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喜道:“我看小文姑娘的主意很好,‘上林画苑’纵然有着很强大的实力,也不敢公
然反抗,青天白日之下,他们如有反抗行动,那就是杀官造反了,咱们去的人数众多,匣弩
杀伤力量又十分强大,也不怕他们拒查反抗了。”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行动要快,才能收出其不意之功。”
小雅道:“好,就这么办,陈同、张重跟我们进入‘上林画苑’搜查,再要江北四老之
首佟老前辈一起出动,他阅历多,一般的鬼蜮伎俩,逃不过他的法眼,咱们是依法检察‘上
林画苑’。”
“理由呢?”郭宝元道:“至少,咱们要有一番说词。”
“查凶手啊!”
小雅接着道:“据报有杀人凶手匿迹在‘上林画苑’中,至于怎么样才算合法,请郭副
总捕头想办法了。”
“那里是九王爷的产业,靠山硬啊!”郭宝元道:“只怕刑部也扛不起这个担子。”
“如果小姐在,我想她一定会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小雅不敢这么说啊,我
只能承诺一句话,犯了触犯皇室的大罪,不过是杀脑袋,小雅愿意顶……”
“你愿意,我还舍不得呀!”
程小蝶一身劲装,身佩宝剑,缓步而入。
她满面笑容又道:“什么事啊,闹成要死要活?”
程小蝶当然已听到了大部的内容了,但这句话,却问得有学问,她要听听郭宝元的意见
了。
小雅一下子跳跃起来,飞离了总捕头的坐位,扑向程小蝶,道:“不好玩哪,真是不好
玩。”
这就看出程小蝶的真工夫了!
但见她左手一抬,一股暗劲随手涌出,扶住了小雅飞扑而来的身躯,左臂一卷,把小雅
抱入了怀中。
她将小雅轻轻地放在怀中,笑道:“撒娇呀,我可吃不了这个礼数,有话慢慢说,别紧
张。”
“过那么一下瘾,代理总捕头也不过一盏茶工夫。”
小雅接着道:“就得手中拎着脑袋玩了,姑娘再不回来,说不定真被绳捆、索绑上法场
去了。”
程小蝶拍拍小雅的秀肩,笑道:“小雅姑娘,可不是面捏的人,任人杀、任人砍,发了
事,北京城也要被你闹得翻个身……”
“姑娘啊,小雅真有那么粗野吗?”
“不是粗野,是勇敢呀!”程小蝶道:“那么漂亮的一个好脑袋,怎么可以让人给杀了
呢!”
郭宝元道:“小雅姑娘代理总捕头,宝元理当一切遵命行事,但搜查上林画苑,还要当
场宣告,抗拒者格杀勿论,那里是九王爷的产业啊!
如若闹出杀伤人命的大事,只怕尚书大人也扛不起来这个责任?我只是说明一下,小雅
一定要搜,在下是遵命从事。
小雅本有着一腔怒气,听完这番话,心平气消了。
因为人家说的是理呀,也把她当个人物看,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副总捕头,她小雅只不
过代理那么一下。
小雅微笑道:“郭叔,‘上林画苑’好像真是个问题重重的地方,如果不用霹雳手段,
只怕也无法查出结果。”
不谈公事论私情了。
“这就要他细推敲一番了,事情闹大了,而我们又无法找到真凭实据,九王爷一状告入
了皇上手里,令尊尚书大人顶得起吗?”
小蝶道:“应该告我呀!我是刑部的总捕头,怎么能告我爹呢?”
“总捕头只不过是从五品,皇上加授正四品,已经是破格拔擢了。”
郭宝元接着道:“尚书大人是从一品的大员,总捕头是为刑部所辖,正找上刑部负责,
天威难测呀,欺侮到皇兄的头上,谁能预期他作何处置?”
程小蝶长长吁了口气,道:“这件事,也不能不办吧!”
“当然要办,怎么办要费番思量,要不留凭据,不留痕迹,要九王爷抓不到把柄,尚书
大人就可以推到你公主的头上。”
郭宝元接着道:“召你上金殿,问个明白,你可全抖出来,当然,尚书大人也可以一推
二净,不知有此事,要九王爷举证出来。”
“小蝶懂了,多谢郭叔指点。”
“无事差遣,宝元告退了。”他一抱拳,转身就走了。
“老公事,有他的一套行事法则。”程小蝶道:“要圆滑适切,要留下余地,就是说要
刀切豆腐两面光。”
“想一想郭副总捕头说得对,把胡闹麻烦的留给了尚书大人。”小雅道:“可真是百死
莫赌了。”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程小蝶接着道:“但郭叔和刘侍郎文长,是我爹手下的文、武二将,既想把事情办好,
又不愿为我爹惹上麻烦,所以,替咱们出了一个主意。
“暗示咱们以私人身份,进入‘上林画苑’。”小文道:“得要易容改扮了。”
“认不出我最好,真被认出了也不用怕。”程小蝶道:“我一口承担起来,就不会连累
到尚书大人了。”
“咱们以江湖人身份,进入了‘上林画苑’,一旦遇上狙击……”
素喜接着道:“能不能放开手干?刑部出面,他们心有顾忌,不太敢施下毒手,我们以
江湖人身份摸进去,他们就不会手下留情了,五狼人就是他们聘请的一批杀手,搞不懂啊,
教人画画的老夫子、女才人,怎么会聘用江湖杀手杀人。”
“这就叫挂羊头卖狗肉啊!”小雅道:“那里面绝对不简单,不但窝有杀手,只怕还有
别的惊人把戏!”
“托庇于九王爷的旧府邸中。”小文道:“难道九王爷一点也不知晓!”
“说不知道是装聋作哑。”
程小蝶接着道:“个中的复杂,恐怕比我们能够想到的还多十倍,九王爷一个人也不可
怕,可怕的是一大批文、武大员,都被引上了贼船,一刀劈落千树,能不能下得了手?该不
该下这个手?”
这番话说得惊人,小文、小雅、素喜全都听呆了。
程小蝶笑笑,又道:“素喜,既然闯入了‘上林画苑’,就别再心存顾忌,有人拦截,
你就全力施展,能杀就杀,不过,别杀不会武功的人,他们可能是王候公子,豪门千金,也
可能是一品大员的如夫人。”
“姑娘,你早去探过了,是吧!”小文道:“这些事怎么可能呢?”
“没有去过,就是去了,走马看花,也瞅不出什么名堂来。”
程小蝶接着道:“我派出十几个人,分布‘上林画苑’的四周监视,凡是去‘上林画
苑’的人、车全给我记下来,再加上追踪侦察,花了不少时间,但终于把那些人、车的来龙
去脉,查清楚了,天啊!可真把人吓了一大跳……”
“如果是当朝大员的内眷……”小雅道:“他们应该惜爱身份,那不是幽会的好地方,
都是些什么人家呢?”
“京中十大王府,有八家内眷出入‘上林画苑’,尚书、御史等文、武官员都算上,有
三十一家和‘上林画苑’有牵扯,你想想这股力量有多大。”
程小蝶接着道:“刑部衙门绝对惹不起,我这干公主的身份,也未必扛得起来,小雅,
不是为了去幽会,只为了找人上床,用不着那样麻烦……”
“床……”素喜道:“总捕头,派个人带我去言府,那里有刑捕埋伏,他们有很多人不
认识我。”
“我陪你去。”小文道:“也好有个照应。”程小蝶点点头。
素喜拉起小文就跑。
“素喜一定是想到言大人在床上留下了什么?”小雅道:“只是心中没有把握,不肯说
出来。”
程小蝶道:“有道理,小雅,你推判案的能力,大有进步了。”
“可是我想不通,那些王府内眷、大官夫人,为什么去‘上林画苑’?”小雅道:“难
道真是去学画?”
“学画只是原因之一,怕的是她们不能不去,更可怕的是有人催她们去。”程小蝶道:
“去的不单是内眷,还有王孙公子啊!”
“难道他们是取一种东西?”小雅神情惊疑地道:“会是什么东西呢?”
“不是去取,是去讨,不去拿不到啊!”
程小蝶接着道:“也是买,所以,也有几家大富豪的夫人、侍妾,出入‘上林画苑’,
我就是想不出它是什么东西?能让数十官员尽束手,八家王府齐折腰。”
“那就容易了,小姐只要告诉我是哪一家富豪的侍妾,我去抓她来。”小雅道:“娇滴
的小妇人,一吓唬,全都招出来了。”
程小蝶摇摇头,道:“不行,我想过了,隐秘已泄,和我对抗的就不止是‘上林画苑’
了,八家王府和数十个文、武官员串连在一起,和我作对了,刑部罩得住吗?何况,我们手
中也没有证据。”
小雅道:“可是,我们夜探‘上林画苑’,一样会使隐密外泄呀?”
“不一样!”
程小蝶接着道:“‘上林画苑’中人,不会把有人夜探的行动泄漏出去,他们舍不得目
前的成就,再说,他们也有能力对抗我们,就算被他们发觉了,我们是刑部中人,我相信他
们也不愿意放弃花费数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基业。”
小雅道:“我看这和言侍郎案子,会不会有所关连?”
“我不知道,剪不断、理还乱。”
程小蝶接着道:“素喜如能找出言大人的遗物,看看故去的一代天才,能不能留给我们
一点启示。”
“难道言侍郎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小雅道:“早已料定了素喜是刑部中人。”
“这一点绝不可能,但他早知道素喜有一身高明的武功,混入言府,别有所图,所以,
很想把她收作心腹。”
程小蝶叹息一声,又道:“可惜,万宝斋的训练太成功了,素喜虽然动了情,还是不敢
背叛万宝斋,时不我兴,一代天才也山穷水尽去无路,他来不及转向柳暗花明又一村。”
“姑娘的思维缜密,计划有方,集千头万绪于一手,我们是万难及得。”小雅道:“既
已决定夜探‘上林画苑’,不知要派出什么人去?”
“我应该亲身临敌,但万复古已找出红灯老魔出现的线索。”
程小蝶接着道:“随时会有会合的讯息传来,我要守在刑部或家中,不便轻易离开,所
以,只有派你和素喜去了,由小文坐镇刑部。”
“说的是,我和素喜去,我会要求素喜彻底的改变形貌。”小雅道:“战死在‘上林画
苑’,也不能让他们看出身份。”
“大战受伤,已非我所愿,就别提战死了。”
程小蝶神情肃然地接着道:“打不过可以逃,你们要小心谨慎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会安排接应,也许也会派人去。”
小雅,再带着神眼叟佟元修一起去,江北四老他是最老,但内功和技艺,也高出同伙很
多,‘上林画苑’中,有些什么秘密?我们也许瞧不出什么?以他阅历之丰,可能会有发现
呢!
记着,你是此番夜探‘上林画苑’的统军之帅,要胆大心细,要沉着应对,宁让一无所
获,也不要有人伤亡。”
“我会小心的。”小雅充满信心地道:“此番是去找寻真相,不是争胜斗强。”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素喜、小文才返回刑部。
幸好,万复古还未传来讯息,程小蝶仍留在公事房中。
“床上有很多暗格,而且装有活门,好象藏了很多的东西。”素喜道:“都被搜罗一空
了。”
程小蝶心中暗忖:是啊,找寻那些奇书时,仔细地搜过了那张床,哪还会有什么遗漏了
呢。
“幸好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找的东西。”素喜道:“所以,它还留在那里。”
程小蝶没有提起搜查奇书的事,这是属于言夫人田秀珍和丈夫之间的秘密,程小蝶也不
能泄漏,但却实在想不出遗漏了什么?搜得很仔细呀!
“是什么呢?凶手的名字,还是指出了他的身份?”程小蝶道:“能不能用作凶手人罪
的证据呢?”
“根本解剖不开个中之秘。”素喜道:“哪里能当作证据,不过,是这块破书的织绢不
错,现在想来,他是有意告诉我的。”
一面取出手掌大小一块织绢,交给了程小蝶。
绢色微黄,似是由某个地方撕下来的,连沿零乱,也不方正,两面不见字迹,就是一块
撕下来的旧织绢。
程小蝶反复查看了良久,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如何肯定它是言侍郎的遗物?”
“我见过这方织绢,姑娘知道,我们目力过人,见过的东西,就记忆清晰,很难忘去
的。”素喜道:“我见过它,也看着言侍郎把它放在藤枕之中。”“什么时候的事?”程小
蝶道:“可还说过什么?素喜,我要知道详细的经过,不能有一点遗漏。”
“既然想起了这件事,就会清晰地出现脑际。”
素喜双颊上泛起了羞红,眼中也有泪光,接着道:“是他被杀前七天吧,那一夜我们在
床上,不知他是否有心,主动地讲故事给我听,说的是刺客列传,他舌烂连花、妙语如珠,
我听得兴致正浓,他却突然打住,从枕下取出这一块织绢,塞入了他的藤枕之中,事出突
然,所以,我记忆得很清楚。”程小蝶忖道:难道预示凶手在史记的刺客列传中,可真是出
人意料的安排。
“我是难解其中意,但我知道他是要我记牢这件事情。”
素喜接着道:“才会有那种突然的举动,我虽然想起来了,可是,于事无补啊,唉!这
个人的心思太曲折了。”
程小蝶点点头,道:“一代才人,总喜玩弄一些聪明,我去查查看,能否找出线索。”
说着,步出公事房,转往一座书库中,由言侍郎家中运来的存书,尽放库中。
“怎么查呢?”素喜望着程小蝶离去的背影,问道:“上面没有一个字,连个图形也没
有画,小姐到哪里去查?”
“小姐也读了很多书。”小雅道:“不但识见要比我们广博,就是猜谜,也比我们高明
多了。”
“素喜,再仔细想一想!”小文道:“还有没有告诉小姐的话。”
素喜摇摇头,道:“那一夜意外事到此为止,言大人未再为我说故事了。”
“看看小姐的功力了。”小文道:“能猜出言侍郎几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