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扬起手,准备灌一口朗姆酒,压一压胆怯的心跳,却使然不曾料到,一柄鹰喙形状的刀子,像寒冰似的贴到了他赤红发烫的脸颊上。
老光棍惊得脊梁骨直喷冷气,歪睨的眼睛只看到一个身材健硕的黑衣人,正用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孤傲冷漠地盯着自己,那感觉就如一只嗜血的猛鹫扑撞到了近前。
“嘶……”像小蛇一般颤弱的嗤叫,在老光棍鼻尖上乍泄开来。这是剔骨剜筋般锋利的刀刃,在摩擦时发出的锐唳。那柄在幽幽月色下闪耀着寒芒的刀身,竟然缓缓展成了两片,像吹响了的银元那样,持续着震颤的微鸣,仿佛是在切割从水库穿来的夜风。
这显然不像寻常百姓所能见识的兵刃,即使真的有人见到过,后果也会不言而喻。也许是酒精作祟,看着像利爪一样扣在眼前的刀子,老光棍竟然嘿嘿傻笑了起来。
“嗨!嗨!这算什么?……嗯?在拍X系列吗?”不知道为什么,老光棍放肆朝四周乱看,“这附近肯定有他妈的摄像机,为了剧情逼真?”说罢,老东西竟然目中无人地喝了口酒,嘲讽戏弄之情在他那老鼠似的眉毛上飞速跳动,他毫不逊色,全然变成了质问的语气,“或者……你们在拍一档恶搞类的节目?哈哈哈……真够他妈的见鬼!把你这该死的道具拿开,混蛋!听到了吗?不然,我会砸碎你的眼珠。——我可是吃耳朵的黄鼠狼!”
黑衣人宛如一尊石像,唯独目光变得更加冷锐阴森。
老光棍不是什么善类,他的胳膊真的在憋劲儿,抡起酒瓶朝黑衣人的脑袋上猛地打了下来。哗啦一声,碎玻璃像水花一样从黑衣人额头上洒落下来。
“The pain,it‘s my first question!”黑衣人终于冷冷沉吟了一句。与此同时,老光棍的双脚也随之脱离了地面。刺进他眼眶的两点刀尖,已然将他整个人挑了起来。
黑衣人的语气,平淡得就像身后的湖水。可是鲜血,却从老光棍的面颊滚淌了下来。老光棍不敢挣扎,因为对方的刀子太过锋利,稍有不慎,便会连同他的头盖骨也一齐掀开。
“呃啊!……疼,疼啊!快说第二个问题。你想要什么,我没有太多钱,只有几块手表和皮鞋,还有一条名牌皮带,都给你啦。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放下我!”老光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他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了。
黑衣人的心肠,仿佛铁石一般,仍旧保持着冷漠的语气节奏,“告诉我,你在水库发现了什么。”
“求求您了,大人。先放下我这可怜的老头子吧,我什么都愿意告诉您,只要先放我下来。”哭泣和难熬的疼痛,从老光棍剧烈颤抖的嘴唇中间喷洒出来,使他的五官都与鼻子扭曲在一起。
“不!你喝醉了。需要清醒的头脑。”黑衣人只索求答案,对残忍毫无介意。
“您想要我说什么呀!发发慈悲,原谅我的糊涂。再这下悬着,我就要死啦!”
“水库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出没?”
老东西根本不知道来人的可怕,也更不知对方的目的。钻心的疼痛令他难以思考,只顾胡乱回答:“有许多女人,还有男人,他们来这里游泳,在岸边的芦苇丛里偷情。”
“把你认为最可疑的地方讲出来。”黑衣人像终于肯施舍怜悯,给了老光棍一点提示。
这种时刻,别说讲什么秘密,就是亲娘老子也一并出卖。老光棍像咸鱼似的挺着脖子,发疟疾一般咬紧牙说:“我说,我说!早在三年前,也是我刚出狱不久,就到这里来看护水库。我记得某一天,我去过对岸的森林,那地方植被茂盛,山洞多得像蚂蚁窝一样。于是,我只随便过去转了转,您瞧瞧,我的鼻子和耳朵就没了。那个男人,还想割我的老二。他警告我,不许再靠近那边的树林,而且也不许其他人接近。凡是到水库游玩的闲杂人等一律赶走。为了奏效,他把我变成了丑八怪。就这副鬼模样,还嫌我不够吓人。”老头子卖弄着可怜,哭得很伤心。
黑衣人像对一件物品失去兴趣那样,抽刀放开老光棍。冷森森的目光,迎着凄凉的月色,望向了水库对岸的森林。
老光棍捂着被切开很深、失血不止的眼皮,瞎糊糊的看不清东西。他苦苦哀求黑衣人,千万不要杀他。虽然自己很丑,但却不想死。
黑衣人蹲下身子,用拇指拨开老光棍的一只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活命?”
“是,是的,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光棍恳切地感激着对方。
“——Ok!”黑衣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却嗖地一刀,向老头子砍去。“我讨厌玻璃。”黑衣人抖了抖马尾上的酒瓶子碎渣,用血污的刀子勾着尸体的口腔,沿河岸的月光,消失进黑暗的芦苇丛。
沙音木偶一个人静静地靠在洞外的岩壁上,夜空洒下的月光,映在他呆滞的瞳孔上,像是一堆灰烬。难以启诉的心事,牵绊着刺客的忧伤,使他看上去总有排不尽的落寞。
从水库吹来的风穿过树林,仿佛也吹散了的木偶的目光。他不由站直身子,跳上高耸的岩石,朝整片水库望去。茫茫水汽,加重了黑夜,虽然遮掩了彼此的视线,却挡住猎杀的追踪。他还不知道对岸的芦苇丛里,一名危险的高级杀手正悄然逼近。
然而刺客的嗅觉,对死亡气息总是有着天生的敏感。木偶回到山洞,对杂佛小声耳语:“水库对岸那间小房子的灯,整晚都没有亮。”
杂佛警觉地眨了眨眼睛,虽然他知道那是一个酒鬼老光棍在看守水库,可如今特殊时期,这样的细微就不得不提防。
“天快要亮了,让木偶先生送你们走吧!”杂佛的口气很淡,没有给人听出什么。
尼克拍了拍任敏的肩膀,劝慰地说道:“好了,我的孩子!这又不是棺木,瞧你都哭了一晚上。咱们该回去了。”
依旧躺在大箱里的苍图双眼紧闭,除了弹痕累累的胸膛正安静地起伏着,全然是一种深度休眠的状态,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任敏扭着哭花的小脸,伤感地恳求说:“尼克,我想留在这,陪着苍图哥哥。”
“这……”尼克为难地看向杂佛。
杂佛不说话,径直走向任敏,望着小姑娘哀怜的黑眸,不忍直言回绝,便故作打趣儿地说:“这暂时不行!你看这箱子里面的输血管,只要再过十天,你的苍图哥哥就会像只小野鸭一样破壳出来了。到时候,会让你们抱在一起哭个够的。”
木偶带着尼克和任敏离开时,把一支狙击步枪和伪装披挂扔在了副驾驶座上。尼克没有说话,他了解杀手的做事风格,只是客气地问:“呃……木偶先生,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或者打探某个消息?”
木偶摇了摇头。他理解的尼克的好意,但尼克不会知道,像杂佛和木偶这样的高级杀手,暗布在四处的消息网,就像美国的地铁线路一样多如牛毛。
怪石嶙峋的洞口,随着铁链抽动缓缓封堵,随后又砍些树枝,挡在外面善尽伪装。一切妥当之后,趁天色未亮,杂佛抱上狙击步枪跑进了森林深处,在一片长满青藤的乱石中间埋伏下来。他把狙击准镜放大数倍,朝辽阔的水库开始侦查。
晨曦格外安静,弥漫的薄雾从四面苍翠的树林袅袅蒸腾。芦苇丛里早起的绿头野鸭,快活地拍打着翅膀,彼此嘎嘎欢叫。将岩壁上巢憩的红雀和翠鸟也一并惊醒,齐刷刷飞旋在湖面,开始捕食那些躲藏在浅滩水草下的小鱼。
像矜持的姑娘一样低垂着飞絮的芦苇,在腰深的水中轻轻摇摆,穿梭在苇荡下面的黄颡鱼和贪吃的大马哈鱼,像是警觉到什么异常,吓得咕咕翻动水花,往淤泥里躲藏。
泛绿的水面上涟漪悠晃,只见一颗浮动的头颅,正从水底慢慢展露,朝芦苇丛走来。这一幕像极了可怕的水鬼现身。随着岸边坡度增加,一个剔着鲨鱼头的俊秀男子,脊背和前胸文满了青蓝色的鳞片图腾,从水中一直平稳地走进齐腰深的芦苇荡。
这男子乍看就像一只强健的鲛人,但他背上的大包裹,还横绑了一条长长的隔水布袋,肌肉虬扎的左臂弯中揽着一个气枕,可见是用来分担在水下游走时身上的装备负重。
而且此人的发型极为独特,前额至后脑分布着三条菱形的淡黄色短刺头,耳骨上打满精致的红、白、绿相间的钻石耳钉,模样和风情颇为不俗。如此诡异和怪诞的来者,显然是一个罕迹人群的隐秘杀手。
从湖心走来的杀手,有两柄宛如交错的月牙一般锋利的短钺,左右并排挂在后腰上,使人不由觉得,这是个善于在水下攻击鲨鱼的屠夫。赤条条的杀手,用一把短钺割破了气枕,掏出几颗步枪子弹塞了进去,使丢弃物沉入水中。
茂盛稠密的芦苇丛,完美地遮掩了这一切,水中现身的杀手,垂着被迷彩油拉弯的眼角,开始整理包裹更换野战外装,并将隔水袋里的狙击步枪也抽拽了出来。
阴沉的天色,迟迟没有放亮,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杂佛的狙击视野缺失足够的光线,无法透过潮湿的霾汽侦察水库一带的异常情况。这本该令人灰心,抱怨枉自多虑。但杂佛不吃这一套,堪称“八目洞悉”的高级杀手,岂非浪得虚名。恰恰因为这样的气候障碍,反而令他进一步提高了警惕。
就像感知空气的蚂蚁一样,似乎知道雷雨滂沱能够很好地掩盖枪声,指导员带着他的三名部下,竟也全副武装,幽灵一般出现在了水库附近。他们彼此潜伏,利用喉麦保持着战术联络,排成散兵线朝水库对岸的森林掩杀过来。
这片得天独厚的森林,用途极为特殊,是美国当地政府用来涵养水源,调节城市气候的天然绿化器。加之周边诸多富豪宅邸,方圆内环抱闻名世界的购物区和娱乐区,所以立法方面对这里的环境保护很严格,闲杂人不会轻易靠近。
优良的社会环境,使土地守住了辽阔的面积,水库、湿地和树林滋养了丰富的鸟兽。尤其是对岸的森林,怪岩叠罗,乱石怒空,青苔和藤蔓就像绿色的画汁,淹盖到参天大树的腰部,在古老丑陋的树皮上,腐殖出许多长相吓人的野蘑菇,这里早已是一片原始森林的风貌。也难怪杂佛会看中此处,暗藏隐蔽行踪的密室。
雨点噼里啪啦打了下来,指导员抱着从黑市买来的97步枪,沿爬满倪藤的错乱岩石猫身小跑。他的靴子很硬,踢踏在石子或草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料定这场战斗会在烟雨中进行,三名部下也全部改换了近距离射杀的武器,每人备足弹药和军粮,要像对付边陲上的敌人那样,秘密杀死苍图和他那些伙伴。
安全送达尼克之后,木偶没有直接回山洞,而是包抄到了水库西面,同杂佛会成狙杀的夹击战线。通过狙击准镜,能看见老光棍的房门依旧紧锁,这使木偶尤为谨慎,更觉得像有一场危险的气息在悄然靠近。
满天倾斜下来的雨点,在雷雨前奏的狂风中肆虐,聚拢在水库上空的阴云,仿佛把整个世界吞了下去,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宛如浸泡在水中。
黑云遮天,大雨滂沱,时间刚刚好。每一个杀手就像跳跃的音符,奏响了这场雨中大战的交响曲。对岸隐约传来枪声,伪装在树冠里的木偶,将眼睛贴在湿透了的雨水流淌的瞄准镜上,借助闪烁的雷电,赫然看到对岸的芦苇丛里一个步伐矫健、行动飞快的男子,正抱着步枪,依靠山石的掩护,朝森林里奔跑。
第一百八十章:夺命大森林
隔水三千米之遥,木偶的M200狙击步枪打不到目标。而且,他还不清楚靠近水库的杀手底来了多少,所以没过早地暴露自己。
与对手交上火的杂佛,吐掉被风吹进嘴里的雨水,靠紧岩石蹲下来。一边迅速更换弹夹,一边猜疑对手的身份。他完全没有料到,对手居然敢迎着他的枪击左右奔跑。这不是在赌运气,而是擅长利用地势。这家伙就像一条凌厉的旗鱼,在珊瑚中遨游穿梭,看似持枪跳进一棵大树的背面,却又突然从别的什么地方闪现,钻进另一条长满麻藤的阴沟,使人根本看不出他的移动规律,更别想利用提前量打中他了。
裤兜里一阵急促的微震,杂佛咬着弹夹,用拇指抹干手机屏幕。如他所料,木偶发来了短信:“很糟!铁耙号上的杀手出现了。与你交手的家伙像是‘亡歌睡鲛’,是个在水下或雨中格外兴奋的鏖战魔人,千万小心他那鬼魅的身影。”
浇灌在头顶的雨水,沿着杂佛脸颊上的刀疤流淌。伙伴的警示再明确不过,对方实力不凡,可谓一条上岸的鲨鱼。
同为凶悍的杀手,杂佛一时间很纠结,甚至有些心慌意乱。他本以为来敌是方片枪,那倒也好迎战,无非就像老虎遭遇狮子,陡然激发了本能,杀死劲敌便可。
出乎意料的变故,令杂佛压力却很大,一双被雨水淋得眯缝起来的眼睛,也隐隐多了一丝不安。没等他再度细想,木偶又发来一条短信,可见同伴是在急速跑动中与他保持着这样的联络。
“你拖住那个家伙,我去摸清敌人的数量,很快就包抄过来同你会合。”只是几行文字,却已满含折戟沙场的意味。
杂佛清楚木偶在担心什么,他快速回复道:“——生死之战!铁胡子多半是通过猎头一族获得了我们的藏身之处。如果真的有八大杀手出现,你也不必暴露,能走多远走多远。若我遇难,你就是组织的新领军,肩负起圣战使命。——这是命令。”
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木偶才回复消息:“收到!”
海岸山脉和内华达山脉的交尾处,是令人望而却步的死谷地貌,荆棘丛生,草深路滑。然而亡歌睡鲛的步伐,却像野兔一样矫健,短短一分钟,就迂回到山脚下,距离杂佛只剩一千米的距离。他想消耗对手的子弹,最后与之肉搏,完成生擒目标的任务。
杂费也不打算再盲目射击,倾盆降雨严重干扰了精准射击的视线,他将M200狙击步枪背起,换持一支美产的柯尔特M4a1步枪,打算利用连发咬住对手的速度。
雷雨之前的风小了很多,笔直的雨帘从天而降,像冷漠的征服者一样洗涤着大地万物。高大的树叶沙沙作响,绿得发亮的低矮灌木,打寒战似的拥挤在一起。厚厚的布满在乱石底下的青苔,已如破旧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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