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花道:“你既说有许多暗算方法,不妨举出一种,让我听听有效没效?”
年训道:“好,譬如用毒,别人若要以毒药暗算他们这等高手,必定十分困难,但我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任意毒杀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云散花一楞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年训道:“当然是真的啦!”
云散花道:“这话简直是出乎清理之外,恕我不能相信。”
年训道:“这话乍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可是我原是白骨教的高手,现在无疑已是教主了,便有这等神通。”
云散花道:“你多说一点听听,我也许能够相信。”
她这么说法,可见得“白骨教”三个字,对她已生出相当厉害的影响力了。
年训道:“江湖有些术士,能够施展一种法术,称为‘五鬼搬运法’。这种法术,能将人家深藏密封之物,抢到手中,虽然相隔千里,也办得到。”
云散花道:“我不但知道,而且亲眼见过。但这是真的么?我一直不敢相信呢!”
年训道:“这种法术,有真有假,真的是他的确能用强大绝伦的精神力量,摄取远在千里之外的物事的形相,给在场之人观看,假的是别人虽然眼见该物形相,甚致触摸之下,似是真物,其实都不是实体,只是该物的形相而已。因此,此法可说是属于高明的障眼法。”
云散花大感失望道:“是假的,有什么用?”
她忽然精神一振,道:“但有一个术士,曾经摄取千万里外的黄河鲤鱼,还煮熟了,分给大家品尝呢!这可不假了吧!
年训道:“仍然有真有假,真的是那尾鲤鱼,乃是近处摄来之物,假的是形象,看看像是黄河鲤鱼,其实不是。总之,这门法术之中,有真有假。”
云散花忖想一下,才道:“纵然如此,这也很了不起啦!”
年训道:“当然啦!纵是具有这等天才秉赋之八,也须得下十年苦功,才练得成这门法术。”
云散花道:‘’现在说你的啦!”
年训道:“我们下毒方法,与这五鬼搬运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自然更艰深困难些。
比方说我要向某一个人下毒,我自己尚在远处,却可以不移寸步,只差一名鬼使,拿了毒物前去。这时,纵然有千百人同座饮食,也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中毒死亡!”
云散花心头大震,付道:’‘这样说来,他岂不是爱杀那一个人都行了么广她皱起眉头,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
年训道:“你一定会想到,我既然有此本事,岂不是早就可以君临天下,比帝皇更有威权了?而事实上我远比不上帝皇,是以颇为疑惑,对不对?”
云散花道:“正是如此。”
年训道:“这种道理很简单,大凡我欲杀之人,必须先有过接触的机会,由于这一点,便限制了这个大法的威力。换言之,我差遣的‘鬼使’,必须是我识得见过之人,方有效用。”
云散花装出恍然大悟之状,道:“原来如此,那么很多作不认识之人,便没有办法啦!”
说时,心中转念付道:“他的困难尚不止此,只是不说出来而已,如果单单是见过面的人,就能随心所欲的毒杀,那已经是厉害得骇人听闻之事了。”
年训吟沉一下,才道:‘我具有这等神通手段,你还有何顾忌?”
云散花道:“没有什么顾忌。”
年训道:“你不是说过,如果我的力量,足以对付各家派的话,你就嫁给我,同时索性先下手为强,把各门派狠狠的予以打击,使他们无暇对付我们?”
云散花道:“是的,不过你的‘鬼使运毒’之法,我认为还不能尽善尽美。”
年训道:“当然啦!这等法术,有数种破解之法,但若是不识奥妙之人,便非死不可了。”
云散花顺着他的口气,接着道:“是了,我刚才虽然一时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够尽善尽美,但你这一说,正是我隐隐感觉到的弱点。”
她停歇一下,又道:“不行,武林中人,多的是浪迹天下的机会,所以其中有些人懂得破解之法,不足为奇。何况这些家派之中,属于佛道两门的甚多。其中当然也不乏有神通慧眼之土。所以你这‘鬼使运毒’之法,决计无法称雄天下。”
她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所以虽然是她顺着对方话意猜测推衍的道理,但年训听了,却十分服气。
他点点头道:“你见多识广,思广周详,这话说得很对。”
云散花道:“想想看,还有什么奇异古怪的法子没有?最好是各大门派中计之后,死伤甚多,但仍然不知道咱们使的手脚。”
年训忖道:“本来我有那鬼使运毒之法,还有一个弱点没告诉她,那就是我要必须先将一宗‘法物’,放在欲杀之人身上,才能施展此术,这才是大大限制了此术威力的真正原因。谁知她还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出此术的不可待,我算是得益不少。现在她既不问破法,可见得她并不想诈骗出我的本事,也不是窥测我的实力,而是想研商出足以困扰天下武林各门派的办法
他的思想马上转回这件事上,付道:‘既然凭武功无法压倒天下之士,法术也收不到理想效果,则我用什么方法,才能使得武林大乱,使得人人都发生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呢?”
要知他当日与社希言交手,也曾施展邪法,但杜希言智勇双全,机警无比,早一步悟出“心灵力量’的奥秘,是以控制了机先,使他的邪法无法得手,因此单以邪法而论,年训深心之中,就已经觉得有一个人是他无法击败的。
这等现象,正是杜希言的精神力量,已经禁制了年训的心灵。因为年训再度碰上杜希言,除非是在年训布置好的陷讲中,不然的话,他已无法加害社希言了。
他想来想去,都没有妥善之法,当下摊开双手,耸耸肩头道:“已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了。”
云散花面露深思的表情,缓缓道:“也许你能利用法术之力,把一些我们挑选出来之人,控制他们意志,使他们代我们出手,暗算其他的人。这样一来,我们到时连大门也不必出去,就可以使天下大乱!”
年训皱起双眉,为难地道:“你说挑选出一批人,控制他们的心志,命他们从中作乱。
这话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却大困难了。”
云散花道:“照理说,你应当有此等本事才对,”
年训想了一下,才道:“办法并不是没有,但实行之时,困难甚多,只恐不易收到大效。”
云散花欣然道:“你把这法子说来听听。”
年训道:“严格讲起来,不能算是制控该人的心志,只不过利用武功手法及药物,再加上一点精神,使这个人的性格剧变,情绪非常不稳定。并且触发每一个人天性中的破坏欲……”
云散花道:“等一等,你可是说,每个人都有破坏欲?”“是的,每个人都有,只不过大多数人在世俗的种种条例和规矩束缚之下,没有法子表现出来而已。”
云散花道:“听起来很有道理。”
年训笑起来,道:“不但是有道理,而且此法并不是我发明的,历代祖师均曾试验过,有根有据。”
他停歇一下又道:“当一个人的破坏欲被扇动起来,心理上又全无束缚的话,这一股破坏欲,便会发展得日益强大,变成一种残暴嗜杀的性情。不但如此,还因为‘妒嫉’这一情绪极为强烈,所以演变成专杀自己所爱之人的行为。当他杀人之后,便更变本加厉,一个接一个的杀下去,卒至到他自己疯狂为止。”
云散花若不是早已得知凌九重的情况,则对他这一番话,定必感到难以置信。
虽说她业已得知此一情况,可是她目下是假设自己要嫁与年训,共同以血腥污染人间。
因此,她仍然感受到莫大的刺激,面颊泛起潮红,双眸射出奇异的光芒,那样子也似是有几成疯了。
她放纵地连连大笑,年训也陪她狂笑起来。这一对本来看上去年轻漂亮男女,如今都有如两名疯子。
他们笑了一阵,年训问道:‘你打定主意了没有?”
云散花道:“有趣,有趣,我主意已打定啦!”
年训道:“怎么样?”
云散花道:“只要你的话不假,我决定要与你携手,好好的闯一番事业。”
年训大喜道:“这就行啦!
他伸手把她抱紧,热烈地吻在她香唇上。
但使他失望的是云散花并没有反应,这等情形,纵然是初涉情场之八,亦能发觉,何况年训已是此间老手?
他抬起头,问道:“你怎么啦片
云散花淡淡一笑道:“我忽然想到,你会不会夸大其词了?世间哪会有这等厉害手段呢?”
年训道:“这也难怪你不信,但历代祖师,绝对不假。”
云散花道:“你从未试验过么?”
年训道:‘”没有。”
云散花道:‘那么现在试一试如何?”
年训道:“当然,当然,如果不试验过,你焉肯相信?”
他心念一转,又遭:“黄秋枫就是现在的试验品了,你看如何?”
云散花马上颔首道:“妙极了,他出身名门大派,为人似是很讲究伦理道德,拿他试验,正是最恰当的人选。事不宜迟,走吧!”
她说做就做,马上拉了年训,便要前去。
年训耸耸肩,跟她行去,对于她这种态度,反而十分欣慰放心。
他们兴冲冲的走入黄秋枫昏卧的房间内,云散花也不瞧黄秋执一眼,向年训问道:“这等离奇诡秘的手段,施展之时,必定十分艰深麻烦无疑,只不知你还要作些什么准备?”
年训一直从多种细微动作中,窥测云散花的心意。因为他已深知云散花为人多变,正如天上彩霞一般,变换不定而又绚烂夺目。
因此,他一直不敢有丝毫轻忽大意,假使不是因为他渴望把她争取过来,与之合作的话,他决计不肯把这一门邪教的无上绝艺“残心大法”告诉云散花。因为这个秘密,天下各门派,尚无一人得知。
他感觉到云散花已经激发起她与生俱来的‘邪恶”之性,现下只要她亲手做下这件罪恶,她便将陷身于邪教的深渊中,这一辈子,永难自拔。
云散花以挑战的声音,催促他道:“喂,怎么啦?你敢是忽然心软了么?”
年训微微一笑道:“这是什么话?我的两个师父,都常常说我是天生的邪教领袖,因为自从懂事以来,至今已有三十年,但还不知道什么是‘怜悯’‘同情’,找倒是愿意尝一尝这种高贵的情绪滋味。”
云散花不在乎地摇摇头,道:“这算得什么?”
但旋即似乎悟出对方这番话的真正意义,愕然望着他,道:“你这话可是当真的?”
年训道:“是真的。”
云散花道:“侧隐之心,人皆有之,你岂能例外,我不相信。”
年训道:“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云散花道:“有办法,你看,一般的人,若要他残害他至为亲爱之人,定须迷藏了本性,才能下手。但你如果从无同情心,也永不怜悯他人,你就可以在神智清明之时,干出这种灭绝人性之事。”
年训道:“你的理论倒是没错。”
云散花道:“你可有父母么?”
年训摇摇头道:“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一定去杀死他们。”
她的立场合理合情,基础强固,年训不得不点头承认,不过他的神色却安泰自若,没有一点被她驳倒的迹象。
云散花说然忖道:‘漠非他还有什么坚强有力的证明不成?”
果然年训以充满自信的声音道:“你说得对,我的生身父母,既然忍心抛弃我,则我与他们之间,不但全无感情可言,反而是郁结着一股仇恨,自不待言。可是那个抚养我的女人……”
云散花但觉背上的汗毛,都坚了起来。
年训冷酷无情的声音,继续送入她耳中,道:‘那个女人,对我真是太好了,比任何母亲,都不会逊色。但你猜怎么样?嘿!嘿!她便是死在我手中的。”
云散花楞了一阵,才道:“也许你深心之中,恨她不该养活你,使你得以了解被弃之根。因为你一方面从她那儿,证明你是值得被爱之人,但事实上,你却是个弃婴,所以你心中反而对她充满了仇恨。”
她这一番分析,可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说得出的。
年训大表佩服,道:“有道理,我心中果然充满了很意,不过,我仍然认为我是天生邪恶残忍之人……”
云散花道:“何以见得呢?”
年训道:“你想想看,即使我心中充满了恨意,但是在动手之时,以及做过以后,心中仍然没有丝毫海意,也不曾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可怜,由此可见得我真是没有同情怜悯之心的人了。”
云散花已迅即恢复如常,道:‘老是如此,你可以说是全无人性之人啦!但奇怪的是你的外表,却那么潇洒而多情,任何人都无法瞧出,你的真正为。人。”
年训道:“这才是一个邪教领袖必须具备的条件,试想你把狠毒摆在面上,有什么用?”
他停顿一下道:“我的两位师父,最欣赏我此一条件,他们的门徒中,全是把性格摆在面上的人。”
他的目光转到黄秋枫面上,道:“现在第一步,我施展武功药物并用之法,然后让他清醒,再利用我的精神力量,解除他心灵中根深蒂固的一些观念的力量,这样,他就变成心灵残缺之人,比起疯子,好不了多少。”
云散花道:“等一等……”
年训讶道:“怎么啦?”
云散花道:“我听了你的话,不禁大为心寒恐惧。”
年训道:“恐惧什么?”
云散花道:“怕你对付我呀!”
年训道:“我为何要对付你呀?”
云散花道:‘你既是没有感情之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不高兴,就向我下手了。”
年训道:“这等事一定不会发生。”
云散花道:“为什么?你连抚育你,使你长大成人的义母,也给宰了,何况是我?”
年训道:“她与你是两种不同的身份。”
云散花道:“还不是一样?”
年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