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蛟龙恨恨地:“这也太混账了!天赐那么小年纪,就跟女人睡在一起,所以不是好东西!”
周梅娘“扑哧”一笑:“姣姣啊,谁让天赐身在侯门呢,由不得他呀。”
金泰说:“既然天赐要来了,赶快收拾出一间房间来好招待他呀。”
金蛟龙说:“收拾什么呀,让他住下就算客气的了,他要嫌不好,那就请便!”
周梅娘笑道:“宜宣啊,这种事你别操心,该怎么招待,我们闺女心里有数呢。”
金蛟龙含羞地低下了头。
当日傍晚,金蛟龙来到码头,一艘客轮已停靠在趸船旁,她带着四名保镖,走上船去,正迎上英籍船长海力斯,上次李剑来时,就坐这艘客轮,所以见过面。
海力斯热情地打招呼:“金先生,又来接少将军了吗?快请吧,少将军在头等舱里哩。”
金蛟龙来到头等舱旁,只见一位身材魁伟、一身戎装的人站在里面,她愣住了。
李剑却热情地欢呼:“姣姣!”上前拥抱着金蛟龙进了舱房。
金蛟龙本能地挣扎着脱出身来,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当初她爱过的那个小男人,个头跟她差不多,身材也很平常,稚气得可爱之极。如今这个男人几乎比她高了一头,那剽悍的身躯雄伟,她感到陌生,不能接受了。
李剑敏感到了,安慰道:“姣姣,形象变了,我依然是当年你所爱护的天赐啊。”
金蛟龙脸一红,低下了头。
“请坐!”
金蛟龙努力镇定下来:“当年你来上海,有一连人护驾,如今是将军了,怎么倒没有虎威啊!”
李剑一笑:“当年由西南到上海,沿途有仇家追杀,到了上海多亏你保驾,才得平安。如今仇家都被我打倒了,而且,离开了都督府,我也是一介平民,哪里还有虎威啊。”
金蛟龙犹豫了片刻:“记得还有个……碧玉……她怎么没有来?”
李剑作痛苦状:“她——为我而死……”
金蛟龙一惊:“啊——据说都督府侍女成群……”
李剑苦笑道:“姣姣,东渡日本,我学会了生活自理,无需别人照顾了啊,我此来只带来四名军官,两名参谋,两名副官。参谋另有公干,副官是来武馆学武功的。”说罢朝外叫,“来人!”
徐进、邱伯泉、程虎、鲁赛男应声而入。
李剑一一作了介绍:“徐进、邱伯泉,你们可以自便了,住定以后,打电话到金公馆联系。”
徐、邱二人答应着退出。
李剑又说:“这两人烦你交关师兄教他们武功,就住在武馆吧,请关师兄照顾。”
金蛟龙唤来保镖阿三,命将程、鲁二人领去武馆。
都走了,李剑涎着脸说:“好了,现在我孑然一身,交给你了。”
金蛟龙嗤了李剑一鼻,脸通红了。
金蛟龙带着李剑回到金公馆,金泰夫妇和金泰的义弟姜之义——码头帮的“老大”,因为个子较矮,人称“矮脚虎”,和金泰的徒弟关世忠等人,在客厅里等候。
见面寒暄毕,周梅娘说:“天赐啊,几年不见,真成了八面威风的将军了啊!”
李剑笑道:“伯母,多威风在您面前也还是个孩子,要您多关照的。”
周梅娘笑道:“你是我们金家的‘娇客’,丈岳娘哪有不疼女婿的?可是天赐啊,别忘了你也有半子之劳啊。”
金蛟龙羞得站起来说了声:“妈呀,您都说些什么呀!”掩面跑了出去。
金泰和关世忠、姜之义都笑了。
周梅娘说:“天赐啊,我领你上楼,去房里更衣,洗洗,该吃饭了啊。”
李剑脱下戎装,换了一套白哔叽西服,和金蛟龙一齐下楼,进了餐厅。
金泰等人已坐在餐桌前等候。
周梅娘一见李剑换了装,又笑道:“嗬!转眼间变成了风流倜傥的公子了。我说姣姣啊,你可在意看紧了,等了几年,别让哪位小姐伸手抢了去啊。”
金蛟龙冒出一句:“她敢!”话一出口,又满脸通红,扑在周梅娘身上撒娇,“妈呀,不兴拿闺女耍笑的。”
李剑入座。
金泰举起杯来:“天赐,我敬你一杯,就算替你接风洗尘了。”
周梅娘将金蛟龙安排在身边坐下,听了金泰的话,便说:“宜宣啊,哪有这样给姑爷接风洗尘的!改天正正经经摆几桌吧,今天便饭,也不拘礼了,时间还早,让姣姣陪天赐出去玩玩,有什么话,明天再慢慢聊吧。”
金泰说:“天赐沿途劳累,该早点休息。”
周梅娘说:“天赐在船上呆了几天几夜,哪里会累,上海是夜生活世界,也是年轻人世界,你别阻拦他们。”
姜之义说:“是啊,让年轻人及时行乐吧,我们有话,改天可以慢慢聊的。”
李剑和金蛟龙来到百乐门舞厅。
舞场中灯光昏暗,一歌女在乐台上演唱。
一对对痴男怨女拥抱着在舞池中旋转。
空中飘着气球,不时爆炸,噼啪声响,增加了刺激气氛。
金蛟龙与李剑边走边说:“记得几年前我带你到这儿来,你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要走,嘴里还念念叨叨,什么‘万恶淫为首’……那时你真傻得可爱极了!”
李剑笑道:“现在虽不傻了,‘可爱’依然啊!”金蛟龙“呸”了一声,又“咯咯咯”地笑了。
舞厅大班迎上前来,一鞠躬:“金先生,欢迎!欢迎!请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金蛟龙不无炫耀地:“李剑李将军。”
大班:“啊,原来是李将军,失敬了。请,请!”领到“台子”前,鞠躬告退。
李剑对金蛟龙说:“姣姣,你把‘将军’头衔抬出来,引起麻烦,可不要埋怨我呀。”
金蛟龙笑道:“你本来就是个麻烦,我怕又有何用。”她拿起侍者送来的汽酒,摇了摇瓶子,用手一托瓶底,嘭的一声响,瓶盖蹦脱,汽酒喷洒了一桌,她大乐。
在远处的一张“台子”上,坐着斯密士和黛丽斯。
斯密士很得意地:“果然不出我所料,金蛟龙迫不及待地带李剑来公开亮相了。”
黛丽斯朝李剑望去:“这位小皇帝像个禁欲主义者,很讨厌的。”她这样讲,因为在轮船上,她遭过李剑的拒绝。
斯密士不满地看了黛丽斯一眼:“这不是情场游戏。现在南京政府、日本人、上海头面人物、各派政治力量,都准备好争取他,我们不能无所作为。”
“啊,我可以再试试……”
“不,要尽一切努力!”
一曲终了,舞伴纷纷归座。
稍顷,一位非常漂亮的妙龄女郎走上了乐台,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
金蛟龙对李剑说:“这位是享誉京沪的歌舞皇后白莹小姐,百乐门以高价聘来的,每夜只唱三支歌就走,凡人不理,架子大极了。”
李剑冷笑道:“都去顶礼膜拜,她的架子越来越大;凡人不去理她,她的架子就塌了。如果你今天穿女装来,我们就去跳舞,打破‘禁场’局面,给她点难堪,灭灭她的傲气!”
金蛟龙不禁为自己的男装感到尴尬了。她不禁要想,自己如果换了女装,她自信不比任何女性逊色,有李剑这样一位翩翩美男子伴舞,该会多么令人羡慕啊!现在却只能望而兴叹!
黛丽斯端着一杯酒走来:“金先生,打扰了!”又朝李剑致礼,“少将军,又幸会了!”
金蛟龙点点头:“黛丽斯小姐,请坐吧。”
李剑这才起身,拉开一张椅子,为黛丽斯设座——这是交际场中男士为女士设座的“规矩”。黛丽斯说声“谢谢”,入座。
金蛟龙看看两人:“你们过去认识?”
李剑耸耸肩:“是的,几年前从日本去欧洲途中,在船上有过一面之识。”
黛丽斯接茬:“今晚不期而遇,是所谓缘分不浅吧。”
正说着,全场响起热烈掌声。三人看去,才知是白莹唱完了第一首歌。
黛丽斯不无羡慕地说:“白小姐的委婉歌喉,竟使全场为之倾倒!”
当白莹唱第二支歌时,李剑忽然对黛丽斯说:“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黛丽斯先是受宠若惊,却又说:“少将军,白小姐演唱时,是没有人跳舞的。”
李剑却说:“这里是舞厅,我是来跳舞的,不是来听唱的。”
金蛟龙纵容:“黛丽斯小姐,跳吧!”
黛丽斯起身,由李剑牵着她的手,下了舞池,二人翩翩起舞。
这一舞引起全场注意,并纷纷议论,还有人在为他二人的舞艺鼓掌。
一曲终了,李剑牵着黛丽斯的手归座。
金蛟龙鼓鼓掌说:“天赐,真的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长能耐了啊!”
李剑一笑:“雕虫小技而已。”
黛丽斯说:“金先生,少将军的舞艺太高明了。斯密士先生说要在领事馆开个舞会,请金先生也赏光。”
金蛟龙摇摇头:“我不跳舞,我不参加了。到时候让他去吧。”
李剑说:“你不去我是不会去的。”
金蛟龙很满意,嘴上却说:“我可不限制你的活动啊。”
他们正谈着话,忽听台上白莹在说:“今晚我多唱一支歌,是献给来自西南的英雄李剑少将军的。”说罢,抛了个飞吻。
全场哗然,目光向李剑集中过来。
黛丽斯笑道:“少将军,歌舞皇后射来丘比特神箭。”
李剑笑道:“我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在战场上,枪林弹雨经过,子弹都没打中,何惧这虚无缥缈的玩意。”
金蛟龙看看李剑:“噢,倒要领教。”
白莹唱完,又抛了个飞吻,在掌声中走下乐台。她在旁边的一张“台子”前坐下,唤过侍者,写了张便笺,交给侍者,又指了指李剑的方向。
侍者将便笺放在托盘内,向李剑走去。
全场注目。
侍者来到李剑面前:“先生,是白小姐让我送过来的。”说罢,送上托盘。
李剑拿起便笺,也不看内容,高高举起,几把撕了个粉碎,掷于盘中。又掏出几张钞票,扔在盘子里,赏给侍者,转身对金蛟龙说:
“姣姣,这里太没意思,我们回家吧。”
太出乎意料了,全场关注的舞客们无不惊讶,金蛟龙更是大感意外地愣住。
“啊……好,好……我们走……”
回到金公馆,金蛟龙和李剑进了卧室。
金蛟龙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剑:“天赐,你……长大了……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了……”
李剑搂住了金蛟龙:“我关心的是——天赐是否‘可爱’依然?”
“去——”
金蛟龙转身要走,李剑从后面搂住了她,她挣扎了几下,最后无力地倒在他的怀中。
几年前,她是以“大姐姐”心情,去爱抚“小弟弟”,向“小弟弟”示爱,呵护备至之余,她希望“小弟弟”能够得到更多。她属于“给予”的一方,她为“小弟弟”而展开,为小弟弟“得到”而欣慰。在“给予”之余,她当然也“得到”了,她也惊喜,但更多的是产生应该更加疼爱“小弟弟”,应该“给予”“小弟弟”更多的“享受”。于是她拼命地“给予”,拼命地给他更多的“享受”,甚至到了完全没有了自我的程度。
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是这样的;她觉得他就应该是那样的。她认为这才是最美好的了。
今天一见面,“小弟弟”竟然变成了雄赳赳气昂昂的伟丈夫,她极感失落——过去那个令她爱怜得心痛的“小弟弟”不复存在了。
归根结底她认为她只能是“给予”或说“施舍”的一方,她绝对不能接受男人的“给予”,她甚至从来就没有设想过接受男人的“给予”,因为她是“强者”。
他在舞厅中的“表现”虽使她感到欣慰,证实他“成熟了”,但也正是她“失落”的根本原因——
他显然不再需要她“给予”了,而她却是宁愿还是“给予”的一方,宁愿看到他在她的“给予”下得到“满足”后,流露出那种欢欣和对她的眷恋;她宁愿将他搂抱在自己的怀里抚慰着,拼命地去满足他的贪婪,他“得到”得更多一点,她便感到更欣慰。
她的感情还没有调整过来,就被这个高大、雄伟的男人覆盖在身下了。她的主观意识是绝对不能接受,她要反抗,她完全有能力摆脱他的压迫,然而,一种吹动她发际的强烈雄性气息,像麻醉剂一样使她失去了抗拒能力,接着,这个强悍的男人那突出坚实的肌肉,挤压着她的肌肤,放电似的刺激着每一根神经,一种酥麻感促使她放弃了主观愿望。她不可自持了,于是搂紧了压在身上的庞然大物,求救般地呼喊着:
“天赐!天赐!啊……”
次日一早,金蛟龙带着李剑来到金龙武馆。这里原是一座庙宇,位于海潮路,庙名“海潮寺”,早年被一把大火烧毁,是姜之义协助金泰重新修建,盖起了房子开办武馆。
宽敞的院子里,关世忠在领着几十名徒弟练功。
金龙武馆武术以跆拳道为主,兵器是一条丈八长的铁链。铁链挥舞起来,指东打西,上下翻飞,出神入化。
李剑看了十分欣赏。他对金蛟龙说:“上次来只住了几天,没到武馆来参观。现在看看,武艺的确精湛。蛟龙,你是他们的师傅,你练几手我看看好吗?”
金蛟龙笑道:“你要让我献丑啊?”
李剑说:“总不能让我虚此一行吧。”
金蛟龙将终日不离手的三尺大扇往脖领一插,从腰间解下一条铁链。别人的铁链都是铁青色,她的铁链镀得银亮银亮的;别人的铁链不过丈八长,她的铁链长两丈五。她提链来到场子中心一站,挥舞起来,只见一团白光,在场子里滚动,看不清人影,疾如劲风流星,真有隔风阻雨之功。
一趟练完,收势后脸不变色气不急。
李剑不禁鼓掌:“好!”
关世忠在一旁对李剑说:“少将军有所不知,师妹最神的是‘铁扇功’。”
金蛟龙笑着埋怨师哥:“就你多嘴!”
李剑说:“你还跟我留一手啊!快练吧。”
金蛟龙收好银链,取下插在脖领的三尺扇子。有俩青年抬来一块如门板的木板,竖立在场子一边。板上画有两朵巴掌大的梅花。
金蛟龙挥扇在场内演练了一套拳,突然一扬手,只见一支扇骨飞出,正插中一朵梅花的中心,再转身一扬手,五根扇骨飞出,分别刺中梅花五花瓣。她再练了一阵拳,重复刚才的动作,六根扇骨,准确扎在另一朵梅花的中心及五花瓣上。
李剑看了,目瞪口呆。
青年们将扇骨收回,交给金蛟龙,她将扇子组装好,走到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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