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非的脸上微微泛出一点红意,略一闪身,合掌一揖说道:“后会有期,悟非要在这里向各位告别了。”
说着话,灰衣微微一拽,一个急转身,从马上飘然而落,一掠数丈,闪电飘风之势,消失于烟笼林葱的远处。
石老帮主眼望着悟非的远去,叹道:“这小师太,大德于人,飘然而去,令人好生过意不去,但愿尔后还能相见才好。”说着话,转身又向肖小侠说道:“别后青龙帮总坛,想是纷乱已极,离开千山以后,一直未便相问,小侠能将所知情形告否。”
肖小侠便将苗疆讨补骨丹起,一直叙述到凤姑娘振遣众人,遍访天下。然后含有愧意地说道:“此次老伯遭此不幸,受苦于关外,实则由于小侄而起,内心之难安,无日或释。”
石啸天老帮主呵呵笑道:“小侠你如何说这样话,岂非令老朽惭愧无地吗?你为我远走苗疆,迭冒风险,又远涉关外,备尝风霜,青龙帮自老朽以下,无不身受小侠大恩,……”
绿忆姑娘微笑说道:“老帮主不必如此言之太深,承哥哥会因此而益发难安的。方才悟非师姐姐不是说过吗?一饮一啄,俱是前定,老帮主虽然尝到这次风险,使冷面钓翁回头向善,武林正道多了一分力量,老帮主之善行不浅。”
石老帮主呵呵大笑道:“姑娘!你太会说话了,老朽岂能当此善行?”
绿忆姑娘又接着说道:“承哥哥虽然南到苗疆,北出关外,万里跋涉,千里关山,是够辛苦的了。但是,取得世间难得一见的补骨丹,瞻仰过桃花瘴,又了却无极门的一番心事。收获最丰,老帮主也就不必言谢了。”
绿忆姑娘如此说来,风趣横生,说得石老帮主和肖小侠都笑了。把方才那种互道歉意,互表谢忱的客套,轻轻带过。
肖承远小侠一时高兴,想到石老帮主安然无恙,王秋绮从此可以修练无极乾坤真经,将来光大无极门,不难得证正果;更想到由无极逍遥生而转变为冷面钓翁,再变为千山隐士,此行果是不虚。再一看到绿忆姑娘笑语风生,如花解语,较之以前,在美丽中更表现了绝顶的智慧,一时兴之所致,平素从不妄言笑的肖小侠,也接着向绿忆姑娘笑道:“绿忆!其实这次我到苗疆最大的收获,还是二绝姥姥的亲临苗疆……”
绿忆姑娘不禁玉靥泛霞,急着娇叫道:“承哥哥!你……你怎么啦!”
姑娘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平素不轻易言笑的承哥哥,此刻竟一高兴之下,当着石老帮主,开起如此亲密的玩笑。
石老帮主不知究理,连声问道:“怎么?二绝姥姥这位老前辈也赶到苗疆吗?”
肖承远小侠一时高兴,说出这样只能两个人才能说的玩笑话,一见绿忆姑娘急得满脸通红,当时也不觉脸红。石老帮主如此一问,越发的期期艾艾地说道:“是的!她老人家也到了苗疆。”
石老帮主不由的奇怪起来,说到二绝姥姥曾经去到苗疆,有什么值得他们两个人如此脸红的?老帮主久历江湖,通达情理,遇事焉有看不清楚之理?当时略一思忖,即呵呵笑道:“肖小侠和姑娘,莫非是二绝姥姥有意撮合良缘,亲牵红线吗?如此喜事,为何秘而不言?者朽倒是要道喜了。”
绿忆姑娘毕竟是生长于武林的女儿,过去的金枝玉叶,是存蕴于气质之中;如今的侠义豪爽,却出现于行动之上。一听石老帮主如此一说,当时心里闪电一转,玲珑心窍立即拿定主意,掌握当时机会。一整颜色,在马上向石者帮主折身为礼说道:“恕侄女放肆,称一声老伯。侄女有一句话,要向老伯面前说明。”
绿忆姑娘如此一整面容,严谭说来,石老帮主也不禁为之—愕,连忙说道:“姑娘何必如此客套,有何言语,老朽敢不愿闻?”
绿忆姑娘微微一顿,回眸看了肖承远小侠一眼,立即说道:“侄女此次随承哥哥远入苗疆,为的是寻访多年不见流散不知下落的家姐,两人历险苗疆,生死与共,在化险为夷之时,家师就临,将侄女终身相许承哥哥。”
姑娘说到此地,已是羞不自胜,臻首低垂,霞泛玉屑,石老帮主呵呵地笑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二绝姥姥做的事,为有情人撮成良缘,老朽敬佩之余,要为姑娘和小侠道贺。”
绿忆姑娘此时抬起头来,鼓起勇气,接着说道:“老伯自是知道,承哥哥与凤姐姐、蓝姐姐之间,彼此心心相印已久,侄女遵从师命,突然横梗其间,虽凤姐姐和蓝姐姐不相责怪,侄女心亦难安。”
石老帮主此时才明白绿忆姑娘的意思,也不由地暗里感慨这位年方十七的姑娘,用心之苦,与用情之深。
本来,老帮主听到肖小侠已和绿忆姑娘良缘早订,顿时想起自己女儿凤姑娘,早就与肖小侠一见倾心,芳心早属,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的失意。人没有不自私的,石老帮主又何能例外?
但是,绿忆姑娘也的确是天仙化人,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又有二绝姥姥做主,这份亲事,肖小侠推也没办法。后来又一听绿忆姑娘如此一说,老帮主是豪放成性的人,立即把方才那不愉悦的心,抛之九天云外。当时呵呵震天价响一阵大笑,说道:“姑娘!你的一片心肠,老朽知之甚深。但是,姑娘尽可放心,小女和蓝姑娘也不是世俗儿女,当不致心胸狭窄如是,古之娥皇、女英共事大舜,传为佳话,姑娘大可不必为此不安。”
绿忆姑娘此时又不禁娇羞满面,肖小侠也是满脸飞红,只有石老帮主宏亮而得意的笑声,响在乎野长空,荡漾着豪迈的英气。
马兰入关之后,气候已与关外迥然不同,惠风佛面,田野欣荣,三骑并行,正是放缰之际,忽然,远林边缘,两点灰尘滚滚而来,而且来得好快。
肖小侠有了历次的经验,一见来人伏身鞍头,来势如矢,惟恐又有枝节,同行的有石老帮主,肩伤初愈,难经大敌。小侠立即对绿忆姑娘一递眼色,自己一骑当先,缓缰慢行,以防生变。
两匹马相隔还有十丈左右,远远地又有几道扬尘,随后而来。
肖小侠心里一动,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模样,忽然对面双骑,两人从马背上一式“夜鹤冲天”,屉臂腾空,双双上拔三四丈,忽又平身向肖小侠扑来。
石老帮主在身后惊叫一声,觉得来人身手相当不凡,在马背上—‘跃而起,能拔起三四丈高,这份功力,堪为武林翘楚。如此双双扑向肖小侠,岂不是双拳难敌四手吗?
可是绿忆姑娘眼尖,早在两人拔起腾空之际,看得清清楚楚,便一扯着石老帮主的衣袖,轻轻地说道:“老伯!是凤姐姐和蓝姐姐来了。”
石老帮主闻言大喜,凝神一看,果然是何云风姑娘和蓝玉珍姑娘,双双文生相公打扮,已自肖小侠身边,扑向石老帮主,齐声娇呼,声音里不难听出充满了喜悦的颤抖。
石老帮主一手挽住一位姑娘,从马上矫健地翻身下地,呵呵地说道:“姑娘!若不是绿忆姑娘和肖小侠,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早就埋在关外干山了。”
绿忆姑娘站在一旁亲切地叫了一声:“凤姐姐!蓝姐姐!”
何云凤姑娘此时蓦地回身,一把抓住了绿忆姑娘的柔荑,轻轻地说道:“绿忆妹妹!对家父再生大德,我如何言报呢1”
绿忆姑娘一听风姐姐这一声“绿忆妹妹”,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喜悦,不由地依偎到凤姐姐的怀里,仰着头,叫道:“凤姐姐!”
此时站在一旁的肖承远小侠,是最高兴的人。他知道过去的满天阴霾,如今是一扫而空了。
绿忆姑娘依偎在凤姑娘的怀里,问道:“凤姐姐]你和蓝姐姐怎么会到这北国平原来的呢Y”
言犹未了,但听得一阵蹄声震地,有人呵呵笑道:“这应该感谢我老化子的神机妙算啁!”
尘头止处,老化子和薛明霞姑娘、小向青、云龙一齐翻身下马,来到面前。
石老帮主闻言呵呵笑道:“老化子!你真是地理鬼,你是怎么找到的?”
肖小侠也抢着问道:“凤姐姐不是远走苗疆的吗?”
云龙在旁跳起来说道:“承哥哥,老化子师叔他真的会算啊!他们说你们远走关外定有线索,于是我们就什么地方都不去,专程赶到关外来了。可是,我们还没有来到关外,就碰见了一位小尼姑!说是石爷爷已经安然脱险了。”
云龙如此抢着一说,肖小侠倒真的越发地糊涂了,睁着眼睛,向老化子看看。
老化子笑道:“小兄弟!并不是老化子哥哥真的会算,只不过是推理罢了。小兄弟!你试想:老化子在大江南北,居然寻不到线索,这人不是来自边塞,尚有何疑问?”
蓝玉珍姑娘抢着说道:“老化子师叔别卖关于了:承哥哥你听我说,老化子师叔想之再三,边陲高手,苗疆是凤姐姐刚刚离开,祁连百毒尊者与你分手不久,除此之外,尚有何人?而你偏偏此时独选关外,显然白山黑水之间,有力线索在焉,老化子师叔这才力主大家同往关外接应。”
老化子跌脚笑道:“小兄弟!我老化子力排众议,真不容易呀!尤其是这位凤姑娘。”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风姑娘也笑吟吟地说道:“要不是在昨天碰到了悟非师太,我还在埋怨老化子师叔呢!”
肖小侠此时才知道方才云龙所说的“小尼姑”,竟是悟非。蓝姑娘接着说道:“是师太告诉我们,绿忆姑娘和你舍死忘生,救得石伯父脱险,而且几次频于生死边缘。我们才兼程飞赶而来。”
绿忆姑娘一听,知道这位可人的凤姐姐,和石老帮主一样,都是有心人,不觉靠在凤姐姐的怀里,沉下几滴眼泪。
此时,众人心里皆大欢喜,大家一齐策马扬鞭,轻驰谈笑。自然少不了将在干山寒江与冷面钓翁周旋的经过,叙述一遍。
肖小侠此时心里极为高兴,笑着说道:“这次千山寒江之行,我才发觉江湖无不可度化的人,动手溅血横尸,终非上策。能度化一人,不仅减少一分邪恶,更增加一分正道力量。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回我是深深有感!”
说得众人都暗自颔首,就在这肖小侠一念之间,为尔后一场正邪大会当中,少伤多少性命。此待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肖小侠一行,入边境,从乐口穿过黄河,沿泰山之麓,准备直贯鲁境,取道径回浙东括苍山。
这天,到达蒙山,越白马关,到大干邑安顿下来。以石老帮主之意,休息数日,再行启程,众人并无急事,除了肖小侠要到嵩山少林寺赴元济大师之约之外,大家都不急于兼程赶路。
倒是老化子虽然成日嘻嘻哈哈,心里却是处处留神。在大平邑歇下来之后,便暗中告诉了何云凤姑娘,像这样一群老老小小横贯中原,武林之中还能不知道吗?如今黑风帮正是遍处请人力图大举之际,一旦被他们发觉,难免暗中就有暗算。
老化子要何云凤姑娘多加小心,而且不能声张。无事更好,有事则有备无患。
何云风姑娘知道老化子师叔为人虽然游戏风尘,料事却是如神。当夜,便偷偷起身准备巡视一番。刚一近窗口,!”娘心里一动,立即轻声娇叱一声:“外面何人?”
外面那人轻轻应道:“凤姐姐还未安歇么?我是绿忆?”
风姑娘这才把心一放,立即拉开门,低声笑道:“绿忆妹妹,如此深夜不睡,倒是使我一惊。”
绿忆姑娘穿着一身淡绿软绸的长衣,轻轻地来到门前,一见凤姐姐浑身穿扎停当,背插紫虹剑,不觉惊问道:“姐姐有事吗?”
凤姑娘微微点点头,俄而又微微一笑地说道:“大家鞍马劳顿,一睡易熟,我们不能毫无警惕之心。”
绿忆姑娘闪着大眼睛,由衷地赞道:“姐姐!你真了不起!”
风姑娘摇摇头,说道:“绿忆妹妹!你在括苍临走之时,曾说要与我长谈,今夜来找我,是要跟姐姐谈谈吗?”
绿忆姑娘点点头,但是又摇头说道:“姐姐此刻有事,就留待以后吧!”
凤姑娘挽住绿忆姑娘的手,笑道:“妹妹!你要是目前没有睡意,就随姐姐到外面坐下来谈个竟夜好吗?”
绿忆姑娘嫣然一笑,和风姐姐携手双双,从天井中拔空而起,迎风抽袂,飘然而落。两人找中了屋脊墙影中的一角,相偎地坐下来。
风姑娘笑着说道:“此处不但宜于谈心,而且还宜展望。绿忆妹妹你要和我谈些什么呢?”
绿忆姑娘在黑暗中闪着她那一对晶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凤姐姐,轻轻地说道:“凤姐姐!你不讨厌我吗?”
凤姑娘一听,不由地“噗嗤”一声,轻轻吃吃地笑了起来,伸手把绿忆姑娘搂在怀里,说道:“妹妹!像你这样如天仙的人,姐姐爱都惟恐不及,还会讨厌你吗?”
绿忆姑娘也就势一头依偎到凤姐姐的怀里,撒娇地说道:“凤姐姐!那么你愿意和我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风姑娘笑着羞道:“不害臊!姐姐又不是男人,你要和姐姐在一起厮守一辈子。”
绿忆姑娘挽住风姐姐的手,也吃吃地笑道:“就是因为你是姐姐,我才要跟你生活一辈子,哼!你要是男人,我才不呢!……”
凤姑娘一听心里若有所感地沉吟了一下,忽然,绿忆!”娘轻轻一推凤姐姐,低声说道:“姐姐!有人。”
凤姑娘回神一惊,立即两人顺势一伏,掩到屋脊沿墙之下,再向前看去,果然,有一个身材高大,宽袍大袖的人从对面街道上,向这边飘然而来。
此人似乎毫没有顾忌被人看到,挥髯拂袖,昂然而行。只是此人功力高得惊人,身形稳如不动,但见他飘忽之际都在数丈开外,这份轻功,放诸当今武林,还是难得一见的顶尖高手。
凤姑娘伏在暗处,一面心里暗忖道:“这人功力如此之高,如此深夜只身来此,意欲何为?是恶抑或是善,如何不光明正大而来?是恶,今夜只怕颇为棘手。”
姑娘一面又留神细看,那人刚一转身,迎着星光一映,绿忆姑娘眼尖,立即认出,不由地轻声叫道:“哎呀!他来作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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