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好酒,菜是佳肴,是小文进入沙府以来,从未吃过的山珍海味。
四个送菜的丫头,退走了两个,两个却守候在一侧侍酒。
小文的感慨最深了,一向是侍候别人酒饭,今日反过来被人侍候,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酒过三巡,大法师常奇开了口,道:“小文、小雅,你们以后就是吴先生的夫人了,只
要照顾吴先生的生活起居,让吴先生过得开心就好。打扫洗刷的事,就由这两个丫头帮你们
了。”
“用不着了!”小文道:“我和小雅已做惯了这些工作,每日闲着,也难排遣。吴先生
的事又不多,大法师实不用再派人手帮忙。”
“吴兄呢?”常奇笑道:“由此刻起,吴兄是我常奇的第一贵宾,要什么只管吩咐?”
“小文说得对?‘迎香阁’地方不大。”吴先生道:“再加上两个人,就显得地方太挤
了。”
“说的也是!”常奇哈哈一笑,道:“也会扰了吴兄的雅兴啊!”一挥后,两个侍酒女
婢,欠身而退。
“吴兄,我已要人去查看了,如何解去你身上那道束缚?”常奇道:“只不过天蚕索刀
剑难伤,火烧不断,必须要解开死结,才能使吴兄脱去围困!”
“倒也不急!”吴先生笑道:“快一年啦!已经有些习惯了。”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呀!小文差一点笑出来。
但她总算忍住了,常奇说的自然,吴先生也答的流畅。看两人若无其事的表情,小文突
然感觉到长大了不少。
吴先生端起酒怀,敬了常奇一怀后,笑道:“常兄,是否有事和兄弟说?”
“果然观察入微,可是兄弟的神情上有了破绽!”自言自语地哈哈一笑:“吴兄,既然
是瞧出来了,常某人倒是不便再瞒下去了。”
“我这里洗耳恭听啦!”吴一谔道:“我能够效劳之处,绝不推辞。”
“吴兄如此说,兄弟就放心了!”常奇道:“近日之中,情势有了一些意外变化,这个
地方,好像不宜久留了?”
“常兄可是准备转移吗?”吴先生道:“不知何时动身?”
“难处也就在这里了!”常奇道:“最快也要十天之后,才能料理完此地杂务,只怕对
方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吴先生道:
“玉佩之秘,已解了十之七八。如非小文、小雅两个小美人胡闹得厉害,明天就可以完
成一个全盘解析,只要稍作求证,就可以展开行动了。”
真是老姜辣心啊!吴先生答非所问,很自然地说出了大法师常奇最关心,却又不好开口
问的事。
而且,把延误时间的错失,一下子扣到了常奇的头上。
处处留心皆学问,程小蝶又学了一招反客为主的手法。只是小文却吓得脸上苍白,生恐
常奇追究她们的胡闹之罪。
常奇也不是省油的灯,打蛇顺棍上,道:“这真是一件大大的憾事,不知要拖延多少时
日?”
“一两天吧!”吴先生道:“最迟后天入夜时分,常兄就可以来听我的说明了。再立刻
派人去求证几处疑点,这九龙玉佩之密,就可以完全揭出来了。”
常奇极力想掩饰着心中的兴奋,但仍是掩饰不了眉宇间,那种高涨的喜悦。轻轻咳了一
声,缓和心中的激动,道:“吴兄,九龙玉佩,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透露一二出来,也
让区区一开茅塞。”
小文心中奇怪,一向冷厉的大法师,怎么说话变了调啦!完全是一种恭谨求教的口气。
“我不知常兄听到的,是什么样的传说?但玉佩之上的天竺文字,好像是说明了一处庞
大的宝藏,和召集人手的遗命。至于,如何取得宝藏尚未勘破!”吴先生道:“也只剩下这
个关键了。”
“是是是!”常奇的声音,有此发抖了。
“来!喝酒。”吴先生举起酒怀,道:“小文、小雅,你们也敬吴大法师一杯。”
常奇一饮而尽,道:“吴兄,如果这一两天内有人攻袭沙家宅院,兄弟要如何才能保护
吴兄的安全?”
这本是极为关心之言,但程小蝶却听出了相反的含意,常奇在试深吴一谔了?
“兄弟的武功,大概已恢复了三成左右,如果来人不是武功太高,我自信可以应付!”
吴一谔道:“是什么人要攻沙家宅院,常兄似乎是有些担心啊?”
真是阴险人物,事情已到了火烧眉毛,常奇仍然不肯说出,除去吴先生束缚的承诺。
“原来只是一个庐州府中的总捕头,现在好象有另一股极强大的外力介入了。”常奇
道:“到目前为止,还是摸不清他们的底细,我们付出了河洛双枪等六人被杀的代价,也只
是探出了他们有一批人手隐在一处竹林环绕的田园中。”
“那就该派些高手摸上去,把他们一举歼灭呀。”吴先生道:“既然已找出了住处,还
有什么好犹豫呢?”
“可怕的也就在此了,常奇派出了一组具有相当实力的人手,竟是折羽而归?”
那夜一战的经过,吴一谔早听程小蝶说过,但明知故问地道:“折损是否很重?为什么
不加派高手再去呢?”
“由三法师率领的七个高手,只有两个人回来。”常奇道:“她们是仗凭了毒物退去追
兵,但仍然受了伤。”
他没有说明退回来的是什么人?吴先生也未追问,却皱起了眉头,道:“事情果然严
重,能留下三法师的人,放眼江湖,不会太多,会不会是大内高手在暗中捣鬼?”
常奇的脸色变了,这显然是他最担心的事。
“这就不清楚了。”常奇道:“兄弟几经思考,决定不再分散实力,与其派人袭敌,倒
不如坐待敌来。沙宅地处城内,大军不易调动,而且一年经营,这里已有不少机关布置,集
中力量和他们周旋,希望能拖个十天半月,不知吴兄的看法如何?”
吴一谔沉吟了一阵,道:“很明智的决定,对抗强敌,不宜分散实力,就算是他们准备
调集大军,也不是很快能够如愿。如果十天半月之后,大法师另有御敌妙策!这就是最好的
决定了。”
吴一谔的答复、表现,似是取得了常奇相当的信任,点点头,笑道:“能争取到半个月
的时间,就算大军团团围住了庐州城,也不用放在心上了。问题在这十天之内,不知道他们
出动些什么高手,我们能不能撑得过去?”
双方谈得十分融洽,但程小蝶心中明白,这是一场高级的斗智竞赛,既要保住心中的秘
密,又要试探出对方的虚实,全要在言语用词之间,圆润灵活,不着痕迹,取得对方的信
任。”
所以,程小蝶听得非常用心。
“十三太保的技艺各有独到之处!”吴先生道:“可用做对敌的主力,再加上云集于此
的江湖高手,应该算得上实力强大。
江湖上一般门派,也难有这样的力量。不过,常兄不能轻易离开这里,由你坐镇,才是
对抗强敌最重要的中流砥柱。”
常奇沉思一阵,道:“不瞒吴兄说,折损的人手中,有五位列名十三太保之中,两个受
伤,三个生死不明,三法师和一个驾车的铁卫弟子,也凶多吉少。
这七人都算是本教中一级高手,另外还折损了六位教中的护法级的高手,两个被杀,四
个下落不明,对方是否也有伤亡,我们是完全没有讯息。
事实上,是我们不明敌情,敌方却好像对我们,有着相当的了解。想起来,真叫人恨得
心火难耐。”
“千万不可冲动啊!常兄。”吴先生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所以,我才忍了下来!”常奇道:“但有几个人,绝对不能放过!”
“看常见恨的咬牙切齿!那是些什么人呢?”
“庐州知府程砚堂,总捕头郭宝元。”常奇道:“他们是惹祸的根苗,渡过这场危难之
后,我要把他们抄家灭门,鸡犬不留。府中那些文案、捕快也要一齐屠杀,不留活口。”
程小蝶只听得冷汗直冒,如若此刻常奇立刻下手,庐州府的捕快、护卫,绝对无能阻止
惨案的发生。
吴先生却点点头,笑道:“对!事有轻重缓急,先渡过危险时刻再说。”
“所以,常奇想把吴兄转移至一处安全所在,以免决战关头,顾此失彼。”
程小蝶心头一跳,付道:糟啊!转移吴先生,岂不是立刻拆穿了把戏?
小文更是心头狂跳,脸色都吓变了。
吴先生倒还是神情自若地笑道:“如是死结不易解开,又如何移居别处呢?”
“希望他们早解绳结,使吴兄自由全复!”常奇道:“一旦无法如愿,兄弟准备拆了这
座‘迎香阁’,也要把吴兄移往安全所在。”
真是阴沉得很啊!什么安全所在。
但也因此发觉了常奇对吴先生的畏惧。
“常兄的神机妙算,兄弟一向敬佩。如何处置,吴某没有意见!”
“看看吧!明天如果情势有变,就立刻转移吴兄。”常奇道:“吴兄如有以教我,但请
畅所欲言。”
“敌情不明,一时之间,吴某也想不出应付之法,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以常兄手中掌
握的实力而言,倒也不用有所畏惧。”
常奇哈哈大笑,道:
“说的是!说的是!一有军情,兄弟就来向吴兄领教,你们新婚燕尔,我就不打扰
了。”干了面前的酒杯,起身而去。
程小蝶送走了常奇,重回雅室,道:“前辈,可要有应变措施?”
“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
程小蝶道:“晚辈想使索绳复元,以免中途惊变。”
“工程太大了,我看过,单是穿过墙壁,就要费番手脚,埋在草地之下……”突然住
口,沉吟了一阵道:“丝索上的泥土不多,是否有一道铁管保护。”
“晚辈没有发觉铁管,但就索绳查看,应该不错。”程小蝶道:“晚辈对铁链和丝索紧
接之处,记忆的十分清楚,要能把天蚕丝索,穿过墙壁,只要一盏热茶的工夫,晚辈能完成
接结和掩埋的工作。”
吴一谔道:“好!今晚无事,咱们玩玩这个游戏吧!”目光转注到小文身上,接道:
“你看,要如何处置小雅?”
“她和我一样敬慕先生,我相信可以说服她!”小文道:“只不过,不能让她离开‘迎
香阁’,单独会见大法师。我们都无法控制自己,大法师稍施手段,我们就会泄漏隐秘。”
吴先生点点头,道:“你如有把握说服她,那就解了她的穴道。其实,让她藏在床下,
对她也是一种保护,避开了这场大对决,对她未尝不是好事?”
“吴先生!”小文道:“放出小雅,程姑娘要如何安排呢?”
“这不用担心,我自有藏身之处!”程小蝶道:
‘小文姑娘,我知道你们的处境为难!但我们现在福祸与共,由不得一点疏失,小妹想
问你几句话,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小文绝不隐瞒,姑娘尽管请问。”
“小雅似和飞轮三太保中一位,交往很深?小文姊是否知道?”
“知道!”小文点点头,道:“这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小雅被他制住了穴道,强行奸
淫。以后,就有所交往,但他对小雅似是越来霸占越认真了。几度邀约小雅逃离沙府,小雅
不敢背叛逃走,也舍不得我和吴先生,就一直拖了下来。他是飞轮三太保的老二,风火轮俞
勉。”
“但愿他们平安的度过这场风波,有情人终成眷属。小文姊,你呢?”
吴一谔冷眼旁观,发觉了程小蝶的处事能力,圆融通达,却又思虑周全,忖道:哪里像
个小姑娘啊!真是问案的高手,阅历很多的老江湖啊!
“我也有!”小文道:“大法师夺去了我的贞操,神剑三太保中的老大七星剑杨俊,早
在半年前又强占了我的身体,老实说,我和小雅都是依靠他们的保护,才逃过了其他人的欺
侮。只不过,我没有小雅命好,杨俊对我只是男女间的肉欲之爱,没有相依之情。”
“小文姊,小妹很抱歉,问了这么多不该问的事!”
“别这样说!今晚上我滥芋充数,得以和吴先生、大法师同桌饮酒,使我长了不少见
识。半宵之间,好象成长了数年!”小文道:“我这种残花败柳,自不足以身侍吴先生,我
也明白了本身永无手刃复仇之望。此间事了,找一个尼庵,剃度出家,青灯黄卷,平安的度
一生,我心满意足了。”
“小文!”吴先生微微一笑,道:
“我心中早已有了一个无法取代的倩影,我因追求金丹大道,辜负了她,但相许之情,
终生不变。所以,我不能收你留在我身侧,误人青春,是一桩天地不容的大恶,何不求程姑
娘收了你们,你还只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啊!”
“我和小雅,都身受多人蹂躏,哪里还配追随在程姑娘的身侧呢?”
“小文姊,我没有这种成见,我也不是个安于闺阁的人,美女江湖,本身就是一种武
器。”程小蝶道:“两情相投,男女欢爱,不一定都是夫妻,被势所迫,舍身屈就,更谈不
上罪恶。不过,我们先度过这一场劫难之后再说吧!两位愿意,小妹一定设法代为安排日后
生活。”
这番话,不但听得小文瞪大了眼睛,也让吴一谔有些吃惊了,这个闺门干金之女,似是
已跳脱一般礼俗的束缚,有一种超越常人的思想。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程小蝶由感而发,差一点就被田长青抱上了床。而且,这个情关还
未过去,田长青随时想找她,她都无法拒绝,只因为千金一诺。
江湖上千奇百怪,有很多无法捉摸的奇人!也就产生很多无法测度的奇事了。
是形势左右人!也是无奈。
有些事,你明明知道是陷阱,却又无法、也不愿避开它。
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是俊男、美女的本身,真的就是一种武器。
“程姑娘已经淬练铜心铁胆!”吴先生笑道:“等于多修练二十年,只要心存大义,这
小节,实也无法计较了。菩提本无树,何过明镜台。小文!把小雅抱出来,解开他的穴道,
看看她是否有缘?”
小雅听完小文的述说,点点头,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