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若尘双肩晃闪,喘着大气直立起来,道:
“常当家果然好刀法!”
常英冷沉的道:“你也不差!”
展若尘一声沉笑,道:
“常当家为何在受伤之后才使出‘九连环’绝艺?”
“飞天龙”常英抖动着面上胡子,粗声粗气的道:
“展若尘,你果然称得上‘屠手’二字,你的刀狠,刀准,但反应更佳,你在搏杀我八
名武士之后,竟还有余力闪过我那一招‘九连环’中的绝杀‘屠天’,算是老夫行走江湖三
十年的第一人,佩服!佩服!”
展若尘淡然的,道:
“常当家的艺技已至炉火纯青,那一刀虽未割下展某人头,倒也令展某暗吃—惊,长发
三千去其一半,这与片下人头已无什区别下!”
“飞天龙”常英对于双腿刀伤连低头看一眼都未曾,他狂暴的挥着九环大砍刀,发出慑
人的“咔咔咔”响声不已,口中连连发出虎啸之声,似是恨不得立刻撕吃对面的展若尘一般!
但展若尘十分清楚,姓常的十名武士尽除,他绝不会就此罢手,从他的血红双瞳里,不
难发现姓常的正在运功聚力,也许,他还有什么致命的一击吧!
屹立在沙丘上,常英忽然发出嘿嘿一声狂笑,道:
“展若尘,我突然发现你是一个可爱的敌人!”
展若尘淡谈的道:
“我却从未有常当家如此幸运,睿智慧眼,尚能看出敌人的可爱之处,展某的敌人一向
不可爱,因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的想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飞天龙”常英的“九环大砍刀”再次环抱脚前,但他却又沉声的道:
“我便是其中要剥你皮的敌人之—,但你还是有你的可爱之处!”
展若尘双目不眨,双手下垂,尺半长的“霜月刀”有一半露在袖子下面,傲岸不解的道:
“是吗?如果我真有什么可爱之处,大概也就是我出刀快得比常人要快上一倍吧!”
他这是在警告敌人,再出手,便是分出胜负的一击,你姓常的已再也没有机会施展某一
种手段了!
常英却冷冷—笑,道:
“不,在常大爷眼里,你的刀法并不快速,顶多与常大爷在伯仲之间……”他露出一口
黄牙,一声怪笑,又道:“我之所以称你可爱,便是你才是这世上仅有的一位可以接我‘九
连环’刀法头—人,展若尘,现在,正是我要以这套‘九连环’收拾你这头顽强敌人的时候
了!我希望你别令我失望!”
展若尘—哂,道:
“常当家,你的刀法不错,气质更佳,未出手先提醒敌人,而这个敌人又是我展若尘,
只此—桩,便值得为你常当家喝彩!”
常英忽然大怒的骂道:
“去你妈的,少给老子戴高帽!”
展若尘不怒反笑的道:
“出自肺腑之言!”
常英已开始移动步伐,只见他每出动一足,沙地上便现出一个深坑,他的双腿已沾上—
层黄沙,那是他双腿的鲜血所粘上的……
九环大砍刀便在他每出一足,发出“劈啪”一声响,东升已快中央的日头,把刀身照射
得华光毕露,精芝澈闪,宛如另—个日头出现般,令人不敢凝视!展若尘未稍动,但他的全
身血脉在动,但见他十指伸缩,面上肌肉抽搐,深凹的眼睛发出炯炯的光芒,微薄的嘴唇尚
且一紧—松,光景还真的全神贯注于敌人的每—个细小的动作之上!
于是——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五章
空中响起连串的清脆的金环声,常英发出一声宛如鬼泣般的厉啸,只见他头下足上倒翻
向半空中,就在这时候,但闻衣袂飘飘,风声劲啸,一团人影连连闪跃,身法之怪异,果然
令人叹为观止!
是的,“飞天龙”常英的名号便是从他这招“云里翻”中博得!
“飞天龙“常英人在半空中,突然间那把九环大砍刀与他的身子连成一个长形体,刀前
身后,在日光的返照下,宛如白虹贯日,威力惊人的指向展若尘!
展若尘双目几乎崩出血来,“霜月刀”斜指向天,他绝不敢丝毫大意的等着这最后的一
击!也是胜负的一招!
当二人的距离在须臾之间接近的时候,当完颜姐妹二人刚自发出一声惊呼绝叫,两团人
影却保持了—定的距离,怪像便在此时发生了!
只见,常英那粗壮的身子,以他的九环大砍刀为前导,接连在空中侧转身,他每转一匝,
九环大砍刀便散发出三次极光洒下!
也真够玄的,常英竟然一口气虚悬空中九次匝转,便在他的连转不已里,二十七刀,刃
芒相衔接侥幸便全部罩上敌人!
说快也真够快,高手之间的搏杀有时候虽然令人感到有此磨蹭,但往往都是一招之间定
胜负,三招之内分输赢,有时便在这种胜负之前闪现刹那间的先兆,宛如上苍之先期安排!
此刻——
展若尘举手似停,青芒都爆发出江涛巨浪般的光华,他突然双肩闪晃在任何有利的空间,
直待敌人招式已尽,身形下落,他反而快不可言的迎冲上去,只见那刚自消失的光华再起,
“嗖”声劲旋,展若尘突然中途而退,沉闷声出自他的口中,落地几乎跌坐在地上!
那面,完颜已惊叫着欲扑过来!
展若尘突然厉喝,道:
“退回去!”
那一刀来的怪,也来得疾,若非“霜月刀”已逼向敌人胸前三寸之地,怕是展若尘也要
当场开肠破肚了!
那一刀果然够狠,展若尘的左肋骨上正裂开着一道血口子,有多长?他并未去看!
猛一个急旋身,“飞天龙”常英已唰开嘴巴笑起来……
展若尘并未笑,他冷冷的逼视对方,宛似要看穿敌人的五腑六脏!
笑声突然而止,常英沉声道:
“姓展的,挨刀的滋味如何?”
展若尘淡淡的道:
“平常,也很正常,这原本没有什么,主要的在于这—刀挨得值与不值!”
常英浓眉一扬,厉声道:
“什么意思?”
展若尘冷哂的道:
“这一刀我觉得值,因为是我的疏漏所造成,常当家的,高手相搏是不容有丝毫疏漏,
那是会造成无与伦比的遗憾,甚至于丧失生命!”
常英惊异的道:
“你已发觉自己的疏忽了?”
展若尘面色寒寒的道:
“仍然晚了一步,因为我中了你阴狠的一刀!”
常英大为可惜的道:
“但也未能把你摆平!”
展若尘冷笑道:
“你的‘九连环’能在空中串成二十七刀,但你却保留了一刀不出手,诱使敌人以为你
将落地重杀,而给自己制造一次绝佳机会,展某就是上了你的当,而你……”
常英大吼又狂笑道:
“展若尘,你不愧是拔尖杀手,你虽未洞烛机先,却在事后一眼看穿,佩服!佩服!”
鲜血已染湿了衣衫,展若尘有些炙痛,但多少次挨刀的经验,知道也只是一层皮肉伤,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道:
“常当家的,你应该把握住那次绝佳的机会,为何轻而放弃?难道……”
“飞天龙”常英嘿嘿一声怪笑,道:
“虽未曾一刀劈了你,但我还有搏杀你的本钱,又何必陪你一起死,更何况我三龙会正
等着‘金家楼’树倒猢狲散,或多或少的分得—杯羹,老夫岂能甘心同你……
展若尘一声冷笑,道:
“常当家,我以为你永远也看不到那一日的到来了!”
常英怒叱道:
“等我杀了你,便立刻率众回辽北!”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
“常英,机会出现你未把握,而轻易的放弃,便造成你难以弥补的损失,再出手,我便
不再客气了!”
常英厉吼连声,道:
“展若尘,你是个死不回头的顽固份子,我要一段段的把你斩成肉泥!”
展若尘猛吸一口气,道:
“来吧,常当家,不论是报仇也好,解恨也罢,你还在等什么?”
常英便在此时突然拔身再起,但就在他的九环大砍刀重又发出那声怪响的同时,一团青
莹莹的光华,宛然直上直下,如带弹簧般的直往空中弹去……
展若尘的“霜月刀”闪过了敌人的切、削、斩三式,快不可言喻的穿入敌人的光极之中!
够了,展若尘争的便是仅容一发的空间,他弹升的身子自然怒翻过敌人的头顶,便在这
一利之间,他已十一刀合为一刀,寒光穿射中,常英连连往前翻跌,—股股殷赤的鲜血四散
飘散……
一声怪厉长鸣,常英的身子滚在沙丘—连七次,突然抛个急抓,右手正抓在飘闪不定的
“霜月刀”身上,那把掌宽的青莹刀身,双目逼视着冷冷卓立在面前的展若尘,道:
“这……一……招你用的……可是……天罡刃?”
展若尘不即挣脱自己的“霜月刀”,因为,常英的身上刀口纵横,血肉模糊,隐隐然可
见肚皮小憋,那是人之将死的前兆!
手上的鲜血正自“霜月刀”身上往下滴,常英仍然紧紧抓住刀身不放!
展若尘已淡淡的点着头,道:
“不错,正是‘天罡刃’,你还算有见识!”
“飞天龙”常英的双目稍睁,口中发出一声怪笑:
“哈……哈哈!”
于是,那几乎断裂的手,便缓缓的从“霜月刀”身往地上滑落……
没见太多的鲜血,因为鲜血已被沙子吸尽了!
完颜倩姐妹便在这时候快步跑过来!
完颜倩已尖声叫道:
“展大哥,你伤的不轻呀!快……”
展若尘缓缓的坐下来,他似乎十分珍惜体内的力量,该是不用的时候,使一点也不浪
费……
他甚至多走一步也不会的,就坐在狮目斜视,半口黄沙,满身鲜血的常英身边!
急急的抽出两条丝巾,完颜倩伸手擦拭着展若尘胸前鲜血,—边问她的妹妹,道:
“阿萍,你再取—条带子来,快!”
展若尘伸手取出一包刀伤药,他笑对完颇倩,道:
“姑娘,就烦你替我把伤药敷上吧!”
完颜情撕开展若尘上衣,只见内衣已贴在肉上,一道半尺长的刀口,鲜肉微见翻卷,伸
手轻按,惊异的道:
“展大哥的运气不错,这—刀虽险,却并未见骨……”
她把伤药洒在那仍见冒血的伤口上,立刻不再有鲜血外冒,便不由得赞道:
“这药真灵!”
展若尘一笑,道:
“金家楼最好的刀伤药!”
完颜萍皱眉问道:
“展大哥平日身上都带着这种妙药?”
一声无奈的笑,展若尘望了这对姐妹花一眼,道:
“刀快不认人,挥刀杀人,总也得准备挨刀子,所以我便经常带着刀伤药!”
完颜倩把展若尘内衣往内卷,突然惊叫,道:
“啊!你身上这些刀疤……”
再次一声苦笑,展若尘道:
“已不下十几条吧!”
匆匆为展若尘把伤口围胸扎牢,展若尘对完颜倩点头一笑,又道:
“不痛了,真的不痛了,你包扎的手法很在行!”
完颜倩抿嘴一笑,道:
“是展大哥的药灵……”她望望已近头顶的日头,又道:
“展大哥,你且坐着歇一阵子,我去取些吃的来!”
伸手拉住完颜倩一手,展若尘缓缓站起身子,道:
“不能再耽误行程了,我们骑在马上吃!”
完颜萍也点着头,道:
“姐,展大哥说的对,我们赶快走吧,你忘了还有另一批骷髅帮的人在找我们!”
展若尘知道完颜萍说的是“生死判官”伍才,便笑笑,但他却并不再多所解说,因为这
样她姐妹就不会再在路上有所耽搁!
沙漠似已在尽头,前面不少沙丘上出现了半枯的野草,远处隐隐可见连绵高山,宛似大
海波涛般横阻在灰蒙蒙的天边!
完颜倩遥指着高山对展若尘道:
“展大哥,过了远处那道高山,你就看到清澈美丽的克鲁伦河了!”
展若尘精神一振,道:
“你们察汗族就在山的那一面?”
完颜倩点着头,道:
“沿着克鲁伦河两岸,除了靠山地方,大部分都是草原,除了我们察汗族人,尚有其他
族的人住在那里!”
四匹马绕过—道峡谷,顺着山道驰约二十里,前面忽然眼界—开,完颜萍遥指远处大河,
欢叫起来!
“看,我们族人仍然在那儿!”
展若尘遥望过去,那里没有高楼大厦,更没有豪华的庄院,—座座圆型篷帐……蒙古包,
总不下三十多座,分散在河的—边……
健马奔腾在草原上,如白云般的绵羊散布成一个广面在绿原移动,风情物美,恬静安适,
倒令展若尘有到了世外桃源之感!
四匹马刚刚冲向草原,迎面快马十多匹,马上的年轻壮汉个个黑衣黑帽,倒令展若尘以
为来了“金家楼”的武士一般,心情激动不不已!
于是,完颜倩已高声欢叫起来!
“大哥!大哥!”
迎面传来一声叫:
“果是阿倩阿萍她们!”
“双方很快的迎在一起,完颜倩扑下马,对面年轻壮汉也翻身落下马来,后面的完颜萍
已大哭起来……
年轻壮汉望了马上的展若尘一眼,问道:
“倩!老管家他们的人呢?”
完颜萍满眶热泪道:
“死了,被骷髅帮的人杀死了!”
年轻人咬着牙,骂道:
“他妈的,骷髅帮!”
这时另十几个黑衣壮汉也捶胸顿足,忿然不平……
完颜倩指着马上层若尘,道:
“哥哥,若非中途遇上展大哥,我同萍妹都将被捆到骷髅帮总舵了!”
年轻的黑衣壮汉忙向展若尘抱拳,道:
“展壮士,真谢谢你了!”
展若尘沉然一笑,道:
“能看到你们兄妹团聚,展某也就放心了!”
完颜倩见展若尘不下马,立刻走到展若尘面前,道:
“展大哥,跟我们回篷帐去吧,去见见我爹!”
展若尘心悬金家楼安危,更挂念义母金申无痕,闻言忙笑笑,道:
“完颜姑娘,你知道我是急着要找上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