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别怕,几个小小毛贼还担心我搞不定么。”凌云将柳柳按坐在床上,开始说起他的绝世妙计,“难得他们送上门来,不利用一下岂不太亏了。你就假装顺从,然后指定要盈儿做伴娘,然后哄山贼头子说一定得让那家伙把你脖上的项圈摘了,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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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一开始不同意,但经不住凌云再三威逼利诱,点了头,他从小就被没法拒绝凌云……只是这回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等他明白这感觉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凌云使了点小法术从厨房弄了只烤鸡,隐了身形回到牢里,却见绿湖跟盈儿坐在牢房外吃饭饮酒,两个看守的山贼还殷勤地在边上服侍。凌云抓起盈儿面前的那杯酒就往绿湖脸上泼,却被他手快地用袖子挡了下来。
“云兄吃了火药么,也忒浪费这酒了。”他甩了甩袖上的酒滴,依然悠闲自得。
“你干嘛给盈儿喝这个,他的身体跟本不能喝烈酒的!”凌云真正气的是他居然无视自己的警告来招惹盈儿。
“凌云哥,盈儿没有喝啦。”刘盈扯扯他的手,“你不是去看柳柳了么?他怎么样了?”
“等他做了压寨夫人,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凌云虽是跟盈儿说话,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绿湖的反应。
“凌云哥,不是开玩笑吧!柳柳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就算骗得了一时,洞房花烛夜也会出问题啊!”盈儿还正奇怪他们做为囚犯待遇怎么会那么好,害他想像中的鞭子、烙铁什么的一样都没见识到。
“唉,为了我们三个,牺牲他一个,也是值的,只是盈儿要受些委屈了。”凌云摸摸他的小脸,“你要做为柳柳家人的代表,在婚礼上做伴娘。”
“不要!”盈儿赌气似的转开头。
“还在为花花儿的事生气啊?”凌云挪到他身边,挤着坐下,“其实那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他故意停下来看了看绿湖,“是哥啊!”凌云趴在桌子上,双肩抽动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怎么会是哥呢……不是的啦。”盈儿直觉地认为凌云在哭,急得不得了。
“不,要不是我一定要你把花花儿送走,也不会发生这种人间惨剧……唉,早知会这样,让花花儿把我一条胳膊吃了都愿意啊……”
“凌云哥……如果要这样说,盈儿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刘盈完全被凌云的演技迷惑了,哭着抱住他,“花花儿本来就是野狗,没遇上我他可以活得好好的,是我硬要把他抱回来……555……”
凌云跟盈儿抱在一起,趁转身之际伸手进茶杯里沾了些水弄到脸上,又揉揉眼睛让它看起来红红的,效果一流捧。
“凌云哥乖,不哭不哭。”盈儿自己一边哭着一边还要安慰他,“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我们都不哭……”
于是一切顺利按凌云的计划进行,他们三个吃饱喝足又回牢房里睡下,到黄昏,有人送了套大红的深衣来,虽不够华丽,倒也另有几分清纯的乡土气息,衬得盈儿白嫩的小脸可爱极了。
凌云开始后悔让山贼也看到盈儿这般模样了,呜……这么可爱的小绵羊放出去,一定会被……他先把盈儿拉进怀里亲了个够,悄悄给了柄短剑让他防身,交待一切小心,自己会去救他的。
外面锣鼓喧天,牢里仅有的两个看守把盈儿带走后,也待在门口看热闹。现在只剩凌云跟绿湖两人了,倒方便他们说话。
绿湖斜依在墙上,摇着扇子,问凌云演的哪一出戏。
“到时你就知道了。”凌云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
“有件事一直想问你,那小鬼是人类吧,你倒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当然是把盈儿娶回家做老婆。”凌云理所当然的说,“你不准看着盈儿可爱就打他的主意!”
“你难道一点做妖的自觉都没有吗?人妖殊途,人类最是狡诈善变的,还有,你为何一直不敢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要你多管,没听过殊途同归么,盈儿就算知道我是妖也不会离开的!”凌云说这话时,飘忽的眼神不心小泄露了心里的不安,他也不敢确定盈儿知道自己身份后会不会讨厌,总是自我安慰说盈儿肯定也有他娘的那种特质……
“喂!你为什么一定要追杀我们狐族,也许以前真的有狐仙得罪了你的祖先,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觉得强加在你身上的仇恨很莫名其妙么?”任凭凌云再怎么聪明也摸不透绿湖的意图,特别是第一次围堵自己的时候,“对了,那时你不是要杀了我的,怎么没下手。”
“只是想考查一下狐狸的智慧都退化到什么程度。”绿湖闭起眼,几百年来死在手中的狐狸不计其数,但那天,他觉得很迷惘。
正说话间,一个山贼开牢门招呼两人出来,说是大王要见他们。两人被绑了手,来到大堂上,只见屋内屋外火把照得明亮,到处是人,空气污浊得紧。柳柳穿着新娘装,带了霞冠,脸用珠帘遮起来,看过去还真像那么回事。盈儿的头发被改造了一番,顶上挽髯,插了朵将开未开的玫瑰,双颊淡红,好一个清秀佳人,他的脸又没有东西遮着,许多色迷迷的眼睛便使劲地在他身上来回扫描,凌云心里老大不爽,只恨不得把他们眼珠全挖出来才好。
“白头发的,小娘子说你在她身上弄了什么妖术的东西,老子不知道你西域的什么妖术,快点给老子解开,误了老子成亲便一刀宰了你!”山贼头子把一脸的胡子收拾干净了,青黑的脸面在火光映照下折射着油亮的光。
“这个简单。”绿湖笑了笑,“你让新娘子当众亲我一下,魔法就能解除了。”
山贼头子自然不肯,柳柳听了呆在当场,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那项圈绝不是亲一下就能解除的,在背地里干什么都由着他了,何苦要当着凌云的面调戏。
“当初看你这个白头面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山贼头子恼了,让人把绿湖五花大绑了,“把你烧成灰,任什么妖术能奈何。”
“等……等一下!”柳柳没料他们真的会用火烧这一招,原先只是按凌云说的叫山贼吓一吓他。
“娘子别怕。”一只黑爪柔情万种地握住柳柳的手,“把他烧了任什么妖术都害不到你了。”
“烧你的头啊!”柳柳再也忍不住,将霞冠摘了丢地上,顺便踹了他一脚,提着裙摆跑出去。
混乱中凌云早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把盈儿护进怀里,然后才去追柳柳。
绿湖已被绑到了个十字型木桩上,脚下堆满了柴禾稻草,山贼们围成一圈等着看热闹,忽然不是是谁拿了一大盆血泼到绿湖身上,凌云闻出是黑狗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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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冷眼看着,心里有那么丝挣扎,要不要把他救下来?火烧这种天刑就算绿湖功力高深也难逃一死,更何况那家伙在人类面前怎么也不肯泄露自己非人类一面。
“古月!”柳柳挣开几个喽罗的阻拦,跳上柴堆,急着去帮他解开身上的绳索,只是那绳索系得特别紧,并且他的手一碰到绳子便如火烧般的疼,体内仅存的妖力急速流失,脸上的狐狸纹开始显现出来。偏生这时已有人将火把丢到稻草上,天干雾燥,立时浓烟滚滚。
“那个笨蛋!”凌云急得直跺脚,绳子是他用法术加香灰和贡水特别泡制过的,柳柳这家伙明明知道还去碰,不是疯了是什么!虽然他也承认这样对绿湖是狠了些,但当日他追杀自己的时候也没见他在自己身上少划两剑。
火越烧越旺,凌云没法,让盈儿在原地等,夺了一个山贼的刀,捂着鼻子飞身跳进火堆。柳柳头上的耳朵都露出来了,好在烟雾浓,他又是背对着众人,应该没什么人发觉。凌云脱下外袍罩在他头上,将他扯离开来,手起刀落将绑着绿湖的绳索砍断。绿湖眼神复杂地瞧着他们,依旧没有挪动身形。
“想死啊?想死自己一个人死,我可不奉陪。”凌云丢下刀,双手抱住死命挣扎的柳柳,眼睛被浓烟熏得快睁不开了,“还不快点恢复他的力量,这家伙要妖化了。”
“妖气的话你自己不是有么?”绿湖揉了揉被绳子磨得红肿的手腕,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提示。
“混蛋!让你烧死在这里最好!”凌云恨恨地骂,抓住柳柳,低头吻了下去。
山贼头子见新娘也跳上了火堆,急得叫小喽罗们赶快灭火,他可不想小娘子受什么伤,正在凌云吻柳柳的时候,水到了,几桶水泼过去,绿湖早有所觉地腾身跳下来,留下俩人被淋得水鸡似的。
一时间全场安静了,每个人都注视着这一幕火辣的吻戏。
盈儿呆掉,想起绿湖告诉他的那件事,再看眼前的光景,心不由得灰了一半。他这一呆便让山贼头子得了机会,一只黑手抓住他的肩,长刀抵在脖子上,威胁凌云再不放开他娘子就杀了盈儿。
凌云虽然也很想放开,但给柳柳的妖气还不够,若此时出手去救盈儿,他必定会不受控制地变成半妖了,看到刀架在盈儿脖子上比架在自己脖子上还难受,但他现在只能继续下去。
“看来你是不顾这个小矮子的死活了!”山贼觉得很没面子,手上用劲,盈儿雪白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盈儿苦笑一声,“拿我威胁他跟本就选错人了。”长袖中手腕翻动,凌云先前给他的短剑早已在握,一手抓上脖间的刀锋,一手往后弯曲,短剑划破衣袖,悉数没入那人体内。而盈儿若不是有用手挡了下刀锋,此时怕是也跟山贼同归于尽了。
“傻孩子。”绿湖叹了口气,飞身过来将他抱起,绝好轻功使出,踩着几个山贼头上飞过,不到半柱香功夫便逃离了山寨。觉得安全了,绿湖将盈儿放下,细细查看他手掌的伤,那刀割的极深,隐约可见白骨,几条连接手指的筋脉怕是断了。
绿湖从衣裳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些金黄色的膏状体帮他涂伤口,那药一接触到新肉,竟像千万根刺在扎,疼得盈儿哭着求绿湖把药弄掉。
“忍着点!”绿湖按住他,“现在若忍不得痛以后这手就要废了!”
盈儿实在疼不过,抬起没受伤的右臂咬在嘴里,死命地咬着,似乎这样能转移些疼痛。
等药膏吸收得差不多,血也止住了,绿湖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小心地帮他擦干净,再重新抹了药,用布条包了。回头看,盈儿不知是疼得晕过去还是睡着了,垂着头歪靠在树干上。脖子伤口不深,只是被他刚才挣扎又出了些血,绿湖抹上药,包扎好,然后将他平放在地上,以睡得舒服些。
今晚的月光很清亮,从高大的树木中透下来,像白玉的碎片洒了一地。绿湖蹲着身子摸了摸盈儿的脸,将外袍脱了给他盖上。
一开始他是想让这个孩子受伤的,而且要狠狠地受伤害,但现在他伤了,身体和心灵都在滴血,却又忍不住想对他好,保护他……绿湖知道自己很矛盾,却又在这种矛盾中挣扎着不能自拨。
这孩子揭开了自己封尘已久的记忆,得到的,失去的……几百年来,他的恨、寂寞和哀伤。曾几何时,他也像盈儿那样不要命地保护过一个人;曾几何时,因为自己天狗的命运,他一次又一次的被背叛!凭什么这个小鬼就能幸福。憎恨漫延时,他不惜用最暴力的手段将这珠刚发芽的幼苗折下来。
只是,看到盈儿现在的样子,他开始心痛,小鬼完全像当年的自己,不管绿湖的心有多冰,也无法放着当年那个受伤无肋的自己不管。
不多会,凌云带着柳柳追上来了,看到一身是伤的盈儿,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完全把对付绿湖的事抛到脑后了,也顾不得一身的水,小心地抱起盈儿,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
盈儿缓缓睁开眼,看清是凌云,努力挤出个微笑,又因为疼痛而笑得极是勉强。“凌云哥……你没事吧?”
“傻孩子,哥不是说了会救你的,以后不许再做这种蠢事!差点把哥给吓死了!”
“没事……一点也不痛。”见凌云双眉皱得紧,想抬起手为他抚平,却惊讶地发现受伤的那只手像不属于自己似的,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盈儿轻轻咬了下嘴唇,“哥,我好困,想睡一下可以吗?”
“嗯,睡吧,哥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柳柳在绿湖身后站着,梳好的头发早已松散,妆花掉了,一些湿湿的头发粘在脸上,模样狼狈得紧。嘴唇开合了好几次都没发出声音,最后只是低着头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等待发落的小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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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三人用妖术连夜飞到了最近的城镇,客栈的老板看四人衣冠不整的模样,打量着遭了劫匪身上已没有钱财可捞,便欲赶他们出去,凌云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得别人抚了他的意,一脚踹上老板的心窝,吓得他大呼救命。
夜深人静,他这一叫极是刺耳,柳柳见凌云还想再补一脚,怕他把老板踹死了,抓起桌上的筷子飞过去,十几根竹筷像铁镖一样整齐地插在老板头顶,吓得他再也不敢叫了。
凌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要不是手里抱着盈儿,他定要将这势力小人狠揍一顿。
小客栈只剩了一间房,好在是两套阁,有两张床,绿湖丢了锭银子给那老板,让他加两床铺盖,四人勉强算住下了。凌云将盈儿安置在最里面的床上,自己则在床下打了铺盖好照顾他。剩下两人被赶到外间,柳柳自然很认命的打地铺去了。
凌云妖力消耗得有些过多,不一会便睡着了,盈儿一直很安静地躺着,右手悄悄捏了一把左手的肉,还好,有痛觉,并不是完全残废。他侧过头看床下凌云的身影,脖间的伤口被拉得隐隐作痛,大眼开始溢出泪水,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看了一会便将头转开闭上了眼,泪水流太多了,一点都不像男孩子……
在客栈养了两日,盈儿除了第一天因为伤口的关系有些发烧,恢复得倒也不错,这还全得归功于绿湖的药,一天三次地帮盈儿换药。盈儿的手抬不起来,痛觉却很灵敏,每次将包扎伤口的布条撕开时,疼得全身冒冷汗,而他总是死命咬牙忍着,不叫也不闹,乖得让人心疼。
一次换药时,凌云握着盈儿没受伤的右手,发现他唇都咬出血了,急得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冲着绿湖大吼,“你就不能轻点吗!”
盈儿一直不敢看伤口什么样,柳柳只瞧了一次就不忍再看了,他心中的自责不比凌云少,要不是自己一时冲动,凌云也不会急着去救自己,盈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