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菡英心中有数,但仍不放心地问道:“那人是谁?还有好久才来?”
神剑手摇头道:“这个不能告诉你。解药呢?在哪里?”
陈菡英哼了一声,道:“你不说姑娘就不知道呀?告诉你,你们少做梦了,那人来了你们也只能干瞪眼,说不定还多赔上几十条命!”
钟宗心灵一动,接口问道:“英儿,你是不是说我干爹呀?”
机密已泄,神剑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倒也未必见得!呀,解药究竟在哪里嘛?”
华心亭也道:“你出不出去是另一回事,纵然不肯出去,早治好毒也少受点罪呀!”
陈菡英这才对神剑手说道:“去把那个什么姓古的抬进来,我的天蚕金鳞毒衣和龙须鞭也一齐拿来。”
神剑手心中犯疑,问道:“要毒衣和龙须鞭何用?”
陈菡英叱道:“解药还得现配,那材料就在那两件东西里面,不拿来怎么配!”
为了解药,神剑手只好忍气照办。
陈菡英乘机问道:“姑爹,他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一点也不假,昨夜已连夜派人分别去各家派送信说,要报太白山之仇的就赶快到九连山来,预料中这次集中的好手,将在三百人以上!”
陈菡英想了想,问道:“你们华山派呢?”
“本派又没参加太白山,和独眼龙也无仇无恨,何必趟这趟浑水!你同我回去好不好?”
陈菡英坚决地说道:“你既然不参加,等我治好了毒,你自己回去好了。”
便在这时,神剑手莫我若已拿着天蚕金鳞毒衣和龙须鞭来了,古云登也由人抬来了。陈菡英吩附就将古云登停在铁栅外面,先接了天蚕金鳞毒衣和龙须鞭进来,背向他们,很快地扭开龙须鞭的鞭柄,从挖空了的鞭柄里面取出一个长长的腊筒,然后上好鞭柄,回过身去,先打开腊筒,倾出一点点粉红色药粉,自己和口涎吞服了,再又倾出少许,递给铁栅外面的神剑手道:“赶快喂他服下,一时三刻之后,自然痊愈。”
神剑手照顾古云登服过解药之后,见陈菡英竟将天蚕金鳞毒衣罩在身上,便道:“快脱下来还我!”
陈菡英手里拿着龙须鞭一抖一甩,厉声道:“这两件东西是你的还是我的?”
神剑手莫我若无奈向华心亭道:“华掌门你看!教我怎么交代法?”
华心事转向陈菡英喝道:“还不交还给他!”
陈菡英笑问道:“莫大侠,假如我出去了,这两件东西要不要还我?”
“自然要还你啊!”
“那你就当我出去好了。”
神剑手一听话风不对,急道:“你如今并没出去,怎好又还你,何况我也作不得主。”
“好,就算你作不得主,你就叫那作得主的人自己来找我好了!”
华心亭从旁喝道:“你怎好教他为难?快还给他!”
陈菡英不服道:“姑爹,他不是说只等那人一来到便放我两人出去么?那人果真来了,势必当时就闹得人仰马翻!万一他们三人死了逃了,我向谁要去?”
华心亭神剑手双双为之语塞,神剑手无奈说道:“我且和他们商议商议去。”说完,大伙儿一齐走了,石门也依然关上了。
钟宗不觉由衷钦佩道:“英儿,你真行,你已经把他们说得无话可说了。”
陈菡英别有忧心,淡淡笑道:“你把我捧得太高,将来摔下来也必定摔得特别重。好了,我服了解药,要养会儿神,你也该歇息一会了。”
日子过得好快,眨眼间,就过了二十多天。
陈菡英毒伤虽已好了,却昼夜耽心着怕有人前来向钟宗用苦刑逼问宗如仪的下落,幸好安然无事,反而有些乐不思蜀,希望宗如仪缓些时候才来。
事实上,九连山中这些天来当真说得上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每天都有不少的人陆续扑奔九连山来。华心亭所说不假,这些人都是接到顺天帮的信赶来的。
这真是一个盛大的聚会,除了天山派远处新疆,尚未来人之外,几乎所有的各家派都派人来参加,比起两年前太白山比武大会,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人数更是几倍之多。
这天天已初鼓,赫连表正秘密邀约太白山中获胜的少林派、武当派、峨嵋派、穷家帮、兄弟会的首脑人物(天山派没人参加,故缺),计议如何威逼宗如仪献出“万象宝录”,然后他们七派如何据为已有的时候,忽然有人气急败坏地跑来禀报说:“岭下有个自称是宗如仪的人求见帮主!”
六人齐吃一惊,赫连表忙问:“就他一个人?”
来人道:“这人两只眼睛全瞎了,另外还有一个扶他走路的。”
峨嵋掌门静虚师太向哪人间道:“你没弄错吧?宗如仪外号独眼龙,怎会双眼全瞎?”
赫连表道:“不管他,先请进来再说。”
来人领命飞奔去了。
赫连表回顾寿儿道:“快命人放出信号,不论宾主,尽快赶去演武场。”寿儿听了,也忙自去交代不提。
赫连表又召来本帮左右护使和四位堂主,合这五家派首脑人物,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一直去到山边等候着。淡月之下,只见远远走来四人,当先一人手拄拐杖,杵地有声,那正是纵横天下无敌的独眼龙宗如仪。他身后跟着一名罗帽直裰的老家人,余下两个便是顺天帮的两位导引人。
双方尚距离十多丈远近,赫连表便拱手朗声道:“两年不见!宗大侠又别具一番气度了。”
宗如仪脚下不停,冷笑道:“什么气度?独眼龙变成瞎龙了!嘿嘿……”
赫连表闻言不悦,但不失主人风度,仍然笑道:“宗大侠笑话了。赫连表迎迓来迟,望祈鉴原。”
宗如仪冷冷道:“不消客气,咱们应该去哪里谈正事,聚义厅?练武厅?”
赫连表暗暗吃惊,笑道:“就在前面演武场。”
宗如仪冷笑道:“地方宽敞,正好办事,领路吧!”声音冷得出奇,只听得众人不寒而栗。
这时演武场中,众弟兄手擎巨大红烛到处峙立,四面更有无数巨烛插在木桩之上,当真是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场中上首,八字形摆了三十张木椅,接下去两边各放着五七丈长的十多排长凳,那是预备各家派次要人和武功高的人的座位。
一些木椅和长凳上,这时已经坐了不少人,只有靠最上首的十来张椅子尚虚悬着。
宗如仪被安置在靠左首最上的一张木椅上,那老家人则侍立在他后面。
右首主位之上,首先是主人赫连表,依次就是少林派的长老尘玄禅师、武当派的掌门人道弘真人、峨嵋派的掌门人静虚师太,其余穷家帮的长老冯必泰和兄弟会的女首领叶兰珊则坐在左首客位之上,距宗如仪尚隔着三张椅子。
其余各家派首脑人物,也不及一一详述。
这时场中不甚宁静,原因是好些人都才陆续赶来。
手下们献过客茶,宗如仪干咳了一声。
这声音不大,但偌大一座演武场,三两百人,每人都清晰地听到。那声音就像附在耳边咳嗽一般,不觉心神震慑,顿时间,场中静得落针可闻。
坐在前面那些木椅上面的各家派首脑人物,一见这种情形,各人心中都不禁顿生寒意:“一咳之感,竟能慑服全场心灵!”
宗如仪听得人声消逝了,高居首座,昂然问道:“赫连帮主,江湖上传说你掳了我干儿子钟宗,此话可是真的?”
赫连表目扫全场一眼,见这许多高手密集一起,胆气顿壮,朗声道:“不是赫某掳来,是他自投罗网,眼下还留在本帮倒是真的。”
宗如仪问道:“你意欲如何?”
赫连表气纳丹田,朗声笑道:“宗大侠何必明知故问!”笑声响遏云霄,余音兀自久久不灭。
宗如仪冷哼一声:“班门弄斧!”接着又道:“那么江湖上传言,说你囚禁钟宗,只为诱我来九连山了结两年多前红花谷的百十条命案是真的了?”
赫连表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档事谈不上‘诱你’!”
宗如仪冷冷道:“少讲废话!当年太白山中宗如仪杀了些什么人也记不清楚,眼下要来了结的,教他们自己报出门派姓名来,好让如仪好作了断!”
声音冷酷无比,群雄不觉又是一阵心寒!
赫连表嘿嘿笑道:“宗大侠,你还忘了一件大事了吧?咱们的‘万象宝录’的事怎么绝口不提呢?”
这事原在宗如仪意中,因道:“教他们每一家派报了门派姓名之后,我自然给你个公道。”赫连表很快地朝附近几人扫了一眼,大声宣道:“凡是要了结太白山宿仇的,每一家派,请选定一人准备报名。”
话声一落,少林派尘玄禅师首先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少林派尘玄。”
接着武当派、昆仑派、峨嵋派、崆峒派、点苍派、青城派、血手帮、穷家帮、黑鲨帮、天地教、兄弟会,以及不属于这几家派的黑白两道人物,都纷纷报出姓名来。
足足耽搁了半个时辰,众人才一一报完门派姓名。
宗如仪忽然回顾身后老家人道:“你都记住了么?”
老家人躬身点头道:“小的全记住了!”
众人听了不觉心头一凉!
宗如仪又道:“赫连帮主,去把钟宗叫来让我先见上一面。”
赫连表连连摇头道:“不可以!”
宗如仪突然狂笑道:“你知道钟宗只是我的干儿子吧,他可是你的亲外孙,和你有骨血之亲,算起来我也是你的干女婿,你怎好六亲不认?连干女婿见亲外孙一面也不可以?你如今当着天下群雄面前说句话,钟宗是不是你的亲外孙儿?我算不算得上是你的干女婿?”
如此严肃的场合,他居然说出这些不伦不类的话来,群雄一听,不禁哄笑起来。赫连表的一张老脸,顿时由黑转红、转紫、转青,倏忽之间,连变几种脸色。
便在此时,左首后面最末的一张木椅上,突然跑去一人,直向宗如仪扑去,宗如仪以耳代目,左手顺势一捞,哪人只觉右腕一阵剧痛,登时血气阻塞,半身麻痹!宗如仪厉声喝道:“快报出姓名来!”
那人强忍痛苦,激动地叫道:“爹爹,原来您在这里,教孩儿找得好苦!”
那人背向外面,许多人十分惊诧,宗如仪如何会有这么大一个儿子?
突然,伺立宗如仪身后的那个罗帽带顶,直裰着身的老家人冷冷说道:“张介寰暂时算是死了,现下乃是宗公子手下一名奴仆,怎还是你爹爹?走开!”
宗如仪一听老家人开腔,知道自己误会了,忙即松开扣着的五指。那人又忿又急,恨恨道:“老二已被他干儿子一指点死,您还在他手下当什么……”他不愿意说出“奴仆”两字,所以顿住没说出来。
张介寰听了,不禁周身一阵剧震!宗如仪回头轻问道:“张兄,你心里很难过么?”
张介寰神志顿清,忙躬身回道:“小的不敢。”说了这句后立即抬头向那人喝道:“你快回到你坐位上去,这里没你站的地方!”
那人无奈,狠狠瞪了宗如仪几眼,然后颓然回到原来的坐位。
早在张介寰开始说话的时候,便有人瞧出真象,在纷纷低声传播,那人一回身,群雄认出他当真是当今天地教教主张兆熊,证实传播的话不假,立时面现惊惶,纷纷耳语。有的说:瞎了眼的还好防,张介寰和张兆熊带来的这一干教徒可难招架;有的说:张介寰原来就技压重雄,如今跟独眼龙练了这许多年,更不知道练就一些什么惊人功夫了!有的因为在张介寰失踪之后,借故找过天地教的岔子的人,这时更不声不响,偷偷溜到最后面去躲起来了。一时全场骚动,乱成一片。
赫连表脸上变色,暗地气纳丹田,大声叫道:“诸位朋友请静一静!”他这一叫颇是生效,场中立刻肃静许多,纷纷把目光投到他身上来。
他胸中早具成竹,立即对张介寰拱手叫声:“张教主!”
张介寰充耳不闻,连瞧也懒得瞧他一眼。
赫连表压住心头怒火,再又抱拳叫声:“张兄!”
张介寰依然无动于衷,不理不睬。宗如仪忍不住回头低说道: “张兄,有人在唤你哩!”张介寰躬身垂手,低说声“是”,然后踏上一步,冷冷说道:“赫连帮主呼唤张某,有甚见教?”
群雄见张介寰对宗如仪的恭敬程度,远胜主仆之间,大家都暗自纳罕,不知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特别利害关系。
只见赫连表朗声说道:“独眼龙宗如仪平日多行不义,残忍嗜杀,十多年来,死在他手下的江湖朋友,多至不可胜计。尤其两年前红花谷中,顷刻之间,无故惨杀我各家派好手百十余名,便贵教也有两名好手惨遭杀害,是以各家派对他无不痛恨切齿,必欲杀之而后快!天幸此贼双目失明,今又自投罗网,更难得各家派好手都集中一处,诛此瞎贼只是举手之劳,奈何张兄一教之主,甘为人仆?张兄纵不念江湖道义,也不念兆义世兄死在他干儿子手里的骨肉深仇么?赫连表代表各家派一齐请命,务望倒戈相向,合力戮此恶獠,为江湖除害,为苍生造福,张兄尊意如何?”
这番义正词严的话,不觉触动了各人的情怀,无不悚然动容,俱愿尽力一拼。激动之情,横溢眉宇。
张介寰脸上毫无表情,淡淡说道:“张介寰已于十六年前死去,眼下面对诸位的人,乃是宗公子手下的一名奴仆张秉钧。当着主人的面,一个身为奴仆的人,实在不便与外人谈论这等事情。赫连帮主有什指教,请与敝主人宗公子商议好了。”说完,迅即退到宗如仪身后侍立。
群雄一听,俱都失望,刚才的激动之情,已自逐渐消逝。
宗如仪打着哈哈笑道:“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宗如仪前来了结以往血债是一回事,我干儿子前来认亲又是一回事。你先放钟宗出来,让我们干父子见上面,再说血债的……”赫连表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即接口叱道:“住口!你别做梦了,在没有杀死你之前,决不会将钟宗放出来!”
宗如仪道:“你是说钟宗当真是囚禁在九连山中?”
赫连表昂然道:“老夫不怕你用话刺探,你也毋须动劫人的念头。实对你说,他就囚在本帮地下石室之内,眼下已被点住穴道,由本帮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