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左肩上武断红的一刀令人冷汗直流。
第 二 章
每一天太阳还是会从东方升起。
这是没有人怀疑的事。
如果有差别,那就是人世间发生了死亡。
只是有些人看不到而已。
魏尘绝本来以为自己死了,直到他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脸。
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我知道你叫魏尘绝,我也知道武断红他们在追杀你!”那张脸笑道:“可是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一次,我也回你一次。”
章金聆的话说起来非常的有道理。
魏尘绝的脸上没半点的感激,只有淡淡的几个字道:“你的人情章单衣早就还了!”
“耶!他是他,我是我!”章金聆笑道,露出洁白的牙齿,是他这张脸除了眼眸子外,最好看的部份。
魏尘绝不再说什么,他仔细看了一下四周,耳朵也在听。
四周是一间很平凡的木屋。
风声则告诉他这是在山林里?
青峰镇最近的山不是武当山就是房山,看窗外的阳光和天色是辰时左右。
由昨夜至今来看,武当山是到不了,所以是房山内。
“你有很好的习惯。”章金聆摇着那把黑檀扇,自顾自笑着道:“立刻判断出自己是身在何处!”
魏尘绝的表情就如石像,别人的话好似跟他无关。
章金聆挑了挑眉,点头轻嘿道:“看来你师父已经把你训练得动心忍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他晃了晃脑袋,负手而起。
三两步踱到了墙角低头看着。
墙角有火炉,火正旺,炉上有锅,锅正热。
一掀盖子,稀粥的饭香一下子涌了出来。
章金聆又看了片刻,好像满意似的盛了两碗,也不知那儿变来的小菜一并放到了桌上。
“想活命就得吃东西!”章金聆笑道:“同不同意?”
武年年那双本来又大又美的眸子,如今通红。
她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
昨夜在青峰镇一战,黑暗中有一个人的刀夺走了她爹的命。
武断红死了!
这是今天在江湖上最轰动的消息。
凶手呢?魏尘绝!
名叱天下的八路英雄竟在一夜间叫一个年轻人瓦解?
“不!”孤主令双眉挑动着道:“只要八路英雄还有一个人活着,这笔债一定要讨回来。”
体已经变得僵硬而冰冷。
不相信这是事实,武年年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章单衣的心中在叹气,更有一股忧虑。
他是不是看错了人?
昨夜一会魏尘绝,他判定那个年轻人本质不错。
日后在大悲和尚调教下很可能成为大侠人物。
武断红的体在眼前,是不是自己错了?
他更忧虑的是,章儿铃已经尾随在魏尘绝之后。
是不是一件太危险的事?
“难道那个年轻人继承了赵一胜的刀法也继承了二十三年前赵一胜的心?”在内厅里,章单衣的语气很忧虑道:“你看,是不是该把儿铃叫回来?”
他问的人是章家庄宅的大总管左双桨。
“大小姐是个聪明人。”左双桨的声音很慢,却很有力道:“如果她发觉有那个人不该活下去,她会了结那件事。”
章单衣原本也有这个信心。
所以他才会让女儿去闯荡江湖。
但是对方是一个可以一刀毙杀武大先生的人,他又能有多大的信心?
他轻轻一叹,和左双桨踱到了前厅。
武年年已经站了起来,英气逼人,冷肃双眸的面庞泪水已乾。
“各位叔叔伯伯怎么做是各位的事。”她的声音此刻有如她爹活着的时候一样。
没有愤怨、没有悲伤,只有死亡,道:“年年有年年自己的做法。”
说完,她低身抱起武断红的体,大步的走了出去。
顶上,午时。
而双桨找到章金聆的时候,桌面有一碗冰凉的稀饭。
而床铺上则早已没有人影。
“魏尘绝的人呢?”
“走了!”
“走了?”
“是的。”章金聆轻轻一叹道:“他是一个要靠自己活下去的人,所以不愿意吃我煮的东西!”
这样的人会是怎么个个性的人?左双桨皱了一下眉,缓缓道:“你知道他去了那里?”
“放心!我追得到他的行踪。”章金聆有一点点的讶异道:“难道有了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武断红死了!”
好长的一阵沉默。良久,章金聆才轻轻叹道:“现在只怕柳危仇、秦老天和萧轮玉都不能不出手了!”
八路英雄是义气相结,天下俱知。
武断红如今死在一个人的手上,除非武大先生做的是恶事,否则无论那个凶手是谁,他们都不得不出手。
“你认为他有这个能力杀了武大先生?”章金聆紧紧的皱眉道:“尤其是在那么多高手围杀之下?”
“我们只看到事实。”左双桨轻轻道:“并不对过程做任何的猜测……”
他说得很含蓄,但是章金聆懂。
昨夜在黑暗中混乱一战,只要八路英雄中有一个人居心叵测,随时可以暗算武断红而嫁祸给魏尘绝。
但是这是假设之一。
而这个假设若说出去会引起武林大风暴。
特别是出自像章字庄宅这种有力量的世家中人口里。
江湖上有些人闲话一句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章金聆明白,苦笑道:“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以后就很麻烦了。”
“简单的事还是可以简单。”左双桨笑道:“因为只要用简单的方法去做就可以了。”
什么是简单的方法?
章金聆明白,那就是杀了魏尘绝。
从房山往东北三十里路就是武当山的范围。
这一片武当山的南城,几乎都是陌陌绵延的稻田。
七月,一梗梗的稻株已是挺拔立地而起,风过小袭,卷起一大片的声音来。
呼吸中也充满了泥土的味道。
泥土的香味是诗人的情怀在感情着。
对于一个刀客,尤其是亡命的刀客,是不是也有这个心?这种感情?
刀客的嗅觉只为的是闻到死亡的味道。
一丈外,魏尘绝闻到死亡的气息。
那是一只子纵身弹起,仆击在那儿啃稻根的田鼠,然后“刷”地一响里,半空中搏扑下一头鹰。
鹰的利爪扣住了子的头,一扬翅又掠向半空。
前后不过是转眼而已,演了一出死亡的戏。
这是自然的法则。
为了生存,只有搏杀。
对,这百分之百是自然的规律。
但是,人呢?
人不只是动物,更不是畜牲。
他是有感情、有思考、有智慧、有爱。
刀客也是人,刀客是不是有感情、有爱?
刀客的刀呢?是不是也有感情?
魏尘绝的瞳孔收缩了起来。
在他的面前,这一条泥土路上走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谁都会认为是一对祖孙。
一个很老很老的老樵夫,背上背着柴困,他的右手拉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孩。
小孩的身高看起来只有六岁,头低低的看着路,两脚尖不时的踢着石子。
踢着,由六丈外一路踢了过来。
已经近到八尺内了,魏尘绝往北,他们往南。
四尺,三个人的步伐完全没变。
如果这时有第四个人在看,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这条路就算不大,也绝对不小。
最少可以让八个人同时走过交错不会碰到。
偏偏迎面的三个人很奇怪,魏尘绝看起来就像是要从那对“祖孙”手拉手的空隙中穿过去似的。
三步、两步、一步。
魏尘绝真的连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而那对祖孙还真的让迎面来的这个落魄汉子从他们中间过去。
手,还是一样拉着。
魏尘绝的步伐还是没变,一步、两步的越来越远。
那对祖孙呢?
他们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中。
手还是拉着一起没有分开。
魏尘绝是怎么过去的?这对“祖孙”又是谁。
“好可怕的刀!”秋蝉轻轻叹气道:“老樵鬼童联手竟然不堪一击!”
“老樵鬼童”是很高价也很有名的杀手。
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变成死人。
死了的杀手和普通人绝对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个魏尘绝比我们想像的诡异太多。”夏竹的声音冰冰冷冷的,那一袭绿袍像极了翠碧的竹子色,很合乎他的口气道:“凌空一击、反手一刀,毙双命,狠!”
“更可怕的是弹身、腾空、出手、落地的时间。”春阳是个女人,笑起来本来是很漂亮的,就像初春的太阳一样迷人。
现在却有些勉强,有如布满了乌云,道:“这些动作的时间,跟他出手前以及出手后每一步子的时间完全一样。”
那是多快的出手,多稳的自信。
“还有距离也是一样。”提醒这点的是冬酒。
“距离?距离是什么意思?”秋蝉也是个女人,所以有女人的好奇。
“距离就是距离……”
东酒走到“老樵鬼童”的体前,轻轻一叹。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意思了。
那个魏尘绝不论是杀人以前,杀人中,杀人以后,每一个步子的距离完全一样。
冬酒的脸色忽然大变,讶叫道:“连落脚的力道都一样!”
泥土路上每一步的深浅没有半点的不同。
四个人,二男二女最有名的杀手,春阳、夏竹、秋蝉、冬酒的心却是同样的沉重。
沉重中有同样的恐惧。
魏尘绝是怎样的一个人?
难道他的自信可以把握到没有感情?
杀人前不会激动,杀人时不会心动,杀人后不会兴奋。
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感情?
这把刀到底还是不是属于人世间的?
“魏尘绝是个没有感情的人。魏尘绝的刀是把没有感情的刀。”
这两句话立刻传遍了江湖。
血从左肩不断的渗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三个时辰的那一战花了多少心神,没有人知道。
本来他也不要人家知道有关于他所作所为的任何事。
偏偏就有人推开了木门探头进来说话,道:“你这个人不笨,知道春、夏、秋、冬就在旁边等着出手!”
章金聆得意的跨了进来,啧啧道:“杀老樵鬼童那一刀已经让你费尽了心,却还得辛苦的吓住那四个混蛋!”
他大力的摇了摇头,自怀里取出一瓶药来,叹气道:“他们那知道你那时已经不堪一击!”
章金聆揭开了药瓶,递过去边笑道:“你怕不怕我毒死你?”
魏尘绝看了他一眼,有如那药瓶是不存在,淡淡冷哼中右手五指点了点肩头的穴道。
这里是一处农家的木屋,花了一两银子借住一宿。
他有点奇怪章金聆怎会找得到自己?
更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虽然不赶他走,可是也绝不会受人家的帮助。
刀,还是握在右手中,盘腿打坐调息。
武断红那一刀着实令人吃力。
鸡啼?
魏尘绝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桌上还有几盘小菜和两碗稀饭。
他的眼睛没动,是章金聆由外头跨进来进入他的目光内。
“饭吃不吃随便你!”章金聆笑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不能不知道。”
魏尘绝已经下了床铺,手上握着刀走到了门口。
章金聆在背后轻叹道:“武断红死了!”
武断红死了?
魏尘绝的脚撞到了门槛,“咚”地一声。
“咚”的一声,就好像他的心大大震了一下。
“死在那夜青峰镇你的回手一刀……”章金聆皱眉,晃了晃脑袋道:“以武断红的武功怎么可能死在你手里?”
魏尘绝又开始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整个背脊挺得直直的,就像一座山岳似的移动。
章金聆的眼中不由得有几分佩服。
那一天在青峰镇之战,谁都看得出来魏尘绝不愿对武断红出手。
谁也都知道他正为他的师父赎罪。
但是失手杀了武断红后却能如此稳定就大大不简单了。
难道这个人、这把刀真的没有感情?
还是他很有自信武断红不是死在他的手里,所以没半点儿的良心不安?
他可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魏尘绝很少会坐在一块大岩石上,特别是在溪边的大岩石。
那表示他正在思考一件很复杂的事。
青峰镇一战,他的思维反覆搜寻着。
上面是沈破残和他的枪,后面是断红的刀。
右边有陈相送的暗器,前方则是孤主令的破天指。
安西重的双戟呢?在自己的左方。
他闭目把过程回想,刀上有火,插入土中,弹身,扣沈破残的枪抵住武断红的刀,转身拔刀反手一记。
沈破残和武断红本身都不会有机会施下暗手,在那刹那是谁出的手?陈相送、孤主令还是安西重?
陈相送独擅暗器,出手必留下痕迹。
孤主令在自己身前,大大的不会有此机会。
那么是最靠近武断红的安西重?
双戟的正面会留下痕迹伤口,戟的柄呢?
安西重如果将柄倒翻一撞,自己那一刀本来不会有巨大的杀伤力,但是武断红那时气机一散很可能毙命。
他对自己一刀的捏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特别是砍中人时绝对有自信是不是会要命。
那夜的反手一刀绝对不会要命。
这么说暗中那个下毒手的就是安西重了。
他没有十分的把握,只知道沿路上想杀他的人会更多,昨天的“老樵鬼童”就是一例。
他不在乎有多少人想杀他,但是却不愿背黑锅。
找上门来的,只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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