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尘也觉得事有蹊跷,他放低声音,温和地问:“麦少侠,你……你真叫麦……无
名?”
“无名”,无名不就是没有名字嘛?
“是的。”
麦无名黯然的、轻声的、失意的回答着,他变成是哑子在吃淡水莲,聊无滋味!
沈逸尘乃是何等之人?他一见麦无名的神情语气,就知道对方话不由心,语不尽意,若
无委屈,必有隐衷!
“麦少侠可有兄弟?”
”没有。”
沈逸尘略一迟疑:“那堂房兄弟呢?”
“也没有,听家慈说,我们麦家数代单传,人丁不兴,晚辈也是。”
“哦!江湖中最近出了一位少年英雄,叫麦小云,麦少侠可曾知道?”
“不知道,晚辈刚刚才踏人江湖之中。”
“看如娴的神色,观如婉的举动,想必那位麦小云的面貌与少侠十分的神似……”
“何止神似,他们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嘛!不然,我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了。”
沈如婉理由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滔滔的说了这么一大堆。
“如婉,别胡说八道!”
沈逸尘脸色故意一扳,沉下的语声也是假装出来的。
沈如婉又脉脉的看了麦无名一眼,娇声的抗答了:
“我说的是真的嘛!不信你可以问大姐。”
沈逸尘用困惑的眼色转向沈如娴说:“娴儿,你妹妹所说可是真的?”
沈如娴浅笑颔首:“婉妹说的是真的。”她也看了麦无名一眼说:“这位麦少侠和麦小
云的确是长得一模一样,在初次相见的时候,我心中也是感到十分的震动……”
沈如娴的话轻了下来,枕如娴的头也低了下来,她这“震动”二字不知含着什么?指着
什么?
“噢!”沈逸尘惊异起来了:“天底下的事怎么会这样的巧!巧得有些令人不可思议
呀!”
沈逸峰静静的坐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除了叙述路途中所发生的情况以外,他只是微微
的笑着,笑他的猜疑果真成了事实。
麦无名心中的困惑比其他的人要重得多厂,其他的人只知道他们二人的面貌相同,他们
二人的姓氏相同,殊不知他的名字也是叫“小云”呢!因此麦无名立下了决定,无论如何,
非得好好的会会那一个“麦小云”不可!
事情到此打住了,沈逸尘也就改变了话题。
“麦少侠这次出来,可也是为安南贡品?”
“不尽然是,只是顺便见识见识。”
“那你是……”
沈逸尘问用含蓄,因有些人不愿示人来意,而有些事也不便告诉他人。
“晚辈是在寻找一柄玉如意。”
“玉如意!安南贡品之中不正有一柄玉如意?”
“晚辈听说了,因此想前来见识见识。”
“噢……”
日正当中,沈如娴已经是饥肠辘轳了。这些天来,她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饭,今天的精
神好了,肚了也就饿了起来。
“爹,时已晌午,该是用膳的时候了。”
“啊!”沈逸尘不由歉然的笑笑:“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翠翠,快,快吩咐厨下速速
准备上等酒筵,为麦少侠洗尘。”
“随便好了,前辈可别太过客气。”
沈如婉含着甜笑又跳了起来,现在,她的眼光总是离不开麦无名的脸庞。
“不为你也得为我们呀!我和二叔二人千辛万苦的把你给‘请’了来,虽然事情不是那
么一回事,但也歪打正着,能不慰劳慰劳嘛?”
“不错。不感谢你在宁杭道上的援手,也很感谢你冶好了如娴的病情,再说我也要好好
的补补这颗掌中大明珠呀!哈……”
沈逸尘纵声的笑了起来,大家不由也跟着笑了,多和谐的气氛,多融洽的气氛!
宁波——
宁波这个城市虽然不算很大,但是它的声名远播!
因为,宁波人善于经商,宁波人擅长撑船,宁波人也惯于烹饪。
所以,大一点的码头必定有宁波人,大一电的城市也必定有宁波人,宁波人是无远弗届,
你说,它怎么会不出名?
宁波有一条街,一条十分突出也十分热闹的街,叫做“半边街”。
半边街一边是各色行当都有的店铺商号,另一边则是停满大船小船的码头浮箱,码头外
面,浮箱过去,当然是海天一色,广阔无际的汪洋大海了。
因此,这“半边街”叫得真好,叫得真妙,它真正是名副其实的“半边街”!
这一天中午,太阳还差一尺就到头顶,半边街上有一家饭馆叫做“长寿楼”……
“长寿楼’这几天的生意似乎比往常要好,它座满九成,就这样,茶房跑堂,穿梭似的
跑个不停。
账房先生运笔如飞的写个不停,厨工师父叮叮噹档的把锅子打个不停,老板呢?嘿!他
一样没闲着,滴滴答答的也将算盘子敲个不停!
难怪嘛!日正当午,什么都可以没有,饭却不能不吃,民以食为天呀!
长寿楼楼下设的是普座。普座,除了桌了就是板凳,简简单单,局局促促,因为,这里
面食客多半是靠着码头生活的贩夫走卒。
以劳力换取生活的人,他们随便,他们粗犷,他们热情,他们也喧嚣!
楼上是雅座,雅座就是雅座,它的确是考究多了,桌子是八仙桌,椅子是靠背椅,桌圆
围,扶手都是枣心红木所制,还雕禽镂花呢!
临街一面整排长窗,凭窗远眺,海面上、码头边,大大小小的船只,高高矮矮的桅杆,
挤得像戏台边的看客,密得像竹笼里的筷子!
同样的,雅座的环境座位的确是舒适,雅座的菜肴定价却也十分吓人,你腰中若是没有
带上十两八两纹银的话,最好是别到上面来,免得到时候出了洋相!
长寿楼的雅座并不大,前后只安放着二排桌子,一排三桌,七张椅子上都有客人在吃喝
着。
这个时候,又听起楼梯板“咚咚”的响了起来,是一个茶房带领着二位如花的女客上来
了。
这二位女客人一个身穿白色罗衣,一个穿的乃是黑色衣衫,一黑一白,相映成趣!
她们年岁很轻,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都是二九年华,待字闺中的姑娘人家。
二位姑娘生得一样的美,一样的艳光照人,真是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还带着温暖
呢!
全座食客的眼光,不约而同的都集中在楼梯口,本来嘛!人性原就好奇,冉加上好好而
恶恶的心理,谁都会向美好的东西看上二眼,何况这“东西”又是人见人爱的姑娘家呢!
虽然这二位姑娘的身上都佩有宝剑,佩有宝剑大致皆是武林中人,但看看总不会有什么
问题吧?
大清年间,礼教很严,一般妇女若没有紧急要事是很少出门的,除了武林中人。
武林中人那就随意多了,一是她们身蕴武技,不畏强梁;二是她们讲究站得正,做得正,
礼教仍然不废,却以道义为先!
楼梯口侍候食客的茶房向着带人上来的茶房在叽叽咕咕了,大概是在商量怎么安排这二
位姑娘座位的时候,最最里面靠窗一桌有二位食客站起来了。
这二位客人当然是男的喽,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女客呢?他们都是三十出头、四十不到浑
身是劲的壮年汉子!
两个人双双面露喜容,其中一个还抬起了手在招呼着。
“如娴,如婉,你们怎么也都来了?”
不可思议的那二位姑娘就是名闻江湖的“黑白双娇”沈如娴和沈如婉了。
沈如婉一见不禁就立即欢呼了起来。
“三叔,四叔!你们也在这里呀!”
“快过来,到叔叔这里来坐。”
“等一等,三叔,尚有一位还没有上来呢!”
沈如婉回头朝楼梯口不住的探视着,嘴里还不住的埋怨着。
“你是怎么搞的?快上来啊!”
楼梯口出现了一个含着笑容的年轻人。
“麦小云!”
食客之中有人惊讶的出了声。
随着这个声音,客人们全部抬起了头,个个打量起这位年轻人来,像是在瞻仰名人,像
是在观赏奇珍。
他是麦无名。麦无名依旧是淡淡的笑着,他逐渐的习惯了,刚才楼下不也有人在喊他的
名字?所以脚下才慢缓厂几步。
哦!不,他现在已经不叫麦小云了,他是麦无名!
“走,到我叔叔那边去坐,四叔他们也在这里呢!”
沈如婉一把拉住了麦无名的衣袖,向里面靠窗的那一桌走了去。
沈逸川立即抱起了双拳,欣然的招呼着说:“麦少侠,数月不见,丰采依旧。”
他似乎感觉到有些意外,意外的是麦小云终于又和沈如娴她们姐妹在一起了。
又是一位错误者,麦无名不由尴尬的笑笑,也拱手回上了礼。
沈如婉“嘻”的一声轻笑了起来,她刁钻、狡黠,明知道她三叔犯了与她同样的错误,
但是,她不点破,却抢先的介绍着说:“这位是我王叔沈逸川,这位是四叔沈逸裕,这位嘛!
他是我新交的朋友,不错,他是姓麦,不过却叫麦无名。”
麦无名礼貌的叫了一声三叔、四叔。
沈逸川轻声喝了一声:“如婉,不许胡闹!”
很显然的,他以为沈如婉在开玩笑。
沈如婉的笑声反而大了起来,她得意地说:“我才没有胡闹哩!他真叫麦无名嘛!”
沈逸川哪里会相信沈如婉的话,他年纪轻,性好动,经常在外面走动,是以曾经晤见麦
小云二次,这明明就是麦小云!怎么说是麦无名?真是岂有此理!
“如婉,你……”
“我说的是真的嘛!不信你可以问大姐!”
沈如婉嘟起了樱桃小嘴,沈如娴就展着笑脸解释了。
“三叔,二妹说的没错,这位正是麦无名少侠。”
此言一出,沈逸川果真是大吃一惊,他不禁紧紧的看着麦无名好一会儿,心不由己的还
是多问了一声。
“阁下不是麦小云?”
麦无名怏怏的说:“晚辈麦无名。”
沈逸川头甩甩,脸讪讪,怀疑起自己的眼力和记忆。
机伶的茶房见这二起客人彼此相熟,也就解去了他们先前发生的困难,立即早一步替对
方摆上欠缺的碗筷。
沈逸裕见机对茶房说:“已点的菜照常送,再加一道‘狮子头’和‘黄鱼三吃’。”
“好,好!我马上吩咐下去。”
茶房转头要走,沈如婉又把他给叫住了。
“哎!哎!给我来一碟海蜇和一只枪蟹。”
“坐,坐!”
沈逸川连忙招呼三人的座位。
“谢谢。”
麦无名就在左旁的一个位子落了座,“黑白双娇”则并排的坐在一起。
沈如娴浅浅的笑了一笑:“二妹就喜欢吃咸货。”
麦无名却接着说:“宁波名产,谁不喜爱,我也不例外呢!”
沈如婉笑逐颜开了:“对嘛!咸一点才下饭哩!”
沈如娴扭转的话题,这也是麦无名来此的目的。
“三叔,贡品可有消息?”
沈逸川眼光朝向四面转了一转,又向窗外努了努嘴巴,将声音俺抑得极低极低。
“今日不到,明天准到,你不见码头上加添了好几个跨刀巡役?”
半边街原是宁波的港口,也是外地货物集散中心,平时不是车辆就是骡马,熙熙攘攘,
人潮滚滚,近几天更加热闹,有不少江湖人物出没其间,还加上些许差官巡役。
“三叔,历年来贡品皆走旱路,今年因何例外了?”
这话还是出自沈如娴之口。
“这要问你四叔,你四叔比较清楚一些。”
沈如娴将眼光转向了沈逸裕:“四叔,你说话呀!”
沈逸裕沉吟了一会:“今年安南贡品,除了五尊金佛、四颗精钢钻以一柄玉如意,但有
人传报说那柄玉如意之中非但藏有一册大竺武学真本,而且玉如意的本身并不属于贡品之内,
这才引起了三山五岳之人的觊觎。”
“哦!我明白了,财宝尚在其外,武学真本乃是武林人仕梦寐以求之物,对方为了安全
起见,才改走水路。”
沈逸裕笑笑说:“ 如娴果真聪慧,情形的确如此。”
沈如娴也笑笑说:“四叔夸奖了,但他们既然走了水路,那为什么又不一直由渤海进永
定河而去,却在宁波这里上岸呢”?
沈逸裕一听不由瞠目了,不由结舌了。
“这……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沈逸川立即心中一动:“如娴,莫非你知道?”
沈如娴还是笑笑说:“我也不知道。”
沈如婉却是兴致勃勃,她接口说:“四叔,那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呢?”
沈逸裕如今审慎了起来,他思思考考的说:“这也不知道,众口纷纭,彼此互传,只知
消息是来自岭南,并且十分详尽,江湖上也已经轰动了。”
“怎么个详尽说法呢?”
“水路先由‘万里船帮’护送,到了宁波,则转交大内皇宫所派出的高手负责。”
“说不定这消息就是‘万里船帮’所透露出来的。他们在混淆听闻,然后监守自盗。”
“究竟内情如何?恐怕无人知道,武林中人目的只在那册秘籍,其他的他们根本也不想
知道。”
麦无名对这件事的兴趣并不太大,他虽然要找的是一柄玉如意,再从该柄玉如意追溯他
父亲生死之谜。
但那也只是限于江南地方,大不了包括着中原,安南省贡的那一辆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说是来见识见识。
辰光已经到了末牌时分,喝酒的人酒醉了,吃饭的人饭饱了。
但是,长寿楼饭店难座中的客人离座而去的竟然不多,他们换上了清茶,穷泡,闲聊,
由此可见,这些人皆是有心之人了。
申时正,一艘艨幢大船缓缓的驶进了宁波港口,慢慢的靠近了“宁杭”码头,半边街中
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数名巡役,他们各自扪着刀柄,分站在码头沿边,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艨幢大船的后面,相继的有二舰快航在跟随着,它们也一起在码头旁抛下了锚。
忽然间,“的的哒哒”的一阵骤雨打了过来,是骑兵,二排骑兵鏍绁并驾的骋了过来,
足足有二十名之多,就这样,毫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