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子也不禁莞尔,他可以想像得到苏府此刻的景象。
忽然,小六敛了笑容:“公子,我还打探一个重要的事情。”
见明公子凝视着自己,小六正色道:“公子,我们都错怪了苏姑娘了,当初我们还以为,苏姑娘是贪慕虚荣才会委身做妾,要嫁到京城去。阿杏说,那位苏老爷的外甥女根本不知情,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这些都是苏夫人身边的丫环翠枝出的主意。如今苏家竹篮打水一场空,苏夫人一怒之下,把翠枝撵了出去,这件事情才被传了出来。”
“什么”明公子“蹭”地站了起来,带动了桌子,碰翻了桌上的酒壶。
他的脸上,神情震惊无比,看着小六,终于长叹一声,微阖上眼睛,只觉得心痛莫名。
自己真的差点就失去她了,由于自己判断错误,只差一步,自己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秋婵忙赶过来,手忙脚乱地扶起酒壶,拿来抹布擦拭桌子。小六则跨前一步,挨近自家公子:“公子,我今天听苏氏蘑菇园的人说,昨天晚上苏姑娘是准备逃出扬州城的。”
苏氏蘑菇园里的小莲与他自小就订下了娃娃亲,这些消息他都是从小莲那里听来的。他还知道,苏氏蘑菇园里的人今天晚上要到城里的醉仙楼好好庆贺一番。
明公子愕了半晌,垂下眼帘,一股懊悔涌上心头。说什么知音,说什么合作的伙伴呢,自己居然连她在最需要援助的时候,一点忙也没帮上。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难,面对人生痛苦的抉择,苦苦挣扎。
他猛地执起酒壶,不管秋婵小六讶异的目光,直直把壶嘴对着喉咙灌了下去。心想,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维护她的周全,不会再让她再如此受人欺凌,不再让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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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清终究还是取消了去扬州城醉仙楼庆贺一番的打算,有些事,还是不张扬的好。
苏氏蘑菇园的正厅里,张嬷嬷、李五娘、小桃、小莲……还有张二花一家子人,大家举杯欢庆,开怀畅饮,直至深夜方才散去。
苏文清与做浆洗的婆子正在快速地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渍。转头,却见苏氏站在正厅门口,望了她良久。
“娘,有事吗?”苏文清直起身子,含笑望着苏氏。苏氏一副言又止的神情,肯定有话要说。
“清儿,我听别人说,你舅妈病势沉重,还有,你表姐也病倒了。你看我们……”
苏文清柳眉一扬,听出苏氏话里的意思来。苏氏毕竟还是念着亲戚情份,她可没有这个感觉。且不说那一大家子人怎么陷害她,换句话说,她这个灵魂本来就是穿过来的,那些什么舅父舅母表姐表哥表妹的情份她可丝毫感觉不到。
浆洗的李大婶抬头看着苏氏,笑道:“苏家大姐真是菩萨心肠,那边的人家居心叵测,你还惦记着她们的病,真是令人敬佩。要是我呀,我才不管她们那一家子的死活呢。”
苏文清看向苏氏,见她目光清明。她心中的苏氏,应该不是一个滥同情,滥好人一个,拿她的宝贝女儿的婚事来开涮,苏氏恐怕早就恨死那边的一大家子了。
但如今苏氏却当了外人的面,把这句说了出来,多半是不想给人落了话柄,说她不念及兄妹之情。
一念至此,苏文清便笑道:“娘,舅妈是由于京城黄家那边无端端地取消了婚事,急火攻心才卧床不起的。那个大表姐,也是由于一时想不开,才会伤心绝病倒了,我明天就去抓几副清心火及解忧抑的药,给那边送过去,也表达一下我们的慰问关怀之心。”
苏氏见女儿如此说,知道女儿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转头朝李大婶笑道:“李家大婶,你可别这么说,说什么那个苏老爷也是我同胞哥哥,如今他家有事,我们若不去看看,可要落人口实了。”
接着又细细叮嘱女儿一番,便自去睡了。
“小清姑娘,你真的要去那边啊?”李大婶担心道,“那边的一大家人子可不是吃素的……”
“李大婶,你想多了。”苏文清笑笑截了她的话,“那边始终是我的亲戚,是不是?我还是那边的亲外甥呢。放心,不会吃了我的。”
苏文清大大打了一个呵欠:“李大婶,你收拾完了也早些回去,我可困死了,要去睡了。”说完便朝房里走去。
“小清姑娘,你可要小心些,我听说大户人家都是些吃骨头不吐渣的”李大婶无奈地望着苏文清转回房里的背影,喊道。
吃骨头不吐渣?这话有趣。苏文清轻笑,脸色瞬时冷峻起来。明天,明天是该去看看城东那一大家子,还要浩浩荡荡的去。
第二天,苏文清一大早就到城中的另一家大药行:“宝寿堂参茸药行”。
“宝寿堂参茸药行”位于城东,几个铺子合起来的大门面,虽说是药行,但多数以经营贵重药材为主。
苏文清来得早,药行刚刚开门营业,几个伙计拿着扫帚在门口处打扫。
其中一个叫做王小川的伙计眼尖,一眼就瞅到了苏文清走了过来,以为是来打他家老板的,忙挺起腰板,满笑堆笑道:“哟,一大早的,我就听见喜鹊在枝头上乱叫一通,料想今天一准有什么喜事儿。也真是神了,一开店门,苏姑娘就来了。”
由于永慈药行掌控了南北的药材商线,小至一些廉价的草药,贵重的如鹿茸人参熊掌什么的,统一由永慈药行向全国各地进货,再通过永慈药行为中介销往全国各地。“宝寿堂参茸药行”的存货也大多是从永慈药行里进的货,所以,店里的伙计对于苏文清,是相当熟络的。
“小川,你家老爷在吗?”苏文清跨进店里,小川忙扔了扫帚,跟了进来。
“这一大早的,我家老爷还没有来呢。”小川把苏文清让到正堂里的上位上,又赶忙沏了壶“铁观音”过来。
“宝寿堂参茸药行”是由一名叫做毕福全的人开的,这个毕老爷有一个习惯,每天必定要来药行巡视一番,今天是苏文清来早了。
“苏姑娘,你坐一会,我去请老爷过来。”王小川恭敬地把茶奉给苏文清,转身就要出店去。
“小川”苏文清叫住那名伙计,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她早算准了毕老爷不可能这么早来。“你家老爷最近是不是得了一条名贵的人参,叫做‘血人参’的?”
王小川点点头,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血人参是我家老爷最近去了一趟北地搜罗到的,老爷昨天才回到扬州,苏文清这么快就知道了?
苏文清思索了一下道:“我此次前来,就是想跟你家老爷商量一下购买血人参的事情的。”
“苏姑娘,你要买我家老爷的血人参?”王小川面露难色,“这条血人参是我家老爷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恐怕不肯轻易让人……”
“那我出五百两银子如何?”苏文清含笑道。
果然那个伙计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听老爷说起过,那条血人参是花费了一百两银子从北地的一个商贩手中购得,正准备放出风去,狠狠赚取一笔。如今面前这个苏姑娘一出手就是原价的五倍,老爷听到的话肯定会高兴死的。
“苏姑娘,要不,你稍坐片刻,我马上请我家老爷过来。”王小川讨好道。
“不用,待会你家老爷过来,把我的话转告他一声就好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苏文清起身告辞,“还有,如果毕老爷有心转让的话,就请他把血人参送到苏记蘑菇园里去,我已交待了人,血人参一到,马上付清银子。”
接着苏文清望了王小川,伤感地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也知道血人参是毕老爷千辛万苦找寻来的,本不应夺人所爱。只是我那舅妈,这几天突然发病了,卧病不起,病情越发沉重,昨夜还听说吐了血。”
苏文清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忧郁:“我与母亲担心得要命。好不容易认了门亲戚,谁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真让人不得安生。我听说血人参可能对于病体沉重的人有特效,所以便急急忙忙赶过来了,还望毕老爷能怜悯我一片孝心,转手给了我罢。我得了这件宝物,马上就给舅妈送去,希望她喝了这血人参熬的汤,病体能早日康复。”
王小川听得动容,忙道:“难得苏姑娘一片孝心,我待会就去禀告老爷去。如果老爷同意的话,我立马就把血人参给苏姑娘送去。”
“那就有劳小川了。”苏文清的笑意渐深,转身走出了“宝寿堂参茸药行”。
苏文清并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走得并不太远。果然,不多久,就见王小川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接着,毕老爷坐着轿子赶了过来。再后来,王小川捧了个锦盒,和店里另一个伙计一起朝苏氏蘑菇园的方向去了。
苏文清暗暗冷笑,果然如她所料,毕老爷把血人参出了手。接下来,好戏要上台了。
转角处,出现了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了“宝寿堂参茸药行”店门前,轿子里走出一个人来,竟然是苏锦书。
第五十四章苏府三小姐大发威
苏文清捧了个锦盒,提了几副中药静静地站在院子里,进去通报的丫头都进去有半个时辰了,迟迟不见出来,摆明了存心要给她难堪。
既然来了,就料到会受到这样的冷遇,所以苏文清也不急,悠闲地在院子里东张西望。
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也有几个好事的,上前来搭讪几句,苏文清笑着回了她们的问话,说得又清脆又响亮:“我听说舅妈与大表姐病了,这不,我马上就赶过来了。也不知这样会不会惊扰了她们,若是这样的话,便是我的罪过了。”
便有一个婆子上前道:“苏姑娘真是有心了,夫人今天早上还念叨着呢。没想到姑娘便来了。”这婆子正是上段时间去苏氏蘑菇园接她的那个李婆子。
念叨我?苏文清暗暗冷笑。这婆子真会说话,是真的挂念还是怨念啊。
当然,表面上还是笑道:“有劳舅妈挂心了。我也惦记着舅妈和大表姐的病,所以赶早就过来了。哦,李妈妈,我那舅妈和大表姐可好?”
“哦,情况不太好。请了几个大夫,都说是心病,需得慢慢调理。”李婆子皱着眉头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苏文清手里的锦盒。
苏文清会意地笑着打开锦盒,顿时,一股幽然的白雾飘荡而出。锦盒里,躺着一条两根手指粗细的人参,通体血红,仿佛鲜血浸泡过一般,细细看去,还可看到里面的液体在缓缓流动着。
这样稀奇的东西把附近打扫浆洗的妇人婆子都吸引了过来,齐齐大睁着眼睛看向血人参,目光均露出羡慕的神色。
“苏姑娘,你这锦盒里是什么宝物,我怎么看着像人参呢?”李婆子小心冀冀地把锦盒接了过来,看了又看。
“这东西叫做血人参,是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从‘宝寿堂参茸药行’买来的。这血人参专治心病,给夫人与大表姐煎服最有效果了。”苏文清含笑道。
五百两银子啊。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婆子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这么一条人参就值五百两银子,苏姑娘真是大手笔,况且还是买给陷害她的人的,以德报怨,这姑娘的心胸也真够开阔的。
“苏姑娘,你等着,我马上禀报夫人去。”李婆子眉开眼笑,马上转身自垂花门而入,直往正房大院去了。
苏文清望着李婆子匆匆而入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想,除了李婆子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她见不到的报信之人。打开锦盒,亮出血人参,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不想再等下去,再等下去,那个苏夫人让她等上三五个时辰也是有可能的。
其余的人用惊奇的眼神看了苏文清两眼之后,也各自散去做自己的活计去了。
就在这时,有歌声由远而近传达室了过来。声音虽不大,却清丽,是时下的浣衣小曲,唱得很轻快,伴着脚步声伊扬顿挫,很有节奏感。
苏文清微微一笑,这歌声很熟悉,前不久她也曾听过,而且,在这个偌大的苏府里,只有一个人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唱歌而不会被人指责。因为她是傻子,所以指责就无从说起,谁会跟一个傻子计较呢。
苏文清正想转过身来,忽觉手上一轻,手中的锦盒已经被抢去,一个
浓眉大眼,穿着粗布衣衫的姑娘,朝苏文清嘻嘻地一笑,转眼间就跑进了不远处一个圆形的拱门里。
苏文清马上紧跟着追了出去。她并不着急,在知道了苏月娥的故事后,她并不担心苏月娥会对她不利,她只是担心苏月娥会借着装傻的机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
果然,一踏进圆形的拱门,苏文清便看到苏月娥高举着锦盒,正往地上摔下去。
“苏月娥,住手”苏文清厉声喝道。
苏月娥怔了一下,转过头来,浓浓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扬,明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惊讶,手中的锦盒果然没有往下摔。
苏文清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夺回了锦盒。她的计划绝不允许一个傻子破坏掉。
“你是谁?”苏月娥“傻傻”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新来的丫环吗?”
苏文清望着面前的姑娘,呆滞的神情,侧着脑袋,咬着嘴唇,一副痴傻的样子。若不是先前有了在“仁和堂”看到她来抓药那一幕,或许真的会被她蒙骗过去。
可是,一位如此聪慧的姑娘,却要假扮痴傻才能存活下去,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她实在没有时间跟眼前这位姑娘兜圈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月娥,”她望定眼前这位“傻”姑娘,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在你母亲药里加黄莲的那一伙人。”
苏月娥瞬时敛去了笑容,乌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苏文清,目光惊疑不惊,再没有了之前的呆滞浑噩。
苏文清笑笑,转身走出圆形的拱门。她可以想像得出这位姑娘被人戳破伪装的难堪心情,但是,难道仅仅靠这样的装疯扮傻过完一世吗?她能够想像得出这位姑娘绝对不甘心,所以,等这位姑娘想通之后,自然会去找她。
苏文清刚走拱门,李婆子就急急地走了过来:“我说苏姑娘,你到哪里去了?让我一阵好找。夫人发话了,说要见你,你且随我……”
李婆子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充满怒意的娇斥之声传了过来:“李妈妈,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谁说我娘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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