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仇恨的话还完全无法进行充分的说明。那是一种近乎于看破一切的憎恨。
现在虽然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缓和,但是刚刚被领养的时候,阿莱克斯就好像饥渴一样地拼命学习着武器使用方法。当拿到了自己的枪这后,他曾经一天无数次无数次地在地下射击场向着靶子开枪射击。
每次想到母亲被鲜血染透的身体,阿莱克斯的指尖就会冰冷起来,胸口会扩散出一种茫然无措的寂寞感。
即使毁灭了罗西尼家族,亲手消灭了那里的最后一个人,这种寂寞感也只会无限扩大,最终吞没自己吧?阿莱克斯的内心已经干涩到了这样的程度。
晚上七点之后,史贵来到了房间下面的地下射击场。
克因斯位于距离摩天楼林立的曼哈顿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在哈勃位于这片地区的最高级住宅区的住宅内,除了车库和游泳池以外,地下还配备着宽敞的酒库以及优质的射击场。
这一带是被优美的灌木林所包围的优雅住宅区,住在这里的大都是富裕的犹太人、一流的艺术家和财经界人士。
史贵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七年的岁月,当年七岁的史贵已经十四岁了。
哈勃并不吝啬对于将来会成为儿子助手的孩子们的教育投资。原本优秀的成绩,在哈勃热心教育的方针下只能变得更加的优异。所以现在哈勃已经抓着十四岁的史贵,让他做好报考哈佛大学的准备了。
当然了,史贵不可能说有。
或者说,史贵也好,阿莱克斯也好,甚至于包括麻里绘,被收养的孩子们除了拼命吸引别人给予自己的东西以外,根本就无法找到自己其他的生存价值。
史贵打开具有防音效果的大门之后,令身体都要为之震动的激烈枪声立刻包围了他的身体。史贵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人默默面对着人形靶子开枪的阿莱克斯。
和史贵相差三岁的十七岁青年和身为东洋人的史贵不同,目前已经具有了超出普通大人的身高和体格。在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少年的阿莱克斯,最近一口气增加了浓厚的男人味。现在他和只有三岁差距的史贵,在体格上的差别几乎就和大人与小孩一样明显。
阿莱克斯原本的体格就很不错,而这几年更是急速地窜高,现在他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和匀称的四肢非常显眼。尽管如此,依靠长年来所掌握的技术,他还是可以很轻易就混杂进街上的人群中。
由于身体结实紧绷的关系,从远处看起来的时候青年要比实际上显得苗条,感觉上就好像一柄久经磨练的利剑。
漂亮的隆起在他肩头和手腕的肌肉,并不是为了炫耀而用健身器材所制造出来的东西,那是为了让动作在实际中更加敏捷而再三锻炼的结果。而且,在由于日晒而成为古铜色的肌肉上,还隐约浮现着带着淡淡肉色的若干巨大的伤痕,这是阿莱克斯曾经经过的生死边缘所留下的最佳的证明。
凝视着双手紧端着重量接近两公斤的马格南枪,持续着准确无比的射击的青年,为了不会分散他的注意力,史贵接近他的时候尽可能的放轻了脚步。
但是,尽管房间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枪声,而且阿莱克斯也带上了耳罩,但是当史贵走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阿莱克斯还是停下了手回过头来。
“史贵?”
在轮廓深刻的脸孔上,沉稳的青灰色眼睛正在注视着史贵。
“好大的声音,耳朵都好像要聋掉了的样子。”
为了不让大哥发现自己超出必要的凝视着他的眼神,史贵故意用夸张的动作捂住了耳朵。
“有什么事情吗?你不是讨厌射击场吗?”
“因为要吃饭了,所以我来叫你。”
青年点点头,将枪收了回去。史贵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大手上。
“马格南枪好大啊。”
“啊,这是IME公司开发的名叫戴萨特·伊古路的马格南枪。它比44号的马格南枪还要大上一圈,使用的是50AE弹。就算是两公分厚的钢筋水泥板它也可以一枪粉碎。因为枪大而沉重,所以只要固定好的话,百米以外的目标也可以轻易打中。”
你要开一枪试试吗?阿莱克斯开玩笑似的笑着说到。
“百米以外?这么大的枪也只能打到百米的距离吗?”
“对于手枪就不要期待太多了。手枪这种东西呢,在枪中是最难掌握、准头最差的武器。如果是普通枪的射程的话五十米就已经是极限。而且如果是外行人的话,就算是二十米外的距离也不一定能打中。所以能够打中百米外的目标已经很不得了啦。”
来,你也试试。阿莱克斯将学生的大枪塞到了春天才刚刚超过165公分、身材纤细的史贵手上。沉重的铁块给史贵的手腕带来了超出预计的重量。
但是,比起手中铁块的重量来,背后高大青年的存在以及他手上的热度更加令史贵心神不安。感觉到枪身上青年刚才留下的热度,史贵下意识的反复舔着自己干涩的嘴唇。
“就算这么重这么大,但是到了象史贵这样平时几乎不碰枪的人的手上,它估计也很难打到人了。”
哥哥弯下修长的身体,在耳边进行解说的男低音让史贵狼狈起来不断点着头。
“那么,那么,象我这样的人,如果有什么万一而想要防身的时候,使用什么才比较好呢?”
“那就用散弹枪吧。就算多少有些距离也不难打中,威力也相当大。如果是平时不用枪的人要在家里准备防身武器的话,还是散弹枪比较好。”
将明显超出了史贵随范围的沉重铁块小心地取回去之后,青年如此回答。
“那么阿莱克斯呢?”
“我平时用的都是手动的来福枪。”
当史贵终于从无法说明的热量中解放出来,松了口气向阿莱克斯轻声询问后,他做出了上面的回答。
平时……也就是在工作中使用的意思了。
阿莱克斯的工作是杀手这件事,现在的史贵也十分清楚。而哈勃这个男人是属于什么样的世界,自己等人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被收养的,现在不光是史贵,就连他的妹妹麻里绘也已经十分的清楚。
青年的回答很明确。
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是阿莱克斯对于询问一定都会给出正确的答案。没有什么暧昧的回答。如果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就不会回答。对于不知道的事情他也不会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所知道的事情他都会尽可能正确的进行回答。阿莱克斯就是这样的男人。
从以前起他就是头脑聪明,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以他的成绩来说,要进入东部的长春藤名校也并非难事。但是阿莱克斯在高中毕业后,好像并没有继续学业的打算。以前史贵曾经问过阿莱克斯为什么,当时他只是淡淡的回答,在自己今后的生活中,这些并不是必要的。
史贵知道,平时总是飘荡着温和沉稳氛围的阿莱克斯尽管还未成年,手上却已经有了若干条的人命。每逢此时,史贵的胸口就会说不出的疼痛。
讽刺的是,如同叶因以及哈勃所期望的那样,阿莱克斯作为狙击手来说,身手优秀到了超出他们所预期的程度。
史贵看着阿莱克斯拿着枪的大手,终日和枪支以及弹药打交道的青年的手关节较粗,而指尖的皮肤则相当坚硬。
史贵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双手。青年手指尖干涩坚硬的部分,就好像如实地反映出了阿莱克斯冰冻枯竭的内心一样。
“好硬。”
“哈,我的手很粗吧。”
史贵用双手包围住了阿莱克斯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坚硬的指尖。就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阿莱克斯冰冷干涩的刺痛一样。
“……”
如此温柔对待弟妹的阿莱克斯到了外面却会成为可怕的杀手。他会面对他人毫不容情的扣动扳机。因为无法准确的描述这中间的悲痛,史贵只能咬着嘴唇在自己心中寻找传达悲伤的语言。
如果说他不憎恨杀害他父母的对立组织的话,那就是骗人的了。但是,如果使用了杀人这种手段的话,就一定会出现和他们一样悲伤的人。史贵想要让阿莱克斯也明白,杀人是一件多么无益的事情。
但是他每次还是很难说出口。因为史贵十分清楚,如果现在夺走了这个工作的话,无论是在这个家内,还是在阿莱克斯自己的心目中,他都将从此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即使如此史贵也不希望自己最重要的亲人阿莱克斯会双手染满鲜血。正是因为阿莱克斯对他来说太过重要,在父母去世之后,他似乎埋藏在了某个心底角落的无常观才让史贵更加的难过。
“如果可能的话,我不希望阿莱克斯杀人……”
伤害什么人的话,在另一个角度来说一定会令其他什么人悲伤。就如同我们失去了阿莱克斯会非常痛苦一样……对于家人而言,不管失去的是谁,应该都会感受到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痛吧?
想要说的事情连一半都无法表达出来,被黑社会老大所抚养长大的史贵,一边和自己心中的纠葛战斗着,一边抚摸着青年粗糙的手指。
阿莱克斯笑了出来。
“史贵真是善良啊。”
真的很善良。一边用另一只大手轻柔的抚摸着史贵的头发,阿莱克斯一边露出了平时常见的哥哥式的平和微笑。
麻里绘的同学玛奈特家是在晚上7点左右和史贵家进行联络的,最初的电话只是确认女儿有没有去那边,不过过了九点以后,玛奈特家的来电就是他们已经报警的事情了,而且表示玛奈特的父亲已经去寻找两人。听说这些之后,哈勃也立刻从工作场所赶了回来。
整个家里都被苦涩沉重的空气所包围。史贵就不用说了,哈勃也好,阿莱克斯也好,叶因也好,没有一个人打算去睡上一觉。所有人都集中到了客厅,神经紧绷地度过了整个晚上。
是在将近天明的时候,哈勃家接到了警方的紧急通知,希望他们能够立刻赶到当地的州立医院去。
不到五点,脸色惨白的养父就在没有说明理由的情况下,从兄弟之中只带了史贵一个人坐上了车子。虽然叶因也表示要去,但是他的养父却顽固地不肯让儿子上车。
“玛利埃……”
胡子没有剃,头发没有梳理,哈勃现在的样子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平时那个永远衣冠楚楚的他。整整一个晚上连眼睛都没有闭,一直在等待着联络的养父,坐在宽敞的林肯轿车后座上只是嘀咕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把脸孔埋在大大的手掌之间陷入了沉默。
在这个号称犯罪都市的纽约,不管发生什么也不奇怪。这一点,失去了父母的史贵本人也最清楚不过。
能够让统帅着纽约第一犯罪组织的养父都脸孔变色的事件……麻里绘究竟是被卷入了什么样的事情呢?坐在自那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养父身边,史贵在沉重的空气中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裤子。
在被突然通知父母的死亡,被带往警察的尸体安放所时的车子中曾经感到过的滋味再次在胸口不断扩大。就是那种因为无法逃避袭击自己的不幸,而只能被迫面对命运而产生的不安感。
不幸,总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地前兆就来拜访我们。然后又总是在为所欲为地摆布过毫无抵抗力的我们之后飘然而去。而突然被不幸所侵袭的我们,却只能呆然地目送它的远离。
但是,对于四兄妹中的独生女儿麻里绘格外疼爱的养父的失态,实在是太不寻常了。正因为平时是那么冷静沉着,从不动摇的男人,所以就连史贵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消沉的样子。
在天空开始变白的时候,车子到达了州立医院的正面大门。一下车子,哈勃就带着史贵匆匆忙忙赶向了紧急病房。
因为养父自那之后就什么也没说,所以史贵原本推测妹妹是被什么人所杀害了。但是,袭击麻里绘的事件,比起他所设想的杀害来,对于少女来说还更加的残酷。
麻里绘是受到了复数男人的强暴。
当在护士站等他们的女警官将他们带到病房之后,他们所见到的妹妹,脸孔和手腕上都缠绕着若干层的绷带,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雪白的床单上,披散着染着鲜血和泥土的黑发。
在宽阔的床铺上,娇小的麻里绘的身体就好像被弄坏了的人偶一样。与其说是被复数的男人们强暴,倒不如说是有人在确认用多少力量才能破坏这个纤细的身体这个说法更加的确切。麻里绘的身体就是被彻底破坏到了这个程度。可爱端正的面孔,因为殴打而肿胀到了史贵乍看的时候都没有认出她的程度。麻里绘的牙齿也被打断了,破碎的下颚下面垫着用于消除肿胀的冰块。
平时就关系良好,自己疼爱无比的妹妹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史贵固然是无比愕然,而平日就比普通的父亲还更加溺爱麻里绘的哈勃更是震惊到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程度。
确认了伤员就是麻里绘本人之后,哈勃和史贵在走廊上接受女警官的说明。
麻里绘和同班同学玛奈特在回家的路上被三名男子所绑架,受到了暴行。另一名被害人玛奈特,在警官赶到的时候已经被扭断脖子,没有了呼吸。麻里绘虽然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全身上下都是骨折等等的重伤。
进行说明的女警官由于面对着黑社会老大哈勃的关系,看起来相当的紧张的样子。不过史贵本人自从见到了麻里绘凄惨的样子之后,就处在一种史贵前所未见的动摇状态中,在说明的中途也一直捂着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我的女儿要受到这种对待!?”
因为麻里绘的巨变而一直失去了语言的高大的史贵,终于清醒过来了一样泪眼朦胧地逼近女警官。
“犯人是什么家伙?王八蛋!他们当然会受到制裁吧?!”
高大的男人挥动着拳头咒骂着那些男人们。如果犯人在场的话,他估计早就已经冲上去动手了。
平时从来不会把工作带回家里,绝对不在人前表现出动摇的养父居然就这样面孔扭曲地咒骂着什么人,在一旁的史贵不禁十分吃惊。
“犯人中有两人已经被捕,现在关押在拘留所。那两个人都是妇女暴行的常犯。他们袭击令千金的罪行当然会在法庭受到裁决。”
听完女警官的说明之后,玛利埃,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哈勃因为过度的愤怒而咬牙切齿地不断捶打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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