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约盏茶光景,忽见脚下有一裂缝,缝内海水一线潺潺轻响,左右一望,一端曲折迂回,不知所终地,而另一端则直达海面。
岳霖望了有顷,恍然而悟,喃啁地道:
“哦!‘碎萍岛’,原来取名于此!”
他顺着曲折,迂回的那道裂缝急步行来,片刻之后,越走越窄,仿佛走入一处死谷。
但到了尽头,向右一转,眼前豁然开郎。
只见漫山遍野的花,酡紫艳红,美不胜收。
万花丛中,有独栋精舍,飞杆栏楼,建筑精巧。
岳霖看得心中艳羡,自语道:
“逍遥前辈,果然是逍遥自在……”
但前行未及一箭之地,陡闻一声清叱,随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足踏鲜花,如飞而来。
转眼之间,二人已来到近前。
岳霖止步停身,静静地望着二人,只见来人竟是男女两个童子,一式长裤短袄,一样的眉清目秀。
二人飞身落在岳霖身前五尺之地,动作轻灵,姿势漫妙,二人向岳霖由头至脚,看了一遍小男孩予忽向小女孩扮了一个鬼脸。
那女孩小嘴一撇,道:
“哼,就只有你是鬼灵精,别人都是傻瓜,都不知道!”
小男孩身形一闪,来到女孩面前,他向她脸上端详一下,一本正经的道:
“你果然不像‘瓜’,好!就算你是鬼灵精吧!这总该成了!”
小女孩一听,脚下微点,便向男孙扑去,口中说道:
“好!你骂我,看我不拉长你耳朵,叫你装兔子才怪!”
那小男孩一见,身躯“滴溜溜”一转,已然躲到岳霖背后,同时高声叫道:
“疯丫头!客人来了!你不招呼,偏要寻我……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小媳妇儿呢!嘻嘻——”
小女孩一扑不中,方待再扑时,小男孩已嘻皮涎脸地,一溜烟跑了。
她气得嘟起小嘴,连连顿是骂道:
“鬼灵精,看我不告诉师父才怪!”
岳霖望着小男孩没入花丛,回头儿小女孩眼眶红红地,几乎要哭出来了,在女孩柔弱的对比下,那小男孩的确是太过刁钻了些。
他正想不出该用什么话去安慰她时,忽见小女孩抬起头来,望着岳霖,绽颜一笑,稚气的道:“师父说有个姓岳的要来,你是不是姓岳?”
岳霖一怔,随即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岳霖,小妹妹?你师父是……”
小女孩睁大眼睛,道:“师父是师父是什么?”
岳霖一笑道:“不,我是说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道:“师父没有名字。”
“那么……这里可是‘逍遥别墅’?”
小女孩点了点头,奇怪地望着岳霖。
岳霖又道:“那逍遥居士可就是你的师父?”
小女孩摇头说道:“不知道……可是,师父走的时候说过,如果你来了就带你到‘听风筑’去。”
岳霖奇道:“你师父到哪里去了?‘听风筑’又是什么地方?”
小女孩望望谷口,道:“师父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听风筑’就是岛后的一个石洞,你不知道,那儿才好玩呢!”
她说箸,一望天色,急道:“呀!!太阳都落山了,走,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去‘听风筑’。”
小女孩天真活泼,对岳霖毫不陌生,说罢,位起岳霖左手,蹦蹦跳跳直向那几栋精舍走去。
岳霖被小妇孩带到一所大牙,厅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布置得虽乏华丽,却是清幽已极。
小女去不多久,便手捧食盒,如飞而来。
她站立一旁,静静地望着岳霖用罢,匆匆收拾停当,便带着岳霖穿堂过室,迳向后山奔去。
片刻之后——
二人来到一片怪石嵯峨之处,但见那些怪石,大小形状不一,似虎似豹像狗像熊,或站或卧,或扑或跃、虽然是一块块的怪石,但隐隐有一种威势,竟使岳霖不敢轻易涉足其间。
小女孩“嘻嘻”一笑,拉着岳霖穿行其间,最后,在一对并坐的双狮前停住。
石狮甚是高大,虽是坐势,竟也有七尺之高,小女孩伸手抓住左首石狮前蹄,然后用力向旁一拉。
那重迂千斤的石狮,被她位得移开两尺。
右首的石狮中出现一座小门,可容一人进出。
小女孩伸手一指那座石门,道:
“从这儿下去,就是‘听风筑’,我还有事,不能带你下去了。”
岳霖望着她欲言又止,终于点了点头,毅然跨入门内。
那小女孩望望他的背影,微微一笑,随又将左首石狮推归原处,三转两转,穿过怪石,向前山纵跃而去。
岳霖沿着石阶下了两级,身前骤暗,回身一看,石门已然封闭,他微一思忖,心中暗道:
“既来之,则安之,这‘听风筑’中,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下去看看!”
他停得一停,渐觉对身前景物,已隐约可辨,他顺着石级,缓步而下。
这条暗道十分曲折,但在每隔十级处,石座缝隙中,即有微光透入,是以暗道石阶,隐约可见。
他不知下了多少石阶,尽头是一宽畅的石室,壁问有许多龟裂痕迹,但是却宽不过两指,风声,将室内照得毫发可辨。
岳霖向四处打量一阵,心中暗忖:
“这分明是囚人之处,不过这‘听风筑’,倒是名符其实,缝隙处处,风声呼呼,逍遥前辈为什么将我安置在此处呢?”
他又转念道:“逍遥前辈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我不如趁他未回之前,将那石匣中的神功秘录,取出潜心研练……”
他一念至此,顿时喜形于色,忙自怀内取出石匣.解开绢帕,将石匣翻来覆去地细看一遍,竟然无法启开。
他缓步踱至壁前,就着山水泉喝了几口,又将头脸全部淋湿,然后走到榻前,颓然坐下。
他手捧着石匣,双眉紧皱,正不知如何是好,偶一抬头,蓦见石几竟自缓缓向旁移去……
第十二章 神功御敌
岳霖微微一惊,只见石几上层向一旁滑滚,渐渐露出一个两尺宽,三尺长的空间,恍如一只打开的箱笼。
顶层滑滚至与石几底边相连约五寸时,嘎然而止。
岳霖凝神戒备,半晌之后,他见再无异状,遂将石匣放在榻上,站起身来,趋前察看。
这个石几,制作十分精巧,几面微微倾斜,在边缘两端,分别安置了两个半弧形关卡,下端系着一条铁链,直通榻下。
石榻承受相当压力,牵动那条铁链,徇卡下陷,几面即会自动移向一旁,只需要轻轻推动,几面便可自动滑移,完整如旧。
只见石几内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岫古书,上面写着:“开卷有益”四个大字,铁划银钩,笔力苍劲雄浑。
岳霖伸手去取,但手指尚未触及书册,忽又将手缩回。
他望着那册古书,自言自语道:“想来这必非普通之书,不然,绝不会入在这一无所有的‘听风筑’里,我岂可随意翻动?”
于是,他开始仔细研究那石几,何以会自动移开的道理……
无意之中,他轻轻一碰几面,不料那几面竟自缓移移同原处,严丝合逢,不着半点痕迹。
他感叹着这匠心之作,缓步又回至榻前。
岂料,他甫一落坐,那几面竟又自动开启。
忽然,他心中一动,欢呼道:“啊!原来是逍遥前辈有意给我看的!”
他猛地一跃而起,捧起那册古书,依旧坐回榻上,强压着心头激动,迫不及待地轻轻翻动。
扉页之上,工笔写着:“祛尔心贼,还尔明台;天人合一,否极泰来。”
岳霖熟视有顷,又轻轻地翻过一页,写道:“侧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他望着书册,沉思良久,颔酋轻叹道:“世人若是都能明向这些道理,岂不是就再也没有争、杀、仇、恨?人无烦恼,世无争端,那该又是如何的一种境界?”
他再翻一页,上面仍工笔所书,写着:
“儒家请求;定静安得虑,微危精一中。
释家则为空,亦即——有——无。
道家三宝:精、气、神;三关:手、足、口。”
他看了半晌,竟无法理解基本深意,索性略过,再看下页。
另一页上了无字迹,只划了一幅令人难解的图,状如古树之根,须芽横生,零乱已极,最使他不解的是纸质与其他各页不同,竟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细绢,许是年代久远,已隐隐泛出黄色。
他再往下看,仍是一幅图画,绘的是一只彩凤向阳而立,羽毛鲜艳,神俊非常,四周,百鸟环绕,有的剔翎仲爪,有的振翅飞翔,姿势各自不同,但却画的栩栩如生,直是呼之欲出。
再下面绘着一个年届古稀像貌清癯的老者,端坐于薄团之上,左手食指遥指远方右掌当胸,掌心朝外。老者慈眉善目,令人望之,肃然起敬。其后又是一幅立像,左掌旁引,右掌缓缓推出。各种姿势不同的图,共计一十二幅。以后,便是每一幅图的朱文讲解。
岳霖不觉看呆了,这时,他心无旁鹜,细心研读,但是,看了这些解释的朱文,觉得深奥、文博和妙谛难解。
也不知看了数百十遍,总算得以稍窥门径。
他天赋过人,资质俱佳,如此一来,更是苦苦参研,埋首不倦。
洞中无岁月,岳霖在这“听风筑”石室中,不知不觉已是三月过去。
在这期间,他废寝忘食,孜孜不倦,已将书中所载武功全部学会,所以差者仅只火候而已。
那张须芽横生的古树根藤,竟是一张人身经脉图,而且,内中暗含着一种高深莫测,妙绝毫巅的步法。
岳霖自这张图中,非但学会了移穴、练气之法,更从其中悟解出其巧无比的步法,纵使在千军万马中时,不谙半点武功,亦可横冲直撞,往来自如,别人连一角衣襟,也休想沾到。
其余飞禽身法,和那一套十二式掌招,也都练得娴熟无比。
石室之内,昼夜不分。
山泉潺潺,风声霍霍岳霖也不知此时是日是夜,是何时辰?
他仰面告壁,喝了几口山泉,然后回身卧于榻上。
一时之间,思潮起伏,难以平静。
他想到许多人,也想到许多事。
最令他感到惶惑难安的便是那孤女小玲,失踪多时,下落不明,尔今究竟是生?是死?
还有杜若君、宝贝、小莺、巧娘……
这一切——使他系念,更令他烦恼。
尤其是父母的血海深仇,每想起亲仇,他就感到羞愧、内疚,只因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知仇人是谁?
他本来就毫无睡意,如此一来,就更无法阖眼了。
最后,他想到自己来此,已将百日,迄未见到逍遥居士,就连那男女二童,也末再见。
在这将近百日的时间里,虽然也曾几次三番,顺着石阶上行,意欲寻找小童,一问究竟。
但,那双狮石门,却是牢不可破,任凭他使出多大气力,而那座狮门,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一次、二次、三次……直到第五次时,那座狮门才被岳霖的掌力,推得微微一晃。
后来,虽已试过两次,但都不过是轻轻晃动一下,仍然无法开启。
现在,他开始有些焦燥不安。
翻身坐起,望望榻旁所储的粮食,和那形同莲藕而却叫不出名日的山果,已然所剩无几。
如此下去,岂非要活活饿死?
他心念数转,顿觉热血沸腾,无法压抑。
于是,他挺身而起,大步向石阶走去。
他拾级而上,片刻来到那座狮门之前。
他功凝双掌,然后,用力向石门推去。
然而,那石门仅只晃动一下,便又复合如故。
他不禁长叹一声,绝望地道:“完了!看来真是命该如此……”
此旋,他万念俱灰,垂头丧气地拾级而下。
但,还未下台级,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立又大步回至门前。
他一边追忆着那日来此时,小女孩拉开石狮时的方位,一边将双掌浮按于石门的一端,然后,凝神运气,功聚两臂,陡地,吐气开声,双掌向外猛然推去。
他这全力猛,足可开山裂石,力道何止千斤?
但听一声巨响,那座石门,果然被他推开一尺余宽。
岳霖惊喜若狂,身形微弓,疾掠而出。
他身形方住,突觉背后生风,当下,不及细想,左足横跨,身形疾刻,随手拍出一掌。
但见一团黑影,凌空一个转折,斜斜飘落于一只石熊之后。
那人足方落地,已自叫道:“你这人怎地凭不讲理?人家好心跑来接你,你却不分皂白,劈面一掌的,要不是我躲闪得快,不被你打得吐血才怪呢!”
岳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小男孩,当时,双颊一红,抱拳说道:“小兄弟!我……我实在是无意,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小男孩一眨眼睛,缓步走来,冷冷地道:“你若有意,恐怕我的小命早完了。”
岳霖听他言司锋利,语带刻薄,心中有些不悦,但一转念,自己客居此地,纵然他有不当之处,也应看在逍遥居士前辈面上,不便计较。
小男孩见他脸上讪讪的,默然不语,不禁“噗嗤”一笑,道:“岳哥哥!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可不能生气呀!”
岳霖见他天真活泼,聪明刁钻,不觉笑道:“小兄弟!你这张嘴巴,可是真厉害……”
小男孩煞有介事地道:“好多人都这么说,可是……师父还怪我不会说话呢!”
岳霖随口道:“好多人?好多人人都是谁?”
小男孩嘻嘻一笑,道:“好多人是……是……不能告诉你,哎呀!赶快走吧,师父还在等着的呢,去晚了又要挨骂了……”
岳霖本末在意,后见他吞吞吐吐,反而望了望他,道:“你师父对你很凶吗?”
小男孩忙道:“才不呢!我是说肉烤焦了,他老人家又要罚我了。”
岳霖奇道:“罚什么?怎么罚?”
小男孩皱起双眉道:“罚我把肉吃掉……”
岳霖对这种罚法很感兴趣,一笑,又道:“那还不好?有肉吃……”
小男孩连忙摇摇头道:“我情愿不吃,你不知道,那烤焦的肉有多难吃……不好!肉真要烤焦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