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娴说她芳心中第二个的疑虑了。
“你说隐在书房外面另一个人也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应该是的。”
沈如娴吐了一口气说:“那也可能东西已经被人捷足先得了。”
沈如婉说:“捷足先得?难道我们还不够早?还不够快?”
沈如娴说:“早是够早了,快是够快了,但是,就是太早了,太快了才误了事。”
“怎么说?”
“赶得早何如赶得巧,别人必定在宁波北门外的官道上截去了。”
沈如婉一听就霍然站了起来:“我们倒回去……”
“二妹,你坐下!”沈如娴瞥了四周一眼说:“现在倒回去已经太晚了。”
沈如婉讪讪的坐了下去。
忽然,客栈外面又进来了四个壮汉,看这四人的衣着眼饰,应该是石家庄里的人无误。
他们正在朝屋内探望的时候,后面靠墙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也是身穿水色衣衫的人举手
招呼了。
“老范,在这里。”
四个人就随声走了过去。
那个“老范”即向他招呼的人经过一阵交谈之后,就这样,消息传开来了。
“贡品中的玉如意丢了。”
“啊! 石家庄真是无往不利呀!”
“不,玉如意并不是落在石家庄的手中。”
“那会是谁?”
“麦小云,麦小云单枪匹马的劫了就走……”
最最感到兴奋的该是沈如娴了,她芳心中既惊又喜,且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意中人
重临江南,这是一件多么令她高兴的事呀!
柜台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宏亮的声音,这个声音乃是出自六福客栈东家贾中武的口中。
“玉如意,玉如意,最近的玉如意何其多呀!慈溪城内不久前就收进了一柄玉如意。”
麦无名听了心中顿时跳动了一下,这才是他出来的本意,这才是他乐闻的消息,他开始
打量起贾中武来了。
贾中武五十来岁年纪,生得五短身材,矮矮胖胖,黝黝黑黑,像江湖人,也像个生意人,
他是个江湖中的生意人!
未时起了,六福客栈的客人本就不多,陆陆续续的散去了一些之后,剩下的也就廖廖无
几了。
麦无名见石家庄里的人全部走了,他就朝柜台边的茶房招一招手,那个茶房口中应了一
声,立即快步的走了过来。
“客官,你惠帐?”
麦小云微微的一笑:“不,我想请你们的掌柜过来一下。”
“好!好!我马上去叫!”
没很久,贾中武过来了,当他看到了“黑白双娇”双双在座的时候,神情不由骤然的震
动了一下,口中也禁不住惊噫出了声!
还好,他并不认识麦小云,麦小云出道忒晚,哦!我是说麦无名。
“三位……”
“请坐。”麦无名接着说:“在下有一件事想请教掌柜一声……”
贾中武结结巴巴的说:“少侠有事尽管问,贾某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先在这里谢过了。”
“少侠客气了。”
“掌柜刚才说慈溪城中不久前收进了一柄玉如意?”
“是的。”
“那柄玉如意如今在何人手内?”
“哦!在‘古文斋’中。”
“古文斋?”
“不错,古文斋乃是慈溪城内的一家古董店。”
“哦!谢谢你,贾掌柜顺便请再告诉我古文斋座落的地方好吗?”
“当然,当然,就在我六福客栈右手边过去第八间的店面。”贾中武好奇的反问了:
“少侠想买一柄玉如意?”
麦无名略一沉吟说:“有这么个意思。”
“那真不错,那柄玉如意的成色好哇!它乃是翡翠……翡翠玉如意。”
麦无名心中又跳动了一下,他急急的问:“贾掌柜曾经见过?”
贾中武笑了,他开朗的笑了一声,兴致勃勃的说:“那柄玉如意乃是杭州郭景阳郭大爷
所有,上个月他到慈溪来进货,一时资金不足,还是贾某人带他去古文斋的呢。”
沈如娴听了心中一动,“贾掌柜,你说的杭州郭景阳可也是江湖中人?”
“是的,他以前的外号叫‘铁翅雕’,不过已经收手从商了。”
“谢谢你,贾掌柜!”麦无名舒畅的吐了一口气:“茶房,惠帐。”
“免了,三位这顿不成敬意的午饭由我请了。”
“哪里的话,贾掌柜若是逢人就请,那以后慈溪城中恐怕要看不到六福客栈了。”
贾中武诚恳的说:“只此一次如何?”
“不行,要不然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落脚在六福客栈了。”
贾中武苦笑了。
麦无名他们信步出了六福客栈,经过了几间店铺,果然有一家古董店毗列在店与店的中
间。
这门店铺装璜得很堂皇,很富丽,红的杜,红的梁,二扇大门也是漆得红红的。
门框上面五尺见长的一块黑漆招牌,贴着六个金箔凸字:“古文斋古董店。”
一脚跨进去,三面都是木架和橱窗,木架上摆的是大件木刻,铜镌的人、兽、禽、物等
古物,其中还掺杂些细瓷大花瓶。
橱窗里放的可精致多了,也光采多了,有象牙的宝塔,有珊瑚的花鸟,有珍珠的项练,
也有许多许多的猫眼、玉石、玛瑙以及金银所铸的各色各样的珍玩奇物。
墙上挂有画,柱边吊着联,行、草、隶、篆等诗词墨宝,俱皆出自名家手笔。
别看他们发黑、发黄,别看它们细小、斑剥,但件件却是价值不菲的名品占董呵!
有一个精瘦的老头子走过来了,这个老头子的年纪约六十来岁光景,头上戴了一项瓜皮
小帽,颔下留有一撮山羊胡子,颧骨高耸,目光炯炯。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藏青色长袍,上面罩着黑色带有图案的马褂,看起来寿里寿气,也能
算是店中的一件活古董!
至于他的身份嘛!有的人叫他老板,有的人叫他掌柜,也有人叫他朝奉的呢!
这种人有三“利”,一、眼力锐利,二、生性势利,三、口舌犀利,能不交往,最好还
是不要和这种人交往。
男的华服飘逸,女的锦衣娇丽,是公子哥儿,是小姐千金,这个人的眼睛顿时一亮,立
即就趋了过来。
“公子、小姐,三位……”
“参观,参观。”
沈如娴见闻广了些,沈如娴阅历丰富一些,是以她率先的答话了。
“欢迎,欢迎!”
这个人的双肩胁了,这个人陷笑诌了,典型的商人嘴脸。
沈如陷随意的在门窗里浏览了一会:“老板,贵宝号可有玉如意……”
“玉如意?有、有,三位请坐。”他打躬作揖的招呼沈如娴三人在太师椅中落了座,就
直着喉咙喊了起来:“王妈,有贵客光临,奉茶啊!”
“噢——”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在内间里探一探脑袋,随即捧了一个朱漆茶盘出来,分别在沈
如娴三人面前奉上了茶。
“三位请用茶。”
“谢谢。”
沈如娴随手在茶盘中放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谢谢,谢谢……”
中年妇人一脸笑容,又嗑头又检衽的下去了。
“磕头”,并不是指双膝互曲,拜伏在地的意思,它乃是两手交叠,俯首碰额,谓之
“磕头”。
那个老头子蹲下身子,在一只木柜中开启了另一只木箱,然后才由木箱内捧出来一支玉
如意。
麦无名一见就摇头,那支玉如意虽然剔透玲珑,晶莹可爱,但其色泽却呈乳白,微现桃
红,并非像他要找之物。
沈如娴会意了,她若无其事的览赏着、审视着,最后螓首微摇,歉然的笑笑说:“老板,
这支玉如意的确是一件精品,不过我想买的乃是翡翠……”
“翡翠如意?”老头子伪装出来的笑容凝了一下,立即鼓起他如簧之舌说:“翡翠如意
虽属名贵,但这玉如意更属‘圣品’,它是用‘血玉’雕琢而成,遇着气候阴晴或是风霜雪
雨,能显露出不同程度的血色红殷!”
“曾听六福客栈的贾掌柜推荐说,贵宝号不是在上个月收进了一支翡翠如意?”
“不错。”老头子略一颔首:“但那支翡翠如意乃是杭州郭大爷之物,并且他已经赎回
去了。”
“哦!那又是不巧。”沈如婉缓缓的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打扰老板了。”
“三位,血玉如意乃是祥瑞所锺,它能兴家旺丁,并且价值也较之翡翠如意为廉,三十
万……”
老头子在作最后的努力,最后的冲刺。
麦无名也站起了身来,他接下对方的话说:“实在抱歉,我们并非计较价格的高低,主
要乃是兴趣所至,老板原谅,还是下次吧!”
老头子的脸上不由露出一股失望的神色,这么大的生意,这么好的主顾,失去了实在可
惜!
他们信步而来,信步而去,返回到六福客栈之中。
夜撤下了忒大的网罟,但它究竟网住过什么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因为它的漏洞太多
了,上面,满天星斗,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月亮,下面呢?万家灯火此明被灭,隙缝万千,
它,真是白费心机了。
春天的夜还是冷刮刮的、冷呼呼的,冷飕飕的,什么最好?喝酒最好?围炉最好?但是,
千好万好哪里还有比钻在被窝里更好?
这个时候,六福客栈的一间上房里却有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边在秉炉夜谈,他们正是麦
无名和沈如娴姐妹。
“二位姑娘,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生离死别,总是一件令人感到伤怀的事,沈如婉一脸黯然,沈如娴也是芳心戚戚。
麦无名继续说:“麦小云既然重现江湖,想不日定会前去沈家庄探望姑娘你们。”
沈如娴幽幽的说:“可是他依然是神龙一现,不知踪影……”
麦无名笑笑说:“那是他去了宁波或是其他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当然碰不到他了。”
“他这么的时隐时现,来去匆匆,不知为的什么?”
“我看他必定也是身上负有某种任务,在江湖中奔波碌碌,一日事情终了,就会赶去找
姑娘的。”
沈如娴轻叹了一声说:“但愿你所说的是实情,我也只有这么的盼望着了。”
原是天之娇女,从不知烦恼为何物的沈如婉,如今却垂着头,揉着衣,一句话也也说不
出来呢!”
沈如娴是过来人,敏感得很,她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但是,爱之酒酸涩,必须两情相悦
之人共饮才会甘甜,但是,情之锁紧密,必须心上人亲手方能开启,她能吗?唉!她在暗暗
的怨叹着上天,上天为什么要这般的惩罚女人,折磨女人?
气氛就这般的随着春夜的冰寒侵肤了、砭骨了、忽然,沈如婉螓首猛扬,双目合忧的凝
视着麦无名。
“你不是说要好好的会麦小云?那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宁波?”
麦无名哪敢与她的眼色相对,他低下了脑袋,他放轻了声音,缓缓的、温婉的说:“因
为我欲找寻的翡翠如意已露曙光,必须要赶去杭州探个究竟。”
沈如婉紧盯着说:“然后呢?”
“然后……”麦无名审慎的说:“若是无误,就追查这柄玉如意的来源,以便进一步探
寻家父的去处。”
沈如娴听出了端倪,她说:“假如那柄玉如意也非你欲找之物呢?”
“那我想到太湖上走一遭。”
“会朋友?别亲戚?”
“都不是。”麦无名黯然的说:“只是去故居看看,看看能否找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沈如娴芳心一动:“你有仇家?”
麦无名略一沉吟:“可以这么说,只是家母严嘱,只能寻人,不得索仇,家师也曾经一
再告诫,得饶人处且饶人……”
“仇家是谁?哦!我是说对方是谁?”
“不知道。”
“那事情的起因呢?”
“翡翠玉如意!”
麦无名突然沉下了声音,因他的心潮起了激荡,起了汔滥……
沈如娴心中吃了一惊,她不由也随着话声跟上了一句:“翡翠玉如意?”
“是的。”麦无名平静了一会说:“家严尤为一支翡翠如意而惹下了祸端。”
沈如娴心怀好奇,她婉转的问:“是怎么一回事呢?”
麦无名沉思了,他是在回想着母亲告诉他的情景。
“二十年了,在这二十年之前,寒家住在太湖旁的小渔村里,有一天,隔村的一个渔民,
无意之中在太湖内网到了一只小木箱。那只小木箱因浸水太久,隙缝已经吻成了一体,以致
打之不开。”
他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那个渔民就拿来我家,请家父鉴定以及设法,尤其
该本箱的质料特殊,刀斧均莫奈其何,后来,施尽各种方法与技巧,木箱终于给打了开来。”
沈如娴脱口说:“是翡翠玉如意!”
“不错,是翡翠玉如意.”麦无名星目一睁说:“并且,翡翠玉如意的座架中还密藏着
一块羊皮。”
“羊皮。”沈如娴感到迷惑:“难道羊皮也是一件宝贝?”
麦无名眸子中神光一闪,他说:“你怎不说这块羊皮乃是擦拭玉如意所用?”
沈如娴浅浅的笑了一笑:“我原也是有些迷惘,但听你说它是经过密藏,那就想到必有
其因了。”
“是的,那块羊皮的确也是一件宝贝。”麦无名说:“翡翠如意虽然稀世奇珍,但羊皮
更是武林朋友梦寐以求的东西!”
沈如娴聪明绝伦,她一点就透。
“武功秘籍!”
“正是。正是武功秘籍,一份原文的武功秘藉。”
“这是你来宁波的目的?”沈如娴美日一瞟:“盛传安南贡品中的那柄玉如意也是翡翠
所雕,也是内藏一份武学秘籍……”
“我要找的玉如意乃是中原之物,应该不致于会流落在化外异邦。”麦无名迟疑的、审
视的说着。
“那你到宁波是……”
“只是适逢其会而巳。”
“哦!”沈如娴明了了:“木箱打开了之后呢?”
“渔民们均靠捞鱼所得维持他们一家的温饱,那个渔民当然也是一样,玉如意对他们来
说,只不过是画饼,犹如拱壁,一点兴趣也没有,家父就折价把它买了少来,那个渔民也就
千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