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138(身外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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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斯理138(身外化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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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声像是早就知道我无法回答一样,道:「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根本不知道有复制人的存在,在复制人的身上,不论发生了甚么事情,你都感觉不到,卫先生,你和你的复制人之间,完全没有关系,复制人只不过是复制出来,在需要的时候,为人类生命作出贡献价值的一种存在而已。」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复制人根本不是生命,不应该被当作是生命看待。
    对于这个问题,多少年来,我并没有肯定的答案,这时候还是没有,所以对于亮声的话,我不同意,可是也不是同意,结果是还是无话可说。
    白素在这时候道:「既然如此,那么阁下为甚么还要特地前来,告诉卫斯理,卫斯理的复制人会被当作实验品?」
    我应声道:「是啊,既然和我没有关系,而且在你们的观念中,复制人不能算是生命,你来,为了甚么?」
    亮声摊了摊手:「这个复制人,会接受知识转移,知识转移成功之后,就发生了变化……」
    他迟疑了一下,又重复道:「……发生了变化……变成……变成……」
    他说到这里,苦笑,难以为继。
    我知道他遇到了和我同样的困难——一种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情形,就没有一种语言可以恰当的描述形容它!
    从来也没有复制人接受知识转移这种事情发生过,所以复制人在接受了知识转移之后,会变成甚么,也就没有语言可以表达。
    可以肯定的是:复制人接受知识转移之后,和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勒曼医院(外星人)方面,像亮声刚才所说,不以为复制人是一种生命,或者说,认为复制人的生命形式和人不同,只类同于实验室之中的白老鼠,甚至于还不如白老鼠,因为白老鼠的脑部,不是空的,而复制人的脑部,却空无一物。
    他们的这种观念,地球人很难接受,可是却也不能不承认他们有他们的道理。
    然而当复制人接受了知识转移之后,他们对待复制人的观念,就完全不能成立了!
    有知识的复制人,脑部不再空,就是完完全全的人,当然生命形式和人一样了!
    亮声感到很难说明复制人在接受知识转移之后变成甚么,其实非常简单,他之所以感到困难,只是因为在观念上无法作出急速地转变,无法适应而已。
    想不到这个外星人,也会和地球人一样,对于新生的事物,在观念上产生因惑!
    我不禁哈哈大笑:「接受了知识的复制人,就是实实在在的人,我的复制人,经过了知识转移,就变成了我!我和我之间,怎么能够说没有关系?」
    这次轮到亮声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断挥手,过了一会,才苦笑看反问:「你和你之间,是甚么关系啊?」
    常有人批评有些小说故事中的人所说的话,不是人说的话,意思就是通常人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时候我和亮声的对话,可以说是「不是人话」的典型了!
    甚么叫作「我和我之间」、「你和你之间」,简直是疯子的梦话!
    而在接下来的对话之中,还有许多这种「不是人话」的话,我在记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想把这些话转为人话,可是却无法做到,所以只好保留当时的原貌。
    确然,我和我之间,究竟有甚么关系,我也说不上来。
    白素缓缓地道:「他和他之间,没有关系。」
    白素忽然这样说,不但我为之愕然,连亮声也大惑不解。白素继续道:「他和他没有「之间」,他就是他,若说要有关系,就是百分之百完完全全的关系——等于没有关系:他和他,不存在有没有关系的问题!」
    白素的话更玄,亮声一时之间也不能消化。
    白素向亮声揩指一指:「其实你和你们也非常明白这一点,这也就是你为甚么要来告诉他的原因。」给白素这样一说,就容易明白了。
    白素的意思是:我的复制人在接收了知识之后,就变成另一个我,和我一样是人,就是我!
    我当然有权处理我自己的事情,不能让我由杜良和勒曼医院来处理。
    亮声应该也感觉到有这种情形的存在,所以他才会来告诉我。而我知道了之后,心中所产生的那种极度的不舒服,当然也是由于感到我会不能自主,要任人摆布而发生的。
    一时之间,看亮声的神情,他显然接受了白素的话,不断地做看一些我们难以明白的、可能根本是没有意义的手势,无话可说。
    我吸了一口气,通:「现在事情很明白了——杜良和勒曼医院有协议,和我没有协议。用我的复制人接受知识转移,结果是出现两个我,我当然有权利表示同意或者反对。」
    亮声也有「问题终于弄清楚了」的感觉,而且他完全同意了白素的分析,他道:「对!对!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来的。」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很严肃的问我道:「你是同意,还是反对?」
    这确然是一个需要非常严肃对待的问题,可是却并非难以作出决定。
    因为我完全无法想像,有了两个我之后会是一种甚么样的情形。
    那一个我就算和我在思想上也一模一样,也难以想像我和我如何相处,更不必说白素和红绫如何和两个我相处了!何况两个我绝对不可能在思想行为上一样!
    我思想的形成过程,就是我的整个生命过程。复制人无法重复经历我的生命过程,就无法形成同样的思想。
    唯一的可能,是进行思想复制,杜良已经有过局部成功的例子,然而思想复制,比人体复制更加复杂,更加难以为人类观念所接受,而且思想复制会形成祸害的可能,能够想像。
    我当然无法接受「出现一个思想行为完全不同的我」这样的事实,所以我必须反对。
    我有了决定:「我反对。」
    亮声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我的反对,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神情有些为难,我立刻道:「勒曼医院无法阻止杜良的行动,我可以去阻止。」
    亮声在刹那之间,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而且看得出来,他企图掩饰这种神情,这使我感到,亮声到我这里来的真正目的,是要我去阻止杜良的行动。
    或许是勒曼医院方面感到,将来如果出现了另一个卫斯理,我一定不肯善罢干休,所以他们也不愿意任由这样的情形出现。所以亮声听到了我要去勒曼医院阻止的行动,就会有这样的神情。
    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亮声不一上来就说明白,很是可恶。
    我冷冷地揭穿他:「你正是希望由我来出面,阻止杜良利用我的复制人,是不是。」
    亮声苦笑:「只有这样——除非你不反对会出现另一个你。」
    我哼了一声:「杜良本来准备向我的复制人,转移甚么知识?」
    亮声摇头:「不知道,根据协议,勒曼医院不能过问杜良的研突工作,除非他愿意告诉我们。」
    我心中还是想到了那个问题:在这样情形下勒曼医院有甚么好处呢?
    然而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了,而且还碰了钉子,当然不会再问,只有慢慢设法找出真正的答案来。
    亮声看来比我还要看急,竟然催促:「要去,事不宜迟。」
    我觉得要和白素商量一下,正准备将亮声支开去,白素却更乾脆:「我一起去!」
    我立刻道:「好极!」
    亮声也点了点头,我和白素分头去准备,在临走的时候,我向老蔡吩咐几句,老蔡在我耳边大声道:「这人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好人,你要多多小心,防着他。」
    我怔了一怔,想起才回来的时候,看到老蔡对待亮声的情形,简直像是防贼一样,可知他早就觉得亮声不是好人。
    可是奇怪的是,老蔡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亮声,为甚么以前没有这样的感觉,这次才有?
    难道是这次亮声确然不怀好意,给老蔡感觉出来了。
    我不认为老蔡有这样的超能力,可是常言道:「鬼老灵、人老精」,老蔡的感觉,可能有一定的道理。
    而且不论怎样,老蔡是出于对我的关心,所以我听了之后,拍工拍他的手背,道:「我知道了。」
    老蔡更进一步叮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说着,送我们出门口,等车子转弯之后,才看不到他。
    我一直往想老蔡的话,也当真提防亮声,所以和白素之间,交谈也变得很不自在——有些话不想让亮声知道的,就无法痛快地说,我曾经考虑用偏僻的方言告诉白素,可是想到亮声这个外星人,对于地球上的语言,了解程度一定在我之上,所以就没有那样做。
    而正如我所希望的,白素很快就觉察到了我有「难言之隐」,她向我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我的困难——两人之间的了解,到达了这种程度,真是赏心乐事!
    去到勒曼医院的过程,不必细表,一路上,我已经设想了种种见到杜良之后,杜良会怎么样,我又应该怎么样,根据我以往处理各种疑难问题的经验,我相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杜良出甚么花样,我都可以有办法应付,可以达到阻止杜良利用我的复制人的目的,何况还有白素在,相信不会有甚么困难。
    只是有一个问题,相当棘手,我提出来和亮声讨论。
    我提出来的是:我不想有我的复制人的存在,有甚么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亮声的回答简单之极:「可以令他死亡——保证毫无痛苦。」
    我摇头:「你不是他,怎能肯定他毫无痛苦?」
    亮声摊了摊手,说出来的话,简直没有心肝,他道:「就算有痛苦,又怎么样?他是制造出来的复制品,自然也可以被消灭!」
    如果亮声向我详细解释使用无痛苦死亡法,虽然我也不一定可以接受,至少不会反感,然而他这样说,不但令人反感,而且使人愤怒。
    我看到白素也皱了皱眉,我感到亮声这次来,有好些地方,和我话不投机。
    这很奇怪,因为如果情形本来就是这样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和他成为朋友。正因为亮声和我在许多问题上,都有相同的认识和见解,我们才能成为朋友的。
    当时我以沉默来表示我的不满,亮声也没有再说甚么,好像我已经接受了他的观点一样。
    既然有话不投机的感觉,说话自然少了,堪称「一路无话」,到了勒曼医院之后,情形却并不冷淡,和以往几次一样,受到的欢迎非常热烈。
    我相信亮声已经用我不知道的方式,将我的决定通知了勒曼医院,所以在到了勒曼医院之后,所有和我们见面的人,都有希望我能够成功的神情。
    从这种情形来看勒曼医院的立场,显然勒曼医院虽然支持杜良的研究,可是也不想杜良研究的成果,遭到我的强烈反对。
    我认为这是勒曼医院方面知道有我作为朋友,远比我作为敌人有利得多的缘故。
    所以勒曼医院在利用我的复制人道一点上,支持我多于支持杜良。他们希望我能够说服杜良,放弃使用我的复制人。
    带我和白素去见杜良的,还是亮声。勒曼医院对杜良完全实现承诺,杜良的研究室占了整整的一层,没有杜良许可,任何人不能进入这一层的范围之内。
    这样的研究环境,再理想不过。所以当我们见到杜良的时候,杜良看来非常满足,十分愉快。
    想起不久之前,他委委屈屈来到我这里,只不过是要三个复制人而已,现在整个勒曼医院的资源都可以供他使用,简直是一天一地。
    这一切全靠了我,他才能获得。
    然而现在他却还要要花样,非要用我的复制人来作为思想转移的对象。
    真是太可恶了!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气往上冲,我的心情自然表现在身体语言上,相信杜良立刻觉察,他先是伸出手来,想和我握手,看到我神色不善,他的神情有些尴尬,改为向我和白素拱了拱手。
    他先开口,说的话,却已经不客气之极,通:「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位前来,当然是有目的的了?」
    想起不久之前,这傢伙还像是癞皮狗一样上门来求我,现在却这样神气活现,心中的窝囊,真是难以形容。
    现在主客易势,虽然还不能说是我们求他,可是他对于我是不是能够达到目的,却掌握主动。
    如果他不理会我的抗议,至少在这时候,我还没有想出,该如何对付他。
    杜良的这种态度,连白素的脸色也变得很生气,我冷笑一声,开门见山,一句敷衍的话都没有,立刻道:「不能使用我的复制人!」
    杜良像是早就料到事情是这样,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的反应,这使我怀疑他早就得到了消息,而向他传递这个消息的,除了亮声之外,我想不出还会是甚么人。
    我立刻向亮声望去。
    这时候,杜良也望向亮声,像是耍对我刚才的话,征求亮声的意见。
    亮声并不望向我,我有强烈的感觉,感到他是在迴避我的目光。
    只见亮声向杜良摊了摊手,先指我,再指他,有完全置身事外的神情。
    亮声这时候有这样的表现,就非常可恶——他分明是在说:不关勒曼医院的事情,是卫斯理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表示勒曼医院方面在这件事情上,采取卑鄙的中立态度!
    我一直将勒曼医院,尤其是亮声,当作朋友,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
    如果亮声也当我是朋友,他怎么会这样!
    朋友有事,当然就应该站在朋友这一边!
    别说站到对方那一边去了,就算迟迟疑疑表示中立,两边都不帮,那就已经不能算是朋友了——这是检验是不是朋友的唯一标准,入世不深者切记切记。
    我听到白素发出了一下轻轻的声音,知道她对亮声的这种行动,也不满意之极,同时她也对亮声居然表示不完全站在我们这一边而感到诧异。
    那时候我他无法解释何以亮声会这样,只是很明显地感到,亮声只怕还是会帮杜良多些!
    这样,我和白素在勒曼医院就显然力单势孤,看来事情完全不如我们预先想像的那样简单,勒曼医院很可能为了得到杜良的研究结果而出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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