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云虎道:“桑老师之话老朽相信是实,但桑老师父女来此,不知负有何责。”
桑云英道:“我父女也是奉命赶往雪峰山,但来此纯是私事,与你何干?”
戎云虎道:“桑老师,看在昔日交情上,应助戎某一臂之力,与戎某同往雪峰山一趟如何?”
桑云英粉靥上立时罩下一层浓霜,叱道:“戎云虎,别得寸进尺,此事万难同意,你不要枉费心机。”
天河鬼叟趁着桑云英说话时,突身形疾转手出如风,一把扣住了桑云英右手腕脉重穴,神色突变凶毒,桀桀怪笑道:“桑微尘,老夫知你只这么一个爱女,如不允从老夫之言,老夫一掌就毙了她。”
煞神恶判料不到戎云虎有此毒辣狠着,不由脸色大变,只听桑云英尖叫一声,几乎昏厥过去,汗流如雨,面色苍白如纸,不禁心痛如割,大喝道:“戎云虎,你如此卑鄙无耻,放开桑某女儿,你我各以武功相拼,桑某如输,任凭如何处置。”
天河鬼叟阴阴一笑不答,左手由怀中取出三根细如毫发,长五寸之铁针,道:“此针附有逆鳞,名为天刑针,老夫将这三支天刑针钉入令媛三处阴穴,使她日受三次阴火焚身之苦……”
桑微尘不禁目眦皆裂,大喝道:“桑某与你拼了!”
身形猛扑过去,五指一式“惊风拂柳”向戎云虎右臂“曲池穴”,左掌疾运七煞掌力劈出,劲风如柱,直位天河鬼叟前胸。
一式两招,疾如电奔,强厉无俦。
戎云虎姜辣老练,早知桑微尘有此一着,旋腕疾送,将桑云英娇躯迎向煞神恶判毒招。
桑微尘不禁惊得魂飞胆落,挫身两臂一分,硬生生将掌指撤了回去,厉声喝道:“戎云虎,你行事如此毒辣,谅你日后不得其死。”
天河鬼叟桀桀狂笑道:“老夫不信天道好还之论,物竟天择,强存弱亡,乃千古一成不变之理,桑微尘老夫知你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着,一支天刑针钉入桑云英肩后“天府”穴内。
桑云英凄厉尖叫一声,痛得身躯乱颤,眼珠上吊,满面冒出豆大冷汗。
煞神恶判桑微尘目睹其爱女罹遭毒手非刑,不禁心如刀绞,目中怒焰喷吐,起念猝施杀手抢救爱女,存心两败俱伤,却又投鼠忌器,迟疑竟不敢出手。
只见戎云虎又将另一支天刑针钉入其女颈后不知名穴道,桑云英面如死灰,仅全身乱颤呻吟出声。
煞神恶判一向杀人如麻,眼看其女饱受惨毒而又不能出手相救,不禁眼泪望腹内流下,忿急如焚。
桑云英痛极神昏时,耳内又听得前闻蚁声送入道:“姑娘,抱歉在下不能现身相救,因在下武功菲薄,不足与此盖世凶邪为敌,反误了姑娘父女性命,不妨佯且应允,但须服在下之计……”
语声更低,接道:“如此才可万全。”
桑云英急颤声道:“戎令……主……”
天河鬼叟眉梢微耸,嘴角泛出一丝笑容,道:“姑娘是回心转意可代你父作主么?”
桑云英只觉天刑针略略拔起,痛楚稍轻,真气一提,出声道:“戎令主并非我爹不允。”
天河鬼叟诧道:“莫非你父女惧商六奇寻仇,抑或已受商六奇无形禁制,无力违忤!”
桑云英摇首道:“都不是!”
戎云虎揣摸不出其中真象,怔得一怔道:“那却是为何?”
桑云英道:“因三日后须赶赴岳麓与田雨苍等人会齐,只有田雨苍知霓裳公主住处,我父女只听命行事尔,不然,雪峰山门脉广达千里,盲人骑马,瞎碰瞎闯,俟田雨苍事成,我等当在山中摸索,令主不要认为我父女欺骗为是。”
天河鬼叟闻言呆住,沉吟不答。
桑微尘暗忖:“究竟云儿灵心慧舌,这样一来,天河鬼叟似乎有点棘手为难了。”
只见天河鬼叟沉吟须臾,道:“桑微尘,你女之话是否属实。”语声寒沉,不怒而威。
煞神恶判冷冷一笑道:“听信与否,全在令主。”
戎云虎踌躇了一下,沉声道:“令媛之话老夫相信是实,不过……”说时另一支天刑针又钉入桑云英后脊,接道:“三支天刑针已没入体内,可保半月无碍,若妄行拔出,心脉立断,口喷逆血而死,老夫谨在岳麓相候桑老师父女,相见有期,暂行别过。”两肩一振,“龙飞九天”拔起七八丈高下,身形一平,穿空掠去。
去势如电,转瞬身影已杳。
桑微尘长叹一声,步向桑云英身前,目中不禁流露出无限怜悯之色道:“云儿,真难为你了,你现在感觉怎样?”不禁伸手向天刑针钉入处摸去。
桑云英如是蛇蝎,急退了一步,花容失色道:“爹,戎云虎心狠手辣,言必不虚,不可妄动,女儿自信半月内必有救星,但爹请依女儿之言行事,不得稍有更张。”
煞神恶判闻言浑然摸不着头脑,不知桑云英心内在想什么,苦笑一声道:“为父依你就是,我们走吧!”
桑云英摇首道:“漫着,女儿还有事。”
只听一个话声入耳道:“姑娘请由左手入林,前行八步,左转九步,横挪七尺,可与在下见面,在下有话与姑娘要说。”
桑云英依言向左前行,缓缓走入林中。
煞神恶判感觉其女举动大异寻常,有点莫名其妙,大声道:“云儿,你往何处?”
桑云英回眸一笑不答,身形未稍停顿,姗姗入林。
煞神恶判大为惊愕,随着其女身后欲察视究竟。
桑云英如言踏入林中,前行八步,随着左转跨了九步,身形横挪七尺,煞神恶判几乎搞得头昏脑胀,留神其女举动,如法泡制,不谕规矩。
父女两人抬目望去,只见一个修长鸢肩奇丑白衣少年站立距身三丈开外……
那奇丑白衣少年,见桑云英缓缓走来,竟展齿一笑,露出雪白编贝,就似在穷山恶水中忽嫣然开放一朵美好的葩朵,衬托得异常不调和。
桑云英以憔悴黯淡的眼神望着白衣少年,一瞬不瞬,终于露出诧异之色。
煞神恶判紧随其女身后,目睹白衣少年昂立在林内草林上,不禁一怔,暗道:“似乎云儿预知林中有人,她怎么会知道?她进入林中步法暗含先天奇门之数,这事忒以奇特玄虚。”大有坠入五里云雾中,浑然摸不着头脑之感。
只见桑云英盈盈一福,道:“是阁下传音唤小女子进入林中么?”
白衣少年点头微叹一声道:“在下无力相助,致使姑娘罹受恶毒禁制,衷心实感歉疚难安。”
桑云英凄然一笑,道:“阁下言重了,如非阁下暗中指教小女子如何设词骗走戎云虎老贼,后果实不堪想象,小女子谨在此道谢了。”说着又是盈盈一福拜谢。
白衣少年疾然横挪两步,避开桑云英拜谢,逊笑道:“在下如何敢当。”
桑微尘跨前一步,抱拳笑道:“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心内已知这白衣少年暗中解救,目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白衣少年抱拳答札,微笑道:“在下吕松霖。”
煞种恶判不禁呆住。
桑云英亦立时顿感迷惑。
吕松霖感喟了一声道:“在下拜弟朱玉琪身受二位残害理应仇人相待,但在下心想人孰无过,本予人为善之道,故在下不愿计较。”
煞神恶判顿时老脸通红,做声不得。
桑云英眼中泪光泛出,垂首低声道:“小女子知错了,但愿吕大侠赐告朱玉琪下落,小女子面承其罪,虽砾尸粉身,亦是无怨尤。”
吕松霖朗笑道:“桑姑娘如果死了,朱玉琪瘫痪之躯何人解救,他的下落告知姑娘本无紧要,恐姑娘不能依在下之嘱,反误了他的性命,岂非爱之反害之么?”
桑云英道:“大侠之命,小女子当遵照行事,如有半点违忤,将不得其死。”
吕松霖微笑道:“桑姑娘言重了,但令尊恐难应允。”
桑云英不禁望了其父一眼。
煞神恶判目睹其女以恳求眼神望着自己,心头只觉微震,宏声道:“阁下但直言无忌,老朽只此独生爱女,无论如何得偿还小女心愿。”
吕松霖不禁叹息道:“朱玉琪此刻在雪峰山中,为霓裳公主所救,虽有一位精擅岐黄,武功甚高的异人与他调护,但无法觅取一味药草,治愈他那瘫较之身,除了姑娘及桑老师,并无第三人能予救治。”
桑云英诧道:“他竟在雪峰山中么?吕大侠与他有金兰之谊,为何不设法救他出来。”
吕松霖微笑道:“朱贤弟在雪峰比在下此处较为安全,就是救了出来在下也是束手无策,何况在下此刻处境危如累卵,日夕数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权衡轻重之下在下只有暂作缓图。”
他说完之后,深深望了桑微尘父女两人一眼,又微微一笑道:“贤父女但依在下之言,包可见得朱贤弟,而且安然无事,但两位倘听命于金狮毒爪,杀身之祸不远,在下亦是有心无力。”
桑微尘略一踌躇,道:“阁下睿智过人,望阁下指点老朽父女明哲保身之策,老朽何愿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诚如阁下所言,人孰无过,老朽已知前非,愿有生之日,力赎前惩。”
吕松霖颔首道:“善恶之分系于一线之隔,桑老师只一念向善,当后福无穷。”说着略略一顿道:“桑老师父女立即动身通知田雨苍等人三日后在岳麓会晤,使戎云虎不疑,再将戎云虎引往歧途,合力歼围,在下相信戎云虎老贼决不止孤身一人,一举将老贼击毙最好,不成亦可使老贼心惊胆寒,凶焰稍缓。”
桑微尘暗暗点首,道:“之后呢?”
吕松霖微笑道:“两位由邵阳西行入山,但发现有座高耸云表,上丰下锐,石作红赤之奇峰,可迳向此峰扑去,自有一名武林能手葛扬接引,自然面晤朱贤弟。”
桑云英目露诧容道:“葛扬是否吕大侠至友?”
吕松霖笑道:“可以这么说,其实他乃霓裳公主手下。”
桑微尘与桑云英不由互望一眼,目光惊讶。
桑云英诧道:“如此说来,霓裳公主与吕大侠亦是知心好友了。”
吕松霖不禁哈哈大笑道:“眼中之钉,心腹之疾与姑娘之言,正好背道相驰。”
“那霓裳公主倘然察觉,无异自投罗网。”
桑云英说时星眸中泛出忧虑之色。
吕松霖道:“霓裳公主并不可虑,因她正在虔修那紫府奇书内之绝学不久即进入死关,但最可虑的就是随侍朱玉琪身侧的那位精擅歧黄,武功极高的异人,如两位能对他低声下气,讨他心喜,非但他可取下桑姑娘体内的天刑针,而且还可得几手绝学传授。”
桑云英道:“但不知哪位前辈异人姓甚名谁?”
“端木驿!”
桑微尘不禁心神大震,摇首道:“这不可能,端木驿有真假之分,老朽不知那一个确是真的。”
吕松霖道:“两者都不是,在下知道桑老师在云台与两者都碰了面,但都不是真的端木驿。”随即微笑了笑道:“在下言尽于此,两位请出林吧!迟则无及。”身形一晃便杳然隐入林树浓密中。
桑微尘父女不知怎的竟油然泛起惆怅借别之感。
突然吕松霖又掠了出来,目露深爱注视桑云英道:“在下还忘了一句话奉劝姑娘,男女爱悦,本人之常情,却丝毫勉强不得,请姑娘善体在下之言。”说罢又复神奇隐去。
桑云英星眸泪珠欲出,竭力忍住,拉着桑微尘疾穿出林外如飞奔去。
圣手韩康卢燕立在林侧目送两人远去即将消失的身影,摇首叹息道:“可怜的孩子!”
岳麓绿枫如屏,去岳麓峰的小道上星丸电射现出数十条人影,正是那骷髅魔君田雨苍等人。
田雨苍到得一座松亭侧,回身沉声道:“怎么桑老师父女未按时至此处相会。”
只听一株古枫之上腾起一声宏亮哈哈大笑道:“桑某父女已在恭候甚久了。”
笑声中两条身影一先一后鹰泻而下,显出煞神恶判桑微尘及云鬓不正,面色苍白的桑云英。
桑微尘急行了两步趋至骷髅魔君身前,田雨苍低声道:“戎云虎老贼来了么?”
煞神恶判道:“带来龙虎十二盟中能手不少,均布伏在岳麓暗处。”
田雨苍冷冷一笑,道:“咱们原定之计赶赴云峰。”用手一挥,群众朝山径小道直奔云峰而去。
暮霭西垂,冷月染林如霜,群峰插天,绵延无尽。
骷髅魔君等群邪望一处峡谷中疾奔而去,峡谷两侧,绝壁百丈,危崖如削,径阔不过三尺,只午时才可以一线阳光,峻险异常。
谷外数十条黑影电射掠入峡谷小道中,奔入百丈开外,只听天河鬼叟一声沉喝道:“且慢,这等奇险之处原无人防守,只恐有诈。”
蓦闻绝壁之上一个阴恻恻冷笑飘送入耳,道:“戎云虎,你警觉已是太迟了,这绝谷两端均为巨石堵死,你等无异网中之鱼,束手归顺老朽,可免一死。”
天河鬼叟不禁心神大震,大喝道:“阁下是谁?”
一阵巨雷轰击之声遥遥传来,愈传愈厉,山崩地裂,谷底震摇,耳鸣神眩。
峭壁上传来语声一点不虚,此乃巨石堵封谷口,群邪不禁骇然变色,惶惶无主。
戎云虎一连喝问了数句,并无人回答。
他身侧忽冲起一条身影,施展拨云纵法,两足互踹,一霎那间,上拔二三十丈。
戎云虎大喝道:“刘贤弟不可卤莽!”
言尚未了,只见那上拔的身影,突然发出凄厉惨嚎,如断线之鸢般跌下,戎云虎一把未抓住,撞在山石上,颅裂浆飞,身躯顿碎,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天河鬼叟知生死就取决于是否能逃出这段峡谷,谷上之人必是骷髅魔君田雨苍等群邪,不言而知系桑微尘泄漏风声,由不住气愤痛恨。
但此刻,不容天河鬼叟忖思,因谷石已投下数十块巨石,手下有避让不及,均臂断胸折惨死,惊喝与惨呼交织他忙命手下散开,不许聚在一处,如此方可减少伤亡。
谷上投石只掷下一次即止,戎云虎一面大喝道:“是何人掷石,诡计暗算有失英雄行径。”
只听得绝壁之上传来一阵神情欲飞桀桀怪笑道:“老夫田雨苍,但老夫念在戎老师成名不易容你静思一两个时辰,归顺老夫可免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