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第二次长沙会战,给陈诚带来了机会——第十三师团为此被抽去了三成的兵力,只剩下三个联队。
从9月27日开始,陈诚调动五个军对宜昌展开反攻。
由于占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陈诚运用分割战术,很快就在外围将第十三师团的各个联队分别包围起来,其先头部队已到宜昌城下。
10月2日,蒋介石致电陈诚:不顾一切,三天内夺回宜昌。
陈诚调上战防炮,这回他开发了特种武器的另一妙用:不是打坦克,而是直接对准日军据点进行射击,穿甲弹、爆炸弹一起上,把据点工事轰塌了再说。
当时正好有一个东京慰问团在医院对伤病员进行演出,得知宜昌被包围,这些人脸上白粉也不用涂了,脸色变得煞白,再过一会儿,听到炮弹落入城内,手脚抖了起来,不让跳舞也要跳舞,又过一会儿,医院院长说,你们不用在这里表演了,换个场地吧,因为伤病员全拿着枪到前线去了。
到了新场地一看,地上死的伤的躺一堆,都是刚抬下来的,见到这一惨景,演员们哪里还有胆量和兴致表演,一个接一个地找借口溜出了医院。
10月6日,陈诚成功完成外围破坏,宜昌通往各地的公路无一完好,附近赶来救援的第三十九师团无可奈何,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第三十九师团临时想招,决定用飞机来运人。可是一架飞机每次最多坐八到十个人,多了载不了,到第三次往返时,还被陈诚发现,第六战区的高射炮一炮过去,机毁人亡,吓得第三十九师团和航空兵都不敢再使用这个蠢办法了。
10月8日,陈诚派部队乘坐民船,在长江上用迫击炮对宜昌进行打击,继陆路之后,又封锁了其水路交通。
此时,第十三师团已被打得乱七八糟,各个联队之间你救不了我,我救不了你,宜昌更是处于团团包围之中。
10月10日凌晨,陈诚集中一百四十门火炮,对宜昌发动最后的总攻。
一时之间,守城日军四面告急,师团长内山英太郎中将认为形势已无法扭转,遂下令烧毁联队军旗及机密文件,并且从他开始,全体高级官佐必须作好自杀准备。
他的参谋长连诀别电报都起草好了,上面特地提到,东京慰问团这回也得跟着倒大霉了,然而实在没有办法。
内山拿着电报看了看,觉得没说到点子上。
你虎啊,宜昌失守是要追究责任的,何况东京慰问团都栽了进来,不弄得像那么回事,就算自杀也讨不到好啊。
于是他“刷刷”添上:我们殉国了,而且是在高呼“陛下万岁”中殉国的。
明白师团长的意思后,参谋长专门叫来副官,让他组成一个敢死队,在电报未发出前想办法突出重围,以便以后向统帅部报告师团司令部的“悲壮场面”。
内山的命好,他的良苦用心最终也没派上用场。因为当天第三十九师团在第十一军司令部的严令下,终于不顾一切,拼死冲破层层堵截,到达了宜昌附近,除此之外,进攻长沙的日军也已被迫回撤,准备掉过头来对宜昌进行援救。
10月10日夜,第六战区奉命撤出宜昌战场。
按照日方统计,日军此次伤亡接近七千人,尤其第十三师团受损最为严重,但陈诚仍闷闷不乐:就差一步,怎么还是进不了城呢?
此时第二次长沙会战已经结束,报端一片欢呼,照例又是“长沙大捷”,把宜昌反击战盖得没了一点声音,陈诚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对幕僚们说:伯陵兄(薛岳字伯陵)能打退敌人,我却攻不下宜昌,真不中用。
陈诚(左)性格非常要强,和关系很好的薛岳(右)也“攀比”战绩幕僚安慰他:我们本来就是策应长沙会战的,长沙胜利,不就是我们的胜利吗?您的战略战术没错,之所以未能最后攻克宜昌,主要还是部队战斗力欠火候,以后继续加强训练就是了。
陈诚当着众人的面点点头,但其实强颜欢笑,好长时间都不能释然。
蒋介石倒是很体谅陈诚。他到长沙去参加第九战区举办的祝捷大会,一开始就说,跟日寇作战,没一个敢主动反攻的,只有第六战区的陈长官例外。宜昌虽然没能攻克,但第六战区牵制了日军,使长沙会战获得胜利,实为功居第一!
陈诚听到后,这才好受了一些,并埋下头来继续加强军队整训,为下一次战役作准备。
事实上,陈诚所羡慕的第二次长沙会战就战绩而言,并不算突出。在此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出色的战役,那次战役才被称为抗战以来最精彩的一战。
第五卷 历史不死
第1章 序言
我相信,书有书的命运,就像本书所书写的这段历史,在它发轫之初真相就摆在眼前了,曲折、繁复、虚饰都不是它的全部,只要你在不断地接近,就有意义。
这本书最早的书名叫《正面抗日战场》,但只出了第一部“我的家在松花江上”、第二部“烽火大地”,之后就因故停了下来。其间,有很多朋友在网上留言,问第三部何时面世,对此我也不知如何作答,因为我当时也不知道确凿答案。
唯一可以告慰大家的是,作为作者,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放弃,也一直在努力,直到有了《一寸河山一寸血》。在这本重新出版的书中,凝聚了一些新的写作思考,尤其是吸收读者意见,加快了叙述节奏,因此它既是《正面抗日战场》的续篇,同时也是一个新的起点。
为了保持延续性,以免突兀,第一部“长城以北”把原先《正面抗日战场》的第一部、第二部综合了起来,并沿着这一线索继续下去,从二十九军参加长城抗战起,写到了长城抗战结束。因为这个原因,“长城以北”的部分内容与《正面抗日战场》前两部不能不有所重复,谨以说明。
借这个机会,需要特别感谢在困顿时期帮助过我的朋友和前辈。
有杨琦和她所在的关爱抗战老兵网,后者数十年如一日地给抗战老兵们送去温暖,显示的是一种来自民间的道德良知。同时他们也收集和积累了很多珍贵的第一手口述资料,这些对本书帮助很大。
有我曾登门拜访过的那些抗战老兵,如现居上海的夏世铎、祝宗梁,现居南通的汪吉佑,现居北京的赵振英、尤广才。这些老人都已九十岁以上高龄,但思维仍十分清晰,能回忆起当年的很多往事。其中,汪吉佑、尤广才两位老先生都是参加过一线作战、打过硬仗、立过大功的抗战英雄,其叙述更给我笔下增添了很多闪亮的元素。
还有很多我见过面或从未谋面的网友、书友,他们有的和我一起踏访过战场原迹,拜谒过烈士墓园,还有的给我寄来过抗战资料及图片,无法一一列举,在此一并致谢。
关河五十州于2011年7月1日深夜
第2章 最精彩的一战(1)
枣宜会战结束后,第十一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一度自我感觉非常良好。那一仗,不仅导致对方的集团军总司令阵亡,而且日军渡过襄河,占领宜昌,无疑是对他的前任的一种突破。
如今的第十一军,称得上是日本“中国派遣军”的骄傲,园部也几乎就是“中国派遣军”司令官西尾寿造一手捧出来的明星。
但这颗星星升得快,掉得也快,很快就要成流星了。
教训
园部倒霉,起因却是“华北方面军”。
当时“华北方面军”计划进攻中条山,因兵力不足,打算把第十一军驻于南昌以西的第三十三师团给借调到华北去。
走了一个师团,等于缺了一个角,南昌日军无疑会受到威胁,这可怎么办?
按照通常办法,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由“中国派遣军”从别处再调部队过来填补空缺,可这回西尾突然想起要换一种活法,而启发他的正是园部本人。
枣宜会战之后,园部提出了一个战术,叫“短切突击”。简单点说,就是对中国军队的防区攻而不占,且无论出击距离还是时间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打完就回家。
相对于组织费工费力费时的大战役,短切突击看上去确实比较经济实惠,有时只要出去三四天工夫,就能威风好一阵子,所以园部对此很是得意,也常在自己的上司面前吹吹。
既然下级说得那么活灵活现,西尾也就真以为这个短切突击可以无所不能了。
趁第三十三师团走之前,不妨把部队集中起来,对南昌以西的中国军队也好好地“切”一下,那不就有一段时间可以关上门睡大觉了吗?
园部这时正是神神道道的时候,认为此计甚妙。
在此之前,园部已经在周围“切”过一圈,效果确实不错。要说不顺的时候也有,像跟汤恩伯打交道时就比较费劲,在豫南的短切突击战中,后者反过来还“切”了他一刀,仅名古屋第三师团便伤亡了三千多人。
汤恩伯有几个?不也就一个吗?园部对此并无顾虑,况且,他即将面对的对手是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后者在南昌会战时就曾输给冈村宁次。
前任的手下败将,我却郑重其事,岂不惹人笑话,所以园部起先只将此次作战视为他短切突击战中的一个小项目,根本也没当一回事,甚至都没到南昌去设立敌前指挥所。
他不知道,失败这个东西不是专属品,不会一门心思跟着哪一个人走,尤其是那些头脑清醒的人。
罗卓英从来没有忘记过南昌会战给他带来的耻辱。这位喜欢写诗的将军身上并无一点文人的迂腐之气,即使打了败仗,也从不会为自己鸣冤叫屈或寻找战场以外的各种借口。
他的名言是:军人事业在战场,军人功罪也在战场。
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既然是在战场上吃的亏,教训还得到战场上去找。
罗卓英总结出的第一个教训是麻痹大意,敌情观察不仔细,结果仅仅相差九天,主动就变成了被动。
于是,从九江到南昌,罗卓英都派出了很多情报人员。
传来的情报表明,铁路上的日军军列来去频繁。罗卓英想知道的是,这是要撤兵,还是要增兵。
有人说是撤兵,根据是有一些列车的车厢窗口露出人和枪,而这些列车都是朝北去的,但也有人说可能是增兵,因为有更多的军列在南下,只不过上面窗户紧闭,看不真切。
要对此做出判断,就得使用铁道游击队的办法:晚上趴在铁路边,耳朵贴着铁轨。
一听,北上的军列很轻,南下的军列却很重。
明白了。北上列车让你看到人和枪,那是故意制造的假象,其实里面没几个人,而装载着部队和武器装备的,恰恰是南下列车,不然车厢不会那么沉重。
拿到“化验报告”后,罗卓英就为大打一场做好了准备。
主见
1941年3月15日,在园部的指挥下,日军分三路攻向南昌以西的上高地区。
正面迎击日军的是李觉的第七十军,湘军虽然英勇,但要在平地或丘陵上与日军正规师团作战,还是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头两天,罗卓英刚好不在上高,由参谋长临时指挥,后者实战经验不足,听到前方战事不顺的消息后,显得十分紧张,脸色也变得铁青,坐在司令部里一个劲地给薛岳打电话,请示机宜。
第九战区司令长官给他打气,“不要怕,这是日军的老一套,打一下就会回去的。”放下电话,薛岳立即催促罗卓英返回上高进行直接指挥。
3月17日,罗卓英赶回上高,并连夜召集幕僚进行商议。
中方指挥官在前线观察敌情
开始是高层幕僚。他们的看法跟薛岳差不多,认为日军只是出来扫荡一下,应避免决战,先撤出上高,等其撤退时再进行追击。
这是薛岳在第一次长沙会战中就采用的战术,以后李宗仁也用,看上去既符合实情,也很稳妥。
如果是在南昌会战前,也许罗卓英一点头就同意了,但自那一战后,他得到了第二个教训:作为主帅,在从谏如流的同时,一定还要有自己的主见。
罗卓英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假如我们撤出上高,日军继续攻击怎么办?”
他说:“上高后侧与长沙相通,公路也未被破坏,对方是完全可以沿着公路直扑长沙的。”
众人闻言,顿时都说不出话来。
为慎重起见,罗卓英决定扩大决策层次,让所有幕僚人员与会发表意见。
多数底层幕僚都反对撤退,主张与日军在上高展开决战。这些小伙子大多血气方刚,做梦也想干它一场,况且位卑责就轻,对于打仗,自然要积极得多。
客观地来讲,高层幕僚的主张也不是没有道理。园部的“短切突击”,一共出动了两师一旅团。其中,第三十三、第三十四师团虽非常备老师团,但比原来那两个“最弱师团”要强得多,在新编师团里至少属于中上水平。独立混成第二十旅团则是从广岛第五师团中抽出了一些老兵打底子,然后重新组建的新老混搭部队。
罗卓英能集中的兵力,光从编制看有三个军,但由于兵员严重缺额,数量上一个军只与日军一个师团勉强相当,这样一算,光人数就不占优势。
无论是按照先前日本人的换算方式还是实际作战经验,即便部队满额的话,中国军队也至少需用两到三个军才能对付一个师团。第一次长沙侵略战的例子表明,日军一旦打好了,四个军都不一定挡得住一个师团,哪怕是被称为“日本最弱师团”的第一〇六师团。
何去何从,最后还是要看军事主官如何决断。罗卓英思忖片刻,一锤定音,“打!”
磁铁吸刀
任何一种战术,都没有绝对的好坏,全在使用效果如何。
园部从三路分进合击,与冈村宁次发动第一次长沙会战时的打法类似,属于迂回包围中的老套路,运用得好,足可以使对手未战先怯,自乱阵脚。
但是这个战术也有明显弱点,那就是容易分散自己的兵力,结果导致被各个击破。冈村的失败即为最好例子。
罗卓英输过一次,不能输第二次。他显然研究过长沙会战的战例,因此知道如何利用这一战术的弊端。
打个比方,园部的三路兵马,假如中路的第三十四师团是身子的话,北路的第三十三师团和南路的第二十旅团则是左右两只胳膊,“分进”之后,它们必然要在上高实现“合击”,发挥最大效能,才能完成预想中的迂回包围。
罗卓英首先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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