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站在三丈外正修剪的那个园丁,正是最近才看到的目击者。
韦燕雪的瞳子在发光,笑了道:“我记得那辆车子是通行车行的马车。”
所以,只要“请”那位车夫说一下车中人的长相,不是可以捏拿了个七、八分?
囗囗柏青天是“千里侯”。
韦燕雪是千里侯身旁重要的助手。
所以,韦燕雪很容易就“请”来了那位车夫。
车夫的名字叫王阿万,看起来是个很老实的人。
韦燕雪的设想也周到,约王阿万的地点是登云茶楼。
他的想法是,王阿万在这种地方此较轻松。
人的心情一轻松,自然而然可以想出多点的消息来。
“差不多是三十出头的年岁。”王阿万恭敬的坐在对面,声音还是有点颤抖,道:“满脸的胡髯,像极了开唐的髯客。”
这个叫王阿万的还蛮会叙说一个人的形状,道:“十根手指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的好手。”
他的解释是:“十根手指头都长着厚厚的老茧。”
韦燕雪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笑着道:“很好,体形如何?”
“六尺上下,差不多和公子爷一般高。”王阿万翻着眼边想边道,心情好像轻松了不少:“呃!好阔的肩头和胸膛,像是一头牛似的……不,当他向你压近的时候,像是一座山岳盖过来。”
韦燕雪双目一闪,嘿道:“你总共替他赶了几天的马车?”
“回公子爷的话,四天。”
“四天?”韦燕雪笑了,道:“从照岭城到斋堂大镇,不过是两天的车程已足够有余?”
“是那位董爷要小的慢走。”说到了这里,王阿万才喝下第一口茶,嘘出一口气道:
“而且他和那个女人一道儿,还上长城去游览了一天才回来……”
原来中途还打了个折,到长城看塞外风光去了。
好逍遥的董断红。
韦燕雪却不相信董断红单纯的带卓夫人只是去塞外骑骑马,晃眼一天大漠的风光就回来。
这中间做了什么?
韦燕雪不知道,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两天所做的事一定是为了在斋堂大镇里作案。
“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韦燕雪的双目发光,道:“这四天内你听到、看到什么此较特别的事没有?”
这个问题可够王阿万前前后后翻着眼皮子想半天。
终于,他才点点头道:“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
“什么?”
“有关斋堂大镇总兵府内有一座云玉观音……”王阿万吞吞吐吐的道:“他…
…那位董爷曾经几次对同车的女人提起。”
囗囗“我们到斋堂大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座云玉观音?”卓夫人支着头笑了道:“不是这么单纯吧?”
董断红淡淡的将目光由窗外收了回来,此刻他坐倚在窗槛上──老友客栈二楼的窗槛。
“你是从那一点来判断?”
“从那位叫王阿万的车夫最少听过两次这件事。”卓夫人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和十几天前在洛阳抱云斋内的闺房有点不同:“你怎么可能让他听到?”
董断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窗外喃喃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笑容和以前不一样?”
卓夫人没有回答,只是听。
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问那句:“那里不一样?”的傻问题的时候。
女人的撒娇和讨论事情时该有的严肃,她已经分得出来。
“因为你变得比较有智慧。”董断红看着顶上那片初夏的湛蓝天空,淡笑着:“而智慧是一个女人最迷人的地方。”
卓夫人站了起来,轻轻移动中将螓首靠在这个男人的肩头,呢喃道:“谢谢!”
现在,是她表现女人的时候。
每一种情绪,她已经和董断红契合的非常完美。
几乎她自己都认为是这个男人的一部份。
囗囗“董断红能活到今天,而且每年依旧做出这么多的大案子,绝对不是普通的人。”
柏青天笑了道:“像他这种人,怎么有可能让一个车夫听到有关云玉观音的事?”
韦燕雪脸色一寒;嘿道:“那么是那个车夫说谎?不然就是董断红假造目标,让我们侦测错方向?”
“车夫用不着说谎。”柏青天大笑道:“因为董断红是个大盗,天下独一无二的大盗。”
所以他不会用这种小角色常用的拐骗手法。
韦燕雪脸色一变,道:“这么说,他的目的真的是这座云玉观音,而透过车夫向我们宣战?”
云玉观音雪白如云,用一块安南的缅玉塑雕出来的。
摆在鲜红的绒布上,显目极了。
程长寿的额头却是涔涔渗着汗光。
柏青天看了一眼这位总兵,轻轻一笑道:“程总兵,这座云玉观音价值连城啊!”
他的意思是,一个总兵能花多少银子买下来?
“这……这是程某人的家传之宝。”程长寿嘿的干笑一声:“柏侯爷别多心了。”
“是吗?”柏青天还是在笑,眼瞳子里却是精芒闪动,道:“可惜我对古玩、玉器懂得一点。”
本来王公侯爵世家对这些东西向是有研究。
“这件云玉观音决计不会超过十五年……”柏青天冷冷一笑,脸沉赛霜道:“而且是出自飞狐匠人的手工。”
飞狐匠人据说自大漠来,是当时中原的三大名匠之一。十四年前,忽然间暴毙而死。
韦燕雪脱口道:“难怪其中有一天董断红上长城出塞漠?和这件事情有关……”
程长寿脸色更紧了,急急道:“柏侯爷,别想到别处去了,这……这真的是小的传家之物……”
柏青天淡淡一笑,双目闪着道:“飞狐匠人一生中,总共在中原雕出了八十二件作品为世人所珍藏。”
他一叹,声音好冷道:“但是,八十二件中绝对没有这件云玉观音。”
柏青天右手轻轻抚过这件软玉精品,“啧”的一声道:“我保证他的八十二件作品,绝对没有那一件比得上这座云玉观音万一。”
他的意思是,这座云玉观音是飞狐匠人最高的成就。
而且变成了遗作。
“是不是有人见物心喜谋财害命?”柏青天冷冷笑着:“十四年前你不正是负责安南的总兵?”柏青天的右手由云玉观音离开,轻轻一捻颔下黑须。
这是一种暗示。
韦燕雪立刻照这个暗示出刀。
刀,架在脖子上冰冰凉凉的,好寒!
“不关我的事。”程长寿像见鬼了般的叫起来,道:“这座云玉观音本来是县太爷伍拾枫的……”
囗囗夜,四月二十二,夏夜。
有风!
风轻轻吹动着罗帐,小飘中朦胧床上人影。
“已经一整天了,我们还不行动?”问的是女人的声音。
“不!时侯未到……”回答的是个豪朗的男人。
“是在等人,还是等一件事情的发生?”女人的声音像是在沉吟着:“那天你带我到塞外策马长驱,似乎完全就是为了玩耍而已?”
“不好吗?”男人大笑了起来,道:“策马长城,千里扬蹄,快意天地。哈哈哈!人生难得如此舒适!”
囗囗伍拾枫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县太爷。
如果说他是一个私塾的老学究还差不多。
云玉观音摆上了桌子,正淡淡含笑看着世人。
看着伍大县官脸色发白。
“三年……已经掉了三年,怎么会在柏侯爷的手上?”伍拾枫冷汗直流,道:“不会是侯爷取去的吧?”
柏青天淡淡一笑,道:“你怎么会有这座玉观音?”
他问的很直接、很有力,道:“是杀了飞狐匠人夺来的?”
伍拾枫脸色惨白,颤抖着大叫了起来,道:“不!我没做那件事。”
“那么,怎么会到你手上的?”
“是镇外林家庄庄主林百天送给下官……”伍拾枫吞了好几口口水,叹气道:“五年前林家庄发生了一些事,那时本官正好上任……”
所以为了掩盖事情,林百天送了这座观音像贿赂。
柏青天冷嘿嘿一笑,道:“想不到这观音像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的事。”
伍拾枫都快站不住了,及膝颤的像打鼓,道:“柏侯爷,下官那时一时糊涂,所以……”
“你知不知道程总兵的人在那里?”
“知……知道……听说昨天被侯爷关入牢中……”
“很好!你能知道最好。”柏青天笑了,道:“他一个人很寂寞,你去陪陪他吧!”
囗囗林家庄出了镇东南,并不太远。
顶上的艳阳晒的泥土路热烘烘的,好像是煎饼的锅子。
“捕头,为什么一直追查这观音像的出处?”韦燕雪不明白,道:“难道这和董断红有关?”
柏青天凝眸着,缓缓道:“因为我们还不知道董断红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一路查下去,或许可以解开这个疑点。”
他相信,第一个自飞狐匠人手中取得这座云玉观音的人,一定和姓董的要作的案有密切的关系。
“云玉观音是他故意留给我们的线索。”柏青天淡淡沉笑一声,道:“我和他的斗智早已展开了。”
董断红是攻,柏青天是防。
但是云玉观音在柏青天手上,最少到目前为止董断红一点办法也没有。
柏青天大笑了起来,特别是看到罪犯脸色惨白时的笑声最得意?道:“事隔五年你还活着真好。”
他冷冷道:“林百天,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贵为“千里侯”的捕头?”林百天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但是还有一份异常的填定,道:“有何指教?”
“这座云玉观音是你的?五年前送给了伍拾枫?”
“不错?”
“怎么来的?”
“买来的。”林百天咳了两声,淡淡道:“这可不犯法吧?飞狐匠人的晚年一直雕不出精品,要不是老夫出钱资助,他早已饿死荒野……”
柏青天淡淡一笑,立刻改了个话题,道:“买来的东西是不犯法,但是送出去的东西,而且是为了某事……”
贿赂,无论那个朝代都是犯法的。
林百天脸色变了几变,冷嘿道:“五年前有点家丑让伍拾枫那贼官知道了,在威胁下不得已送出……”
事关家丑,似乎就不好再问下去了。
柏青天的身份却是不同,不同于一般捕头。
“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很冷,冷冻胜冰,道:“因为这事关一个人和一件大案子。”
他柏青天绝对不愿意输给这个人,董断红。
囗囗“你记不记得伊世静向你说过一句话?”董断红看着窗下走动吵嚷的人群,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敌人,是最亲密的知己。”卓夫人起身,站立到他的身旁,微笑道:“是不是指这句话?”
“你能明白这句话的含意?”
“是。”卓夫人回答着:“因为一个真正对手的敌人,了解你的一切行止举动,甚至此好朋友还清楚。”
这是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朋友竟然没有敌人了解你?
“你知道柏青天现在正在做什么?”
“守着云玉观音?”
“他不是那死守的人。”董断红淡淡一笑,道:“他是属于攻击型的防守。”
柏青天的原则是,在对方出手以前先砍断他所有可能的行动。
“所以他现在一定抱着云玉观音,在追查这座雕像的许多来源和背景。”
董断红的眼中有一份激赏,道:“一年,只要你跟着我在江湖一年,必然可以成为得力的助手。”
卓夫人的脸颊红了起来,眼眸却是一份欣喜,道:“你已经有把握能击败李吓天?”
只要击败李吓天的妙峰山之役,才会有往后的一年。
董断红沉默了,好长好长──“没有!”董断红的眼皮在跳动,声音也是有着从来没有的严肃,道:“如果你知道他正在做什么,你一定不会问这句话。”
李吓天正在做什么,会令董断红这么担心?
“他把儿子送入天牢和江别酒住在一起……”
“这……很可怕?”
“是。”董断红在叹气,眼眸中却有一丝尊敬,道:“世间只有亲情对一个将死的老人,是最珍贵的宝物。”
卓夫人明白了。
李吓天的儿子会软化江别酒,而那位“天下捕头”必然也可以得知想知道的消息。
“难道你没有办法防止?”
董断红笑了,轻轻的说着每个字:“当你有一天对手越来越少时,便会了解高峰顶上的孤寂。”
在高峰上,恐怕连云、连风都是寂寞的吧?
卓夫人不太能了解,但是她勉强可以体会。
就好像,夜半风寒时,一个人独行。
有一点点苍凉,也有一点点落寞。
看前方,只有黑暗的冷风没有人影。
回首,只有自己拉得老长的影子蹑在后面。
“你相信我有一个可笑的念头?”董断红有点讥诮的笑了,道:“如果,连李吓天都打败不了我,退隐算了。”
卓夫人看着他侧脸的面庞,后端的天空只有一朵云缓缓的浮出翦影而来。
她忽然想起前天入镇时,在车厢内看见飞游的鸟群。
那时她觉得董断红是个呼唤风云的人。
如今呢?
是不是因为落寞的语气,让他看起来有点出尘的味道?
她甚至可以想像到,董断红戴系的方巾,一袭布衣云游四海的模样。
“不,我不要你变成那样。”卓夫人的反应让董断红有点吃惊,也有点感动,道:“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一个和自己对抗,每天都要超过自己的人。”
最困难的敌人,就是昨日的自己,这是卓夫人想说的话。
董断红哈哈大笑了起来,意气风发着:“可能是在房子里待闷了,出去走走吧!”
董断红带着卓夫人一出门,便直接往镇外走。
韦燕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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