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九爷的身份、财富,自然不会去讹诈一方玉佩,这中间,只怕有误会。所以,在下奉命来
查问一下?”
“这么一件小事,竟然劳师动众,包围了我的府邸,程砚堂也未免小题大作了。”沙九
一顾左侧的女婢,接道:
“去!把那方玉佩拿过来。”
左侧女婢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沙九的回应,大大地出了刘文长意料之外。
显然是沙九不愿把事情闹大,忍气吞声,准备交出一块翠玉佩了事。
程小蝶显然在这座大厅之中,而且,也经过了一番易容改扮。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蓝布大褂,一头花白头发,手中还拿着一把扫帚,站在大厅一角处,
似是一个正在打扫厅房的佣妇,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了,躲在大厅一角,不敢出来。
原来,小雅在晋见大法师常奇时,郭宝元、刘文长正好带来了捕快、军马,把沙府给围
困起来。
遭此大变,常奇自无心情探问吴先生的事情。一面下令把大批刀、剑兵刃转入地下密
室,一面要沙九装病拖延时间,让大部徒众,也都转入地下密室。
二百军兵、三十六个捕快,绝不会放在常奇的眼中,但他不愿这样一处隐秘的所在,遭
到破坏,击退来人不难,但势必引起大军围剿,白莲教重新啸聚的秘密,亦将暴露。
但最让常奇顾虑的是,他花费了近年的心血练的邪术,即将功德圆满,绝不能使它再功
败垂成。
这种邪恶之术,尚未成形之前,不能移动,也见不得了光。
常奇决定以最大的忍耐,以保全沙府这片基地。
小雅被遣回迎香阁,也奉了密命,必要时处决吴先生,以保秘密。
这些事,小雅全都告诉了吴先生。
吴先生一番思索之后,决心帮程小蝶易容改装,让她乘乱混出了迎香阁。
常奇在沙府中潜隐了不少教徒,男男女女,不下百人之多,除了十三太保之外,还有十
几个武功高强的绿林大盗。
白莲教有一套安定内部的办法,就是大量利用美色,所以常奇广收女弟子,大都以美色
入选,这些人也就是常奇用以拢络人心的工具。
沙九被捧为新任教主,表面上受尽尊崇,最让沙九满意的是,教中的女弟子,只要被他
看上了,立刻可以随心所欲。
常奇在沙家大宅院中,大兴土木,建筑了不少新的房子和地下密室,原本花木扶疏的大
宅院,完全变了样子。
沙九也是老狐狸一个,眼看景物全非,越想越觉不对,找常奇谈判,要常奇迁离沙府,
本身也要求辞去教主之位。
常奇虚与委蛇,答应把主坛移于他处,但教主的身份却不让沙九辞掉。
沙九也发觉了沙府中的一切事物,都已为常奇所控制,真要翻脸,立刻可能被杀。何
况,白莲教又是当今严令缉拿的叛徒,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连女婿也保不住他,来硬的不行
了,只有软求常奇放他一马。
常奇答应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一定离开,他告诉沙九,人数看来很多,但真正要走,一
天就可以走完,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庐州。
沙九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隐隐知道常奇正在练制一批东西,赶得太紧了,反为不妥,只
望余下三个月不要出事。却不料玉佩翻案,庐州府的文案和总捕头,带了兵马捕快,找上门
来。
那方玉佩究竟有什么用处,沙九并不清楚,而是常奇在无意中看到,颇似传言中的九龙
佩,九龙佩的秘密,普天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偏巧常奇就是极少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以他精奇的武功,出手夺取,简直是易如反掌。但他怕闹出事情来,利用沙九的身份,
派人把唐明送上公堂,硬把一方玉佩讹诈过来。
沙九听常奇说出经过,才了解前因后果,但他想不通知府大人怎么会为这么一件小事,
牵引出若大风波。
蓝衣少女手捧着一方翠玉佩,行入大厅。
沙九取过玉佩看一阵,笑道:“是不是这一块玉佩呀?”
“不是!”刘文长摇摇头,道:“那方玉佩上有花纹。”
“这一块也有啊!”沙九把王佩交入刘文长的手中,笑道:
“这是一块上好的翠玉,比这块还好的,只怕不多。斑指、玉钗,我也不再追了,回去
请告诉知府大人一声,我沙九可是守法的良民,也有吃亏忍气的风度。这件事,到此为止,
一笔勾销。
如是贵府再要胡闹下去,我就不客气了,官司打到北京城,我沙九未必会输给你们庐州
府。”
“唉!九爷说的是!我也看得出,这是一块好玉。不过,唐明那块玉佩,是家传之物,
论价值也许不如九爷这块翠玉佩值钱!”刘文长道:“但也许它有别的作用,九爷既然肯
还,为什么不原璧归赵呢?”
“这就有些刁难意味了!”沙九道:
“你倒说说看,那方玉佩雕的是什么样子花纹?大小重量,开一个规格出来,看看我能
否赔得出来?再不然,让他开个价钱也好,刘师爷,我这是息事宁人啊!”
刘文长呆住了,沙九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他也无法开出大小规格。
事实上,那方玉佩上刻的是什么花纹,刘文长也已经记不得了。
刘文长转头看看郭宝元道:“郭兄!九爷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郭宝元全部心神,都在想程小蝶的事,根本没听到两个人在说些什么?随口应道:“九
爷可是答应了,让我们搜查一下了?”
“什么?搜我的宅院啊?”沙九一下子脸红脖子粗了,吼道:“这是什么话呀?我要叫
程砚堂给我一个交代!”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知府在两个大汉保护下,快步行了进来,道:“九爷有什么吩
咐?砚堂这里洗耳恭听。”
沙九呆了一呆,道:“御驾亲征啊?”
程知府道:“言重了,砚堂来此,一是向九爷请安,二是追查玉佩下落,三嘛……”
“还有三哪?你倒说来听听!”
“九爷府上窝藏有重要人犯,砚堂斗胆请求九爷允准……”
“谁说的!我窝藏了什么人犯?”沙九色厉内荏地说。
这一下,踏住沙九的痛脚。
程知府心急爱女下落,指沙九窝藏人犯,也是指程小蝶被沙九拘留之事。当下一整脸
色,道:“自是有人告密,沙兄如肯自己交出来,砚堂也不愿闹得沙兄家宅不安。”
这是以退为进了,只要沙九肯交出程小蝶,这搜查宅院之事,就可以免了。
这真是阴差阳错,沙九却听得脸色大变,心中像风车一般不停的转动,想不出一句适当
的措词回答。
“九爷!他们一定要搜查,就让他们搜查看吧!”
说话的竟然是张副总管。
沙九摇摇头,道:
“如若搜不出可疑人物,老夫绝不罢休!”
郭宝元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逼急了他们,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呢?”
“这个……”程砚堂犹豫不决。
程小蝶一提真气,施展传音术,道:
“爹!我很好。这里非常危险,不能搜查,卖给沙九一个面子,退出去!我会尽快和爹
见面。”
程砚堂听得很清楚,陡然哈哈一笑,道:“九爷!你说一句,府上确没有扣押人?”
沙九一皱眉头,道:
“沙某府上,又不是衙门,为什么要扣押人呢?”
“好!”程知府道:“砚堂相信九爷,刘师爷、郭总捕头!传令下去,全部撤走!”
这又是个意外的转变,沙九愣了一阵,道:“程大人不搜查了?”
“沙兄!情非得已啊!有人告了密,说你这里窝藏了大批人犯!”程砚堂放低声音,
道:“那人也有相当的身份,砚堂如果不予置理,怕他向上告密,那时,就要多费你我一番
唇舌了。沙兄!如果有朋友留居太久,让他早些回去吧!砚堂告退了。”
抱拳一礼,向外行去。
郭宝元心中一动,道:
“庐州府中的捕快听着,咱们这番打扰九爷,大大的不智,九爷大人大量,不见罪咱
们,大家进来,给九爷见个礼,赔个不是。”
三十六个捕快,一下子涌入大厅,抱拳的抱拳,作揖的作揖,立刻引起了一阵吵杂、混
乱。
原来,捕快之中,大部分人都已体会到郭宝元的心意,在大厅中制造混乱,推挤呼叫一
阵,拥着刘文长、郭宝元离开大厅。
程小蝶借那一阵混乱,离开了沙府。
郭宝元招呼两个百夫长,撤除了沙府的包围。
退回到庐州府行,刘文长摇摇头,道:“这大概就叫虎头蛇尾吧!你郭兄加上我刘某
人,带了军马、捕快,浩浩荡荡地围住了沙府,吵闹了一个时辰,一个人也未抓得退了回
来!”
“文长!怎么把我忘了。”程知府缓步跨入了刘师爷办公的刑房,笑道:“小女说,要
尽快和我们见面,可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大人见到了令媛?文长的双眼都看直了,怎么没有瞧到程姑娘?”
“我也没有看到,只是听到她的声音!”程砚堂道:“她告诉我,要尽快赶来和我们会
合,希望不要骗我们才好。”
父女深情,溢于言表。
“大人!”郭宝元道:“我也听到了小姐的声音。”
“怪了!为什么?我就没有听到呢?”刘文长微微摇头。
“程姑娘施用的是一种武功,叫作‘传音入密’,能把声音聚成一线,传入特定之人的
耳中!”郭宝元道:
“这要相当的内功修养,我就没有这个本领。”
“总捕头太谦虚了!”程小蝶推门而入,接道:“我也是第一次施用,竟然没有露出马
脚。”
程小蝶已经更换了一身浅绿色彩裙,容光依然,娇丽动人。
程砚堂喜道:
“丫头,你把爹爹吓坏了。”
郭宝元一抱拳道:“姑娘受委屈了。”
“沙府中潜藏了一批江湖高手。”程小蝶道:“女儿如非遇上高人搭救,只怕很难生出
沙府了。”
程砚堂道:“既然是真的窝藏有匪人,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搜查呢?”
“他们是白莲教的余孽,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精通法术!”程小蝶道:“小小一座沙
家宅院,不啻铜墙铁壁一般,那点官兵、捕快,绝不是他们的敌手,真要拼起来,没有人能
够生还。刘师爷就身受了他们暗算,但他们不愿意惹出麻烦,又解了刘师爷的穴道。”
刘师爷脸一红,道:“不错!不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不适,差一点晕了过去,但一
阵,又突然恢复了清醒。”
“白莲教的余孽,那是当下严令缉拿的要犯啊!为父这就通知将军府,点动大军,出动
缉捕。”
“对!”刘文长道:
“这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功劳,大人建此殊勋,可是青云有路,布政使的位置,指日
可待了。”
“不能急,就女儿所知,他们还有一段时间停留,不能离开。”
“为什么呢?既是隐秘已泄,怎么留恋下去?”程知府道:“小蝶!这可是有关国家安
危大事,如果不能把他们绳之以法,日后被查出内情,为父的这个四品皇堂的官位,恐是无
法保得住了。”
“大法师常奇,正在练法,行将功德圆满,是最紧要的关头时刻,不能轻易移动!”程
小蝶道:
“这也就是他们今天百般容忍,不肯和你们闹翻的原因。”
“练法?练什么法?”刘文长道:“十年前白莲教起事,为大军剿压。但却传出了白莲
教能施法术的传说,都被王守仁以黑狗血破除邪术。这方面,咱们也得准备一下才行。”
“这一次,好像非常严重,女儿也不太明白详情,听说是种撒豆成兵的奇术,一旦术法
成功,可抵十万大军!”程小蝶道:“动乱再起,那就不知道要伤害多少人的性命,破坏了
多少安乐的家园了。”
“这!该想个什么办法呢?”程知府道:“要不要为父的晋见布政使,以八百里快骑,
申报入京,请皇上栽夺?”
程小蝶摇摇头,道:
“那又太慢了,这一来一往,没有一个月的时间,绝难完成。等到大军赶到,他们早已
遁走了。”
“先快调将军府,出动人马,把沙府围起来……”刘文长道:“再等皇上大军赶到,使
贼人一网成擒。”
“这个办法,虽然不错,但时间恐怕还来不及!”程小蝶道:
“如果他们练法在十日之内功德圆满,我们围困沙府的庐州军马,正好是他们试法的对
象。这一阵杀伐下来,能留下多少人,就很难说了,一旦兵败,庐州城,就可能是他们起事
地方了。”
刘文长呆了一呆,道:“是是是!姑娘思虑周密,文长万万不及。”
“我不懂战阵兵学,但却受到了教我的高人指点。”
“小蝶!”程砚堂道:
“那位高人有没有指点你应付的办法呢?”
程小蝶道:“他说,练法未成之前,余孽首脑常奇,绝对不会移动、离开。这次练法,
是他重振白莲教的希望所寄,练法功德不到圆满之日,邪法就派不上用场。”
郭宝元道:
“那是说,在他们练法未成之前,是唯一攻他们的机会了?”
“对!”程小蝶道:“不过,那里高手很多,又地处城内,大军无法施展,三五天未必
能攻下那座宅院,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破坏他们的练法邪术,再予围困,逼他们弃械投
降。”
“说说容易,可是谁能去破坏他们的练法呢?”程知府道:“那个人要胆大心细、武功
高强才行。”
程小蝶目注郭宝元道:
“我想郭总捕头心中,早已有适当人选,找他出来,我愿作他的助手,再借吴先生的指
点,破坏练法的机会很大。”
郭宝元道:“姑娘是指寒冰掌了?”
“对!沙宅之中的精勇高手,以刀、剑、轮、毒十三太保为主,如无特殊的武功成就根
本就无法接近法坛,那里布守,定然十分严密,偷入法坛的机会虽有,但如无拒挡强敌之
能,破坏法坛的机会就不大了。”
“好!在下就去试试看!”郭宝元站起身子,向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