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印正色说道:
“闵氏家族无背信失约之人,既已说明单身前往,就是刀出油锅也须遵信而去,躲开!”
黑衫内侍再次躬身说道:
“仆不亲眼目睹对方身受闵东源罕绝无伦的一种功力所袭竟然毫发未伤,小主人虽怀超绝的技艺,只是仆下……”
闵印不待黑衫内传把话说完,立即沉声叱道;“再敢多言无异抗命,还不闪开道路!”
黑衫内侍无可奈何之下,闪向一旁,当闵印催马欲行之时黑衫内侍却又说道:
“仆下等是在此恭候小主人,抑或是按照预计仍然动身前行?”
闵印不加思索说道:
“你们仍按照预计前行,我自会追上大队。”
说着猛带缰绳,催马飞驰而去。
黑衫内侍待闵印去后,立即转对蓝衫内侍说道:
“小主人单身赴约,使人挂心,我与贤弟前往暗中接应,三弟四弟护守镖车缓缓前行,遇事无妨全力对付,咱们前途再会了。”
黄、素两位内侍答应不迭,黑衫内侍和蓝衫内傍已飞身上马,向闵印去路纵组绝尘追驰而下。
黄、素两位内侍,随即令谕十大将军将文孟远及赫氏兄弟抬置车上,然后仍由“三爵”为首,押着十辆镖车离开松林,缓缓向西天目山区而去。
此时,相距松林三里地外的一片乱坟岗上,闵印已与一位奇特的武林人物相会,双方位立于坟间文余一块平坡上面,只听到闵印说道:
“尊驾在松林之中,曾经助我一臂,理当先谢德情。”
那位奇特的人物,发长三尺,蓬散遮面,一笑说道:
“你谢过我的德情之后,还有什么事吗?”
“有,敢请尊驾赐下名姓?”
“此事简单,只要闵大镖头能够胜我一招半式,必然详告一切。”
“闵印虽然年轻,自信尚能分明是非敌友,尊驾在松林之中,先代闵印诛除六丑,复将陈常如等击毙,决非闵印敌者,闵印以礼拜叩尊驾名姓,绝非丝毫敌意,似乎不应谈及较技招式等等。”
“杀六丑,诛群奸,那是我的事情,对闵大镖头毫无瓜葛,若想知我姓名;却非动手不可。”
闵印手下告我,尊驾曾经实受过闵东源得自家祖武典中《天魔慑魂神抓》的一击,尊驾功力果然超绝天下,闵印自份非敌,甘愿承败如何?”
“闵大镖头能够如此谦虚,实在难得,不过我请问闵大镖一事,设若路遇劫镖暴客,大镖头也拿‘自份非故甘愿承败’八个字来保你九洲镖局的威名吗?”
闵印不由有些恼怒,声调一变,道:
“闵印不惧劫镖暴客,尊驾言语之中的用意,令人费解。”
散发垂面的怪容,哈哈一笑,道:“我就是劫镖的暴客,大镖头信否!”
闵印沉声说道:
“镖行有忌,尊驾请勿戏言。”
“戏言?大镖头,我怕你是会错意了。”
“尊驾设真意图劫镖,报上名来!”
“大镖头,咱们作个约吧,此处无人,正好放手一战,我若败北,非但立将名姓说出,生杀也任由镖头你了,要是我胜,名姓自难告知镖头,并请留下镖头所保的这些银两,如何?”
闵印剑后一挑,道:
“此非戏言?”
怪客朗朗答道;
“这是武林之约,自非戏言!”
闵印断然说道;
“好,丈夫一言,请!”
请字出口,闵印已将背后奇剑撤出,端的身法高超,应变迅捷。
怪客并不理会闵印,左顾右盼,目光瞥见数尺以外有段三尺长的细枯枝,略以颔首,指着地上枯枝说道:
“自十数年前弃剑之后,再未动过兵刃,大镖头出身武林名家,我不敢侮蔑,请准以此枯枝作剑,领教闵家罕绝拔萃的高超剑法。”
说着,只见怪客凌虚向被咬一招,枯枝倏忽飞起,缓缓投向怪客手中,怪客微甩枯枝,劲风袭向不远地方一丛杂木,杂木竟然如遭刀斩,平平断落,闵印心头一凛,暗惊怪客好一身奇罕独绝的功力,非但已能凑虚摄物,竟然达到以气伤敌飞花碎石的地步,难怪闵东源天魔摄魂抓无功,不禁收起轻敌之念,神色变得极端郑重起来。
怪客轻挥枯枝之后,并不开式挪步,仍然站立当地说道:
“大镖头,请当我是拼比生死的冤家才好,否则你将懊悔终生,请!”
闵印不再答话,神色肃穆,静峙有若山岳,怪客颔首赞道:
“剑以气驭,果是名家风范,着!”
“着”字出口,枯枝抖出千百幻影,接着无比劲风刺到闵印胸前,闵印抱剑稳立,动都不动,被校修忽退去,听得怪客说道:
“以静制动,故虚我逸,剑中三昧已得,不愧‘双绝城堡’的传人!”
闵印霍地挫步扬声说道:
“你到底是谁,既知双绝城堡……”
怪客不待闵印话里,枯枝一顺攻到,边刺边道:
“可惜心未能静,火候尚差甚多,莫忘对敌之时,施剑之术,虽泰山崩于前亦应无惊,否则偶失心神或即丧命,江湖险诈,当心警惕!”
怪客虽然话意甚佳,攻刺的招法却凌虏至极,招招致命,式式绝情,闵印偶一大意,失去先机,竟然无力反攻,被迫得格拦架封退步不迭,不由得怒满心头,怪客虽以枯枝作剑,但却透传真力,每发一招,有如雷霆,闵印空具超异的身手和罕绝的剑法,苦于无法施展。
转瞬怪客已攻了六招,却恢地退回,哈哈一笑,道:
“大镖头果然威风八面,退得好,退的妙!”
闵印红涨双颊,怒声说道:
“趁人发话之时暴然攻袭,算不得英雄好汉,何况闪退格避未必就输……”
怪客接口道:
“对对对,闪退格避才是大英雄真好汉,因此我也向大镖头学学妙着,退而待之!”
闵印口齿说不过怪客,不再答话,宝剑一抖,划出十朵寒星,罩到怪客身前,怪客不再退步,掐校换地直插到了寒星群中,轻一挺,闵印陡觉自己剑尖之上遭到极重的震力,心头一凛,霍地变式为“狂飙横卷”,剑身震出无比劲力,扫向怪客腰际,左却暴出食指,凌虚点向怪客的膝头,怪客枯枝猛扬暴落,正正敲在闵印剑身之上,左袖微拂,已将闵印极具威力的“三阳指力”化去,闵印心头又是一凛,此时他已了然怪客技艺高过自己,但他年轻气盛,再说尚有最绝顶的招法杀手多种并未施展,猛一咬牙暴扬右腕,剑尖指天,才待变式斩下,突然霍地收剑回来,飘身丈外,神色肃穆的对怪客说道:
“尊驾当真必欲在功力技艺方面分个高低,闵印为护家门至贵的隆誉,可要施展罕绝的手法回敬了!”
怪客轻嗤一声,道:
“心术端正,行事仁厚,可惜目下江湖中人不再关怀这些,记住,不论何时何地与何人对博,必须先将对方以武技功力降服之后,再施以恩,否则对方答是乘虚下手,死的是你!”
闵印剑眉一挑,道:
“那个要你多口多舌,若遇淫恶不赦之徒,闵印早就叫他血溅此地多时,还等现在,哼!”
怪客哈哈一笑,道:
“你怎知裁并非淫恶之徒?”
闵印沉声说道:
“宁可误放,绝不错杀!”
怪客全身猛地一抖,声调激动的说道:
“你父闵子渊,生平以忠怨待人,信义交友,后果如何?”
闵印霍地上步扬声问道:
“你说家父后果如何?”
怪客竞不答话,突然一扬枯枝重又攻上,闵印暴退,道:
“不要逼人太甚,咱们并无冤仇。”
怪客不答,仍然再次进步削去,闵印又躲,声调郑重的说道:
“再一再二,事不过三!”
怪客理都不理,第三次横扫打到,闵印这次身形微旋,飘到了怪客左面文多,沉声说道:“你再攻袭的话,却要后悔不迭了。”
怪客冷笑一声,道:
“自我威震天下的那一天起,业已后悔,今日夫复何惧,再接我一招!”
闵印不退,不格,不动,却恢地左掌暴出,中途突缩三指,以中、食二指凌虚点向怪客的胸,指出,竟发异声,若响箭厉鸣,怪客猛地止步,前胸一挺,实受一指,只见怪客衣衫似道风暴,狂舞,身躯却毫未挪动,闵印不由心头大震,右腕一扬,剑化银龙卷到,左掌倏收再出拍下,怪客枯枝一顺,在一片剑华光闪之中,竟又敲在闵印剑身之上,这次力道刚猛,竟震的宝剑沉下三尺,发出一声嗡鸣,枯枝变式,疾如闪电刺到闵印的肩头,闵印暴出的左掌,已印在怪客的胸上,但是肩头衣衫,业被枯枝点破一洞,闵印神色大变,怪客身中一掌,竟然不觉痛楚,自己掌沿手心反而震得生痛,这一掌是含蓄佛门上乘心法的“般若神功”,自己本是凌虚拍出,不料怪客倏进步袭击,因此全掌硬硬实印怪客胸间,虽说自己念及与怪窖并无仇恨而未施全力,掌劲已足断铁碎钢,结果却是这般出人意外,怎能不惊。
尤令闵印凛俱而羞愧的是,怪客枯枝为剑,真力传透已将自己肩头点碎,自己却指毫发无伤,怪容这种真力驭剑的功技和火候,武林无之,再打下去依然丢羞,不由倏然飘退说道:
“小可已输,镖银已然上路,敬请随我前去接……”
闵印只剩了一个“取”字没有说出,怪客却突然接口手指闵印身后说道:
“好一个守约守信单身前来,你回头看看!”
闵印闻言一愣,霍地回头,数丈之外,黑、蓝两位内傍恰正悄悄掩到,闵印怒声喝道:
“你们可懂信约胜逾性命,立即回去!”
黑衫内侍才待答话,闵印已一字字有力含威的说道:
“敢出一言或不立刻回去,必按家法处置!”
黑、蓝两位内待不敢再停,转身飞纵而去,闵印直到看不见两位内侍的踪影之后,方始回过头来说道:“尊驾恕过……”
他说到这里停下了话锋,瞥自扫视了四外一眼,原来在他目送两位内侍远去面略失心神的刹那,长发掩面的怪客已经悄然无踪。
闵印咳吁长叹一声,无精打采低头向来路上走去,他初出江湖,自信功力罕绝,不料第一次与人约缚,竟然败北,怎能不心意懒惆怅万分。
他走到拴马地方,剑眉霍地一挑,停步不前,冷冷地说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隐伏闵印的四周?”
四外蓦地同时传来缓慢的笑声,闵印冷哼一声霍地四下扫视了一眼,诮叱说道:
“原来三湘五老也作偷偷摸摸的勾当!”
勾当二字说的三湘五老发髯飘飞,霹雳老人业已扬掌欲发,凌风老人却挥手说道:
“五弟不可鲁莽,此子是那绝城主的后代!”
霹雳老人闻言立改笑容,收势对闵印说道:
“勾当二字侮人非浅,也就是你,换个娃儿老朽决不算完。”
“你们埋伏在这里意图何为?”
霹雳老人发须再次冲起,道:
“什么叫做埋伏,娃儿你好不懂礼貌,老朽兄弟刚刚来到。”
闵印冷笑,道:
“早来也好,刚到也好,你们想干什么吧?”
凌风老人毫无怒色的说道:
“适才闵东源来时,老朽兄弟并未远去,你与闵东源彼此的答对、老朽兄弟惧已听清,本想隔些日子再来和你见面,不料突接门下很急,言说老朽孙女病重,必须连夜赶回三湘,故而折转回来和你商谈一事。”
闵印因为五老态度已非先时松林之外的那样傲慢,不由有了好感,也和气的说道:
“五老有何事指教?”
五老闻言竟先彼此含笑互望一眼,似乎非常高兴闵印这种谈吐温和的态度,凌风老人继之道:
“老朽兄弟绝无恶意,反之现在却十分钦佩你的为人和武技功力,老朽兄弟已多年不离三湘在江湖走动了,所以很想和你交个忘年的朋友,顺邀小友驾临老朽三湘草舍作客几日,小友意下如何?”
闵印不禁觉得事太突然,但是五老以善言而来,不便恶语相向,遂拱手谢道:
“承蒙前辈错爱,本当恭敬从命,只是晚辈目下保镖在外,事尚未了,前辈若不嫌弃,敬请赐下华堂居址,晚辈日后定当至府拜安。”
凌风老人笑道:
“小友既有四圣相随,镖银足保无虞,何不就随老朽兄弟一道前往?”
闵印突然记起五老松林之外所说将擒自己前往三湘的话来,正色问道:
“前辈这是以力迫我听命喽?”
凌风老人慌不迭的摇头含笑道:
“小友切莫误会,老朽兄弟绝无此意,是以情相请相商而已。”
闵印道:
“如此情待晚辈事了之后再走如何?”
凌风老人诚恳地说道:
“实因老朽不知孙女病势有多严重,归心似箭,否则退些日子何妨。”
闵印面有难色,风雷老人突然接话说道:
“小友,帝君可曾和小友谈及过老朽兄弟五人没有?”
闵印颔首作答,风雷老人笑问道:
“帝君是否曾经一再严嘱小友,不得和闵东源动手搏战?”
闵印看了五老一眼,道:
“松林之外我曾和闵东源说过此事,前辈何必明知故问呢?”
风雷老人正色问道:
“闵东源残害胞弟,逆弑帝君,以帝君规法,早应将其处死,何故反面不准小友和他动手呢?”
闵印皱眉道:
“家祖未曾告知晚辈个中原故。”
五老此时却不约而同一齐说道:
“我知内中原因。”
闵印一惊,似欲询问,继之恍有所悟,淡然说道:
“晚辈深信家祖必有暂不示知的道理,因此晚辈不敢越理停背家祖而暗地打听此事根由,前辈们即便知晓内情,亦盼不要对晚辈说出才好。”
五老闻言大出意外,再次互望一眼之后,霹雳老人突然对凌风老人说道:
“大哥,此子心术如此端正,越发不能不请他驾临三湘一行了。”
凌风老人瞪了老五一眼,转对闵印说道:
“小友当真目下不愿移至草舍?”
闵印道:
“并非不愿,事有不能。”
凌风老人叹息一声,拍着闵印的肩头说道:
“小友曾诺事了之后前往,可能守此信约?”
闵印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