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希言道:“为什么不?莫非你的劝告不大受当么?”
有人低笑了一声,李玉尘回头瞪了一眼,但见所有的人都十分严肃,一时真瞧不出是那一个发笑。
当下不理他们,回过头来,眯起那对绸服,道:‘住话我倒是很难作答,因为这事要着从那一个角度看。比方说:我叫你多吃一碗饭,有些人认为多吃点会强壮些,但有人认为多吃有害无益。所以世上许多事情,本质上没有绝对的意思,须看你的立场而定的。”
杜希言衷心佩服此言,这刻他才深深发觉这个大有淫荡之名的多妙他站李玉尘,故情真有点学问。
李玉尘见他点头,便又说道:“我打算劝你收起宝剑,不要妄想能与我们这些人为敌,同时也不要霸占那丹凤针,因为那是一件莫大的祸害,适足以杀身取辱而已。然后,我陪你到处游赏山水,永远不要再参加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你看我这个劝告如何?”
杜希言为之一楞,说不出话。
要知他目下最强烈的感受,不是她的媚笑艳色,更不是她动人的体态,而是觉得这个女魔头说的话,完全是真挚的善意。
尤其是她还有动人的柔情腔调,使人无从生出反驳之心。
再者,他也不好意思出言峻拒,否则他岂不是变成了蛮不讲理的人了?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等着杜希言的反应,这真是非常有趣的情势,谁也不知道杜希言会如何作答。
杜希言只能够在“好”或“不好”之内作一个选择。
如果回答是“不好”二字,一来太不好意思,显得太无情了。
二来她的话合情合理,如何能说‘不好”?
假使回答说“好”,那么第一步是交出丹凤针,第二步就是和她偕游名胜山川,从此跳出江湖之外。
他犹疑了一下,忽见李玉尘徐徐的取下面上丝巾,露出艳光四射的面庞。奇怪的是她这刻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经荡意味,相反的叫人看了,但觉得非常纯真,非常圣洁。
这等动人的神情.自然是她的绝技之一。
对付这种方正的正派的人,可绝对不能有淫荡意昧。
唯有利用纯真圣洁的美感,方足以打动他们的心。
杜希言大为冲动,正要回答。
突然数丈外传来一声娇脆如铃的笑声,及时阻止他的回答。
众人转头向笑声来路望去,但见一个女子,披着宽大的道施,在数文外的菜田里,向他们挥手。
这群人饶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但一看此女,无不惊得身震色变,目瞪口呆。
原来这个女子,正是已被成金钟擒下的云散花。她早先被放置在田埂上,已如待宰之羊,是以人人都不加注意。
云散花迅即飞奔而去,身法之轻灵迅快,叫人一望而知决计追赶不上。
绿剑长衫人道:“成教主,你用什么手法制住她的?”
成金钟道:‘老夫是以毒物及点穴两种手法,双管齐下,以我想来,纵然毒力已消,但穴道察制仍在,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才对。”
事实上云散花已经逃掉,甚至使众人连追赶的想法也打消,可见得她本事不小。
绿剑长衫人道:“假如毒力会消失,那就无怪她能运气冲破穴道禁制了。好,咱们现下全力对付杜希言,只要拿下他,何愁云散花不自授罗网。”
众高手立进散开,各占方位,重重包围住杜希言。
李玉尘道:‘杜希言,你怎么说?”
杜希言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李玉尘道:“反正你不论在那一边,丹凤针都不会仍然留在你手,何不干脆拿出来,省了许多无谓的祸害?”
杜希言沉笑道:‘你说得很对,我反正留不住丹凤外的。”
李玉尘泛现喜色,心想:“这个少年倒底稚嫩得很,一旦被我美色姿容所惑,立刻就乖乖听命了。”
她含笑道:“那么你拿出来,交给我吧!”
杜希言道:‘俄根本没有丹凤针。”
李玉尘面色都气变了,冷冷道:“好啊!讲了半天,原来你是寻我开心的。”
杜希言耸耸肩,道:“我真的没有。”
李玉尘那么老练多智之人,也气得失去常态,怒道:“有,在你身上。”
杜希言无可奈何地摊摊手,道:“我的话你不信,只不知怎样才能使你相信?”
李玉尘道:“很简单,我搜一搜就知道了。”
杜希言道:“好,但我又怕你们乘机暗算我。”
许公强怒声道:“这小子一味胡扯,咱们上去把他拿下就是啦!”
成金钟帮腔道:“许兄说得是,那丹凤外明明是在他身上的。”
李玉尘回头向绿封长衫人望去,道:“这家伙当真狡猾不过。”
长村人沉吟一下,道:“既然如此,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现下这一动手,活捉固然最好,但必要时杀死他也无妨。”
众人听了他这个等如命令的决定,无不坐马作势,准备出手。
不过可没有一个人敢鲁莽从事,因为杜希言手中拿的宝剑是稀世奇珍,而且又有杀伤成金钟的惊人纪录。是以虽都准备出手,却不敢首先发难。
杜希言面上现出紧张之色,转目四顾。忽然紧张之色完全消失,似乎已经找到保命之道。
绿封长衫人高声道:“等一等。”
许公强恰好提杖欲发,听说这话,硬是把势子刹住。
其他的人,倒还没有动静,只听长衫人道:“杜希言,你身上纵然怀有丹凤针至宝,但据我所知,你的天罡绝艺尚未练成,今日休想逃得出我们掌心。”
众人听了暗感奇怪,因为这些活早先都已表明过,何须再费口舌?不过大家都深知这个首领的才智武功,俱致上乘,是以又深信这些话必有很深的用意。
杜希言应道:“我自己都不担心,何劳阁下挂怀?你们先拿下了我,再吹牛不迟。”
长衫人冷笑道:“除了这个理由外,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你忽然间变得气定神闲的态度么?”
李玉尘格格一笑,道:“原来你想知道他神态间何以变得安祥镇定之故,以我想来,这家伙是个大傻瓜,根本不知杀身之祸已经临头,是以才不在乎。”
长衫人道:“李仙子切勿小看了他,这厮既然能在天罡堡下逃生,并获至宝绝艺。同时又能通行双绝大阵,成教主束手无策,可见得非同小可。”
许公强厉声道:“假如你不阻止的话,老朽甚愿上去打这头一仗。”
他那股凶悍的气势,真是足以使人望而胆颤心惊。
杜希言极力排除俄中泛起的怯惧之感,高声道:“许公强,假如不是在这个地方,换了别处,而又没有人的话,你这么凶形恶状,一定能骇倒我。”
李玉尘讶道:“哦?何以在这儿你就不怕呢?”
杜希言道:“实不相瞒,这是因为他的气势,被这一位所压抑。”
他指指绿封长衫人,又适:“连你李仙姑也受他之累,本来我很不好意思拒绝你的话,可是忽然想到你既然要听他的命令,则你说的话,做的事,不过是他的意思而已。”
这话乍听很玄其实含有至为深刻的真理所在。
李玉尘和许公强都不觉微微一愕,心中皆泛起不自在的感觉。
绿剑长衫人冷冷道:“好利的嘴啊!只不知你的剑比不比得上你的嘴巴锋快?”
他踏前几步,虽然还未拔剑出鞘,可是一股强大坚暖的气势,已迫得社希言有难以透气之感。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杜希言皱紧眉头,样子很怪。
许公强大笑道:“杜希言,你怎么啦?可别忘了举划招架才好。”
杜希言霎时又恢复常态,道:“笑话,凭他那把破封,我还怕他么?”
长衫人又迫前两步,脚下发出“嗤嗤”的声音。这步声传人杜希言耳中,宛如金鼓齐鸣,有千军万马潮涌攻到的威势。
他心灵的力量,已抵敌不住敌人的这股无形气势。幸而耳边响起一阵清晰的低语声,道:“不要紧,这是内家划法中至高无上的攻心秘术,你心灵修练之功不深,可用天罡绝艺破他。”
这阵语声一人杜希言耳中,已使他增加了几分胆力,及至他举创作势,摆开天罡绝艺中的划招门户,登时感到心灵上的压力全消。
全场之八,都没有听见这阵语声,可是他对面的长衫人身躯一震,刹住源源涌出的无形气势,道:‘七希言,你曾经得过什么高人指点么?”
杜希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是因为我抵敌得住你这种内家无上心法的攻心秘术,所以你十分惊奇,对也不对?”
长衫人掣剑出鞘,剑身也是漆上绿色,毫无光华,目中应道:“不错,照道理说,你也不该识得这门功夫的来历出处才对。”
杜希言道:“我听人说过呀!”
长衫人冷冷道:“好,闲话少说,我倒要瞧瞧你已练会了多少天罡绝艺?”
但见他挥剑攻击,剑势既缓慢,又平淡。
然而杜希言却感到他这一剑,似乎无法招架似的。虽然心中有此感觉,但他手中刍星剑仍然发出,挟着一片耀目光华,封敌招,削放手。
他这一招之后,还有两招紧接着的,已十分烂熟于胸。是以连念头也未转,对依式发出。
但见剑光飞绕,“铮铮铮”一连发出数下特别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长衫人刷地跃出圈外,低头一看手中之剑,并无损缺,随即仰天一笑,道:“这口破剑还过得去吧?”
杜希言耳中听到那降低语声,随即依照指示,高声道:“得啦!凭你谈笑书生席自丰也得仰仗手中之剑乃是宝物,才保全得住兵刃,那值得自骄自大?”
长衫人一怔,连李玉尘、许氏夫妇等也无不楞住。
杜希言谈谈的接下去,道:“别惊奇,席自丰领导一个邪恶组织之事,已不算得是秘密了。”
长衫人显得十分震惊,大有不知所措之状。
李玉尘道:“假如我们杀死这厮,这个秘密还是保得住的。”
她的答话显然已证实这个拿绿剑的长衫人,就是武当派一流高手谈笑书生席目丰了。
杜希言道:“笑话,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李玉尘道:“你听谁说的?”
说时,款摆柳腰,举步走上前去,一面发出暗号,示意大家准备一齐出手。
杜希言道:“我是听三环老人说的。”
席自丰不觉退了一步,李玉尘也吃惊地望住他,还未开口,席自丰已道:“啊!我明白了,原来是一直有人在暗中传声指点你。”
席自丰这话一出,他们的人个个震动,那是不必说了。
但连杜希言也大大的吃了一惊,因为他自问已经极力不露任何痕迹,因此可知谈笑书生席自丰根本不是从他神情上看出来,而是从各种迹象中推论而得的。杜希言震惊的,正是对方这种高超无比的推理能力。
但听木屋那边传来一声“无量寿佛”,声音清劲之极,接着一个直门全真,飘然走了出来。
但见这位道长面貌清秀,年约五旬左右,背插松纹古剑,洒然有出尘绝俗的风度。
全场之人无不认得,来人正是对方的领袖,武当派高手李天祥真人。
在李天祥与杜希言之间,还有百毒教主成金钟阻隔着。如是平时,成金钟决不会退缩。
可是目下他毒阵被破,身亦负伤,气焰全消,还真怕被李、杜二人夹在当中修理一番,当下连忙侧跃开会。
李天祥跨步之时一如平常,非常潇洒。可是速度却极快,身形宛如行云流水一般,眨眼间已到了杜希言身边。
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面上有布蒙住,因此他面对这位同门师兄,有什么表清谁也看不见。
其他的人,都注意地查看木屋那边。假如来人只有李天祥一个,则众寡悬殊,李天祥仍然十分吃亏。
然而妙就妙在谁都不敢过去查看,以致没有人能确知李天祥究竟是不是独自冲人阵来的?
要知这双绝大阵中的毒阵虽然已破,但奇门大阵的威力仍在,尚足以使武林高手们难越雷池一步。
席自丰忽然举手,除下蒙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
他长相看起来很斯文,生似是个读书人,年纪只在三四旬之间而已,唯一令人感到他不是读书入的部位,便是那对精光闪射的眼睛。
李天祥微微一怔,道:“席师弟,你倒是爽快得很,可惜身人邪途,沉沦孽海。”
席自丰仰天一笑,道:“李师兄,咱们久违了,何必一见面就说到这等令人不欢之事?”
李天祥也不动怒,微微一笑,道:“不错,记得在山上盘桓之时,咱们樽前灯下,言笑宴宴,唉!这等情景,今生今世一定不能再有的了。”
席自丰颔首道:“在山上逾千的同门之中,小弟只佩服李师兄一个人。可惜今日终于在阵前相见,免不了要决一雌雄,这真是一大憾事啊!”
他们仅是不着边际的对答着,旁人听起来只觉得他们夹缠不清,其实这一对武当高手,已经在言语间暗暗斗了起来。
席自丰是设法拖延时间,以便观察或从对方言语中,探测出可还有些什么人一同前来。
李天祥则是想知道席自丰何以敢背叛师门?暗中与自己作对?更有进者,由于对方这个集团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组织成的,因此,他断定此中必有莫大的内幕。目下的一切作为,都是为这个目的而使的。
只听李天祥道:“席师弟,你今日所作所为,已经不啻叛出师门了,你可知道广席自丰“刷”地打开一把把扇,潇洒地扇了几下,才道:“小弟自然晓得。”
“师兄有足智多谋之名,凭你已猜到是小弟为首,这奖名当之无愧。只不知可曾带来本门法牌勒令,以便捉小弟回山么?”
他问“法牌勒令”是假,试探有没有本门尊长是真。
尤其是杜希言提到过“三环老人”之名,这个老一辈的名宿长老,使席自丰也不得不甚为忌惮。
李天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道:“席师弟,莫非你见到法牌勒令,就肯俯首就擒,让愚兄带返山上,任凭掌门人发落么?”
李天祥寥寥数语,已把席自丰逼到死角里,非得表明态度不可了。
要知他究系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