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洒枕边,啊!徐小霞便是过着这种虚幻的日子,把自己封闭在一座小小的象牙塔里,其情
虽痴,却值得同情!
伸手拉住徐小霞一手,展若尘道:“徐姑娘,不值得啊!”
眨眨泪眼,徐小霞道:“怎么不值得?我甘之如饴,日子过的更加充实……”
展若尘期期艾艾的道:“我……我只是个……十分平庸的人……”
徐小霞立刻道:“以平庸之身,做伟大事业,更是了不起!”
展若尘不由得搂住徐小霞,道:“徐姑娘,凭你‘兰指穿心’的名号,加上姑娘的容
貌,世上有多少男子望之若渴,你又何苦把自己折磨在这条小船上?”
徐小霞淡然的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为心仪的人苦守,这本是十分正
常的事,何况我曾对展大哥说过,我会找机会对展大哥的启蒙与关怀有所报答,虽然,也许
展大哥并不屑于我的回报,却并不能阻止我的行动,是吗?”
展若尘—声叹,道:“我已是个结过婚的人了!”
徐小霞瓠犀微露,俏眉上扬,口气平淡的道:“展大哥与施嘉嘉结婚那天,徐小震曾潜
往金家楼暗中探看,如果我说自己并不忌妒,那便是欺人之谈,只是……我清楚自己的身
份,更无法与施姑娘一比长短,她兰质惠心,仪态高贵,花容月貌,丽质天生,展大哥能娶
到这么娴淑姑娘,我该为展大哥高兴,也因此……”她顿了一下,把洗杀的鲜鱼又拿起来,
边往热锅里放,又道:“我心仪的人,当我无法与其白首的时候,至少该为他祝福,所
以……展大哥,我便把自己封固在这片小天地里,在我的心目中,把展大哥化无形为有形,
过着另一种超然的愉快日子,直到……直到我发现大批骷髅帮众潜往辽北,就知道金家楼要
出事了!”
“屠手”展若尘心中那份激动,从他张口说不出话的模样,便看的出来——(OCR:
我猜他心里一定笑翻了天!:)
锅子里的鱼在透黄,像金色似的——
展若尘的脸在泛黄,却是黄中透白——
淡淡的仰面一笑,俏皮的看了展若尘—眼,徐小霞翻动着锅里的鱼,又道:“展大哥,
你会笑我痴,是吧?”
展若尘期期艾艾的道:“小霞!小霞!人的意志是不容别人左右的,你有你的人生观,
也许你以为如此做法便能令你的生命充实,可是……”
徐小霞露齿一笑,伸手一搁,道:“不要可是,事实上我真的愉快,也觉着充实,现在
你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可是呢?”
黯然一叹,展若尘道:“小霞,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我只不过是—个江湖杀手,凡夫
俗子而已!”
十分满意的笑了,徐小霞道:“展大哥,这是你第二次称我‘小霞’,我好高兴,也很
满足!”
三条鱼很快的盛入盘子里,展若尘接过—条吃着,道:“我为你的痴情而感动,小霞,
我们今生无缘,也好图个来生,这么办吗,我认你做干妹子,如何?”
不料徐小霞轻轻摇着头,道:“不,展大哥,夫妻之情怎可用兄妹之义来比较?那是不
切实际的,也是我所不愿!”
展若尘再叹口气,道:“小霞,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吧?”
徐小霞频往展若尘碗中夹菜,宛似小妻子侍候自己的丈夫般是那么的温驯与体贴——
斜目瞟下展若尘一眼,徐小霞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展大哥,别为我担心,我已经满
足了,满足你不为我的所为而恼怒,更满足你能在这小船上同我共餐,有人说,好花不常
开,好景不常在,什么是好花,端看个人的喜爱,好景又是什么?吃喝玩乐吗?唉!什么样
的好景也会因时间的流走而消失,我以为只有把握住现在,哪怕是短短的—刹间,这个生命
也便充满了光和热,更充满了美丽!”
展若尘惊异的道:“小霞,你竟然体会人生如此之透彻,就像江湖一流杀手般,只要生
命发出火花,不愿自己默默一生,你真的令我感动了!”
徐小霞一笑,道:“莽莽江湖六七年,见得多子,便能把事情看得透彻与了解,展……
大哥……”她双目流露出乞求的眼神,又道:“我能……叫你……若尘吗?”
坦然一笑,展若尘道:“若尘是我的名字,人的名字本来就是由人叫的,你叫,当然可
以了!”
双手攀住展若尘一臂,徐小霞仰起渴望已久的脸,十分大方而柔情的道:“若……
尘!”
展若尘伸手抹去徐小霞面上滴落的热泪,他也想到自己与施嘉嘉是如何的甜蜜,那种绸
缪在如意轩的口子里,充满着柔情与蜜意,施嘉嘉的温柔,是任何人也难以替代,不料……
轻轻的摸着徐小霞的秀发,展若尘道:“小霞,我从内心感谢你对我的关爱,只是……
只是这样怎也不是办法……吧!”
徐小霞仰起脸,一声娇笑,道:“若尘,别为我难过,该为我高兴啊!”她把头抵在展
若尘的胸前,又低低的道:“这是一顿我—生永难忘怀的餐聚,若尘,谢谢!”
展若尘有些激动,伸手托起徐小霞俏脸,道:“小霞,应该是我言谢,承你看得起,
我……我……”
徐小霞缓缓的闭上眼睛,樱桃似的俏嘴微翘,无声,便声音在二人心中回响,在二人心
中激荡……
于是,轻柔柔,也是自然的,展若尘在徐小霞的香唇上吻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仅仅
的一下!
徐小霞的双目中奔出一股子热泪,她低泣的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双手扶着徐小霞,展若尘低声问:“小霞,刚才曾听你说,大漠骷髅帮的事情,你究竟
知道多少?”
徐小霞缓缓坐在展若尘—边,道:“总也有半年多了吧!”
展若尘惊异的望向远方,道:“已经那么久了,怎么我们的人全然不知道?”
徐小霞也是一怔,道:“辽北地属金家楼,半年多来,你们竟然会没有发现骷髅帮的人
马?”她—顿又道:“大漠骷髅帮本来是个极端神秘的组合,骷髅帮主人称‘吸髓赤魔’,
更是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物,帮众近两千,遍布大漠,我还以为金家楼早已经发觉了!”
展若尘重重的沉声道:“十天前楼主失踪,我把人马分往各路追踪,才渐渐发觉是大漠
骷髅帮所为!”
徐小霞惊异的道:“金楼主武功盖世,怎会被骷髅帮给掳走?这太难以令人相信了!”
展若尘冷漠的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骷髅帮潜入辽
北半年之久,直到最近才下手,显见他们已做了相当周密的安排与策划!”他目注徐小霞又
道:“小霞,你可曾看到什么令人惑疑的人物车辆往北去?”
徐小霞思忖一下道:“没有,此河名叫大凉河,又是通往辽北的要道,但我在此已三
月,未见可疑人物,若尘,你以为他们会把金楼主掳往大漠?”
展若尘紧绷着脸,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会把义母掳到何地!”
徐小霞侧头仰视,道:
”若尘,大漠我相当熟悉,如果你真要去,我陪你!”
双手放在徐小霞两肩,展若尘一副相当关怀的表情,道:“小霞,我心领了,也很感
激,但却必须听我的劝,别插手这件事情!”
徐小霞愁容满面的道:“若尘,我不怕,我说过,徐小霞心中视你为夫,虽然我们之间
没有实际,更谈不上名份,但在无形中却是的,如今你要远去大漠,我在一旁协助,自信多
少还能替你做些什么,若尘,答应我!”
展若尘摇摇头,道:“小霞,我不能给你什么,今天没有,怕将来也不会有,更何
况……”
徐小霞立刻接道:“我不图你什么,真的,我只是想能同你多聚些时日,一路上照顾你
的食住总是应该的!”
展若尘笑起来,道:“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哈……”
徐小霞也笑道:“若尘,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收起笑容,展若尘仍然摇摇头,道:“我不会答应你去大漠,因为,我所面临的敌人并
不只是大漠骷髅帮,另外有几批金家楼大仇家,这些人物中你可能就认得几人,像是曾经以
‘血刃掌’在黑松林拼杀费云的杜全,听说此人也在,还有,说是‘帚天星’尤奴奴那个粗
水桶似的婆子,除此之外,我的对头邢独影也投在黄渭父女一边,成了黄渭的女婿,还
有……”
徐小霞立刻坚定的道:“如果有这些人物在,我更要伴同你去大漠,若尘,我对这些人
物相当了解!”
展若尘再次摇头,道:“小霞,听我的,你一定要在这大凉河等我——”他抚摸了徐小
霞的面颊,微微一笑又道:“我喜欢听话的女孩子,小霞,难道你要我生气?”
徐小霞没再开口,顺手提了一桶水,把碗筷浸在水中,只是微笑着不再开口……
于是,展若尘缓缓的走下小船,他站在河岸笑对小船上的徐小霞,道:“这是一顿相当
令人回味的午饭,小霞,你切切记住一句话——就算是为我保重自己吧!再见!”
轻挥着手,面带着笑,徐小霞直待展若尘走远,便突然转身双手捂面,痛哭起来……
离开大凉河土的徐小霞,展若尘并不觉着轻松,相反的却更加心事沉重——
再见何日?人与人之间的一句普通招呼,平日里只是一句平淡话,但这时候却并不是那
样,展若尘心里面以为,徐小霞更是如此!
此刻,黄土大道已开始含着黄沙,展若尘不快不慢的往前走,步履安详而从容,一袭长
衫左右飘动着衣摆,那么大有韵律的轻轻摇又闪——
夕阳下有几朵镶金边的白云,像几把会移动的大伞,时而把地上罩上一层阴影,展若尘
便踩着地上移动的影子寂寞而无聊的往前面走着!
人生的际遇永远有一些无法捉摸的,也难以预料事情,从前总以为此生注定孤怜伶的独
个儿徜徉流落,岂知无意间竟成了金家楼少主!
只是,这种富贵的日子才开始,便又一个人远去大漠,这以后的发展如何?真难令人预
料!
果然,令人难以预料的事快发生了——
蹄声如雷,但却又十分单调,展若尘不用回头看便知道只有一匹快马,他不用回头看,
只是往路边靠了靠!
是的,在这种几十里难得看到人烟的地方,骑马赶路本就是极为平常的事!
于是,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几乎贴着展若尘的身子蹭过去——马上面是一个青衣大
汉,回头一瞥之间,便毫无表情的拍马疾驰而去——
只有一个念头在展若尘心中升起——这个人的骑术不错,只是有些冒失!
快马驰向一道黄土坡便不见了,留起那股扬起的尘土久久未散去!
展若尘快走近那道黄土坡的时候,身后又闻得快马驰来,但他仍未回头看,同样的装
束,一般的快马,雷一般的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于是一匹匹的快马从他的身后追过去,在他的心中算一算,已经有十二匹快马了。
展若尘心中开始有了预感,这大概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仍然是轻松的在走着,展若尘开始有了警觉,是的,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
就在他刚刚绕过那道黄土坡,前面路边上有一排梧桐树,树后一座八角大亭子,二十多
匹健马并头拴在梧桐树下面,二十四个青衣大汉分站在八角亭两边,八角亭内似乎坐了五个
人!
展若尘记得这里,当年他便是与大师兄路过此地,二人一起在这八角大亭子里啃吃干
粮,当时亭内还有几个贩卖皮货的,如今……
他举头看了一眼,本想旧地重游,进去坐坐,但见八角亭内那种气氛,只得顺着官道往
北走去——
不料就在这时候,突听亭子内一人高声吼道:“展若尘,商某人在此候教了,难道你不
进来歇歇腿?”
展若尘猛回头,只见—人身穿锦袍,挺胸凸肚的站在八角亭子台阶上,那股子气势的是
令人—惊!
展若尘停下脚步,淡然的往八角亭走去,刹那间,八角亭内另外四个大汉也站起身来直
视着梧桐树外走过来的展若尘!
距离八角大亭三丈远,展若尘已看清楚台阶上站的人,嗯,敢情是逃离辽北地界的“紫
英队”余孽!
提起“紫英队”,那原是金家楼内部叛乱之后的事情,紫英队这援人马,先是当时一心
谋叛的“金家楼”么当家“白狼”向敢暗中策划加以收编,结为股肱,“紫英队”的头子
“响尾鞭”商弘便直接听命于向敢,但自从谋反失败,商弘便率领着紫英队残部,退出辽北
而到了黑吉—带活动!
现在,展若尘面无表情的望向八角亭前的商弘,道:“是你?”
“响尾鞭”商弘嘿嘿一声笑,道:“姓展的,你竟还认识商大爷,难得!”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败兵之将,斧底游魂,有什么架子好摆?”他一顿,又是冷冷
一笑,道:“倒是你的情报灵通,竟然知道我要走过的路线,早在此等侯了!”
面色寒寒的,商弘道:“一次失败并不足以令人丧志,金家楼在辽北的势力我撼不动,
但在此地便不同了,嘿……”
展若尘冷冷道:“如此说来,你把我叫回来,绝不是请我入亭歇腿喝茶了吧?”
商弘一声哼,道:“便明白告诉你也无妨,自从你过了大凉河不久,我的人便盯上你
了,展若尘,我为你选了个葬身之地,就是这座‘驼铃亭’,你还满意吧?”
展若尘淡然的道:“商弘,你好像很有把握把展某摆平!”
商弘大剌刺的道:“也好叫你心中有个底儿,这里有四位朋友,他们才是真正送你上路
的人物!”
便在商弘的话声里,缓缓自“驼铃亭”中走出四个人,只见为首的一人满面红光,双眼
下垂宛似驼目,青色劲装,后面露出一支把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兵器——
跟在这红面大汉身后的,是个矮老者,这人生得虬髯如戟,双手奇大垂膝,腰眼上插了
一支金光闪闪的旱烟袋,青色劲装的袖子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