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五斗米折腰的高风亮节之士也不在少数。她相信,林志海不是那种人。
“可是,清儿,环境变了,人心也会变的。”苏氏的目光深遂,担忧的神色是那般殷切强烈。
其实,关于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在上大学的时候,李红冰就曾经看过。那时,寒暑假闲着无聊,除了打工外就泡在图书馆里。她记得当时还有一个关于卓文君的数字诗的故事,她觉得甚好,还背了下来,至今还记得。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方说不完,百般无聊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焚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榴花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湍,四月楷杷色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李红冰轻轻吟诵,看到苏氏转头向她投来惊奇的目光。这道诗虽说写的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但诗的体式为元曲格式,想必苏氏未曾听过。渐渐的,她明白了苏氏的意思。古往今来,抵不住高官厚碌的人不在其次,凭借权势,抛妻弃子,甚至杀妻灭子的也是有的。而对于像李红冰这种只是单纯订了亲的,就更不用说了。苏氏是担心自己的女儿,最终会落个被人抛弃的下场。
“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李红冰把头伏在苏氏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普天之下,母亲的怀抱是最宽广,也是最温暖的。“可是娘,我们应该试着去相信别人,不是吗?这世间纵有千般变化,但有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这些东西更值得我们倍加珍惜。”李红冰仰起头,双眼晶亮地望着苏氏,脸上闪烁着和林志海一样的坚毅的光芒。
对于苏氏。虽然名义上她们是母女。但李红冰觉得。她与苏氏之间。更像朋友。无话不谈地朋友。苏氏地担心忧虑她能感觉到。而她地欢喜忧愁她也希望能与苏氏一起分享。
苏氏有些奇异地望着怀中地人儿。这是她地女儿吗?这么熟悉。却又这么陌生。微微绽了笑意地脸上。盈盈双目如秋水滟敛。如云地鬓发随意地挽了个云鬓。余下地青丝则垂至腰际。覆着玲珑地身姿。
苏氏觉得有些感慨。有些欣慰。女儿大了。会思会想。能为自己地将来打算。也能对自己地终身大事作出判断与抉择了。
“娘。您就别担心了嘛。好不好?”李红冰又在苏氏怀里蹭了蹭。作势撒起娇来。
“好。好。娘不担心。只要清儿开心。娘就开心。”苏氏轻轻抚摸着女儿漆黑乌亮如缎地秀发。终于。脸上慢慢浮起笑意。女儿说得对。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永恒不变地。林志海那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地。那么与众不同地孩子。应该不会是个负心汉。
“别累着自己。”苏氏慈爱地替女儿抚了抚额前地秀发。女儿长得像她。一样地白晰地肌肤。一样地顾盼有神地双眸。只要女儿不要像她那般命苦就好。“如果银子不够。我平日也积攒下来有几两银子。你先拿去用罢。”
“娘!”李红冰史觉心中一阵暖流流过。苏氏平日在药馆行医,不过是收些看诊费和一些中草药的成本费,收入本来就不多。如果遇到一些贫困穷苦的,又施舍一些。这几年下来,也不过积攒了五六两碎银子。
“不用。那几两银子你留着自己用吧。”李红冰笑笑,带些狡黠的神色,“娘,您信不过女儿的本事?女儿虽没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但后院那个蘑菇园,就是生钱的聚宝盆啊。”李红冰故意这样说,无非是想让苏氏开心一些,她可不想整天看到母亲为了自己的事忧心忡忡的样子。
果然,苏氏笑了起来,点点女儿小巧的鼻子,忍住笑道:“你呀,就你调皮!”
第一章 林氏相赠血玉镯(大修)
中午时分,李红冰依惯例是小憇一会。不知为什么,却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打了一会盹,就听见门外传来“呯呯”的敲门声。
披了件外衣,睡眼朦胧去开门,房门一开,一声熟悉的呼唤“小清!”把李红冰吓了一大跳,睡意顿消。原来是林氏来了,后面还跟着张二花,显然是张二花把她带进屋子里来的。
见李红冰眼中颇有责怪之意,张二花忙道:“小清,你可不能怪我,是林大娘一定要跟进来的。”
林氏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意,“小清,别怪二花。是我让她不要吵醒你的。”见李红冰衣裳单薄,忙推她回到床上去。“快回床上躺着,小心着了凉。我们娘俩就是这里说说话。”一边说着,一只手拿过一个软枕,放在她身后,让她靠在床上更舒服些。
张二花在一旁看得口瞪目呆。不停地朝李红冰眨眼睛。她只见过媳妇侍候婆婆的,何曾见过未来婆婆侍候未来媳妇的?
李红冰有些不知所措,这林氏的举动会不会太热情了?林氏不是情绪太外露的人,但对于李红冰的喜爱,即使眼瞎的人都看得出,这份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张二花嘻嘻地笑着,想这门亲事真是铁板上的钉钉,跑不掉了。
“二花姐,你去看看,茶烧开没有?”李红冰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把目光转向张二花。
“我去看看。”张二花嘻嘻笑着,一溜烟跑远了。
李红冰抚了抚垂落襟前的散发,双眼迷离,却因些许的羞怯而双颊晕染上了些许红晕。而这样姿态,在林氏看来,陡生生添了几分妩媚。
这样出众的人儿,与自己那清朗的儿子是何等般配!林氏看在眼里,喜在眉梢。想自己也在大富人家里呆过几年,什么模样的人没见过,还真没见过这么出众的人物。何况,患难之中更见真情,自己的儿子也不是什么朝三暮四的人,总归不会对不住别人家的闺女的。
“小清。”林氏含笑道。把自己手腕上地血红玉镯取了下来。套在李红冰手腕里。玉镯圆润晶莹。套在她小巧地皓腕上。不大也不小。刚刚好。
李红冰惊道:“这如何使得?”
她听说过这血红玉镯。是林家祖传之物。原本是一对地。分别传给了林家地两个儿媳妇。是林家媳妇地象征。玉质温润细滑。通体碧翠。中间一条血线。更是弥足珍贵。
“小清。你就别推辞了。大娘地心意。你还不了解吗?大娘这一世。只认定你。日后若是海儿负了你。我也就不认那个儿子了。”林氏说得坚决。像是承诺。
李红冰倒不是贪图这价值连城地家传之物。只是林氏一片心意。再不收下。就拂逆了长辈地一片好心了。
当下不再推辞。抚了一下手腕上地玉镯。触手冰凉。果然是上好地玉石。不觉面露笑意。低头谢过。
张二花捧了茶进来,一眼就瞥见李红冰手腕上戴着的血红玉镯,眼中露出惊喜,忙奔过来执起她的手腕,啧啧赞叹道:“小清,这手镯倒真是像为你量身订做的,戴在手上刚刚好。”
“是啊,刚刚好。”林氏笑得脸上如芙蓉花盛开。
张二花把茶捧给林氏,道:“林大娘这么慷慨,这么贵重的东西都给了小清。小清你可要仔细收藏好了,莫要辜负了林大娘的一番美意哦。”眼睛虽然看着林氏,眼角却捉狭地斜睨着李红冰,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小清,这可是林家的定情信物,千万不要弄丢了。还有,赶快把你那套什么招婿入门的理论好好收起来罢,不适用了。
李红冰倒是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这东西一收下,就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就像现在的结婚程序一样,登记了便再无变更的道理。在这个“重信用、物为凭”的古时代,这样双方家长确认过的交换信物的仪式,比现代的结婚登记还要严肃。
傍晚,苏氏回来。见到李红冰手上的玉镯,并没有显出太多的惊讶。想必她与林氏之间,早已形成了默契了吧?这样的婚姻大事,双方家长应该商议过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灿烂,斜斜照在前院的矮墙上,投下一片斑驳的树影。李红冰刚刚醒来,梳洗完毕,正对着矮墙的那片光影发呆,就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喧哗声。
“……张媒婆,走得这么急干嘛呀?今个儿是给哪家说媒去了?”说完便吃吃地笑着,听这声音,是小桃。
李红冰掀开帘子,打开了菱花格子窗,目光透过窗子上覆着的白纱朝下望了过去。
后院的空地上,小桃正拉着一个妇人往院子里走。那妇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身喜庆鲜艳的绸缎衣裳,外罩一件滚金边的青缎短袄,一团的喜气,脸上堆着常年不变的招牌的笑容。这人她见过,就是附近住着的张大婶,专受托上门给人说媒,这附近几个村子的喜事多半都是她亲手促成的。
“哎呀,你这小丫头片子把我的衣服拉的……”张媒婆一边抚着身上有些皱痕的衣服,一边指着小桃骂道:“你找死啊,老娘还有正经事要办,要是搞砸了老娘的好事,有你受的。”
蘑菇园里正在干活的婆子丫头们,见是张媒婆,都放下了手上的活儿,围了上来。
小桃也不介意张媒婆的怒骂,笑嘻嘻问道“张媒婆,你到底要去哪家说媒?”
“张婶子,你什么时候也给我说个好人家?”另一个穿着紫色碎花衣裳的十二三岁的女孩嘻嘻笑道。
张嬷嬷伸手戳了一下那个紫色衣女孩的脑门:“桂花你这死个丫头片子,才多大,就想着嫁人了?你想嫁我还不同意呢。”
“娘!”桂花用手抚了一下被戳的地方,不情不愿地嘟噜道,“谁说要嫁了?我要学小清姐姐,创一番事业出来。哼哼,到那时,你们求我嫁,我还不想呢。”
第二章 说亲事二花觅死活(大修)
张嬷嬷不由笑骂道:“你这死丫头,这么大的口气,你哪能跟小清姑娘比?小清姑娘像你这般年纪,已经能独挡一面……”
“谁说我不可以?等我长到小清姐姐一样的年纪……”桂花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她娘一下,她“哎哟”一声,气呼呼地噔着张嬷嬷,“娘,你干嘛老打我的头啊?很疼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张大婶赶忙过来劝道,“别急别急,等过一两年,待桂花这丫头及笄后,我张媒婆打包票,一定给桂花找个好婆家!”
“张大婶,你又胡说!”桂花又急又羞,喊了一句,小脸都涨红了。
李红冰不禁莞尔。自古以来,媒婆这一行业,成事败事全凭两片嘴唇,舌若莲花。只不过,今天这能说会道的张媒婆走得这么急,不知是为哪家说亲去了?
李红冰一边思索,一边穿过后院那道小门,走到后院。
“我不跟你们闲扯了,我还要到张老汉家去呢,前段时间他婆娘托了我,这不,我终于给她家找了好人家……”张媒婆急急说道,再不跟众人闲唠,小碎步地走了出去。
“桂花,你说这张媒婆到张老汉家给谁说媒去?不会是二花姐吧?”小桃望着张媒婆远去的背影,低声问身旁的桂花。
桂花四处张望了一下:“二花姐呢,今天怎么没来?”
李红冰停了脚步,昨天张二花说她娘病了,请了一天假。这张老汉家里总共就两个女儿,大女儿张一花,早早定了人家,年底就迎亲,应该不是给她说的媒;张二花今天已经十五了,难道张媒婆此行是为……
李红冰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心情有些忐忑不安。就在这时,后院的侧门“呯”地开了,冲进来一个人,拉起李红冰就走,一边走一边着急地说道,“小清姐,你快点去劝劝,我姐,我姐绞了头发要去做姑子呢。”
李红冰被张展鹏拉得踉踉跄跄往前走。闻言大吃一惊:“二花姐。为什么要去做姑子?”
“我娘。我娘……”张展鹏一向心直口快。到了此时却吞吞吐吐起来。
李红冰看到他这般神情。心中已猜到几分。“快说呀!”
张展鹏咬咬牙。道:“张媒婆给我二姐说了一门亲事。是给朱家地二少爷做妾室。我娘看上朱家地钱财。非逼着我二姐嫁过去……”
朱家。是大名鼎扬州四大首富之一地朱家?李红冰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想起朱家大少奶奶地狠毒。还有上段时间小翠前来取草药时那双手地手背上一块一块青紫地淤伤。张二花嫁到那种地方去。还有活路吗?这样想着。心中更加焦急。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还未到张老汉家。远远地便听到张二花地哭声:“……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地。你竟然活生生地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哎哟,二姑娘,你怎么这么说呢?那朱家可是这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扬州城里的几处大宅子不说,城郊方圆几百里的茶园,都是他家的。朝廷每年指派官员下来采购的名茶,都产自朱家茶园。姑娘你进了门之后,保管你不愁吃不愁穿,安安心心做你的小少奶奶。”另一个尖厉高亢的声音响起。李红冰听得出这是张媒婆的声音。
“对呀,闺女,张大婶子说得对,那朱家财大势大的,哪会亏待了你?……”张大妈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呯”的一声巨响,显然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
李红冰赶忙三步并做两步走进院子,屋里的景象吓了她一大跳。张二花披散着头发,蹲在地上哭得很伤心,张一花扶着她,也蹲在地上。屋子里碎瓷片散落得四处都是。张大妈正叉着腰,指着自己的闺女大骂。
张展鹏走上去,拉他的母亲:“娘,你这是干什么,既然二姐不愿意,你就别逼她……”
张大妈怒道:“你这小兔崽子少来搀和,滚回你的书院里去!什么叫我逼她,这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几时轮到她自己作主了?”张大妈把儿子推到一边,转向自己的女儿,“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反正今天这事就定了,你不嫁也得嫁。”
张展鹏还待要上前理论,李红冰一把扯住他,低声道:“快,找你爹去,就说你二姐要寻死。”
张展鹏愕然:“我二姐没寻死啊,她想绞了头发当姑子……”
“少废话,快去呀。”李红冰把他推出院子,“现在还没有,这件事要是一直闹下去,你二姐可真的要寻死了。”
张展鹏将信将疑,见李红冰一副严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