就一口吹熄火,既是把人救出
去了,自然不用再恢复原状。
当下就背着独角龙工,走出假山山洞,正待腾身而起!
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什么人?”
暗影之中,同时闪出两条人影,一左一右拦住了去路。
夜雾空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