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拆桥,忘了我小庐喽?”
老杜恨得牙齿起了痒,但是,这样一来,他心头倒是安定下来了,顿时狠声地说:“算
了吧!有横财就给你,犯桃花也是你,你的年纪比我轻,你的睹瘾戒不掉,你正好两相需
要。”
小庐听对方的口气,知道这戏已经唱不下去了,他就见风使舵的说:“好、好、好,既
然你不爱听,我不说总可以吧!”
麦无名的嘴角浮起了笑意,他趁对方二人斗嘴的时候就顺着回廊掠了进去。当然,就算
老杜和小庐聚精会神的把守又能怎么样?不是它?石家庄的方位和其他地方的暗桩他也已经
摸得一清二楚了。
投石问路,是江湖中人最最常用的方法,也是无人不知、没人不晓的最浅俗的方法,但
是,尽管常用,尽管浅俗,投石问路依旧是夜行人最最有效的路数。
蓦然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守卫的人不会不感到怀疑,不会不觉得惊奇,一怀疑一惊
奇,也就不会不出来探看原因了,就这样,暴露了他们的方位,就这样,指明了他们的处所,
结果,乾坤倒转,主客易位,他们原在暗处,反而变成明处了。
麦无名越过了幢幢楼宇、层层屋脊,后楼终于到了,但是,后楼一到,他的难题也随之
来了。
因为,后楼很大,房间很多,他虽然听说了沈如娴姐妹住在后楼,但却不知道她们住的
是哪一间房间?
是“卧龙”沈逸峰当时忘记了询问对方所住的处所?抑或“凤雏”沈如娴认为没有告知
这点的必要?
不对,沈逸峰当时并没有忘记这一点,对的,沈如娴果然以为无此必要,他们双方彼此
还曾经商量过呢!只是都没有想列会有人夤夜前去窥探,遑论搭救了,这实在是一件不可能
的事嘛!
没办法,麦无名只有用上了老法子,用上了笨方法,那就是一间一间的探。
他身轻如燕,他快速如风,虽然穿着的仍旧是那袭白衫,但一经展开身形飘动,犹如一
缕轻烟,好像一只夜禽,看见他的人在略一怔神之间,就会立即失去了踪影,失去了凭藉,
还以为自己是眼花、是幻觉哩!
第一间,有一个年在半百、身着锦衫的老妇人,安详的、舒坦的坐在太师椅上,右手双
指拨动,脸上双唇歙动,在干什么?正数着佛珠念经。
第二间,两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家,一个伏在书桌上习字画画,一个则站在一旁凝神观望
着、欣赏着、侍候着!
虽然她们也是青春貌美,虽然他们也是年岁相若的姑娘人家,但麦无名在瞥见之下却一
点也没有异样的感觉。为什么呢?因为她们的妆扮不同,因为她们的气质不同,因为她们服
饰、色泽也与沈如娴姐妹截然不同,她们二人寄的乃是彩花衣衫,而沈如娴姐妹当然是—白
一黑了。
麦无名并不认识这二位姑娘,但在思维中,但在传说上,他知道对方必定就是“花蝴蝶”
石素心主婢无误。
第三间,无光。
第四间,也是漆黑一片。
第五间,第五间他得小心一些了,因为这里插有两个暗桩。
麦无名心动了,麦无名展颜笑了,这不是告诉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沈如娴姐妹必
定是就在这里!
他翱翔了,像鸿雁?似狸描?不,应该喻之为云朵更为恰当,也更为妥贴。
是吗?是的,因为鸿雁屣动翅膀时会有声响,因为狸猫纵跃扑跳时不会回旋,只有云朵,
只有云朵会飘逸、会浮游、会恬静无声,会悄无痕迹!
麦无名手抓脚钩,已经平平的紧贴在屋檐之上,非但屋瓦上的两个暗桩懵然无觉,连房
间内的人儿也—点感不出来、听不出来,他已经确切的断定这间房间中住的有人,而且必然
就是沈如娴姐妹,凭暗桩显示,凭灯光摇曳,凭倩影闪动……
大热天,这用宣纸谱成的窗棂却是紧闭着,不是里面的人不怕热,不是里面的人不嫌闷,
因为她们是宾客,被软禁中的宾客!
麦无名腾出了右手,蘸上了唾液,用小指轻轻的在右上角溶去一孔,凝目细视,这次,
他震动了,差一点连整个身子即将坠落下来!
他吸气,他摄神,他转身,他挂钩,虽然再次的稳住在原处,但汗渗,但声起,但碎泥
积尘已经洒上了他满头满脸,当然还有满身。
是什么东西使麦无名失神忘形?是什么事情令麦无名血沸心震?她们当然是沈如娴姐妹
了。
姐妹二人,一人一边,分坐在桌子—旁,中间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沈如娴在看书,状况看来还算沉稳、还算镇定,沈如婉则大大的不同了,她一手撑着桌
面,一手托着香腮,二颗眸子却睁得又圆又大,怔怔的凝望如豆的灯光,摇曳的灯光,意兴
阑珊,无精打彩,一副焦虑的模样。
麦无名见状心中一酸,因此就险些忘了自身的安危,曾几何时,他见过沈如婉沉默若比?
曾几何时,他又见过沈如婉消瘦如斯?哦?沈家庄原有—撄一兰,如今已是黄花成对了。
沈如娴心静,沈如娴耳聪,窗外那细碎之声似乎已经震动了她的注意,但是,须臾间,
平视的目光又俯射在书本之上了,因为,她以为那必然是石家庄守卫的人们。
麦无名略一沉思,心意陡变,不由毅然改作了决定!
首先,血回周天,气贯丹田,运起了从未施展过“束音成丝”的神功绝艺,将话语化成
了游丝,将声音变作了花针,由窗缝中钻了进去,由小孔中透了进去……
“如娴,我是无名,你听到声音切莫惊慌或有所挪动。”
沈州娴明里是看书,其实她哪里会有这份闲情逸致?她只是在打发时间,她只是在制造
气氛,以期缓和、安定二妹焦躁烦闷的心情。
如今,她突然听到了麦无名的声音,先是一怔,继之,果然是震惊莫名了,但她预先得
到对方的意示,是以安坐如故,阅书依旧,但口中却在轻轻的出声了。
“你是无名?”
“是的。”
“你在窗外?”
“是的。”
“只你一个人来吗?”
“也是的。”
“那你快走,伙同着沈家庄所有的人再一起前来,还有小云。”
沈如娴语气之中有着关切,却也有失望的感觉。
麦无名听出来了,他不由加强了他的决定,反问说:“你们都好?”
“晤——还好。”
“如婉怎么样了?”
沈如娴转眼瞟了痴痴然的二妹一眼说:“没有什么,她只是心中忧郁。”
麦无名在窗外又瞄了沈如婉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又继续说:“石家庄中情况如
何?”
“哦!你得小心一些,尽快出去。”沈如娴幽幽地说:“石家庄中的守备、巡查,原由
‘四大金刚’所带领,所负责,昨天,龚天佑回来了,‘石家五蟹’也回来了,戒备无形中
就更见森严了。”
麦无名心中却是有数,他在几天之前才知道这些人在“馆头”之北的官道上分的手,自
己到了,他们当然也应该到了,假如没打其他的事以外。
“龚天佑住在哪里?”
“山岩旁的‘福寿堂’中。”
麦无名回首观望,见山岩离后楼并个太远,幸而后楼分建东西二幢,东边上房中住的乃
是男主人石镜涛和石子材他们,西边上房住的是女主人,沈如娴姐妹就被并住在一起,这倒
给麦无名方便了不少。
“‘四大金刚’他们呢?”
“就住在这西楼下层两个房间之中。”
“你们的休力如何?”
“我们姐妹虽感渡日如年,心意凄伧,但体能却一如平常。”沈如娴忽然惊觉到对方的
话语不对,芳心顿时震惊地说:“怎么?你想干什么?”
“我想带你们离开这里。”
“这……这太冒险了。”
沈如娴口中这么说,心中也是这么想,但另外却怀有满心的希望。
“我试试看,若是不成,应该也与大局无碍,你们不妨收拾一下、准备一下,然后把灯
火熄了,把窗户开了,我等会就来。”
麦无名话声甫落,身形犹如一缕淡烟般的混和在夜色中,有时波形,有时迂回,有时变
作一条直线……
沈如婉本来呆呆的凝视着桌子上的油灯,油灯上的火焰,忽然间,听见她大姐轻声的自
言自语起来了,她不由转移了目标,视线从灯光换向沈如娴的面孔上了。
她感到惊奇,她觉得讶异,大姐失了神?大姐落了魄?还是看书看得入了迷?不应该呀!
大姐一向不曾是这个样子的!
除了两个不加也可以的惊叹号以外,沈如婉的芳心中全部都是问号!
她恐慌了,她紧张了,她的心中立时惶急了起来,这怎么办?沈如娴乃是她的“灵魂”、
她的马首,马首是胆,对姑娘家来说似乎不太好听,改为“龙头”?龙头也不太合适,那就
暂且的称作“凤冠”吧!
“姐!你怎么啦?”
沈如婉举起了柔夷,不住的朝她大姐的眼前晃动着。
沈如娴清醒了,她及时的清醒了过来,向着她二妹谈淡的一笑,却没头没脑的说上这么
的一句话。
“二妹,我们要走了。”
沈如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但是,她还是疑生心头。
“走?像上次一样,刚刚跳下地面,就立即又让人家给请了上来?”
“这次不—样。”
“怎么个不一样?我看省省吧!”
沈如婉却提不起精神。
沈如娴粉面上的笑容依旧,但显得有点神秘的感觉。
“姐姐刚才是不是嘴巴在说话?”她不答反问。
“是的。”
“你是不是也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是的。”
沈如娴闻了心中不由一怔,地犹豫地说:“既然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怎会不知道他来
了呢?”
“他?他是谁?”沈如婉一头雾水的说:“我听到的只是姐一个在自说自话,正在耽心
你有了毛病呢!”
沈如娴释然地说:“他,他是无名,你的无名来了。”
这—下沈如婉精神了,醒了,她芳心震动,她美目发光,这句话何异一贴“十全”大补
剂?
“无名?无名他在哪里?”
“他在窗外……”
沈如婉听了身形顿时一动,她正拟上去推窗观看,沈如娴早就防着了,立即把将她给按
住了。
“姐,你……”
沈如婉脸上有困惑、有疑虑。
沈如娴温婉的、柔和的解释着说:“二妹,不要冲动,以免破坏大计,无名他已经走
了。”
“走了?这……”沈如婉一脸幽怨,她泫然地说:“无名也太冷酷、太残忍。他怎么连
活也不同我说一句就这么的走了。”
“别怪他,”沈如娴劝慰着说:“他曾经衷心的,炽热的问候着你,而我们却是在急切
中商量一些对策。”
“那他怎么又走了呢?”
“他只是去探看动静、去寻觅出路。”
“这么说,他们真的要带我们出去喽?”
“不是他们,只有一个他。”
沈如婉却懒得去理会这一套,他们也好,他也好,只要他来了就好,只要能出去就好,
她立即理一理秀发、整一整衣衫,欣然地说:“走,那我们走呀!”
“你看,你就是这副性子,无名还没到来,你走得成么?”沈如娴也顶上了她二妹一句
说:“我看省省吧!”
沈如娴抬起玉手,扇熄了桌子上的油灯,然后欠身缓缓的推开了纸窗,静等着左无名的
来临。
沈如婉笑了,羞涩的笑了,若不是桌上灯光已灭,她的粉脸上必定看得出有二朵淡色的
红云升着。
麦无名徐徐的吸满—口真气,他双腿倏然一弹,鲤鱼打滚,哦!他既被人称为“飞天玉
龙”,那是龙返瑶池。
然后,化作一鹤冲天,不,这应该称之玉龙腾空。
一个倒翻,一个回旋,犹如一气呵成,守在后楼二旁的暗桩瞳瞳然还没有看清这是什么
东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双双的失去了知觉,若是就此死去,那是两个莽憧鬼!
麦无产,奔腾了,麦无名飞跃了,他绕着庄院一阵游行,石家庄安插在上房暗处的桩钉
就统统地睡着了、统统的休息了。
没有声,只有影,而这个影又快速如风、飘逸似烟,因此,地面上的守卫也就懵然而无
知。
他返回来了,在后楼的屋瓦上略一停顿,虽然是目光不能拗折倒视,但他的心中却确定
沈如娴必然已经将窗户给打了开来,房里的灯光不也已熄灭了。
麦无名匀均了气息,正拟再次的纵身回旋穿向第五间窗口一刹那的时候,一道灵光忽然
在心田中闪耀了起来,不由立即沉身安桩,钉立在原地不动了。
“不妥呀!”沈如娴姐妹困顿多日,其精神难免不振,其体力也难免不济,万—出了差
错,万一出了声息,惊动底层的“四大金刚”或地面的人,“四大金刚”的声名虽然业已挤
入一流高手之林,倒还不在他的心上,若是给山岩边的供奉们发觉了,那就为山九仞、功亏
一篑了。
麦无名这一顾虑,第二个念头又随之而起了。
“不如未雨绸缪,免掉后顾之忧,预先将‘四大金刚’也给料理了,但听说‘四大金刚’
的身手兀自不弱,到时候必须见机行事,骤下杀手,可不能给对方有出手的机会。”
他计算定当,一颗石子又丢下地面。
“咚、咚、……”
后院的地面是用青石板所铺成的,因此,石子跳得特别的高,声音也就特别的脆,又是
在更深人静的夜晚里。
四个角落,分别的、先后的竟然一口气窜出了四个身手矫捷的人影来,他们朝着那颗跳
动的石子凝视观望了一会,却看不出所以然来,就彼此的交换着眼色,还是找不出答案,遂
抬头胡上房每一个窗子巡视起来了。
上房中一无动静,四个人又分别的无言的向来处退了回去,隐了进去。
莫非就是“四大金刚”?看功力,像,瞧身材似乎不是,听说“四大金刚”个个生得魁
梧得很。
麦无名暗庆侥幸,幸好自己没有孟浪,不然会打草惊蛇,自己飘身而逃是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