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鬼呀!”苗兰道:“我不怕恶人,再恶毒的人,我也敢和他一决生死。可是我怕鬼
呀!人哪里能和鬼斗?”
“哪里有鬼?”田长青目光一掠三个红布包头的红衣人,和六个阴气森森的白袍人,笑
道:“鬼是一阵烟,他们只是几个不太好看的畸形怪人罢了!”
“是鬼我也不怕了!”苗兰笑道:“情郎既在侧,身入地府走一遭,死而何憾?”
连两人的秘密也泄出来了,鬼也不怕啦!爱情的魅力,可真是大得很啊!
当着吴先生之面,一向洒脱的田长青,竟也有些挂不住,两颊泛起了羞红。
程小蝶又是一番想法,暗道:“苗兰是不是在向我示意,不可接近田长青?”
小方也安心多了,事实上,刚才,他也有一些忐忑不安。田长青带来了三个人,也带来
了一股豪壮之气。
人多胆壮,阴霾尽去。
“苗兰,你水性杨花,吃里扒外,本教中尽多英俊人物!”常奇道:“选男人为什么一
定要勾引外面的人?”
“告诉你也没有关系!”苗兰道:“我们是老夫老妻了,如果生孩子,早已上学读书
了。”
可真是八岁少年强说愁,事情是不错,但措词大明朗,少了点曲折婉约,听起来,也就
有些刺耳了。
常奇呆了一呆,道:
“你早就有了男人,我怎么不知道呢?你在教中二年多了,竟是从未去会过他?真能忍
得住啊?”
“我们进入中土,就是为了找他。”苗兰道:“苗女多情,从一而终,也心口如一。可
不像你们中土女人,满口贞节道德,心中却红杏出墙。”
忽然想到程小蝶就在身侧,大感不安,回头望了程姑娘一眼,低声道:“小蝶,我不是
说你呀!”
程小蝶摇摇头,微微一笑,心中忖道:还真被你说对了,我只不过接触过两个可爱的男
人,田大哥和小方。但已经搅得我心都乱了,他们谁要占有我,恐怕我都没有能力拒绝!像
你和花芳这样,千里寻情郎,十年不改颜色,确是非常可敬的女人!
明教束人,中土女子,如非那些贞节教化,幼小就约束了她们,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了?她们不敢偷吃,可是敢在心中想啊……
“常奇,我现在过去了。”吴一谔举步向前行去。
阿横、阿保,放步要往前面抢,却被田长青一手一个拉住了。
两人望了田长青一眼,心中似有不解。
他们一向冲锋陷阵,行动在主人之前。这一次,怎么突然变了?
“看我手势再出手!”田长青低声吩咐两人。
阿横、阿保,只好点点头,紧随在田长青的身后。
进入厅堂,吴一谔细作打量,大堂后壁,左、右都见门户,想是还有复室。
广敞的大厅中,不见法坛,想是法坛在复室。
“这就是你隐藏的真正实力了?”吴一谔指三个红衣人,和六个白衣人。
“原来,你是在等他们!”常奇答非所问,目光转注在田长青和阿横、阿保的身上,接
道:“人生无非是为名、为利。常某各送你们黄金万两、珍珠十颗,够你们一生享用了,何
苦要为人拚命?”
真是大大的贿赂,能让人怦然心动。
可惜的是,错了对象。
田长青有的是银子,苗兰珠玉宝石藏满了一座大山洞。
“万两黄金啊?不过是六百四十斤重!”田长青笑道:“不够看啦,如何放在田某人的
眼中。常奇,不用白费心机了!”
苗兰接道:“是啊!我有一山洞珍珠宝石、翡翠奇玉,就不能留住他常住南荒,你那点
黄金珍珠,如何会看在他的眼中?”
常奇眼睛一亮,道:“一大山洞珠宝翡翠,要是能在本大法师手中,那就用处大了。苗
兰,在教中两年多辰光,你怎么从未提过?”
“我干嘛要告诉你?”苗兰笑道:“我的珠宝虽多,可是很难取得,那里有千条以上的
毒蛇守护着,你敢去偷盗吗?”
“如果是真的,常某人有什么不敢?你等着吧!杀了他们,我就押你到南荒取宝。”
苗兰怔住了,想不到常奇竟然很认真在想这件事情?
听起来很可笑了,常奇想以黄金、珍珠诱使田长青和阿横、阿保,脱离吴先生,想不到
反被苗兰的藏宝诱动了心。
“常奇,保住老命,钱才有用!”郭宝元道:“沙九的府邪,已被官兵……”
“好了!这样的威胁,我已经听得耳朵生出了老茧。”常奇的态度大为嚣张起来,冷冷
说道:“杀了你们这批人,还有谁能拦得住我。本法师一再忍让,是因为我高估了吴一谔的
成就,可真是天下的笑话,自己把自己吓得不敢出战。
常某人劝降你们,只为了爱惜人才,大军出动时,我需要很多统军的将才,你们既冥顽
不灵,休怪我大开杀戒,对啦!我说过先杀你郭总捕头的。”
右手一指郭宝元,一个红衣人突然飞身而起,整个人像一只弹起来的飞蝗,直向郭宝元
冲了过去。
阿横大喝一声,直飚而前,右手中一把缅刀闪起一道寒芒,迎头劈去,左手竹筒张开,
喷向红衣人。
吴一谔本想抢先迎战红衣人的,但这些人头脸都被红布包起,必有鬼怪之处。
但见——
阿横同时喷洒出了黑狗血,就未再抢先,但却全神戒备,准备接迎。
以他过人的阅历智慧,也无法测出这红布包头的人,是什么怪物?
黑狗血果有效用,使那红衣人的攻势一室。
够了!这一室的空间,缅刀已斩在红衣的头上。
缅刀锋利,这一刀,应该劈裂了红衣人的脑袋。
但却只听一声金铁交响,好像一刀劈在铁墩上,缅刀被弹了起来,阿横也被震得手腕发
麻,缅刀几乎脱手。
狗血喷了那红衣人一身,但他全身都在红衣的掩遮之下,狗血只能喷在衣服上。
无法判断出是狗血的力量,还是阿横一刀之威,红衣人呆立了一阵,才出手攻向郭宝
元。
手中没有兵刃,但突出衣袖的五个尖长数寸指爪,加上伸直的右臂,形同一把光芒怪
剑。
完全不是一只人的手啊!似是一只巨熊之爪。
他没有理会阿横劈中他的一刀的仇恨,目的是杀郭宝元。
吴一谔右手一扬,一记劈空掌,横击过去。
他功力深厚,这一掌之威,绝不在那迎头一刀之下,而且距离又近。
掌力如巨许横击,红衣人闪避不开,被掌力震得飞了起来,摔倒五尺以外。
这是致命的一击,就算是功力深厚的内家高手,也将被打得吐血而亡。
吴一谔正想开口讥笑常奇,却瞥见那被击倒在地的红衣人,打了两个滚,又站了起来。
不敢托大了。
因为——
遇上的敌人,带了一股莫可了解的神秘,全身坚如钢铁,刀劈不死。
苗兰也做了准备,一扬手间,两条毒蛇,即可同时飞出。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亮出了兵刃。
郭宝元右手取出了铁尺,两个捕快,拔出了单刀。程小蝶右手横剑,左手挟了两支蝴蝶
镖。小方也取出了白玉尺。
这个红衣人重击打不死的怪异,使人心头震动,恐布加深。
奇怪的是,常奇也很紧张,双目圆睁,看着红衣人的反应?
如果,常奇此刻下令,另外两个红衣人,也出手攻击,局面的混乱和悲惨,情可预期。
卧龙生《女捕头》
第十九回 设坛施法
吴一谔还保持了相当的镇静,全神贯注着红衣人的举动,心中却想着对付他的方法。
红衣人站起后,未再展开攻势,似是受到很重的伤害。
吴一谔没有等一下,抢先动了,微一挺身,膝未打弯,脚未移步,整个人向前滑动,左
手探出,抓向衣衫。
他想撕开他一身红衣瞧瞧,这人如何刀劈不伤,掌击不死。
红衣人抬起右手,尖利如瓜的五指,迎击吴一谔的掌势。
真是艺高胆大!吴一谔竟敢和他的右手硬碰,但在相触时,突然一翻左腕,扣住红衣人
的右腕,顺势一带,使红衣人的身躯侧转,右手电光石火一般,快速点出。
红衣人口中发出了一声咕的怪叫,一只左眼,竟被吴一谔生生挖了出来!
说不出是什么招数了?艺入化境,对故应变,全在心念一动之间。
吴一谔右脚飞起,蹬了出去。
这一脚蹬在了红衣人的大腿上,以吴一谔功力之深,就算是一根木桩,也要被他一脚蹬
断。
但却未闻到骨折的声音,吴一谔却如一脚蹬在石头上,右脚微微一疼。
但红衣人却被蹬得身子向后退开五尺。
吴一谔的胆气神勇,也激发田长青的豪壮,哈哈一笑,道:“老前辈,是什么东西?是
人?是鬼?还是传言中的僵尸?”
厅堂中所有的目光,都看得很清楚,那红衣人的一颗眼珠子,生生被挖出来。但不闻哀
嚎惨叫,也未见血如喷泉!
这种裂心摧肚的疼痛,是人都无法忍受,至少也会扣着受伤的眼睛,呼嚎两声。
但那红衣人没有呼叫,后退了五尺后,终于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吴一谔看看手中的眼珠子,带有血迹,只是他身上的血,似是很少,吁一口气,道:
“是人,只是身上的血太少了,整个人好像是用一层铁皮包了起来。”
“那就没有什么好怕了!”田长青道:“他有弱点,也可以击倒。他现在,似乎已经无
法站起来了。”
果然——
那红衣人挣扎着似想站起来,但却无法如愿。
常奇脸色大变,冷冷说道:“吴一谔,你伤了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算了!用不着装神弄鬼。”吴一谔道:“他是人,只是不知道被你用什么方法,把他
们整得像僵尸一样?只算是一种活死人了。”
“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研易数之学。”常奇道:“却不了解术法之能,他们如果
是人?怎能忍受挖目之疼,而且还有余力,很快会站起来向你索命。”
“真的是鬼呀?”苗兰打了一个寒颤。
吴一谔目光盯在那坐在地上的红衣人,发觉全身抖动,似乎是有着无比的痛苦,却无法
宣之于口。
“苗兰!你看他疼得全身颤抖,只是叫不出声音而已。”吴一谔道:“他不是鬼,也不
是传言中的僵尸,常奇也没有役使鬼、魅的法力。他们是人,只不过是被常奇用一种残酷术
法,控制的人。”
苗兰仔细看去,果如所言,胆气一壮。
常奇却是火大了。左手法铃一阵摇动,口中也念念有词,六个白袍人开始移动身子,那
坐在地上的红衣人也站了起来。
这可是标准役施鬼魅的动作,而且效用立见。
苗兰心中又冒起一股寒意,苗族中巫师作法,也和这个样子雷同。
事实上——
程小蝶、郭宝元、小方,也都脸色微变,但三人还可控制着自己,不像苗兰,全身已开
始轻轻颤抖,人也往因长青的怀中偎去。
田长青感觉到了,伸出手去,轻轻拍一下苗兰的香肩。
就只是拍两下嘛!但却给了苗兰极大的勇气,低声道:“我真是没有用,怕什么呢?让
你失望了。”柳腰一挺,摆出了一付迎敌的姿态,也亮出很少出鞘的兵刃,一把镶满了宝石
的短刀。
刀只有一尺多些,但却闪动着逼人的寒芒。
田长青回顾了一眼,道:“好刀,叫什么名字?”
苗兰眨眨眼,道:“叫冷月刀,是师门传下来的,据说是一位中土高手,到南荒窃取我
们的宝库,被毒蛇咬中而死。他杀了近百条的毒蛇,还是无法逃过蛇咬而死。”
吴一谔也看到了宝刀,目中奇光闪动,低声道:“田少兄,可否把苗兰姑娘的宝刀,暂
借在下一用?”
是向苗兰借刀,但却向田长青开口。
老姜辣心啊!他心中明白,苗兰到此刻才亮出宝刀,心中定是对这把刀十分喜爱,不愿
让别人见到,不到处境危恶万分、不肯出刀。
看她视若至宝的样子,而且知道是一把好刀。如果开口借用,被她一口回绝,就很难开
第二次口了。
如果田长青也无法让苗兰把刀交出来,那就是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借到苗兰的刀了。
“苗兰,把刀借给我!”田长青也怕苗兰拒绝,一拒绝,吴先生就很难看了。
所以,自己开口借。
苗兰微微一笑,道:“要我的性命,我也会给你,何况是一把刀!”取出一把金色的刀
鞘,还刀入鞘,一起交给了田长青。
小苗女用情如海深,连刀带路一起借,显是不准备再要回来了。
田长青很感动,但大战迫在眉捷,也无法表示谢意,接过宝刀,看也未看一眼,交给了
吴一谔。
事实上,吴一谔给了他一更大的承诺,那就是还他自由。
玉佩伏兵诏令解除,他们就不用担负重大的责任,可以自由自在地活下去。也可以畅开
胸怀,行走江湖,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宝刀入手,吴一谔信心大增,朗朗一笑,道:“常奇,你的妖法魔咒念完了吗?”
常奇行法需全神贯注,双目微闭,竟未看到苗兰亮出的宝刀,也未理会吴一谔的喝问。
难道常奇不怕偷袭吗?
事实上——
他不用担心,因为法铃声动,六个白衣人已转过身子,一排横搁在常奇的身前,两个红
衣人却仍然僵直地站着未动。
是了,是两种身受不同禁制的人,指挥他们的方法,也不一样。
常奇闭目行法,耗时甚久,六个白衣人,是受着法铃的指挥。奇怪的是只摆出了防敌的
攻袭阵势,却没有出手攻击的意向。
难道只是吓吓人?
但吴一谔很快地明白了常奇的用心,是在拖延时间。
难道常奇的练法,不用等到明天?可能很快就功得圆满?
所以,对一切损伤,都不放在心上。口花花大言夸张,目的只在把时间拉长。
“田少兄,我们不能等下去了,等下去就上了他的大当。”吴一谔道:“常奇在拖延时
间!”
田长青立刻警觉,这些诡异的行径,半真半假,只是在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