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花回到药馆。
“小清,”张二花不满道,“你干嘛无端端地要赁一个破土窑?还有,那个叫什么李兴旺可是一个赌徒啊,差点把亲生妹妹都赔进去了。这样的人你还用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赌得兴起,连土窑也抵出去了。”
李红冰微微一笑,这李兴旺,若真的是扬州李氏一脉的后人的话,那他家的技术可谓是无价之宝啊。不过,这些,都要等李兴旺打造出那套茶具出来才能鉴别出来,现在,她还暂时不能下定论。
“二花姐,我知道你在替我担心。”李红冰含笑望着张二花,“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虽说那个李兴旺是个赌徒,但他毕竟个血性汉子,被人下了套子,才输得这么惨。相信经过这件事后,他会吸取教训,不
会再去沾染赌坊。还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们既已用了他,就应该相信他。”
“可是……”张二花还想说什么,就听李红冰道,“二花姐,明公子来了。”
张二花怔了一下,抬眼往外望去,果然,在医馆门口,停下了一顶轿子,一个身穿藏青袍子的年轻公子正搀扶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华丽妇人走下轿子,那年轻公子眉眼弯弯,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意,不是明秋梧还会有谁?
“看来是明公子的母亲病了,所以明公子陪母亲看病来了。”李红冰捉狭地推了张二花一把,不理会张二花有些慌乱的神情,“这前厅的事就交给你了,还不快去招呼?”
没等张二花反应过来,李红冰已笑着转进了后堂。取过笔墨,一边侧耳听着前面厅堂的动静,一边细细研了墨,开始筹备起蘑菇园的开张事宜来。
第二天早上,李红冰把苏家大院门上那个大横匾取了下来,清洗了上面的灰尘,再明晃晃地挂上去。张二花也挨家挨户做了通知,只等初六一到,苏氏蘑菇园就正式开张了。
下午,李红冰与张二花去了扬州城里的“明记陶瓷”店会见了明公子,说明了自己已经赁得了一座土窑,邀请明公子一起前往观看。由于是合作伙伴,明公子便一口应承了下来,带上贴身小厮小六,欣然前往。
原来李家的
窑子也在城郊,与李红冰的蘑菇园相距不过一二两公里的路途,但已不是小莲子庄的范围。一行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土窑前。灰黄的土堆,残破的窑门,门顶上挂着一块字迹已经无法辨认的木板,由于长年的风吹雨打,侵蚀得残缺不全,在风中摇摇欲坠。
看到这,小六脸上lou出些许不屑的神色,明公子倒是不在意地笑笑,跟着李红冰等人弯腰进了窑洞里。
窑洞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四周杂乱不堪,使人无处落脚。小六捏了捏鼻子,小心翼翼地kao在边上走,生怕碰脏了衣衫。
一进门,李红冰就看见李兴旺在一个水池边忙乎着。衣服脏得看不出颜色,脸上沾了尘土,被流淌而下的汗水冲出几条黑白相间的道道。他正在池水中清洗着什么,旁边的桌子上,整整齐齐摆了几个瓷具。一个带着蕾丝花边的小巧的茶壶,三四个杯口呈蕾丝花边状的杯子,还有一个精致的茶托。正是李红冰昨天给他的考题。
见李红冰等人进来,李兴旺抬起头来,把湿漉漉的双手在身上的衣服上抹了一把,憨厚地扯开嘴角笑笑。张二花一看他的大花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兴旺有些莫名地望望张二花,也嘿嘿地笑着,在水池里捞了一把,把剩下的杯子、闻香杯等配件统统捞了上来,在小木
桌上摆好,再转向李红冰:“小清姑娘,你要的那套茶具我已经打造出来了,您过目一下。”
李红冰侧目望去,果然是她要的那套杯子,一个不少,就连木制的茶夹也做得非常精巧实用。李红冰再看看李兴旺,见他浑身污脏不堪,眼中血丝遍布,想必是为了打造这套杯子,苦熬了一夜,眼中不由掠过一丝赞许。
张二花早已奔了过去,拿起一只淡绿色的杯子,眼中已lou出赞叹的神色,再拿起一只精巧的茶壶,眼中的赞叹更深。
一直站在张二花身边沉默不语的明公子,突然执起一个杯子,查看了许久,脸上渐渐lou出疑惑的神色,转向李兴旺道:“李伯年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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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谈合约初会吴掌柜
“李伯年是我的祖父,”李兴旺望着明秋梧,茫然道,“公子是……”
明秋梧又看向手中的杯子,喃喃道:“是了,果然是闻名天下的陶艺名家李氏一脉的手艺。”抬头含笑道,“你这门手艺的确精湛,果然有你祖父的遗风。”再看向李红冰,不由赞道,“苏姑娘果然是慧眼识英才。”
张二花睁大眼睛,望向李红冰:“小清,原来你早就知道……”
苏红冰含笑点点头,若不是早就认定他就是李氏的后人,她花那么大的力气,那么大笔银两来拉拢人才干嘛呢?五十两银子的投资,很划算。
明秋梧欣然道:“苏姑娘,看来我们的合作要正式开始了。”
李红冰笑意盎然:“明公子,我们的合作不是早就开始了吗?”她指的是制造十二生肖贺礼的事。
明秋梧恍然,不由点点头,望着眼前的如花笑靥,只觉得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那笑容,那般清丽恬静,如春日里那缓缓流淌的溪水,溢满了整个空间,令这个破败的窑洞,顿时蓬荜生辉起来。
蘑菇园的筹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终于在初六那天正式开工。范老先生除了去乡塾教教书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他的工作室里,当看到他的工作室开始日夜不间断地亮起灯火时,李红冰知道,他又在研究新品种了。
土窑也开
始了重新的整修。从原来的一时兴起,到现在的正式付之于运营,李红冰才知道这其中的事务是多么繁杂,从整修土窑、招聘员工、敲定工钱,到购进原材料,开张运作等等,前前后后忙乎了近十天。幸好这段时间蘑菇园刚刚开业,订单洽淡并不是很多,再加上李兴旺毕竟是制陶行家,虽说荒废了近半年,但如今重操旧业,也算是得心应手,过不了多久,就把土窑的运作拉上了正轨。土窑基本上以传统的陶瓷为主,李红冰空闲的时候也会画上一两张新奇的图纸,送到张记土窑,让他们制造出来。
“明记陶瓷”的作坊的进展得相
当顺利。李红冰和张二花去看过几次,雏形已经制作了出来,下一步就是润色和精细的再加工了。
苏氏这几天有些愁眉不展。由于除夕后阴雨绵绵不断,天气变化无常,伤寒的人越来越多,苏氏的药馆的进货受到了一些阻碍,各地药材紧缺,苏氏一连进了好几次货,都无法把仁和堂的药材采购齐备。
李红冰也给了一些建议,如转向本地的药行,利用本地的土生土长的中草药,利用当地的制药技术,既可以省下北上采购的费用,还可以带动本地的药业发展。过了几天后,李红冰陆陆续续地听到苏氏提及,正在和本地的一间叫做“永慈药行”的掌柜正在洽谈。
这日,巡
视完蘑菇园后,李红冰和张二花又查看了一下整修好的土窑,残破不堪的木牌已经取了下来,换上了一块硬质黑底的横匾,镶金的“李记土窑”四个大字闪着璀璨的光彩,预示着兴隆富达。窑洞里里外外已经重新整治完毕,并适当地进行了扩建,所有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一扫以往杂乱不堪。看到四处呈现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向要求严谨的李红冰不禁lou出满意的笑容。
看到土窑还缺一些什物,李红冰一一记录下来,然后与张二花一起到城里采购。
行至苏氏的“仁和堂”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一个娇柔的声音叫道:“小清!”
李红冰回头一看,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身蓝布衣裙,正朝她微笑着。这人是她是认得的,就是李兴旺的亲妹妹李慧娘。
她曾听苏氏说起过,自从那次救了李慧娘后,这个姑娘就隔三岔五往“仁和堂”跑,时常带一些农家的小菜、鸡蛋等过来给苏氏。后来,慢慢的,居然喜欢上了抓药。苏氏随意点拨了一下,这女娃娃居然有些慧根,一来二去竟能把药馆里的药材辨识得清清楚楚,连仁和堂聘请来抓药的张大婶子也不及她迅速快捷。由于药馆近日前来抓药的人多了起来,有些多付了银子的,还要药馆帮忙熬好药汤,张大婶子一个人忙得晕头转向,今见
一个小姑娘能帮得了她的忙,也欢喜得紧。
李红冰应了,也叫了声“慧娘!”拉着张二花进医馆歇歇脚。
药馆果然繁忙异常,前堂里一溜的椅子上全坐满了愁眉苦脸前来看病的人,时不时听到一两声咳喘声,整个药馆迷弥着一股浓浓的中草药的气味。
坐在前堂左侧的仁和堂聘请的张大夫,正一个一个给病人诊脉看病,大冷的天气里,竟忙得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红冰笑笑,看来,应该建议苏氏,给这位张大夫加工薪才行。
但偌大的厅堂里,却不见苏氏的身影。
“我娘呢?”李红冰问正忙着抓药的李慧娘。
李慧娘看看后堂,呶呶嘴:“苏大娘在后堂呢,正在和永慈药行来的吴掌柜在说话。”
还没有谈妥啊,李红冰无奈笑笑,让张二花在前堂等一下,自己则向后堂走去。
还没进到后堂,就听到苏氏的声音,带了一些恳切:“……要五百两银子才能赁下你们永慈药行,这未免太……,四百五十两如何?”
李红冰哑然失笑,这谈生意,又不是买东西,有这样谈的吗?那谈到天亮也谈不拢的。
李红冰跨进后堂,朝苏氏叫了一声:“娘!”再转头,看向坐于正座右侧的一个年约五十开外的中年人,清清脆脆地叫道:“大掌柜!”
来人一脸皱纹,穿
着一件灰蓝袍子,整个人萎顿不振的样子,但一双混浊的眼睛却隐约透着些生意人的精明。此人,正是永慈药行的吴掌柜。
吴掌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身着紫色衣裙的姑娘娉婷行来。那姑娘笑意盈盈,两道目光却审视般向他扫了过来。
“小清,你怎么过来了,蘑菇园的事你忙完了?”苏氏宠溺地望着女儿。
“刚忙完。我与二花姐进城里买些东西,顺道过来看看娘。”李红冰执起茶壶,给吴掌柜和苏氏加了茶水,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这位是……”吴掌柜疑惑地望着李红冰。
“哦,这是我女儿,叫做苏文清。”苏氏忙道,转身女儿,“小清,娘正在与吴掌柜谈事情,你先到外面坐坐。”
要我到外面坐坐?李红冰哑然失笑。她又不是大夫,坐在外面只会碍了张大夫做事,何况,她走进来就是要和吴掌柜谈事情的。
“娘,外面有好多人等着看病呢,张大夫都忙不过来了,叫我进来告知你一声,让你快点出去。”李红冰神色严峻道。
苏氏果然有些急了,有些为难地看着吴掌柜。这笔转让协议都谈了好几天了,怎么也敲定不下来。
“娘,你快出去吧,”李红冰眼中lou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推着苏氏往门外走去,“刚才我进来时,看到陈阿婆搀扶着他儿子
走了进来,说是雨天路滑,他儿子在给菜园筑篱笆时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肚子,现在正在前堂里疼得直叫唤呢。”
苏氏脸上的神色更焦急了,看看吴掌柜,踌躇着该不该暂时离开一下。
“娘,你就快去吧,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李红冰得意地朝苏氏眨眨眼睛,推搡着苏氏去了前厅。
吴掌柜见苏氏走了出去,甚觉无趣,正要起身告辞,就看见李红冰轻盈地走了进来。
“大掌柜,坐,我们继续谈。”李红冰没有一点要让他走的意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茶盏,呷了一口茶,居然是上好的“大红袍”,看来,苏氏真的很重视这次的洽谈,连这么好的茶叶都动用上了。
既然是主人家开了腔挽留,吴掌柜也不太好拂了对方的面子,但是,跟一个小小的姑娘家谈生意,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大掌柜在永慈药行干了几十年了吧?”李红冰慢悠悠开口问道。
“有四十年了,自打我十二岁蒙老东家收留后,就一直在永慈药行打理营生。”吴掌柜一边说一边往门口处张望,希望苏氏快去快回。
“看来,孙老爷对大掌柜挺不错的。”李红冰赞道。一个人能死心塌地的留在同一个地方一干就是四十年,除了忠心耿耿外,就是主人家对这个人有天大的恩惠。
“孙老爷对
小人那真是如同再造父母,”一谈到自己的恩人,吴掌柜脸上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混浊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白雾,“唉,可惜孙老爷去得早,如今少东家又……”说到这,长长叹息一声,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便沉默不语。
李红冰听过这段故事,听说永慈药行的东家叫做孙东明,未逾四十便死了,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托付给大掌柜吴权。这吴权原是北方人氏,多年前全家逃荒来了南方,因水土不服全家病死了,只留下十二岁的他差点饿死,幸亏孙老爷收养了他。从此帮忙孙老爷掌管药行。这孙老爷临终托付把儿子托付给他,就是看中他的忠心耿耿。
谁知这个孙老爷的儿子长大后,好的一成没学到,坏的倒学了个十成十。整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连老娘也气死了。上段时间,他看上了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非要强娶过门,姑娘家的哥哥与他理论,双方动起手来,他居然带人把那姑娘的哥哥打死了。那个姑娘一张状纸把孙老爷的儿子告到了扬州衙门。
当然,孙老爷的儿子很快就被抓进了大牢里。这可愁坏了吴权。他也深知扬州衙门是一个只重银子不重理的地方,要把少东家救出来,没有银子是不行的。所以,在和少东家商量后,他狠狠心,决定把永慈药行典当出去。(!)
第三章胸有成竹谋药行
“我明白大掌柜的难处,要不是少东家出了事,大掌柜也不会狠心地要把自己花了一生心血药行典当出去。”李红冰宽慰道,又给吴掌柜斟了一杯茶。
这话说到吴掌柜的心坎上,他又深深叹了口气,又一次湿了眼眶。连连喝了几口茶,心情才平复下来。
李红冰紧接着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