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花忌惮敌人指甲上有毒,大是束手缚脚。略一迟滞,右手剑柄已被对方一把握住。
成金钟冷冷道:“还不撒手?”运劲硬夺。
云散花只觉得掌心一发热,宝剑险险被对方抢了去。忽然面前人影一闪,二人同时都觉出一股强大暗劲涌到。
成金钟心头一震,迅即松手,连退数步。敢情敌掌在他胸口上印了一下。
云散花喘一口气,总算没有让对方把这口创夺去。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杜希言,心中暗喜忖道:“敢请他竟有如此一身好功夫!”
相反的,那百毒教主成金钟却十分惊心,因为他居然想不出这年青的道士,所施展的是什么家派的武功?
杜希言使的自然是天罡绝艺,他原无动手搏斗的经验,但在情急之下,已无暇多想,随手使出。
却想不到竟收奇效。
假如不是在这等情况下,云散花真想问问他,何以杜希言拍在成金钟胸上的那一掌,竟然会如此的轻呢?如果那一掌内力够强的话,成金钟纵然不死,亦将受到重创无疑。
杜希言高声道:“成教主,小道对你已手下留情,你如若尚不知进退,小道便不客气了。”
成金钟愈看这少年道士,愈不像是一个身负惊心奇技的高手,唯其如此,愈是莫测他的高深。
他是何等厉害的人物,生平不打没有把握的任,是以不曾吃过暗亏。
当下神秘的笑一笑道:“小道士,你可是李天样那牛鼻子的徒弟?但怕只怕那牛鼻子还不配有你这等徒弟吧广
杜希言退后一步,站在云散花身边,还未作答,云散花已冷笑道:“这人胡乱施毒害人,你又何必对他留情,拿了我的剑去杀了他吧!”
杜希言身上虽也带有一四刀,那只是孙玉麟临时交与他应用的普通兵刃。用以对付成金钟染有剧毒的绿藤杖,无疑十分吃亏。是以很快就作了决定,由云散花手中接过了宝剑。
面色微变道:“小道方才已对你说过,是个无名小卒,至于小道师承何人,恕小道不便奉告。”
成金钟道:“白天福是你什么人?”
成金钟一双眸子,只是滴溜溜地在对方身上转着,良久,森森一笑道:“老夫早晚自会知道。”
目光转到云散花身上,绿藤杖一顿,突然退开,去势如风,一闪即逝。
这附近生有数排巨松,人隐其间,实是难以发现。
云散花见状急道:“快追。”
杜希言摇摇头,接着苦笑一下道:“你莫非真以为他不是我的对手?那可就错了。”
云散花奇怪道:“你方才身手我已看见,果然是怪异莫测,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唉……
你那一掌要再加几分内力就好了。”
杜希言真不知要向她怎么解说才好,当下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说不定那成金钟还会再来。”
云散花笑道:“你这个人真怪……我真有些不明白你,你明明是个身怀奇技的高手,却又为什么老是各于出手?早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方才我们也不必挤在石缝里活受罪了。”
杜希言没有回答,似是在心中盘算一件事,之后,对云散花道:“走,我们回堡去,找李真人。”
云散花一怔道:“你发现了什么?”
杜希言道:‘我们回去吧!”
翻身一纵,纵落山道小径。忽听得身后云散花一声尖叫,同时又听得一声狂笑,竟是成金钟的声盲。
杜希言暗叫一声:‘不好。”迅即转过身来,但见身后起了一大片黄烟,笼罩着刚才交战后谈话之处。
黄雾中,似有成金钟身形闪动,杜希言赶快办过去,他手中仍然拿着云散花那口“慧星”剑,只是当他赶到方才云散花立身处时,却已失去了二人的踪影。
杜希言大吃了一惊,那弥漫的黄雾,本是聚集一团,浓得化不开。可是杜希言身形才入雾中,顷刻之间,这片浓密黄雾,竟自滚滚荡开一边。
他鼻中嗅到腥臭之味,分明有毒,但他却没有其他如昏眩等感觉。
待那黄雾散尽之后,四下回复清晰。只是云散花和成金钟俱都失去踪影,山风起处,发出阵阵松涛之声。
杜希言失声道:“糟了!”
他也不知呆了多久,忽然有人在岭上道:“杜先生,你在这里有何贯干?”话声中,一人自岭上飘身而下。
这人身轻如燕,宛如一片落叶,落地现身,竟是那位英风飘飘,号称“南霸天”的孙玉麟。
杜希言道:“原来是孙大使来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孙玉麟道:“方才多亏先生指点,破了敌人毒计,我方得以保全实力,大家谈起来,都对先生你的奇才十分敬慕。”
杜希言苦笑道:“我如真如你所说的那么能干,也不会把云姑娘……”说到此轻轻叹息一声。
“云散花?”孙玉麟眸子一亮,不由得向四周看了一眼。
“是的。”杜希言点头道:“只是她现在已被那百毒教主成金钟揭去,生死不明。”
孙玉麟一怔道:“有这种事。”
杜希言略略把方才经过之事说了一遍,他胸怀坦荡,句句实言,就连在石缝中彼此相偎也坦诚道出,只是隐下了种种爱匿,因为这种率只是云散花与本人之间的事,自不便为外人道,当然有关云散花出身东海“情剑门”之事,他也不会泄漏。
孙玉麟凝神的听着,虽是不动声色,可是他眸子里所射出的光芒,并不只是惊异而已。
如果杜希言曾细心观察的话,定能发现出一些纷乱的情绪藏于其中,例如羡慕与妒嫉。
孙玉麟虽是力争上游的好青年,但是对于一个曾经撞憬过的幻想,总不能很快的忘怀。
他微微含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杜希言皱眉道:“孙大侠看此事如何是好?”
孙玉麟低头寻思了一下,断然道:‘决生不必过份担忧,我想那成金钟暂时并不会把云姑娘怎样。”
杜希言道:“何以见得?”
孙玉麟见他如此着急,只好抛开自己那股酸溜溜的感觉,安慰他道:“先生请想,那成金钟如真有加害云姑娘之心,就不会费尽心思和气力,把她生擒走了,这本是很明显的事情。”
杜希言点点头,很同意对方的看法,其实这种极浅显的见解,以杜希言之聪慧,焉能有不明之理,只是一时着急,乱了方寸而已。
孙玉麟复道:“再其次,听先生方才所言,那成金钟对先生必是心存畏惧,他急于要知道先生的一切,这也是可以确定的。他既不能由先生本身打听清楚,则只有向云姑娘身上下手。如果他杀了云姑娘,则这一点希望也不存在了。”
杜希言连连点头,对于孙玉麟的精辟推论,大是佩服。
孙玉麟一笑,又道:‘退一步说,那云姑娘本身也有颇多令人猜测之处,成金钟也必定很想知道。”
杜希言叹了一声,道:“孙大侠见解精湛,果然高人一等,只是云姑娘之冤,在下既已出来,也应该洗清楚了。”
孙玉麟点头道:“先生所说不错,可是敌人也不知道,我方藏有敌人的好细也是事实,而先生救助余小双等事,也不过只李真人等数人知道而已。因此我猜想敌人方面,必定还认定那丹凤针是在云姑娘身上,成金钟自然是要弄清楚的。”
孙玉麟说到此,微微一笑,道:“就拿我本人来说,云姑娘的一切,我还是个谜,譬如说她的出身和家派……我们竟没有一个能够说得清楚。”
杜希言看了他一眼道:“云姑娘的身世来历,我们大可不管,也许她有不愿告人的苦衷,无论如何,这云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绝无可疑。”
孙玉麟道:“我同意先生这种看法。”
杜希言见孙玉麟接受自己的意见,心内甚喜。思路转回目前的事,不禁皱了一下眉,道:“关于成金钟此人,孙大侠有何见解?”
孙玉麟想了一想,道:“这个人我只听闻,却还没有见过。不过就我所知,此人的确是一个棘手的人物。撇开他举世闻名的毒功不谈,他这个人武功智谋和心地,都是很可怕的。”
杜希言其实很想立刻去救云散花,只是一来不知她的下落,再者也不愿让孙玉麟觉得自己太过着急,更重要的一点,他敢断定的是,那成金钟既无杀害云散花之心,必定会用她作为人质,来向自己这边有所要求,那时候才有线索可资追查营救。
他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一边,向孙玉麟问道:“李真人他们呢?”
孙玉麟回头看了一眼道:“他们已返大罡堡,我因见先生不在,特地来找先生的。”
杜希言叹了一声,道:“黄姑娘的伤势可好些了?”
一提起黄华,孙玉麟心情登时沉重起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伤势虽好,不过此生此世,却永远是个残废的人了……”
他略一停顿,又道:‘李玉尘忍心对自己徒弟下此毒手,可见此人心肠之狠毒,我如见了她,定然不肯干休。”
杜希言甚为感动,颇悔提起此事,当下道:“孙大侠也不必伤心,善恶到头终有报应,李玉尘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那黄姑娘虽失一臂,见你如此对她,也会心感安慰了。”
孙玉麟叹了一声,道:“方才李真人说及,那蒙面人本可就擒,后来终于被他跑了,真正可惜。”
杜希言感到兴趣,随口道:“那人是何模样?”
孙王群道:“瘦高的个子,手中宝剑,涂有绿漆,确是一个扎手的人物。”
杜希言道:“好好的宝剑,徐以绿漆,必是有所掩饰,孙大侠可知这老少二辈众豪侠中,谁有非常著名的宝剑?”
孙玉麟怔了一下,道:“先生果是才智过人……据我所知,除了云姑娘那一口刻显得剑光特强以外,就要算武当派的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那口‘月魄’剑最为特出了。”
他说到此,自杜希言手中,接过了云散花那口剑道:“咦!这不是云姑娘的那口剑吗?
当真是一口好剑!”
杜希言不知如何,仍然没有忘了刚才的话题,他由孙玉麟手中接回了那口慧星剑,系在背后,道:“那位席前辈是李真人什么人?”
孙玉麟心中奇道:“原来他怀疑谈笑书生席自丰是好细。”转念一想,也许杜希言有什么发现也未可知。
当下据实报告。
杜希言闻言后,点点头道:“这事情还有待证明,不过据在下所见,此人应该加以注意。”
孙玉麟想起李天祥尚在等候,此刻大敌当前,所待料理之事极多,就道:“杜先生,我们还是快一点回去吧!”
杜希言道:‘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孙玉麟微微一笑道:“你还要去找云姑娘的下落可是?”
杜希言点头道:‘不错,这件事在道义上来说,我也要负责的,孙大侠请先行回去吧!”
孙玉麟道:“也好。”
他已由杜希言简短的几句话,以及神色中,看出他对云散花的感情,心中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无论如何,他还保持着一个侠士的风度,不会把这种感觉形之于色。
杜希言对于孙玉麟的感觉,毫无所知,他脑子里只是沉思着打救云散花的事,那是一种正直而不需隐瞒任何人的表情。
孙玉麟望着他,不知如何,总感到此人正直平实得可爱,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能与凌九重相提并论。
他突然若有所悟,当即向杜希言点头道:“好吧!我去去就来,李真人那边对你也着实挂心,我告诉他们一声,再赶回来与你去打救云姑娘。”
说完,举手为礼,道了声:“回头见。”迅即向着岭上飞纵而去。
杜希言望着这位年轻大侠的背影远逝,一面想道:“我到那里去找她呢?”
按诸事理,那成金钟既出没于这附近,此刻更带着一个云散花,当不会离开很远,而且这一带山势起伏陡峭,行走其间,也不是太轻松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这件事不过发生在片刻之前,自己只要能探测出去路方向,想来不难发现他们。
抬头看了看,但见西北方风吹云开,隐隐现出一座高耸的石峰,杜希言看了一阵,忖道:“这就是了,我何不攀登上这座峰头,居高临下查看,当可看出一些端倪,说不定那成金钟尚未走远呢!”
他自服松子酒后,脱胎换骨,已收轻身力大之效。
复习秘复绝功,不知不觉间,已打下了上乘轻功中最重要的“力转三车”一关,是以这一全力奔行,速度极是惊人。
此刻他一心救人,望着眼前的高峰,展开了身手,修起倏落,不消多久,已抵达峰上。
可是他那一付形像,却已狼狈不堪,但见他身上的道装由于不习惯,碍手碍脚,所以多处已被树枝挂破,再衬以面上的灰土,样子极其狼狈。
他一面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面纵目向峰下望去。
这一望,顿时令他感到十分失望,原来方才抬头望时,正逢山岗把云气吹开。但此刻云雾复聚,下瞰时,但见一片迷茫,早已不辨山下景物。
杜希言望了一阵,除了由云隙之间分辨出一些山石树林以外,别无所见。
只是可以测想的,一旦云雾开放,自己居高临下,定可将峰下景物尽收眼底。
他辛辛苦苦的上来,自不甘心这么一无所获的又下去,略一盘算,他就在一块山石上盘膝坐了下来。
山风极大,衬以滚滚奔腾的白云,大有“人”在虚无飘渺间,而兴出“羽化登仙”之处。
就在此刻,他耳边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冷笑之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口音道:“白云深处是吾乡,小道长,你抢了老夫的地盘啦!”
杜希言暗吃一惊,真想不到这绝岭孤峰之上,还会听见人语。
一条轻忽的影子,像梦中的幽灵一般,倏忽间已到了他左后侧不远之处。
杜希言既没看见,也没有听见,但此人一飘到身边的刹时,不知如何觉出一种异感。
他若知那人施展轻功中最难的“踏雪无痕”身法的话,定必会为自己这种超越凡俗的灵敏感觉而大大惊喜。
他徐徐转头望去,动作非常自然。
但对方见杜希言竟会发现自己立身之处,不禁呆了一呆,顿时停住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