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沉寂片刻,狄英杰突然扬眉说道:“少侠,老朽私心有些疑问欲向少侠请教,不知可蒙据实见告?”
柳不肖一怔,微笑说道:“二庄主请尽管垂问,柳不肖知无不言,请教一字殊不敢当。”
狄英杰微微一笑,倏地目光精射,肃然问道:“请问少侠,少快适才为老朽兄弟运功疗伤时所用真气,可是失传已近十余年的‘坎离真气’?”
柳不肖闻言脸色一变,精神大震,迟疑半晌,方始暗一咬牙地点头道:“二庄主目力如神,在下所用正是师门‘坎离真气’。”
此言一出,狄仁杰兄弟二人神情陡然大变,惊喜欲绝,狄英杰尚未说话,狄仁杰已自一跃下榻,顾不得身形摇晃,双脚发软,扶着榻边,瞪口急道:“这么说来少侠是‘一尊’老神仙门下啦?”
柳不肖暗暗一叹,毅然挑眉点头说道:“家师正是尊’。”
“那么少侠是……”狄映雪恍然大悟,心神狂震,惊喜欲绝地失声问道。
柳不肖星目一扫狄氏三人,歉然一笑,说道:“在下即是柳含烟,请三位……”
话犹未落,狄氏三人齐齐一声喜呼,一起拥前,分握柳不肖双手,神情激动,惊喜欲绝地六目圆瞪,将口数张,只是说不出话来。
柳不肖目睹斯情,星目一湿,几颗热泪夺眶而出,只得强忍心中激动,任这真情流露的狄氏,三人紧紧地抓住手,任凭狄映雪心情激动,忘形之余将十指尖锐指甲扣入掌肉。
半晌,这狄氏三人激动心情,方始渐渐平静。
狄映雪首先娇靥一红,抽身退后。
狄仁杰兄弟也自缓缓松开柳不肖双手。
狄仁杰带泪目光一注柳不肖,抹泪说道:“我道是谁竞能有此功力,原来是老神仙门下柳少侠,这就难怪了,狄仁杰兄弟无上荣宠,引为毕生幸事,‘二龙庄’更是举庄生辉。”
话锋微顿,又道:“奇才长存,慧星永在,松柏不凋,金刚不坏,苍天有眼,使得狄氏一门有幸仰瞻这位心仪已久的侠胆义肝,顶天立地,盖世奇男之风采,这真是狄氏一门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真是,真是……”
“真是”方出,心中激动得又已说不出话儿来。
柳不肖强忍心中激动,淡淡一笑说道:“柳含烟罪孽深重,只恨未死,尤德无能,竟蒙二位庄主如此抬爱,实在汗颜已极,二位庄主沉疴方愈,不可多站,还请上榻歇坐。”
狄仁杰兄弟心知他此言是真,也不再行客套,遂各自告罪上榻,盘膝坐下。
狄氏兄弟方一坐定,狄仁杰便自话带慰劝地道:“少侠不可以罪孽深重四字太以自责,老朽斗胆妄论,铸下这无边遗恨,人伦惨剧者,错并不在少伙也不在令堂,若论大错归谁,无非造物弄人而已,少侠大难不死,显然冥冥中自有安排,另有艰钜任务以待少快完成,为天下苍生,武林宁乱,少侠师门恩怨,但请振作精神,养保真茹,秉承老神仙悲大悯人宏志,领袖宇内群伦,莫使武林再起纷争,又沦魔劫。”
一番话儿说得柳含烟暗道,惭愧。通体冷汗涔涔而下。
突然向着狄仁杰一揖,肃然道:“多谢大庄主当头棒喝,使得柳含烟冥顽尽退,灵台空明,大庄主教诲,柳含烟自当奉为金科玉律、座右之铭,终生不敢或忘。”
这种不亢不卑,不骄不馁的胸襟气度,直听得狄氏兄弟暗暗点头之余,更是暗中赞佩此子果然不愧为“一尊”之后,诚是盖代奇才,人中祥麟,将来领袖武林势非此子莫属。
柳含烟话声方落,狄仁杰便自欠身,笑道:“少侠太以谬许,这当头棒喝实令老朽汗颜,金科玉律,座右之铭更是愧不敢当,不过是老朽痴长几年,托大斗胆罢啦,论公是为天下武林之安危,覆巢之下必无完卵,兵乱之中焉有宁日?论私老朽不过为自己福祸打算,想在这远离纷扰的世外桃源中,安度几年清静安乐日子罢啦。”
此言一出,柳含烟不由为之暗暗失笑,心中郁结自也稍解,微微一笑,方待开口。
狄映雪已自佯嗔地膜了乃父一眼,娇笑说道:“爹爹这话还好是当着少侠说出,若是当着别人,岂不……”
至止,香舌一吐,倏然住口。
狄仁杰聪明一世,槽懂一时,想是多年沉疴一旦痊愈,又事出令人难以置信地碰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人中祥麟,心中喜极,一时竟未能听出爱女话意,怔了一怔,扬眉诧声说道:
“怎么?爹爹这番话儿敢是说差了?你且说说错在哪里,说得对便罢,如果说得毫无道理,哼。”
狄映雪妙目一转,娇笑说道:“雪儿如果说错了,无论爹爹有多大惩罚,雪儿认领就是,可是如果雪儿说对了呢?”
“怎么?你也要爹爹认罚不成?”狄仁杰怒说道,狄映雪香看一吐,娇笑说:“女儿不敢,不过爹爹若是输了,得请爹爹答应雪儿一个条件。”
狄仁杰今日喜极,加以平素爱极这块心头之内,平素百依百顺,故而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咱爹儿俩就此一言为定,你说罢。”
“且慢!”狄映雪故意使刁地说道:“雪儿还要找上一位证人。”
“找证人做什么?”
“为防爹爹稍时反悔,说了不做啊。”
“你这丫头真是,爹爹何尝骗过你来,爹爹在武林中,天大的事也是一言九鼎,纵是斧钺加身也断无反悔之理,更何况这区区一个条件。”
“不行!”狄映雪佯嗔说道:“此事非同小可,绝不比爹爹昔日在武林中所做的任何事容易做到,爹爹若是不答应雪儿找位证人,雪儿就不说啦。”
狄仁杰一方面爱极了这颗掌上明珠,拿她没办法,另一方面也委实是有点儿赌气,暗忖:我就不信你这一个条件能做到哪里去……
猛一点头:“好,爹爹权且答应。”
狄映雪心中暗暗一乐,转向柳含烟娇笑说道:“少侠,你可愿意做这个证人?”
柳含烟电是难得糊涂,加以他童心未涡,心中郁结渐解,闻言毫不犹豫地挑眉说道:
“狄姑娘委派,柳含烟深感荣幸。”
狄映雪突然脸色凝重异常地说道:“少侠既然愿意担任这证人角色,却是一定要督促输理一方履行自己诺言,事未达成,可不行。”
柳含烟闻言见状,不由一怔,暗忖道:这倒是桩扎手事儿,这位姑娘到底……
狄映雪突然双眉一扬,娇笑说道:“怎么,莫非少侠感到扎手?”
柳含烟又是一怔,暗道一声:“好厉害。”
双眉一蹙,苦笑说道:“姑娘说得不错,这桩事儿委实太以扎手,请想……”
“想”字甫出,余话却是不便出口。
狄仁杰这回倒是聪明,闻言不由失笑说道:“少侠但请放心,老朽必然听从证人督促,绝不令少侠为难。”
一旁狄英杰问了半天,此际突然一笑说道:“少侠若是仍嫌为难,这证人一职,老朽也算上一份。”
柳含烟向着狄氏兄弟窘迫一笑,挑用说道:“既是如此,柳含烟绝不辱命。”
狄映雪暗吁一口大气,转向狄仁杰娇笑一声说道:“爹爹平日常以自己为例,耳提面命地教导雪几何来?”
狄仁杰毫不犹豫地说道:“爹爹平日教导你为人处事应以天下为己任,临事不苟,临难不惧……”
话犹未完,狄映雪便已娇笑说道:“这就是啦,爹爹平日既教导雪儿除暴安良,济弱扶倾,守正不阿,以天下为己任,而适才爹爹鼓励柳少侠振作精神,领袖字内群伦,勿使武林再起纷争,又陷魔劫;固然少侠威能服众,技比天人,必能力挽狂澜,但是爹爹却不应表示让少侠一人肩负此艰巨任务,所谓‘武林宁乱,匹夫有责。’爹爹又岂能存有自私想法,隐居在这世外桃源中,远离纷扰,不闻不问地多过几年清静日子‘Z这岂不是‘先天下之乐而乐’么?”
这一番话儿只听得柳含烟、狄英杰一:人暗暗点头,赞叹不已。
狄仁杰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女儿今日福至心灵地口舌这般犀利,静听之际,一张老脸连热数次,连连暗道惭愧不已。
但是心中也委实为自己能有这么一个深明大义的爱女而深感欣慰。
狄映雪话声甫落,他便自轩眉大笑说道:“好,好,好,雪儿不愧为伙家千里驹,不枉为父教养一场,你这番话儿爹爹是口1服心服,你有什么条件,说罢,爹爹无论如何也要为你做到。”
此言一出,狄映雪一张吹弹欲破的如花娇靥上,陡地升起了一抹红云,妙目流波地注定柳含烟,樱口数张,欲语还休。
这付神态看在柳亩烟与狄氏兄弟眼内不由满面诧容地大惑不解。
尤其柳含烟,更是被她一双流波妙目看得心中怦怦乱跳,忐忑不安。
狄仁杰双眉一挑,方自一声:“雪儿,你……”
狄映雪暗一咬牙,突然娇笑说道:“爹爹不要急嘛!雪儿这就说……”
妙目一瞟柳含烟,移注乃父娇笑接道:“爹爹既已认输,那么就请爹爹挽留柳少侠在庄上多住些时日。”
狄仁杰闻言一笑,说道:“爹爹还当是什么天大难题,原来如此,这个不难,柳少使自然是要……”
柳含烟突然说道:“多谢庄主及狄姑娘美意,在下本欲在贵庄打扰两日;只是重务在身,未克久留,方命之处,尚请二位谅宥。”
说完,目光一扫二人,又是歉然一笑。
此言一出,狄映雪只是微微一笑,却未说话。
狄仁杰方自一怔,双眉一轩,尚未答话。
狄英杰已自大笑一卢,说道:“大哥,现在你该知道,这桩事儿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罢。”
话锋微顿,目光一注柳含烟,微微一笑,又道:“少侠,家兄固然履行义务,挽留少侠在敞庄多住些时日,但是少使身为证人,却不要忘了一口答应督促输理一方,必须达成任务啊。”
柳含烟闻言一怔,顿时恍悟自己才是狄映雪巧设圈套的对象,心中叹服之余,暗道一声:“糟极。”
狄仁杰突然扬起一声哈哈大笑,状至欢愉,由衷地赞佩道:“雪儿这着棋,委实下得太以高明;柳少侠须督促为父留柳少侠,妙极,妙极,太妙啦。看来爹爹这‘小诸葛’名号,势必拱手让贤啦!哈,哈……”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心清之欢愉,不可言喻。
笑声一落,目注柳含烟微笑说道:“少侠,你我均人圈套,当初更是一口答应,事已至今,少侠还能拒绝么?”
柳含烟沉吟片刻,便苦笑说道:“狄姑娘智慧超人,这座阵式不下庄主庭院中布置的九宫八卦,柳含烟口服心服,只有从命,柳含烟在贵庄打扰三两日后,再行告辞便是。”
此言一出,狄映雪心中暗暗一松,强捺心中狂喜,神色得意地妙目一瞟柳含烟,娇笑一声,说道:“少侠且请坐坐,小妹先行告退。”
话声方落,倏感失言,娇靥一红,螓首倏垂,趁势一掠而去。
柳含烟人耳一声“小妹”,心中陡地一震,不由暗暗懊悔自己为何答应留此;看来这将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思忖至此,榻上狄仁杰一叹说道:“老朽中年丧偶,膝下仅此一女,平日不免娇纵过甚,失礼之处尚望少快看老朽薄面,多予谅者是幸。”
柳含烟闻言,忙自敛神说道:“庄主哪里话,狄姑娘仙露明珠、智慧过人;将来成就未可限量,如此佳女承欢膝下,庄主尚有何求?”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道:“少侠过于谬许了,此女愚顽不堪造就,若说日后有甚成就,恐怕有赖少快不吝金玉,多加指教啦。”
柳含烟微微一笑,方待开门。
狄英杰突然说道:“请恕老朽多事,少侠此间事了,不知……”
门外一阵步履传来,紧接着狄映雪领着四名手捧木盒的青衣女婢栅搬走进。
妙目一扫三人,娇笑说道:“爹,您三位稍时再谈吧,您看到了什么时候啦。”
狄仁杰一看天色,失笑说道:“不是你这丫头提起,爹爹险些忘了吃饭的时候到啦;真是‘全神贯注谈话里,顷刻不知日影斜。’……”
随即,与狄英杰一跃下榻,目光轻扫榻上一眼,一叹接道:“老朽这数年来,均在此榻上由下人喂以饮食,形同半死之人,想不到此刻竟能下榻在桌上自己进餐,这俱是少侠一手所赐,老朽兄弟……”
话犹未完,柳含烟便自一笑接道:“庄主,又来啦。”
狄仁杰倏然住口,倏又一笑说道:“该死,该死,老朽一时竟忘记了少侠嘱咐,稍时定当自罚三大白,少侠,请。”
说完,哈哈一笑,举手肃客。
就这两句话间,狄映雪便已命四名青衣女婢将盒中酒菜拿出摆好,又一挥手,四名青衣女婢躬身退出。
四人分宾主坐定后,柳含烟倏觉一阵香味扑鼻而人,低头一看,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五味精美佳肴,菜尽是些鹿脯、兔肉一类,一玉质大海碗汤,上面浮着一层黄油,却不知是何物煮成。
柳含烟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经此一阵香味,顿时勾引的食指大动,方自微一蹩眉,狄英杰突然猛嗅两下,笑道:
“好香,丫头,这些可是你亲自下厨做的?”
狄映雪方自微一颔首,狄英杰已自大呼一声佯怒说道:
“你这丫头真个该打,叔叔平日一再想吃些你做的拿手小菜,你总是推三阻四地命下人弄那些倒胃的东西送来,今日柳少侠到来,你却自动地下厨做出几味精美菜肴飨客,你这不是成心气我么。”
此言一化,柳含烟、狄映雪二人同时红透耳根;狄映雪不愧玲珑心窍,妙目一转,便自强忍羞意地娇笑说道:“叔叔说话总是爱冤枉雪儿,今日不同往日,往日雪儿日日出外打猎,今日不但回来的早,而且又是叔叔与我爹爹沉疴痊愈之日,加以又是贵客临门,如此不平凡的一天,雪儿哪得不亲自下厨做几样小菜让叔叔畅饮一番,庆贺,庆贺?”
话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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